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土灶,一道頎長的身影蹲在灶邊,專注的眼神盯著灶里的焰火。齊爭在等火候最佳的時刻,開始煮飯燒菜。
儲笑夢坐在他身後,手邊是他剛月兌下的披風,鮮艷的火紅上掩不住一道道割痕。她的手忍不住哀過披風,厚實的棉布間縫了一層鞣制好的牛皮,使它不止威風、保暖,更兼具防護的功效。
但再好的防護,也抵不住刀槍無眼。她的手撫過一道長長的刻痕,這是樸刀劃出來的吧?而這一個小洞……應該是破甲箭造成的,還有那上撩、劈砍、槍刺……各式各樣的痕跡。
之前听他說,京城這一戰只是磨練,讓五大兵團見見血腥,為日後轉戰天下做準備。
她便以為這一仗只是小打小鬧,沒啥危險。
待親臨戰地,她才知道,天底下沒有哪一場仗打起來是不凶險的。
而以齊爭的個性,雖為主將,必身先士卒,遭遇的攻擊一定更多。
這數日間,不知有幾回他是在生死邊緣中度過。
眼見這染血的披風,她背脊一陣冰涼,慶幸自己來了,否則他有個萬一,她必悔恨終生。
也因為她來了,她不會再讓他有任何遭險的機會。
她記得師門秘典上記載著一種貼身軟甲的制法,將烏金抽成細絲,輔以炙蠶絲、雪柳根,編織成衣,再用特殊藥水浸泡一日,讓三種材料互相融合,如此甲成,貼身穿著,冬暖夏涼,並且刀槍不入、水火難侵,是最好的保身護具。
但材料易得,手工卻極為艱難,因為烏金柔韌,火燒不融,唯有以龐大內力強行拉扯,方能成絲。
而炙蠶吐的絲帶著熱力,雖不燙人,可接觸久了,火毒卻會侵入人體。
相反地,雪柳根無毒,但觸手冰寒,威力足可凍死活人。
三樣材料都須耗費心力調制,不過……
她看著自己雙手,十指縴縴,如女敕白青蔥,但誰知道,它們擁有開石裂碑之能。
別人做不到的烏金甲,她有信心完成。
在遍發英雄帖召人保護齊爭的同時,她還給步驚雲寫了封信,請師兄送來三件寶物,讓她制甲。
「飯菜好了,笑夢,快過來趁熱吃。」齊爭席地而坐,地上四碟小菜,都是普通的魚肉菜蔬,做得也不甚精致,卻清香撲鼻。
他給她盛了碗飯,還不是精米,泛黃的顏色顯見是陳年舊米。
他不會後勤有困難吧?她開始考慮,有沒有辦法給他弄些銀子當軍費。
看她蹙眉沉思的樣子,他忍不住大笑。「你以為我沒錢,只能弄些糙貨給你吃?」
「事實證明一切。」面對他,她從不客氣,永遠地坦然,近乎失禮。
他卻非常喜歡她這種直率的性子,上陣搏殺已經夠費腦子了,他不想私底下還要費心猜測身邊人的心思。
一個可以讓自己完全放松、徹底做自己的妻子,像儲笑夢這樣,便是他衷心摯愛。
「小皓子和你師妹成親後,駕船出海,賺了大錢,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她也曉得齊皓利用師妹的醫術,制了大把藥,讓他賺得缽滿盆滿。
「單單海禁開放一年,小皓子已為我賺進黃金五十萬兩。」
她呆了。黃金五十萬兩,那是多大的數目?一兩金,十兩銀,一兩銀,千貫錢,一頭大豬不過值個五貫,那齊皓的斂財能力……天啊!
「原來藥這麼值錢?」
「春、藥……」齊爭被口水嗆到,咳個半死。「你以為他光靠賣藥賺錢?」
「師妹是這麼說的。」
齊爭笑得差點岔了氣。「海禁開放之前,小皓子就要人在港口置下大片基業,海運一開,客如潮來,便給那小子大賺了一筆,他又賣了點藥,賺到第一桶金,立即擴張船隊,從只有一條船,至今他手底下有十個船隊,共計商船五十艘,分別跑南洋、東海、北海,這樣一年下來,才賺到五十萬金。」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雲夢山出來的人都各有奇能,或武藝,或醫術,不一而足,但他們也有一個共通點——窮。
她無法想像,一個人要怎麼做才能在短短一年內,從一無所有到身家幾十萬?那就像有人跟她說,武功練到極致,可以長生不老,甚至白日飛升一樣。
內力高強確實可以延年益壽,但不死?作夢去吧!
