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閑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這荊釵布裙的樣子,說什麼也跟這些人以為王妃該有的樣子差太多了,不過她一眼看過去,沒在他們眼里看到任何輕視或刻薄的眼光。
她還了半禮,「大家的表禮一會兒請汪管家發下去,往後要辛苦大家了。」對君子可以示之以弱,對小人必須見之以強,這是她深知的道理。
「哪里談得上辛苦了,這都是奴才們分內的事。」上前回話的是府里的管家,姓汪,他是邊軍退役老兵,雖說老兵,卻也不會超過四十歲,步履矯健,神色精干,非常時期就算要他拿起刀來殺人,也是一把好手。
寒暄過,魚小閑跟著紫鄖往里走,卻發現屋子的周圍種滿了白楊樹,那些樹看起來不大,卻一棵棵昂首挺立,精神極了。
她想起曾讀過的數據,這是好樹,有黃土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不貪戀雨水,不貪戀陽光,就能撐起一片綠色。可以當柴燒,打家具,做屋梁、農具。
「說到這些白楊樹可費勁了,當初王爺讓人想辦法弄來樹苗,發動了整個涼州的人民來種它,這些年,以往春天都要發動幾次的沙塵暴因著這些樹,緩了不少。」汪管家怕魚小閑初來乍到不明了,很盡責的解說。
在這塊沙漠地上種上這些樹,的的確確是好主意。
紫鄖奇怪的看著魚小閑紗帽下那認真的眼神,她是真的看著那些樹歡喜,而不是帶著面具在應付什麼。
知道她喜歡擺弄木料,但是就這麼盯著樹看是為什麼?他強迫的把她帶來這荒涼貧瘠的地方,她不氣了嗎?
「這是好樹,盤得住水。」她收回眼神,忍不住對著紫鄖說。
「你知道?」
「多少知道一點。」想把沙漠綠化首先不就是要種樹嗎。
「你累了,進屋里歇著。」見她臉上露出疲色,紫鄖開口說道,又轉頭吩咐婆子去燒熱水。
婆子和丫鬟臨去隱隱听見屋里新女主人的聲音,「……我還以為都抖干淨了,你瞧。」
她們好奇的轉頭看去,只見未來的王妃毫不優雅的抖去了衣服上的沙,再抖身體的,最後連鞋子都月兌下來倒上一倒,不料,人一站定,還能從褲管滑下小沙堆。
丫鬟看傻了眼,婆子是有眼色的,拉著她就走。
至于魚小閑讓汪管家分下去的表禮,一個個不差的送到他們手里,每人一個掐絲金鐲子,一小錠銀子。
老實說掐絲金鐲子不值多少錢,但至少還是金子、銀子……這些府里的婆子、丫鬟多是那些個窮武將的家人,邊疆一向沒什麼油水可撈,更別說金子銀子了,這時得了好處回去,自然是心喜到不行。
下人一走光,紫鄖就抱起魚小閑去了主後院。
「水燒好了沒?」他一進去就對著以前貼身伺候他的狗剩子問道。
「好了、好了!」他哪敢讓主子等,急急嚷道,轉身出門去催促秋嬤嬤,還仔細的把門關上了。
紫鄖把魚小閑放下,動手便去月兌她的紗帽,見她還是剛才一路上笑意盈盈的樣子,便傾身過去。
「別,身上都是汗味呢。」那龐大的熟悉氣息籠罩住她,他的眼里滿是強烈的欲/望,她輕推了他一下。
紫鄖聞了聞她的發,的確聞到一股子汗味,但是他並不討厭,「你先去沐浴吧,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了大浴桶。」
「這里的水夠用嗎?」
「我當年來的時候已經尋人找了幾處水源,並打了井,只要不是枯水期,勉強著用還是夠的。」
「往後還要另尋水源嗎?」
「嗯。」
看起來水不夠用也是件頭痛的問題。
進了浴房,看到那確實夠大的浴桶,魚小閑心里還掛念著水的問題,不過,這是男人的事,可不是她能涉及的,于是她踏入浴桶,把頭發拆下來放入水中,痛痛快快的洗了這陣子以來第一次的熱水澡。
紫鄖在外頭等了半天,就是不見魚小閑出來,走進浴房一看,她居然靠著浴桶,頭發還浸在水中就睡著了。
見著她泡在水中白玉無瑕的身子,還有胸前那兩點櫻桃,加上若隱若現的小草叢,他兩眼發紅,低聲咒罵之後,用大布巾把她包起來,抱回了房。
他決定要把婚期提前!
