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幾人暗中密謀時,墨氏兄弟也在澄明閣里商議如何拔除四大世族的勢力。
「皇兄的釜底抽薪之計可真妙,這樣就逼得那些老狐狸按捺不住準備造反了,這下咱們連理由都不用想,直接治他們個謀逆之罪即可。」墨斯年把玩著墨良浚先前借予他的太華聖劍,臉上露出一抹嗜血的殺意。
四大世族那里皇兄早已派人暗中盯著了,因此他們的一舉一動,他與皇兄皆掌握得一清二楚。
墨良浚神色冷峻的道︰「他們認不清自個兒的身分,以為他們才是這墨國的掌事者,可以隨意擺布朕。這顆毒瘤不除,只會拖累墨國。」
「順帶還可以藉此把那些不安分的人一網打盡。」墨斯年已迫不及待的想動手了,要求道︰「皇兄,到時陸家那里就交給我來對付。」他要網住這條最大的魚。
墨良浚應允,「好,屆時陸家就交給你。」
至于其他的人那里,他也都做了周全的布署和安排。
「十一,你陪我上街去逛逛可好?」傷勢痊愈大半的鳳玖一大早就來找冬十一,兩人經過幾日相處,由于性情相投,已然熟稔,她直接闖進冬十一房里。
冬十一正在吃藥膳,見她進來,回了句,「我爹說近日城里不太平靜,最好少出門。」
老爹會這麼說,表示墨良浚大概是準備要動手對付四大世族了,因此她這段時間都乖乖待在冬府里沒出門。
「為何會不太平靜?」鳳玖來到冬十一身邊坐下,見她眉目精致如畫,忍不住多瞧了幾眼,一顆芳心暗自蕩漾著。自那日在冬十一懷里痛哭一場後,她就對冬十一心生情愫。
朝廷的事冬十一不方便告訴她,只隱晦的表示,「可能會有人作亂。」
鳳玖親昵的挽住她的手臂撒嬌,「可再過幾日就是我五皇兄的生辰,我想挑件禮物派人送去給他。這大安城就在墨國天子腳下,就算有人作亂,想來也出不了什麼事,你就陪我去挑個禮物吧,前陣子發生那麼多事,我想讓五皇兄開心開心。」
她五皇兄目前留在一處隱密之所,前段時日她已接獲皇兄的書信,答應了墨皇所提的條件。如今只待準備周全後,便會連同墨皇出兵,奪回鳳國的皇位。
想起她的遭遇,冬十一不由得心軟的答應了她,「好吧。」
見她同意,鳳玖欣喜的露出甜笑。
冬十一沒察覺鳳玖臉上那愛慕的神情,但站在一旁的嵐嵐卻發覺了,她微微皺起眉,暗忖這玖公主該不會是看上少爺了吧?
但少爺可是個假男子,兩人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她得找個機會提醒少爺這事。
吃完藥膳,冬十一便陪著鳳玖到了大安城最繁華的麗水坊,寬敞的街上熙來攘往,朝堂之爭與百姓們無關,他們也渾然不覺,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喧鬧不已。
鳳玖興匆匆的拉著冬十一左瞧右看。她性子本就活潑,前陣子因三皇叔造反之事而抑郁憤恨,在冬府休養數日,心情已平復不少。
冬十一見她心情甚好,也由著她去。「十一,你說要買什麼送我五皇兄好呢?」
她認真想了想,建議道︰「前面有家打鐵鋪,不如去那里挑柄匕首送他,剛好可以讓他帶在身上防身。」
鳳玖立刻頷首,「你這主意太好了,皇兄現下的處境危機四伏,確實需要個防身之物。」
冬十一領鳳玖走進打鐵鋪,鳳玖挑挑撿撿的,終于選了一把精巧的匕首,買下後,兩人一走出打鐵鋪,突然迎面有人舉刀攻擊冬十一,多虧鳳玖擅武,舉起隨身的佩刀替她擋下。
「你是何人,為何要攻擊我們?」鳳玖問。她原以為又是三皇叔派來追殺她之人,但發現對方卻是朝冬十一動手。
「你不需要知道,讓開,老子要殺的是那小子。」行剌冬十一的是個身形魁梧、滿臉胡碴的大漢,他憤怒的舉刀指著冬十一,臉上殺氣騰騰。
「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殺我?」冬十一詫異的問。
「哼,你這以色魅主的佞臣人人得而誅之,受死吧!」那大漢瞪著銅鈴大的眼咒罵,再次舉刀砍向她。
「你要殺他得先過我這關!」鳳玖將冬十一飛快拉到身後,與那大漢打了起來。
那大漢身手不弱,但鳳玖自幼習武,能一路逃過追殺來到墨國,武藝自是不凡,兩人交手數招,那大漢已有些不敵,就在鳳玖準備拿下他時,那人往後一躍,轉身逃走,鳳玖立刻追去。
冬十一不放心她連忙拔腿跟上,就在這時,天外忽然飛來一物,重擊她的前額,她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何事,兩眼一黑,整個人摔倒在地,隨即不省人事。
她整個人沉在冰冷的水里,月復部如被烈火燒灼一樣,劇痛如絞,她想把月復中那折磨得她痛苦不堪的東西給吐出來,可一張開嘴立即灌進大量的水,根本無法呼吸。
好痛、好難受,她不想死,誰來救救她?
黑暗中,她隱約看見有個人,便拚命伸長雙手向他求救,「救我、救我!」
