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湛臣一進門,就看見母親身邊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原本就無喜色的臉,更是垮了下來。
「彌月。」她怎麼來了?
「啊!湛臣回來了。」
名叫彌月的女孩在見到岳湛臣時,臉上的笑意加深,立刻奔到他身邊,像個體貼的妻子般,接過他手上的公事包。
「辛苦苦你了。」
「彌月,你……」
「我來,你不開心嗎?」彌月顯得有些失望。
她還以為岳湛臣會欣喜若狂地給她一個擁抱,沒想到他的態度冷得教人心寒!
「你來這里做什麼?」他想也不想便月兌口而出。
「你怎麼這麼說嘛!」
她可是千里迢迢從美國飛來找他,他怎能用這麼傷人的話打發她?
「因為……」
說不上理由,但他知道此時彌月的出現,絕對是他和蝶衣之問的一大阻凝。
「不管,伯母已經答應讓我留下來了。」
她是不會離開的,苦追了他這麼多年,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媽!」岳湛臣望向母親,眉頭皺起。
「湛臣,來者是客,你別這麼小氣,人家彌月可是女孩子家,你就多少讓讓她嘛!」
柳冬芹一見到彌月這女孩就喜歡得不得了,怎麼忍心讓兒子把她趕走?
「是啊!人家又不會妨礙你什麼。」彌月補上一句。岳湛臣感覺額際隱隱泛疼。這女人,看來是纏定他了!
想起他初到美國,人生地不熟的,就連交朋友也沒想像中那麼容易,整整經歷了一個學期的低潮,在那段期間里,只有同是東方人的彌月會主動接近他、和他談話。
不可否認,就這點而言,他是感激她的,但這些年來,她的友情已變了質,她對他的糾纏不休,已造成了他的困擾,成了他亟欲擺月兌的惡夢。
翻了翻白眼,他跨步上樓,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必上房門,他下意識地朝對面的窗口一望。
她正背對著窗戶,坐在書桌前埋頭苦干著。
他一個躍身翻出窗外,敏捷地躍上外頭的大樹,攀爬著朝她的窗口接近,輕輕敲著她的玻璃窗。
那聲音驚動了工作中的秦蝶衣,她一回頭,便看見岳湛臣滑稽地將臉擠在玻璃窗上的蠢樣。
「你在做什麼啊!」她連忙開啟窗戶,讓他進來。
「我來找你。」
他說得不疾不徐,笑容似陽光般暖了她的心,卻也令她再次瑟縮。
「打電話過來就好了。」已經不是孩子了,還老是爬樹,弄得全身髒兮兮的!
聞言,他只是笑笑。
窄小的房間突然擠進他挺拔的身形,頓時顯得有些壓迫感,秦蝶衣忍不住退了幾步。
意識到她的不自在,他沒再靠近她,只是站在原地,擺了擺手,示意她別緊張。
「找我有事嗎?」她的目光始終不敢望向他。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以前我不也是沒事就往你家跑。」他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今非昔比。
一點也不覺得現在的他們,已不是那時的他們了!
「沒辦法,家里來了一號麻煩人物,我只好請你這老朋友可憐可憐我,給我一處避難所。」他說得委屈。
「什麼麻煩人物?」
「一個很黏人的女孩子!」
女孩子?
原來他的世界依舊不只有她一個女孩子,這個發現讓她原本就忐忑的情緒益發不安。
他和那女孩是什麼關系?
她想問,卻又不知該以什麼立場開口。
是啊!她憑什麼知道這些?
