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漸漸西垂,夜將盡,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的,便是日未升起的這一刻。
夜梟咕啼,碧山院里眾人皆在熟睡,連在寢殿外值夜的宮女也在打盹。
在宮燈幽微的光線中,霜曉天突然張開眼眸,敏銳的肌膚傳來不對勁的情況,讓他低頭查看忽然冷去的身子。
寢宮里火盆日夜不息,還有上好輕暖的麾被,溫暖得讓他薄汗,但懷里的朱煙由暖至冷寒入冰,不過眨了幾眼時間。
突地,她縮緊了身體,像只受傷的小獸,仍在睡夢之中,但貝牙卻咬住了菱唇,鮮血滴下的同時,也溢出了囈語。
「好凍……小煙好冷……是嬤嬤,小煙好冷好痛……」朱煙虛弱地說道。
霜曉天不言不語,眼神卻凝注了精神。突然听見紗縵輕搖之聲,抬起了眼眸,原來是英聞聲忙走進來,他以指封唇,要心急的是英不可出聲。
他要等這毒徹底發作!
半盞茶後,霜曉天將顫抖得如秋風中落葉的朱煙翻成趴覆姿勢,撩開她的發絲,小小的背上近頸處,刺目如青蛇模樣的猙獰突起,正向下往她心口竄去!
日時他檢查是隱隱紅線,現在卻是青線,著實古怪至極。
「這毒奇特,當年怎麼救活她的?」霜曉天問道。
是英忙走上前,她日夜服侍朱煙,也是第一回見到藏在她發後之景,大吃一驚,便將往事全盤托出。
「當年有個失寵妃子,不知從哪里弄來了藥,趁來探視,將藥喂給甫周歲的小小姐。待大小姐發現,小小姐已斷了氣,她拿出龍家秘藥九龍起承丸塞進她的嘴里,小小姐突地喘過一口氣,接著昏迷、高燒、冰冷什麼都來,日夜哭喊了百日,後來人是活了,身子卻殘了。」
霜曉天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毒是極陰寒之毒,九龍起承丸乃至剛至燥之藥,互沖卻沒能消除,白天她雖在火里,還算好過,夜里藥性壓不住陰毒,這毒便復又吞蝕她的生命。
「九龍起承丸雖救了她,卻也增加此毒的復雜度,一熱一寒彼此互折互沖,毒性會改變,不過,能和九龍起承丸平起平坐的毒不多,四川唐家的問黃泉、異性生的冷痴笑忘散、苗族殷家的斷魂丹、桃花仙子的七步毒……」
霜曉天還在思索沉吟,手卻自己動了,拿來玉匣一掀,幾排大小不一的銀針閃閃發光。
他捻起針,也不多想,便朝幾處穴脈扎入,穴位被封,那猙獰未再擴散,可卻浮腫了起來。
朱煙猛地打擺子,椎心之痛讓她清醒,一看見霜曉天持針,驚惶的她便轉往是英,無力地想要逃離,卻被男人無情地抓住。
「是嬤嬤救我……小煙好痛……啊呀!啊啊!」
朱煙的話語斷在霜曉天不間斷落下的銀針里,她不停尖叫著,淒厲得讓人不忍听聞,響徹整個碧山院。
可是霜曉天並不心軟,繼續將小女孩按在腿上施針,臉色未變,頭也不抬,只知認穴而已。
是英不敢阻止,卻不能不心疼。「霜公子,小姐她很痛苦呀……」
「婦人之仁只會讓她更痛苦而已。」
「那我該怎麼辦?」
「速去準備一只能將她完全浸進去的銀桶,若無銀器,銅器亦可,注滿熱茶湯,在下方加熱,加入三盅煎好的柴胡桂姜湯,還要加入兩劑香蘇散,我要先為她趨寒逼毒!」
是英听了,忙沖去發落。
朱煙又是疼又是寒,痛苦讓她失去了理智,背後落針讓她瘋狂,張嘴便往霜曉天腿上咬下,牙關死鎖的同時,男人的肌理也破了口,鮮血由原本的緩滲轉為大肆漫流。
霜曉天眼一瞇,卻沒移動半分,放任朱煙死命噬咬,穩定地抽出她身上幾處銀針,改落其它穴位。
「啊啊!嗚哇……」
突地,朱煙口中腥甜,胃中一陣翻涌,全身都在爆炸,她忍不住撐起身子,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色血霧,而後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霜曉天緊接住那墜落的瘦小身子,見到她滿臉血污、眉緊眼斂的苦楚模樣,雪封冰凍的心中驀然有一處消融了、崩落了。
他明知不妥,但還是伸出手為她抹去污痕,露出如斯完美卻沒有血色的臉蛋。
在神智不清之際,閉著雙眼的朱煙,有著牙痕的雪白唇瓣嗡動了下,小手伸了出去,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喚道︰「娘……爹……小煙好害怕……」
霜曉天聞聲渾身一震,她不是喚是英,也不是喚父皇、母妃,而是喚爹娘。
這細聲叫喚翻開了霜曉天塵封在心中的故往,他也常這麼哭天喊地叫爹娘--
他兒時也是個多病的孩子,爹娘為他請了師父醫治,日夜不休守在床邊,握緊他的手,要他別害怕。
霜曉天眸光千流萬轉,心一橫,放縱自己握住了朱煙的枯干小手,不能明白胸中的難受。
看遍各種病患,他從未覺得他們可憐,少年那一段悲哀的遭遇,已經讓他冷酷無情了十五年︰沒想到今日重又憐憫心動,卻是為了至仇之人!
