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
「我先下去,你們另外一台車隨後跟上。」張馭曉抱起孫立言,吩咐來幫忙收拾東西的隨身助理小萌及助理的小苞班。
「是的,Boss。」
「我可以自己走。」她不是矯情的掙扎,實在是這麼多只眼楮,他想做什麼?這時候特地表現他的紳士風度,大可不必!
這幾天她拄著拐杖取水、洗手,就連擦澡也能自己來,是個俐落的鐵拐李,腳傷也愈合得很好,就等拆線,既然自理都沒問題,沒道理搭個電梯要人抱。
張馭曉彎腰,大手在她小腿處一捏。
「啊,痛痛痛痛痛~」她頓時淚花亂轉。不順他的意就當場傍她難看,這個報復心重的混蛋!
小萌還有小苞班四只眼楮目睹自家老板的「暴行」,卻只敢投給孫立言同情的眼光,沒有人出來伸張正義。
這是個正義滅亡的時候啊!
「回家你就死定了!」她恨得對著他咬耳朵,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感情好得如膠如漆。
「那也得回了家再說。」她也不想想那個家是誰的地盤?
搭著專用電梯下樓,經過大廳,孫立言把臉往他的肩窩里藏,死不肯見人。
離開醫院的時候這樣抱著她,歷經眾目睽睽已經夠丟臉,回到白屋,出來迎接的管家還有家庭助理見狀表情像吃了死蒼蠅般,可某人完全不為所動,仍以公主抱的方式,穿過小徑,走進了她住了好幾天的小房子。
鮑主抱,她好想死!
這不是張馭曉頭一次進入孫立言的房間,之前她住院為她收拾衣服的時候進來過。
原來他吩咐管家替她收拾幾件貼身衣物,倏然改變主意,親自移駕進了本來空置無用的小房子。
他注意到因為沒有打算久留,孫立言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憐。
這會兒把她抱進房子,安置在椅子上,從鞋櫃里找出一雙室內拖鞋放在地上,蹲,替她解開鞋帶,然後把她的腳從鞋子里抽出來。
「這我可以自己來。」孫立言別扭極了,從來沒有誰會這樣照顧她,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眼前這樣的溫柔,給的人可是動不動就給她冷眼看,沒血沒淚的偶像巨星啊!
「別什麼事情都想自己來,我可是比你想像中還要有能力的男人,讓我為你做點小事,偶爾讓別人服務沒什麼丟臉的。」
張馭曉注意到她害羞地把腿縮了起來,心理覺得她可愛,表情卻十分鎮定的站起來。
「謝謝。」這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說詞。
瞥見演唱會時她花錢買的心型抱枕上頭印有張馭曉的人頭照,她心虛的把它藏到被子下面,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想要那種東西隨便跟我講一聲,我讓人拿來就是了,何必花錢去買?」幾坪大的房子,多了什麼、少了什麼,一眼看過去一清二楚,她隨身的物品就那幾樣,就算現在藏也只是多此一舉。
她瞪他。「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女人天生的購物狂,在那種熱烈的氣氛下她只不過搶了個抱枕這也能拿來說嘴,真想用它來塞他的嘴!
張馭曉知道自己又惹毛她了。
「你來過我房間動了我的照片?」她這時發現照片不見了,那張放大的照片可是她很重要的精神糧食。
「那個男人是誰?」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解釋小事情的人,譬如進她房間可不是癖好,只是為了替她收拾住院衣物。但他很在意照片里的男人。
「身家調查啊,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問那麼多……他是我高等學院武斗系的教練。」
「我看他不順眼,撕了。」
「我的私人物品唉,私人領域,亂動別人的東西你好沒禮貌,才說要尊重我,就干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把東西還給我!」她伸手向他要。當下,她的腦神經瞬間斷掉。
她竟然相信一個虛有其表的家伙!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不,就算牽到屠宰場也不會變成一只知道尊重的牛!
這個渾球不只撕掉她敬愛的教練的照片,連她貼在沙包上的海報也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他亞洲香水廣告代言的人形立牌。
人形立牌,她要那玩意做什麼?!
