不知是不是變成狗,她的嗅覺和認路的本領也跟著變好,一路憑著本能跑到茶行。
伙計瞧見一只又肥又皺的狗兒闖進茶行,上前要驅趕它。
她躲開那伙計,趁機朝後頭的一間靜室跑去,一頭鑽進簾子里,張嘴便朝著易平瀾吠叫。
「汪汪汪汪汪……」你家佷兒被壞人拐走了,你快去救他!吠完,她一口咬住易平瀾的褲腳,要帶他過去。
易平瀾與掌櫃談茶葉的買賣已到尾聲,忽地听見狗吠聲,接著便被那條突然跑來的狗給咬住褲腳,被打擾了正事,他有些不悅地揮開狗,冷著臉斥道——
「不是讓你別再跟著,出去。」
「這條狗是易兄弟養的嗎?這模樣生得倒是挺稀罕。」掌櫃笑呵呵問道。他原本並沒怎麼把易平瀾看在眼里,但經過適才一番交談,發現對方見識不凡,對事情的看法頗有見地,這才收起輕視之心,存了結交之意。
蘭雨再撲上去咬住他的褲腳,拚命扯著他想往外走。晚了,萬一他佷兒被人給帶走,就難找回來了。
「這狗不是我養的。」他不耐煩地抬手朝狗兒打去,手上使了兩分勁,把那狗給打得痛嚎一聲,松開了咬住他褲角的嘴。
蘭雨疼得齜著牙朝他吠叫幾聲——
「汪汪汪汪汪……」我要帶你去救你佷兒,你還打我。
易平瀾哪里听得懂她的吠叫聲,見那狗竟朝他齜牙咧嘴地吠叫,沉下臉,站起身,一手抓起狗兒的頸子,走出靜室要將它丟出去時,猛然發現自家佷兒竟不見了,他先前要與掌櫃談買賣時,讓觀兒自個兒在茶行里玩,此時四處都見不到他,急忙詢問茶行里的伙計可有看見觀兒。
那伙計搖頭,「適才在忙著招呼客人,倒是沒留意。」說完,他接著想起一事,「對了,方才有雜技團來,會不會是跑去看雜技了?」
易平瀾將狗隨手一丟,急步就要往外走。
蘭雨被他丟得摔了個跟頭,她隨即站起來,朝他吠了兩聲,又咬了下他的褲腳,便扭著皺巴巴、肥嘟嘟的小身子往外跑,跑了兩步,回頭看他一眼,要他跟上她。
易平瀾一愣之後,猛然醒悟過來。
「難道你知道觀兒在哪,要帶我去找他?」
「汪。」她叫了聲,用力點著狗腦袋。
見這條狗竟這般通人性,易平瀾連忙道︰「快帶我去。」
她邁開四條腿,飛快領著他往先前那條巷弄而去。
帶著他來到一處民宅前,她才停下來,朝著那間民宅吠了聲。
「你說觀兒在這里?」看著眼前那扇不起眼的門扉,易平瀾狐疑問道。
她重重朝他點頭。
易平瀾發現自個兒竟在這只狗的眼里看出了著急,征戰沙場多年,他從來不是魯莽的性子,觀兒若真在這里,那麼這事便有問題。
他沒敲門,兩腳一蹬,翻牆躍進了屋里。
見他一下就跳過那圍牆,蘭雨吃驚地瞪大眼,雖說那圍牆不高,但一般人也沒辦法輕易就跳過去,難不成這人會輕功?