那人用一雙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盯著她,聲音陰鷙得猶如來自幽冥地府。
「你快點去死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要,我不要死!她好痛,這人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的對她?
她蜷縮著身子,覺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人狠狠的剮著,她再也沒有力氣,絕望地直直往下沉去。
忽然間,有人抱住了她,柔聲在她耳邊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
這個懷抱好溫暖,驅散了那侵蝕著她的冰寒,她緊緊抱著那人,不肯放手。
「沒事了,別害怕,我在這兒。」
那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哄著她,讓她緊繃的身子漸漸舒展開來。
半晌後,她徐徐睜開眼,對上一雙充滿關切的黑眸。
夢里令人驚怖的情景散去,冬十一怔愣了下,沙啞的嗓音喚了聲,「……陛下。」
墨良浚坐在床榻邊,見她醒來,臉上的擔憂才稍稍退去,「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努力回想發生了什麼事,終于想起她與鳳玖遭人襲擊之事。
「對了,我被人打昏了。」
「朕已命人抓到行剌你的人。」那話里的殺意一閃而逝,膽敢傷害她,他絕不會饒過。
發覺自己竟被他親昵的抱在懷里,冬十一本想立刻從他懷里退開,可他的懷抱溫暖得讓她眷戀,一時間竟不想動作。
見她沒出聲,他關心的問︰「可有哪里不適?」先前他命太醫為她診治過,說她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頭部遭到重擊才會昏迷不醒,兩日內便會清醒。
「沒有。」她動了動,同時逼自己趁這時候退離他的懷抱。
墨良浚為自己擁抱著她的事略作解釋,「你昏迷時一直在作惡夢,抱著朕不放。」
其實真相是他見她夢魘,不停的痛苦呻/吟,為了安撫她才將她擁入懷里。
她隱約想起先前的夢境,她似乎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想可能是自己在那時下意識的抱住了他,「對不住,是微臣唐突了。」
「無妨。」她抱再久他都不會介意,他輕撫著她的臉頰,低聲道︰「你沒事就好。」
他那溫柔的撫觸和寵愛的眼神如羽毛般在她心尖滑過,令冬十一心頭猛然一顫,隱隱有什麼感覺從心底深處震了出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將眼神移向一旁,瞥見床邊點了盞燭火,房里很昏暗,此時似乎是深夜,而屋里只有他們兩人。
「陛下怎麼會在我房里,其他人呢?」她抬頭問。
「朕讓他們先退下了。」
「多謝陛下關心,微臣沒事了。」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面對一個如此關心自己的人,她實在無法無動于衷。
「對了,不知昨日行剌我的人是誰?」
「是陸家門下的一個食客,不知從何處得知科考之事是你的主意,昨日恰好遇見你,遂臨時起意攻擊。」
「那是誰打昏我?」她繼續追問,她記得那人應是逃走了。
「那人為了阻止鳳玖追去,撿了顆石頭擲向她,鳳玖避開,卻誤砸到你。」听了這經過,冬十一很無言,那人沒能擋下鳳玖,卻不小心把她給砸昏了。
「這陣子你好好在冬府休養,別再出門。」墨良浚叮囑她。既然已有人傳出科考之事是她的主意,只怕那些世族會尋她出氣。
她輕點螓首,「夜深了,陛下也該回宮了。」他出宮來看她,不宜待太久。墨良淡臨走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離開。
她沒下床送他,只跪坐在床榻上目送他離去,心頭熱熱的,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填滿了胸口。
她下意識伸手想握住戴在頸子上的玉石,手指踫觸到胸口時,她愣了下,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低首一看,發現自己此刻並未像平時那樣把胸部束起來,她頓時驚愕的跳下床,匆忙跑到梳妝台前,拿起銅鏡一照,鏡中映出她披頭散發的模樣。
天啊,她剛才就是以這副樣子見墨良浚?!