魚小閑這一覺睡到申時,沒有任何人來吵她。
她起身滿了巾子,擦過臉,把頭發挽了,再把玉蘭花簪簪上,這才悠悠的想起來自己身上這一身女敕綠色的小襖和繭綢裙子好像不是自己穿上的,她幾個時辰前不是在浴桶里打了瞌睡……嗎?
她有些軟腳,咽下好大一口口水,沒事、沒事他們是夫妻不是,何況早就被他看光了,且他幫忙穿衣服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嗎?不是嗎?
她忍不住把紅得像紅布的臉埋進床里,啊——好丟人啊!怎麼就那樣睡著了……
這時的紫鄖已听完管事們的回話,把他不在時,府里府外發生的事情都做了一番頗有系統的整理,接著他又和武將、幕僚開了會議,幾個時辰里已然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捋了個清楚。
他前腳剛進了主後院便和出來的魚小閑踫了個正著。
明明她還是那個她,紫鄖卻驚艷的多看了兩眼,為她換上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人往他面前一站,都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女敕綠色果然襯她膚色。
「用膳了。」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毫不忌諱有多少只眼楮瞧著。
院中燒起了大火,堆著柴火的鐵架上是香得流油的烤全羊,桌子上擺著小山高的油撒子,每個人手里或者拿個撒子或者女乃皮子,喝著能暖身的燒酒,他們或蹲或坐,小聲的交談,說起以前自己的經驗或是這塊地上發生過的事。
魚小閑坐在主位的紫鄖旁邊,因為舒服的洗過澡,又美美的睡了一覺,胃口極好,拿著秋嬤嬤給她拿來的羊肉和女乃皮子放口大嚼。
羊肉很香,羊皮很脆,女乃皮子帶著濃濃的女乃香,略有甜味,十分可口,瞧著她胃口好,紫鄖也把他手里的羊肉串給了她。
「悠著點吃,如果你吃得下,整只羊都歸你也可以。」
「要我別吃那麼多就說一聲。」
「那倒不用,這西北肉食便宜,冬天時,窮人家吃肉過日子,只有富人才能吃得上炒時蔬什麼的,酒肆里最貴的是菜不是肉,就連米面也比肉食貴。」他看起來情緒極好,說了一串的話,眼望著火堆,里面亮晃晃的。
她安靜的點點頭,這地方,牧羊牧豬牧牛,沒人種地,也難怪了。
「往後這府里的事就由你管著,外面自然有我,我若不在,無論上上下下就都歸你管,有事任你處置。」
「知道了。」
「會覺得可怕嗎?」
「不怕。」
「我也知道你不怕,不然就不會跟著我來了。」紫鄖說到這里笑了笑,「這上上下下的事不少,要你作主定奪。」
「嗯。」
「過兩日,我要帶著他們去大營練兵,以防春日缺糧的西戎突襲。」他將她的手握到自己手里暖著,「要一些時日才回來。」
說是一些時日,他足足去了十天,最後一天直到子時才到家。
魚小閑能理解他不在府里這段時日積潰了多少公事,這一樣樣處理起來,曠日費時,也耗精神。
紫鄖忙到很難見到人影,魚小閑也沒閑著。
拿著紫鄖給她的鑰匙,她帶著秋嬤嬤和一個年輕一點的婆子去了庫房,把明庫和暗庫的對象都整理出來,登記成冊,又分類的擺了回去。
在這邊,最重要的莫過于銀子和水,所以,把府里的銀子模清楚,是多還是少,是重要至極的事情。
等紫鄖回來,听了汪管事巨細靡遺的報告,發現魚小閑已經把權力分配下去,她並沒有把任何事情都一手包攬,之前誰掌管什麼,管的要是沒出錯,她就暫時觀察,要是誰擅長什麼,管的便是什麼,除非這些人有什麼辦不來的事,稟到她那里,她才會出手。
這才短短時間,她便把人用到了恰當處,他不由得想起,她曾說過的人盡其才,原來她也深諳其中道理。
這王府的當家主母位置,看起來她應該會坐得穩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