她兩眼發亮,抬起爪子撓著木門,很想跟進去瞧瞧,可木門從里頭閂上了,她撓不開,只好等在門外,沒多久就听見屋里傳來呼喝聲和打斗聲。
她想到那男人只有一個人,而屋里听起來似乎有兩、三個人,也不知那男人打不打得過他們,心急地轉著圈子。
沒等多久,就見那男人一腳踹開閂住的木門,除了抱著自家的佷兒外,還帶著三個小孩走出來。
易平瀾出來後,覷見領他來的那條狗還等在門外,想起這條狗頗通人性,這回多虧它帶著他過來,才找到觀兒,遂向狗兒道謝和解釋——
「此番多謝你了,那些人是人口販子,專門拐賣孩子,我已把他們綁了,現下要去官府報官,讓人將他們抓進府衙治罪。」說完,他將一直拿在手上的那包烤雞,撕下一條腿,遞給狗兒當做謝禮。
來回跑了兩趟,讓早就饑腸轆轆的她肚子餓扁了,蘭雨一口咬住雞腿,迫不及待地趴在地上吃了起來。
見狀,易平瀾薄唇揚起一抹笑,抱著嚇得還在抽噎的佷兒,帶著三個孩子朝府衙走去。
等蘭雨心滿意足地吃完一整條雞腿,粉紅色的小舌頭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嘴,這才陡然發現她準備要找來當她飼主的男人竟然不見了。
她蹦地跳起來,一路嗅聞著男人的味道追過去。
罷吃了七分飽,她四條腿跑得飛快,等她追到府衙時,恰好看見那男人牽著自家佷兒從衙門走出來,她興奮地跑過去,朝他吠了兩聲。
「汪汪。」找到你了。
易平瀾瞧見那狗又追來,這回也沒再趕它,對紅著眼楮,已沒在抽噎的佷兒表示,「觀兒,二叔方才能及時找到你,多虧了這條狗帶路。」
臂兒瞅著狗兒,小手伸進袖袋里,掏出一枚他藏起來的糖果,遞到狗兒面前。
「我二叔說是你救了我,這糖很好吃,給你吃。」二叔先前教過他受人恩惠要知恩圖報,所以他把自己最喜歡的糖送給這狗兒吃。
她嗅了嗅那糖的味道,甜甜的,似乎還透了絲桂花的香氣,舌頭一卷,不客氣地吃了。
「好了,咱們回去吧。」既然談妥買賣了,易平瀾牽著佷兒,往先前寄馬的客棧走去。
蘭雨連忙跟在後頭,高高興興地準備跟著她的飼主回家。
豈知跟著他們來到客棧,那男人牽出一匹馬,抱著佷兒上馬後,便揚長而去。
被拋下的她急追上去,一路憤怒地吠叫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給我等等,你們就這樣拋棄救命恩人對嗎?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無情無義丟下我!
出了城門,易平瀾回頭瞥見那狗一路追趕著他們,劍眉微皺,心忖這狗是賴上他們了嗎?
「二叔,那狗為什麼一直追著咱們?」觀兒也扭頭看著那跑得氣喘吁吁直吐著舌頭的狗.那身皺巴巴的皮毛,因為奔跑整個跟著上下跳動著,看著有些滑稽好笑。
易平瀾讓黑風停下來,等了好半晌,瞧見那狗終于追上來,激動地朝他吠叫,他發現自個兒竟然能從狗兒的吠叫聲里,听出它在責備他。
他不禁失笑,對那狗兒說︰「你還跟著我們做什麼,我方才已拿了只雞腿謝你了。」
「汪汪汪汪汪……」她回了他一串不平地吠聲。你竟然拿一只雞腿就想打發我,我救了你佷子耶,你不是該把我供起來當成祖宗伺候才對嗎!
「怎麼,你還嫌不夠啊。」他挑起眉,但那眸里卻隱隱帶著些許笑意,心下覺得這條狗挺有意思。
「汪汪汪汪汪……」怎麼夠,你佷兒的命只值一條雞腿嗎?我也用不著你把我當成祖宗伺候,只要你給我吃給我住,直到我變回人為止。
「二叔,這狗在叫什麼?」觀兒稚氣地問。
「二叔沒學過狗話,听不懂它在叫什麼。」易平瀾沒再理會蘭雨,駕著馬兒繼續往前走。
見他不理她,蘭雨一路跟在馬旁,朝他不停地吠叫著,抱怨他。
臂兒瞧見那狗兒一直不走,一路跟著他們,小臉有些擔憂,「二叔,它一直跟著咱們怎麼辦?」
易平瀾瞅了眼那狗,起初覺得這狗渾身上下的毛皮就像老人臉上的折子似的,皺巴巴,長得有些丑陋,但瞧久了竟也看出幾分可愛來,尤其這狗似乎頗有靈性,更教他心里生出了幾分喜愛來。
「讓它跟吧,要是它有本事一路跟著咱們回家,那就養了它也無妨。」因為存了這樣的心思,他刻意讓黑風放緩了速度,否則真讓黑風撒蹄子一跑,這狗絕對追不上。
還在吠叫表達不滿的蘭雨,听見他的話,先是愣了愣,接著整個精神一振,為了跟飼主回家,她加快腳步緊跟著他騎的馬。
易平瀾馭馬徐徐而行,見狗兒在听了他對觀兒說的話後,竟不再叫了,心中不由得再次確定,這狗確實听得懂人話。
別的不提,單單只它帶著他去救了觀兒的事,就值得他們養著它,何況這狗還如此聰慧,這樣的狗,世上怕找不出幾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