就當是可憐這個沒爹沒娘在身邊的小甭女,她不過是個孩子,和他兒時一般生著重病……
「別怕。」霜曉天低聲說道。
正在此時,是英帶著人將銅桶抬了進來,他忙放開了手,改往她的背和膝後伸去。
霜曉天抬抱著朱煙走下床,將僵直的小人兒放進熱桶里,鼻子以下全浸在藥汁中,吩咐說道;「將那床收拾收拾,要小心那血有毒,別踫到,但要留著,我要驗毒。」
是英見狀忙命人處理,然後走了過來,明眼一望,便掏出了方帕子。「霜公子,你身上也沾到毒血了,還有腿上……」
霜曉天取餅帕子幫自己擦拭,在自個腿上扎了針,便又調理起昏迷的朱煙。
不知不覺間天亮了,光線透了進來,也射進霜曉天心中。
「該死的!本宮快吐了。」
吐出一聲咒罵,朱煙長長眼睫搧了搧,一對清明的眸子還像在夢中一樣。
她看見霜曉天正在看書,冷冷的眸子一閃,便模了模她的額首,好溫暖、好溫暖的手,輕輕搭在她頭上。
他不像一般人,他實在太過俊美了!真奇特,他的輪廓好深好漂亮,她沒見過有人的五官能這麼誘人……
耳邊有泠泠水音,她低下頭細瞧,她趴在溫泉沐池里,整個身子枕在霜曉天的胸膛上。
清澈透明的泉水之中,她和他的肌膚重迭在一起,兩人的膚色在水面上的白皙,水面下的卻十分紅潤。
不知為了什麼,在視覺上,有一種情色的、禁忌的感覺傳來。
記憶中,她昨晚好像發病了,可是,她現在身體好輕盈,除了因為水波蕩漾而泛起的昏眩感,她身體沒有不適。
沒有沉重如注了鐵般的四肢,眼前沒有模糊成一片,每一口呼吸也都順暢,嗓子里沒有讓人作嘔的氣味,太陽穴沒有鼓漲,骨頭和肌理也不疼了,空蕩蕩的胃需要進食;若是真發病了,這些都是絕不可能的情況。
看著一個小女娃迷迷糊糊,還真是有趣!看她一下瞧東、一下看西,好生疑惑的樣子,不復昨夜那要人命的病容,霜曉天忍不住松了口氣。
與其看她痛苦的模樣,他還情願見她驕蠻使性的樣子。
雖然,這些在理智上都是不被準許的感覺,但他選擇忽略心底的責難,因為在心情上,他已管不住自己了。
他從不是那種見到病人得救會自然欣慰的醫者,然而面對朱煙時,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情緒。
「沒有發燒,很好。」霜曉天矜狂地說。
清朗的男性聲音,讓原本昏昏沉沉的朱煙徹底醒來。咦?那不是夢,她昨天是真的發病了!
她倏地在霜曉天身上撐起,感覺身體還有點力氣,而不是半分氣力也無,她開心地笑了。
生平第一次發完病後,她沒有快要死去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舒爽得很!.
「我病好了,是不是?」朱煙狂喜地問。
看著漂亮女圭女圭傻乎乎地追問,霜曉天暗暗有些不舍,但還是直白地搖了搖頭。
他只是將人從黑白無常手上拉了回來,可那毒太神秘,日光一出便又躲回她的骨子里,任他如何扎針都不再有反應。
而床上的污黑毒血,也全變成鮮紅血液,這詭毒潛伏太久,恐怕起了變化,驗毒成了難上加難。
這些稀世劇毒本來就珍奇,連那擁毒之人都貴重使用,毒性病征本來就不齊全,她中的毒又藏了起來,若不拔根除去,怕這小女娃還得再受一段時間的苦了。
看她開心的樣子,讓霜曉天也難以再冷漠下去,但他仍佯裝冷淡地說︰「暫時保住妳的小命而已。」
怎料朱煙一听,仍綻開一個嬌軟至極的笑臉,比陽光還要燦爛!