齊爭繼續解釋給她听。「小皓子也知道我的理想是在有生之年,天下一統,所以他不止幫我籌備軍餉,連糧草都想到了。這就是他在海外找到的一種特異植物,像稻米,但味道沒那麼好,勝在可以一年三收、四收,而且坡地、沙地都可種植,十分耐旱。我叫它類米,你嘗嘗看。」
原來是軍糧,但給兵士吃這玩意兒,他們肯嗎?
儲笑夢捧起碗,扒了口飯,滋味果然不好,米粒生硬,毫無飯香。
「如果讓我三餐吃這玩意兒替你打仗,我肯定不干。」
「所以我想了幾樣菜來襯托它的味道。」他指著那些家常小菜說。「雖然都是些腌制食物,但經過特殊手法處理,也能味美可口。」
她挾了一口菜送進嘴里。「這是魚干,嗯……竟有茶葉香,配上類米,倒是別具滋味。」
「我把軍隊常備的茶磚敲碎了下去炒的。」
「這是腌肉……好咸,但有種煙燻的香味,很下飯。」
「這是我部一名偏將家鄉的吃法。他老家貧瘠,極難獲得肉食,偶然得到一點鮮肉,便想盡辦法保存。一塊十斤的肉,可能就得讓四口之家整年食用,于是他們將肉用大量鹽巴腌制,再以木材煙燻至完全干硬而儲存。我試過,照他的做法,這塊肉放上一年都沒問題,非常適合做軍糧。」
她一邊吃,一邊听他說些後勤籌備的事。從來沒有想過打一場仗,不止是拿把刀子上去把敵人砍翻就好,士兵們的吃喝拉撒睡,怎麼樣讓他們吃得快樂、身體健康、士氣高昂,樁樁件件都要考慮周到。
主帥不好當,而齊爭全想到了。
這個男人啊……永遠都能為她制造驚訝和歡喜。
「很佩服我嗎?」他突然掛著笑湊到她面前。
她要再補充一點,這個男人的嘴也很賤,特別討人厭。
匆匆吃完一碗飯,她拍拍裙角,站起身。「我要回宮了。」
回去放出養在宮里那只雪鴿,捎封信到雲夢山,請師兄將制造軟甲的材料讓金鷹帶過來。這一來一回,頂多一天,她再花個五、六日,他的保命甲也就做出來了。
「笑夢——」他抱住她的腰,臉埋入她的秀發里,嗅進那冷冽中帶著清雅的香氣,就像她這個人,清靈出塵的容姿下藏著柔軟的心思,撩動他的心弦,好想抱著她,細心地守護,讓她整個人都浸在他的柔情中。
「你回皇宮後,就別輕易出來了,想找我,讓人傳句話,我去見你。」
其實他很想留下她,想朝朝暮暮、日日夜夜都能看到這聰明又頑固的女人。
但剛才城頭上那一幕卻深深烙進他心里,他知道打仗一定會死人,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做好心理準備。
可他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替他擋住那些襲來的暗箭,會為了他殺人。
他不在乎自己,或別人可能受傷流血,他也知道以她功力之深,尋常的暗殺根本動不了她。
然而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為了他陷入險境,他忘不了,就連號稱武林第二高手的步驚雲都曾傷在破城弩下。
那種攻城利器不是一個凡人之身可以應付的,萬一周鵬也拿那玩意對付儲笑夢……別說讓她受到步驚雲當年那種傷,她破了點皮,他都會瘋掉。
寧可心痛地短暫分離,他也不願她遇到任何危險。
儲笑夢皺了下眉,清澈如水的眸里一番激蕩。「你很自私,只求自己安心,卻不管別人的想法。」只有他會擔心嗎?她在宮里更憂愁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疑惑的眸對上她。
她跟他說話一向直白,不會留面子。「我雖不懂兵事,也算得出來,以你的財力,養不起太多軍士。」
這一點他不辯駁,他雖繼承父蔭,又憑自己的能力召回了過往齊國最強的五大兵團,但人數卻是不多。畢竟恩義不能當飯吃,軍士們可以因佩服、或對先皇的緬懷而跟隨他,但他們也要吃飯穿衣。
齊爭再厲害,扎下的根基和實力仍舊比不上手握全國財政的李友合、周鵬。他若供不起足夠的糧餉和軍械,難道要兵士餓著肚子、空一雙手跟人家打嗎?笑話!