「那個什麼格斗教練就算了,至于沙包上的那個我,給你換了張更帥氣的。罵我亂動你的東西?我還要說呢,你拿我巧奪天工的臉來練拳,沒跟你算賬,你倒是理直氣壯先來質問我啊?」
她心虛了下。「發泄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聲音小到不行。
「看來你對我真的很有意見啊。」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里令人討厭了,還正經八百訓斥她。「這種偏見要不得,以後別再犯了。」
明明很多人哈他哈得要死,她卻把他的臉貼在沙包上,用來練拳,真虧她舍得。
在感情的關系上,他一直是受寵的一方,下屬對他惟命是從,粉絲瘋狂的愛他,這世人不喜歡他的人比火星人還少。
「是,我知道了,請你把教練的照片還來,我以後不拿你的臉當沙包就是了。」她抑下滿月復的怒意道,不能太不把他當回事,畢竟往後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穿衣吃飯都要靠他。
「那個男人對你很重要?」不相干的男人,竟然能讓她把照片貼上牆壁上,他看了很不爽。
看在這些天他盡力照片她的份上,她自認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他像親人,像我大哥,我在軍校的時候他照顧我,現在我走到哪,他總會設法找當地的朋友幫我,讓我感到安全、踏實。」
「你很沒有安全感?很容易作惡夢?」他慢慢壓向她,兩人靠得好近,他眼中有種勾引人的要命魅力,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住院幾天就作了幾天的惡夢,他全看在眼里,感到好不舍。
「誰沒有一點心事?」他這壞習性什麼時候才會改?看人有必要湊這麼近嗎?她的任何事情都想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你一定要這麼輕浮,不能認真一點嗎?」
一把推開他的臉,他那張臉魅力太大,她快招架不住了,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我一旦開始認真,你會後悔的。」他雙手壓住椅子的兩邊扶手,歪著臉依舊堅持要面向她,睫毛幾乎要戳到她鼻子上。
這段話砸過來,電得她里酥外焦,雖然她咬死不退,可是臉還是不由自主的偏了開來,心卻打鼓似的要跳出胸腔。
氣人,她就是學不來他的厚臉皮。
她快被逼瘋了,也被搖動了她的心。
「離我遠一點,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張馭曉終于移開了臉。他明白,自己要是再堅持眼對眼、鼻對鼻,這個小東西肯定會惱羞成怒貓打他一拳,用來掩飾爬滿她臉上的嬌羞,他不想自己英俊的臉遭殃。
只是看到她臉上一點毛細孔也沒有,鼻子秀氣又挺。
就在張馭曉把臉挪開的同時,孫立言忍不住把頭轉回來,這一轉卻堪堪擦過他的唇。
電光石火,兩人都有點錯愕。
這唇的滋味很不明確,可是含進嘴里,竟有一絲甜。張馭曉看著她捂住嘴,向來英氣勃勃的小臉比剛才更紅,酡潤的臉、迷情的、慵懶的美,他很清楚自己對別人的影響力,可是這麼清純的她,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發現過她的美麗?
他遭難時,她不顧一切朝他撲來保護他,讓他看到了她的堅韌和克服一切找到光明希望的勇氣。
這會兒,又見識到她的美麗,她身上有光澤在閃動,對她的堅強和美麗讓人挪不開雙眼。
「這房間還滿意嗎?」張馭曉趕緊回神開口,明白他要不說點什麼,也許下次連門她都不會給他進來。
「有地方睡就好了,沒什麼滿不滿意的。」口氣有點沖,她不禁自責。她居然犯那麼大的錯,即便是無心的,她也好想死。
「你還真不要求。」
「我要求你就會給我換房間嗎?」
「換!我說過我不是小氣的老板,既然你不走了,一事不勞二主,我們說搬就搬吧。」他摩拳擦掌又要去抱她。
「你給我等等!」這人每次說來就來,一點也不給人思考的時間。「不要再動不動就抱我,你對我的好已經超過雇主該有的樣子,我還要在這里工作,可不想落人口舌。」
「我都不怕了,你緊張什麼?他們要敢嚼多余的舌根,我就讓他們見律師。」
「做人不是這樣的,沒禮貌也要懂分寸!」才覺得他有點可取,又故態復萌了。
「我從小就不是好學生,在家也不是好兒子,更不是乖乖听經紀人安排的歌手,從沒當過好情人,將來也沒想過要當哪個女人的丈夫,不論是誰跟著我都得听我的,至于禮貌這種東西……我是看人給的,而這時候我不想對你禮貌……」他任性習慣,不順著心的事情做不來,也不打算改變。
誰會對一個自己想要的女人談禮貌?