「我居然能逃過一回,只要有你,我必能次次死里逃生!霜曉天,你真是個神醫!」
她早就不抱希望了,根本沒想到能再清醒,特別是昨天奇痛無比,加上針落時的煎熬,她以為她死定了!沒想到她還活著,應該是有希望!
瞧朱煙興奮的模樣,霜曉天也染上了她的快樂,但又想起只要這毒不根除,她還是會為這毒所苦。「這毒還會再發作。」
朱煙聞言眸淡,但瞬間又亮起,滴溜溜地在霜曉天臉上一轉,而後傾身在他頰上啄吻一下。
臉上一陣香暖,卻像電流流過,霜曉天吃了一驚,用力推開朱煙。
小少女摔回水池里,臉上仍是一副開朗模樣,和兩人初相見時她笑中帶愴的模樣完全相反,她是真誠開懷,不是故作不在乎生命的笑容。
「你會再救我的,霜曉天,只要我有了你,我為什麼要怕發作呢?為什麼要怕死呢?」朱煙有恃無恐地以問作答。
她搖搖頭從水中起身,一個不注意,太過自得意滿,氣力不濟便向後傾,還是霜曉天眼捷手快將她給撈住了。
朱煙又給了霜曉天一個贊許的笑臉,霜曉天見她表情有種深深的依賴,一個念頭躍進腦海,心頭一痛,眸光一冷,手便狠心放開,讓小少女又摔回水里,然後轉過頭,快步離開沐池。
朱煙坐在沐池里,看著霜曉天的背影發笑。太好了,她不會死了!
她的心里漲滿感動,霜曉天一定能救活她的,他會給她生命,讓她順利活過十五歲!
真是太棒了!好難想象她還有很多日子可以快活,還能體驗更多不同的事情,更多她嘆息著放棄、不去想的事情,她的未來不再是夢。
常人所擁有的平凡未來,她不需要再羨慕,她也能夠擁有了!
包棒的是,救她的人是霜曉天!
她太震驚,太過難以承受,不過短短一天,他的出現便扭轉了她的命運、她的心情。
她不信前世來生,也不信陰司鬼神,但她發自內心的感謝著,在冥冥中安排霜曉天來到她身邊的機緣,無論那是什麼,她都願意跪下膜拜。
「哎呀!霜公子,你怎麼走了?小姐,妳醒了!身子覺得如何?」
是英端著湯藥和霜曉天擦身而過,還沒來得及細究他的臉色,便看見朱煙在水池里精神飽滿的模樣。
從沒見過小姐這麼生氣盎然,激動的眼淚都快噴出了。
朱煙一見是英,用力向前飛撲,是英連忙放下藥接住她的身子,她童真的笑臉,像朵鮮黃色的太陽花。
「是嬤嬤,小煙覺得好好,手腳也有力氣,都不會疼呢!」
「那霜公子真是活神仙降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了得,他真是厲害,我從沒如此舒暢,是嬤嬤,我肚子好餓,想喝妳熬的老鴨粥,還想吃小登糕。」
「好好好,我這就讓膳房去備,小姐先把這碗藥喝了,霜公子之前交代我去煎的,說能祛寒補身,沒想到小姐這麼早就醒了……哎呀,小姐,這藥燙嘴,妳喝慢些……」
朱煙心一開,連平時不肯踫的湯藥也乖乖捧起猛灌,看得是英滿心歡喜,忙在心里感謝上蒼。
待朱煙喝完,察覺藥湯苦澀難耐,雖皺著眉頭,還是努力強自微笑。
「以後,我都會乖乖喝藥,是嬤嬤,真對不住妳,忍受了我那麼多半死不活的丑樣。」朱煙發誓般地說道。
此時的朱煙涌起強悍的求生意志,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這副破敗的身子將有起色,她活著有好多事可以做,但她意外發現,她最想和霜曉天在一起!