因此他很老實地承認。「沒錯,我只有八萬軍士,而周鵬卻有五十余萬大軍,雙方人數上的差距是很大,但我的人個個是精銳,絕非周鵬手中那些廢材可比。況且他的人還在趕往京城的路上,我只是想藉周鵬的手練兵,才遲遲沒有消滅他那隊有勇無謀的垃圾。」
「周鵬再差,總也在盤龍關上守了六、七年,不可能隊中一點精兵都沒有。退一步講,你的士兵戰力是周鵬軍隊的數倍,但周鵬和李友合共掌朝政多年,多多少少有些秘密力量,正是這些隱在暗處的毒蛇才最可怕。」
「他有高手,我也有,不一定會輸他。」
「真正的江湖人是不會接受朝廷調派的,當然,那些走單幫的游俠例外。不過發展超過百年的門派世家,他們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和律法,除了他們公選出來的武林盟主,他們不听任何人的話。」
而她要助他的正是這股力量。
「你也不是武林盟主,焉能調動這些名門世家?」
「但我有盟主令,可以派發英雄帖,等我把他們一個個打趴下,我就是盟主了,自然有權力叫他們做事。」
暴力份子。他對她的固執真的很無言。
「江湖人素來不喜歡攪和朝廷事,你又何苦強迫別人?」
「我高興。」
「笑夢……」他要感動嗎?是的,他非常開心自己獲得了她的情意,但他更憂慮,戰場上刀槍無眼,她若有個萬一,可怎麼辦才好?
她看著他無奈的眼眸,深黝的黑暗里有著無盡柔情,讓她的心驟然一跳,一朵紅霞棲上嬌顏。
她想起他的吻,那溫暖的、像蜜水一樣甘甜的滋味,身體一陣酥麻。
「你若想親就趕緊,我還有事要盡快回宮處理。」她咄咄逼人的視線射向他。
齊爭愣了愣,眼望她燦若桃花的粉頰,心頭的一點快樂被放大。
「笑夢……」
他軟軟的語調像羽毛那樣輕柔,她竟然感到雙腳開始虛軟,自己對他的挑逗也太沒抵抗力了。
齊爭雙手捧起她的臉,印上一吻,溫柔地吻開那漾著花香的唇瓣,勾住甜滑丁香吸吮。
他嘴上忙著,手里也沒停歇,大掌沿著她背脊曲線來回撫模,愛憐地輕撫那不及盈握的縴腰,察覺她的呼吸從綿長轉為急促。
他的手掌滑向她挺翹的臀部,那結實又柔韌的觸感讓他腦袋也暈迷了。
幸好他的意志一向堅定,小小失神後,又恢復冷靜。
「笑夢,別蹚入這趟渾水好嗎?」他一邊吮吻著她的唇瓣,一邊揉按著那酥人心魂的翹臀。
她的身體在顫抖,未曾接觸過的芳心,在他的撫觸中漸漸燒燙了起來。
原來之前自己以為的快樂還不是最大的高潮,尚有無盡的美妙她不曾嘗過。
一絲對他的埋怨劃過心頭。齊爭這麼小氣,總要她付出許多,他才肯給一點甜頭,所以……
「不要。」她絕對不听他的話,將來再慢慢地討來他所能給予的快樂。
「笑夢……呃……」她她她——她競學他揉按他的臀,手法甚至比他更豪放。
「慢!」齊爭喘著氣,趕緊後退一步,只怕再下去,兩個人就要做一對野鴛鴦了。
她的氣息也很急促,臉上紅艷艷的。
「你說的對……要停下來,先做正事……正事、正事……」她叨念著,用力搖頭,企圖找回那被燒飛的理智。「雪鴿、英雄帖……我記起來了,過幾天再來找你。」
她身影一晃,輕煙似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笑……夢……」該死的,她的輕功也太好了,恐怕他這輩子也不可能有追上她的一日。
或者他該放棄練兵,直接策反他安插在周鵬身邊的密探,立刻結束這場可笑的內戰,儲笑夢也就沒機會涉入險境了。
他努力思量,十天?五天?不,還是三天吧!越快解決李友合和周鵬,也就越能保障她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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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爭估計,儲笑夢要派發英雄帖,請那些門派世家加入他的行列,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辦成。
儲笑夢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她只是步驚雲的師妹,又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那些人肯應邀就算很給面子了,不指望他們听話。
但她和齊爭都太小看雲夢山一系在江湖中的威望了。
不說步驚雲和儲笑夢一身藝業本就驚人,哪怕是他們最小的師妹秦可心,武功只能算二流偏上,但醫術好,在江湖上闖蕩,誰沒個三災五病,得罪任何人都可以,千萬別招惹一名神醫,這是所有武林人士的一致想法。
所以儲笑夢的英雄帖一發,少林、武當、華山、青城……凡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門派世家,立刻下令讓那些正在外頭游蕩的門下弟子入京城,听候齊爭差遺,而門中的主力部隊則正趕往戰場。
因此齊爭與儲笑夢分別的第二天,就有七、八個正巧在京里廝混的俠上,夜入軍帳,向齊爭奉上了他們的忠誠。
齊爭甚至還來不及連絡他安插在周鵬身邊的密探,自己麾下就多了一批高來高去的江湖人。
他數次入皇宮找儲笑夢,想說服她改變主意,但很下幸,她閉關了,何時出關,沒人知道。
然後,短短六天,他手中多了兩百江湖子弟,人數尚在與日驟增中。畢竟,那遠在天山或者嶺南的門派,他們要派人趕往京城,路程不是普通遠,快馬奔馳也要半個月嘛!