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還是那個眼楮長在頭上,人人敬畏、崇拜的王。
但是感情要是能由人就不叫感情了。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他對孫立言的感情也是。
那種潰不成軍,遠遠超過他的想像,就怕惹她不高興,唯獨她與眾不同。也許就在初初開始,他的刻意刁難,她再不爽都能使命必達,讓他在莫名消除累積的壓力的同時,也把一顆心悄悄遺留在她身上。
所以在演唱會結束時,他最在意她的感受。
但引發他對她的情感,應該是她拼命救他的時候,明明受傷嚴重的是她,但她先關心的仍是他的安危。即使痛得她快受不了,也不見她放聲哭喊,這樣的她令他心疼,也讓他發覺——他在乎她,不想讓她離開!
既然察覺自己的心意,他就不會躲避,決定去面對。
孫立言再也受不了他的自大反復,慢慢地起身,穿上室內拖鞋,打開房門,用一掌「很客氣」的把張馭曉請了出去,而且當著他的臉關上門。
好大一碗的閉門羹。張馭曉模著差點變形的鼻子。
「你這潑婦,有話為什麼不好好說?」雖然在動手動腳方面他沒她強,但好歹尊敬他是Boss。
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被驅逐,教他自尊心往哪放?
不過,她有力氣趕他出來,看來那腿是沒問題了。
「老板……你是被立言妹妹趕出來嗎?」提著大包小包的小萌剛好回來。
「你覺得呢?」陰森森的口氣,他又搖身變回殺傷力驚人的大魔王了。
小萌瞬間被凍成冰棍。誰教她來得不巧,當他的炮灰。
湖濱的水氣中和了大部分的暑氣,也滋潤了附近的草坪,放眼望去,春草碧波,鈷藍色的鳶尾,一小朵一小朵開得到處都是的點地梅,五顏六色的花毯,像花的海洋。
日光暖得剛剛好,照在人身上,通體舒適。
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臥病後沉睡的細胞在陽光的撫慰下又積極活躍起來,一早起來,孫立言丟掉拐杖,伸長了懶腰,雙手交握,前後翻轉三百六十度的軟身操,再繞著整座大房子慢跑一圈後,她終于確信自己的腳力已經沒問題。
這要感謝不太差的身體,好吧,也順道感謝一下住院那段時間張馭曉的粉絲們。
她住院的消息不知從哪個管道傳了出去,完善的八卦系統全面啟動的結果,經常出入醫院的張馭曉變成事主,心疼他的粉絲不惜血本的從全國各地寄來補品,安慰信,當經紀公司將那些心意一卡車一卡車搬進醫院的時候,她差點沒傻眼。
事後經紀公司雖然出面回應了這個事件,可是她哪消化得了如山高般的東西,征詢張馭曉的同意,以他的名義送去了有需要的慈善機構。
哇,偶像的力量果真非同小可!
她的傷口只等拆線,這段時間,在新契約生效之前,她還有幾天的公傷假,她要盡快把身體養到之前最好的狀態。
在飲食上,她原來是和三十幾個保全人員一起搭伙,現在吃的卻是營養師建議的飯菜。
她沒那麼嬌貴,卻拗不過張馭曉千奇百怪的理由,與其小事變大,不如從了他,免得他又大做文章。
但不可諱言,向來不喜歡特殊的她,現在卻因為他隨心所欲的行事步調,最終還是在清一色的白羊里變成了黑羊。
和雇主牽扯了多余的關系,還越來越頻繁,不是好事,偏偏她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