朱煙的笑始終掛在臉上,望著霜曉天消失的方向,她失了神。
隨手抓了件宮女們備的衫袍系上,霜曉天冷面如常,但腳下停不住的步伐卻像在逃命似的。
直到走到花園中,清朗閣已完全被人造山水擋住,他才倚著柳樹,頑長的身子滑落在地,總是冰冷的眼神像燃燒般望著天空。
朱煙的笑臉,就像高掛的太陽,是那麼熱切,彷佛他生命所需,一旦沒有那光,世界便陷入黑暗,完全毀滅。
可是,排山倒海的陰暗記憶,卻一幕幕沖擊著他的神智。
很小的時候,他總帶著病、托著腮,坐在校練台的毛楊上,在熱辣的陽光下看著校場里的士兵試練比劃,幾個年青的男子練完功,放聲笑著跑來,將他抱起丟上天去,他開心得大笑,叫著大哥、二哥、三哥……
然後,師父首度來到將府,慈祥地看著年幼的他,要爹娘舍他出家;在家里的人大驚失色之下,師父不語離去……
家里的男人們精通百般武藝,鐵皮剛骨墨衣裳,只有他一個白瓷女圭女圭,穿上一身黑衣,說什麼都不搭調;可大伙抱著哭泣的他,要他別擔心,將來長大了,也會變成像他們一般強壯……
而後他幾乎病重不治,師父二度到來,他不再要爹娘讓他剃度,說了幾句話後,便悉心幫他醫治……
三年後,他恢復健康,可惜他筋骨不強,不是習武的料子,爹爹送他到浙江大儒--方孝儒長子方中憲所興的學校里讀書……
沒人料到,身為武將之後的他,居然會讀出興趣,一連參加了童試、鄉試、會試、殿試,過關斬將、氣勢如虹……
兵部尚書陽家的四公子,以十五歲年少,在金鑾殿試中取中了榜眼,授翰林院編修,世人稱作神童︰同時,燕王朱棣以清君側之名興兵,花了兩年時間攻到應天府,另一支軍隊攻擊北方,守著山東的爹爹,哥哥們,敗戰之訊傳來
十五年前,京城城破之日,師父第三次出現在他面前,拿著爹爹的斷劍、娘親的碎玉佩、哥哥們的墨發帶,要他依親人遺命,盡速跟著他離開。在往長白山的路上,他听見陽家被滿門抄斬……
知道爹爹忠心不願投降,被投進油鍋而死,全族也被減絕,只有他大難不死,從那天起,他便隱姓埋名,以「霜曉天」之名活了下來。他的新名意謂全家冤仇未雪,正如滿天冰霜……
他忘了儒學經文,全心學習醫術,他學得極快,極好,如有神助,師父卻為了他的天賦嘆息……
他明白師父要他忘記仇恨,要他行醫濟世,渡眾人苦難,可他真的忘不掉;師父也嘆自己放不下他,這個執念過深的徒兒,是他前世欠的,他今生得引領他……
而後十來年過去,師父也死了,臨終前,師父慈祥地看著他,要他答應他最後的要求,他應了……
在長白山上又待了兩年,兩個少女帶著兩具半死不活的傷者來找他,他知道其中一個少女就是師父遺命中的龍海兒,他跟著她下山,只因為師父交代,她會引導他,到他的命運之處……
在龍家船隊和瀧港又待了兩年,龍海兒要他到這碧山院,他終于明白師父臨終的遺言究竟是什麼意義。
師父撫著白眉,和氣地說要他早些放下仇恨,否則,當命運到臨之時,他會痛苦不堪,亦會讓他命定之人如置煉獄。
師父說,每一個人來到這世上,都為了不同的目的,每一個人在選擇是否出世之前,老天爺會告訴他,將來會有什麼樣的未來,若他心甘情願,才會來到這世上。
而他在下世前,已選了他將為命定之人而活,一步一步走向她,這種種歷練,都是注定好的。
他當時冷冷一笑,不認為他還能更痛苦,也不在乎他人的痛苦,當時的他,沒想到自己最後會來到皇家行宮,遇上六公主朱煙。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是至仇之親生女兒,和他該誓不兩立!可他的心卻亂了……
的確如師父所說,師父預見了他停滯的情感又再度被啟動了,看見她嬌笑之時,他突然有種難以遏抑的感覺。
當她眸光蕩彩,天真地啄吻他臉頰時,他的心室不安顫動,像是嚴重的心疾一樣。
天哪!他昨天還想殺了她,今天居然已經忘記殺意了!
當意識到朱煙是師父口中的人兒之時,他狼狽地逃開了,但人逃到這里,心卻懸在她身上。
心情起伏沒有道理可循,情緒來得既強且快,他被感情的泥流卷住,為了這種巨大的改變而進退維谷。
師父的預言從未出錯,他也敏感地感應到,未來他必會被她牽著走,將會因為她而改變得不像霜曉天。
他一定要是霜曉天,因為他抄家之仇未報,他生命中密切相關的五百多條人命全部消失,他的過去也被抹殺,所以她是大明公主一事,他不可能視而不見!
但未能警覺,卻已發生;明知此山有惡虎,他不該向虎山行,可他該怎麼辦呢?
師父說他們的終局是天機,而凡人不該知道天機;他現在饑渴地想問清楚,因為他好困惑、好矛盾。
為何是身為公主的朱煙?為何上一代結下了天大的仇恨?
太多的為何沒有答案,起因于他選擇了這麼可怕的命運下世。
懊怎麼面對如此不堪的情境?怨慰的同時,他清楚自己無法再淡然處世,他的心開始跳動。
只因為她的笑正如太陽,普照全世界,無所不在,而他--
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