齊爭沒轍,只得把這些身手一流、卻沒有半點紀律的江湖人另成一軍,號「鐵衛」,專職保護他,和他手下那些中上級軍官。
不得不說,有了這些人的加入,軍隊整個士氣提高了一籌不止。
這些江湖人不擅長沖鋒陷陣,但他們勝在個人武功高超,千軍萬馬中斬將奪旗不在話下,兵士們都非常喜歡他們。
現下,齊爭就算不想拿周鵬練兵都不可能了,軍隊里的兵士個個像小狼崽子一樣,叫囂著要出征,他也只能每天派個五千部眾,和周鵬的大軍廝殺一場,盡量讓每個兵士都經受戰爭。
也幸虧這些日子,周鵬本來留守在盤龍關的軍隊陸續趕到,共有十五萬人,否則單憑他手上那五萬親兵加禁軍,還不夠跟齊爭的部隊打上一回。
「唉,笑夢啊笑夢,不是你說不要擴大內戰的嗎?怎麼現在……」她想保護他的一番好意,卻成了點燃內戰的火苗。
「現在如何?」毫無預警地,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笑夢!」他跳起來,果然瞧見帳前,挺挺玉立一佳人,身姿窈窕,儼然傲立山巔一幽蘭,不是儲笑夢又是誰?
「王爺。」這時,才有人被齊爭的叫聲驚醒,朝帥帳奔過來。
五名服飾各異、有僧有俗的漢子沖進帥帳,見到儲笑夢,刀槍箭棍都揚起來了。
「你是何人,膽敢沖撞軍營?」
儲笑夢不語,只從懷里模出一塊玉牌揚了揚。
「盟主!」眾人大驚。
「我們還沒比過,你們怎麼就叫我盟主了?」儲笑夢原以為大家要轟轟烈烈打上一場,等她把各門各派代表輪番擊倒,才能正式登上武林盟主寶座。
五個鐵衛傻了。開玩笑,當年步驚雲一人單挑九派十八門的豐功偉業至今仍深印人心,而儲笑夢,听說她的武功還比步驚雲高上一籌,跟她打,除非腦袋進水了。
一時間,場面很尷尬。
還是齊爭輕咳一聲,打破沉寂。「沒事,只是一場誤會,各歸本位吧!」
「是,王爺。」五個鐵衛模模鼻子,陸續步出帥帳,經過儲笑夢面前,還不忘拱手為禮,顯然認定她盟主的身分了。
原來盟主這麼好當。儲笑夢心想,省了一樁麻煩事。
再轉向齊爭,她丟了一件薄如蟬翼的軟甲給他。
「這些人倒挺盡責的。」
「多虧了你。」他苦笑。「自你閉關,我這里每天都有江湖人來投,至今已有兩百名。笑夢,他們非常地好斗。」
「好斗才好,正可保護你。」
「這樣我很難迅速結束內戰。」
「你不是打算用三個月來練兵?反悔啦?」
他仰頭,吐出一口長氣。該怎麼說?他還是想練兵,但他不想將儲笑夢扯進來,刀槍無眼,他很擔心她。
「其實……直接砍了李友合、周鵬一干首犯,再兵進盤龍關,用狄國軍隊來練兵也是一樣的。」完全的推托之辭。
「也可以啊!等你準備好要出關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跟你一起去。」她面無表情地說。
「咳咳咳——」他差點被口水嗆死。
「別再咳了,把衣服穿上,給我做飯去。」她指著案上的烏金甲說。「快點。」
真希望有一天,她來找他不是開口就要飯吃,能說一句「相思比夢長」那該多好。唉,他是不是該後悔,不該用廚藝拐來這個娘子?