他、他知道她是姑娘了?
可他剛剛的神情為何沒有任何異樣,也未責問她,仿佛沒有發覺這件事……難道,他沒看出來嗎?
她困惑的模著自己垂落在肩上的頭發,再按了按只穿了件白色單衣的柔軟胸脯,她的胸部雖然不算豐滿,但也沒平到讓人看不出來呀。
這墨良浚是太關心她了,所以才沒發現她其實是女的嗎?可他先前還抱了她,難道也沒察覺不對?
這時嵐嵐走進來,冬十一趕緊抓著她問︰「陛下過來時,看見我這副樣子可有說什麼?」
嵐嵐搖頭,「沒有呀,那時少爺還未轉醒,陛下讓我們退下,自個兒留在房里照看您。」
「那爹他們呢?」
「老爺他們怎麼了?」嵐嵐一時沒听懂她的意思。
「我沒束胸,頭發也沒挽起來,爹他們不覺得我這模樣一點都不像男子嗎?」
嵐嵐被她問得一呆,「這……興許他們看慣了您的模樣,所以就沒發覺有什麼不對了,且您當時昏迷不醒,身上又蓋著被褥,沒人會特地往您胸口瞧去,奴婢也是怕您會喘不過氣,所以才替您解開束胸。」
冬十一想想,覺得嵐嵐的話也有道理,這里的男女都蓄著一頭長發,男子平日里將頭發挽成髻,束在頭上,晚上睡覺時放下,她的臉本來就長得秀美,冬家的人平時就看習慣了,自然也就不覺得奇怪。
嵐嵐突然想到一件事,遲疑的道︰「不過……玖公主她知道您是個姑娘了。」
「她怎麼知道的?」冬十一訝問。
「昨日她帶著被砸昏的您回來,太醫來看過後,奴婢為您擦洗身子時,她突然闖了進來,就瞧見了,她當時很震驚,奴婢求她替您保守秘密,千萬別說出去。」
听完後冬十一點點頭,她覺得鳳玖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應當不會到處去說,所以並不擔心,但听到嵐嵐的下一句話,不禁錯愕的瞪大眼。
「我瞧玖公主似乎很難過呢,她那麼喜歡您,忽然發現您竟同她一樣是個姑娘,也難怪今兒個她都把自己關在房里不見人。」
「你說玖公主她喜歡我?!」冬十一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
「是呀,您沒發現嗎?」
冬十一搖頭,「沒有。」
她是知道鳳玖對自己十分親昵,但她以為那是鳳玖把她當成朋友的緣故,所以也很自然的把鳳玖當成朋友看待,一時倒忘了對鳳玖而言,她是冬家少爺,並不是冬家小姐。
沒想到這位公主竟會對她產生好感,冬十一想了想說道︰「被她發現也好,免得她越陷越深。」有一個墨良淡就夠她頭痛了,她可不想再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