「笑夢,這是什麼?」齊爭拿起那件衣服,左看右看,非綢非緞,倒識不出是何物所制。
「烏金甲,防身用的。」她的神色有點不耐煩。為了趕制這件軟甲,她熬了六天,不眠不休,中間只吃幾塊點心填肚子,現在已經餓得兩眼昏花。
「烏金甲?」這是世上第一的保身軟甲啊!「你怎麼會有這麼寶貴的東西?」
「做的。」她的口氣已經冷得像冰了。「你快點把它穿上身,然後去做飯,我很餓了。」
他拿著衣甲往身上比了比,意外地合身。
「想不到你第一次給我制衣就做得這麼棒,完全符合我的身量。」
「抱過那麼多次了,怎會不知道你身體的尺寸。」她面無表情。
他俊顏通紅,又嗆到了,咳得半死。
「你——這種話若讓人听到,會被誤會的。」雖然他不在意,但怕她名節有損。
「事實就是事實,別人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她現在不止是不耐煩,是已經火了。「你到底穿不穿?」
「我……」他苦笑。「笑夢,你要我更衣,總得回避一下吧!」
「干麼要回避?」
「難道你要看著我月兌衣穿衣?」
「當然。」
他咳得更厲害了。怎麼覺得兩情相悅後,她變得越來越開放了,現在還敢出言挑逗他。
唉!真懷念以前他兩句話就逗得她面紅耳赤的日子,她嬌羞滿臉的模樣,多可愛啊!
「你又咳什麼?快點穿。」她眼楮里射出的寒光已經可以把人凍成冰棍。
「笑夢,我……我不習慣在姑娘面前寬衣解帶。」這會兒,換他臉紅似血了。
她眨了眨眼,熬了六天的疲憊瞬間消失,眼里只剩那張如玉俊顏,霞飛雙頰,卻似美勝潘安,羞慚宋玉。
她心頭一熱,身形化作風一般來到他面前,輕輕一吻落在他唇上。
那唇間好熱,同時也燙得她嬌軀發軟。
她有點懷念之前他在行軍灶邊,大掌撫著她背脊、柳腰的滋味,那種飄飄然,好像要升仙的感覺,真想再嘗一次。
不過……她模模凹扁的肚月復,飽暖才能思婬欲,無論她心里想干好事還是壞事,都得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烏金甲還得再調整一下,才能完全契合你的體型,所以你一定要在我面前穿上它。」
原來如此。他松口氣的同時,也有一點落寞,終究還是他對她的依戀多一些。
罷了,也無所謂了,誰愛誰多?誰付出少?都不是重點,他與她能在一起,朝觀旭日、夜賞銀月,那才是最重要的。
一邊想著,他飛快除去甲冑、內衫,只剩一件貼身小衣。
「小衣也月兌掉,烏金甲貼肉穿著最好。」她說。
他脹紅著臉,發現解衣的手居然在顫抖。真是瘋了,這又不是洞房花燭夜,他也非「新嫁娘」,有啥好羞的?
他飛快把烏金甲穿好,儲笑夢繞著他,上下左右瞧了一遍。
「腰部要緊些才好。」她說著,動手替他調整衣甲。
他只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點穴了,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好啦!」替他調整好烏金甲,她拍拍手。「把你其他的衣服穿起來,然後去做飯。」
「喔。」他發誓這一輩子,他大概就屬此刻穿衣服最快。
打點完畢,他拉著她定向行軍灶,耳邊听見幾聲竊笑,想都不必想,定是那些自動來投,說要保護他的江湖人。他們武力高強,帥帳里的對話又不曾刻意壓低,只要他們豎起耳朵,還不把那些話語字字句句收入耳畔?
一想到與儲笑夢一番穿衣月兌衣的言論將淪為別人的笑柄,齊爭俊顏燒燙,都快冒出白煙了。
就這麼短短時間,他一世英名盡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