「別提她了,我想多陪陪你,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他不厭其煩地對她道出肉麻的甜言蜜語,也欣喜地觀察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羞怯。
她對他並非完全沒有感覺,這個發現給了他很大的鼓勵,讓他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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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秦蝶衣如同往常一樣,待在房間里準備客戶要求的設計圖。
她聚精會神地在數位板上繪著圖稿,突然,窗外飛進一團紙團,砸中她的後腦;勺。
凝聚的心神被人打擾,她皺眉轉過頭。
「小衣,我們去逛夜市,好不好?」趴在窗口的岳湛臣滿心期待地問道。
她低垂著頭考慮著。
變夜市呀!她很想和他一起去,但……
哀撫頰上的疤痕,她的心卻步了。
「小衣,好啦!」岳湛臣不死心地鼓勵道。
這樣真的好嗎?她的臉……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但心底似乎隱隱有一道聲音要她答應,便迷迷糊糊的點頭了。
夜市里,人聲鼎沸。
秦蝶衣暗自慶幸跳樓大拍賣的吆喝聲夠震耳,否則,她真怕他會听到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解開馬尾,她刻意讓發絲遮掩臉上的疤痕,試圖不讓自己的缺陷過于醒目,也試圖讓自己看來和他匹配一些。
「我好久沒逛夜市了。」岳湛臣開心地笑著,東看西看的。
離開多年,故鄉的人事物似乎都改變了,唯有她始終如一。
他的大掌有意無意地接近她,觸踫到她的手指時,卻教她逃開了。
「那邊有撈金魚的,過去看看。」她刻意忽略方才的插曲,故作輕松地道。
「好吧。」他有點失望,但很快地釋懷了。
也許,她需要更多的時間。
撈金魚的攤子前擠滿了小孩,他們的出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岳湛臣的開朗熱情,在孩子堆中很吃得開。
拉高袖子,他準備大展身手。
「來,讓大哥哥試試看。」
岳湛臣一下手,便俐落地撈了十數條,而紙網上才出現一點小破洞,這可讓老板捏把冷汗了,暗自祈禱這家伙快快離開。
最後,他一共撈了十七條金魚,老板綠著臉打包好後,岳湛臣又掏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
「我要買個小魚缸,其他的就不用找了。」他一臉闊綽地道。
只見老板板著一張臉,「當然沒得找,一個魚缸七百塊。」
這下換岳湛臣綠了臉,他搔了搔後腦勺,再度掏出一張五百元鈔票。
「夠了吧?」
真是搶人!一個魚缸竟然要七百塊!
離開了撈金魚的攤子好遠,秦蝶衣仍舊吃吃笑著,想起他方才的表情,她就忍俊不禁。
「你笑夠了吧?」他瞥她一眼。
「好,不笑。」她抿了抿嘴,顫抖著嘴角道。
「我餓了,我們去吃麻辣鍋好不好?」他指著前頭不遠處的一家麻辣火鍋店問道。
在國外時,他時常懷念起那滋味。
「好啊。」
兩人進了店里,等待麻辣鍋上桌的同時,他們聊了一些瑣事。
他不時掛在嘴角的笑容,總讓她貪看卻又直覺想逃避。
懊怎麼解釋這種矛盾心情呢……
「我是不是變丑了,丑得讓你不想看我?」她似乎怕極了與他面對面似的。
「沒有。」論丑,她才真要自慚形穢。
「那麼,你抬眼和我說話好嗎?」他想看看她的臉。
她緩緩抬頭,對上他眸的同時,他的大掌也溜至她的右頰邊,將她垂落的發絲塞向耳後。
他知道她想掩飾什麼,于是沒有踫觸到她最在意的左頰。
「謝謝。」她紅了臉。
「你的眼楮好漂亮!小時候就圓滾滾的了,現在更是迷人!」
他總是不斷地讓她知道,在他的眼里,她是個零缺點的美人。
她輕輕彎起嘴角,笑得不深,直覺他是在安慰自己。
「來羅!燒喔——」老板的聲音及時劃破了尷尬的氛圍。
「吃吧。」
他先涮了片肉給她,然後開始將菜丟人鍋中,準備大快朵頤。
她胃口本就不大,再加上心情的影響,隨便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
「我吃飽了。」
「還想去哪里嗎?」他還不想那麼早送她回家。
「不了,我想回去把明天要的設計圖趕完。」
她討厭這樣多慮的自己,好累……
「好吧。」說過了要尊重她的任何決定,他不再要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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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岳湛臣還是會在中午時送便當到秦蝶衣的公司。
不現身得太過頻繁,是害怕自己若將她逼急了,她又會縮回殼里,那麼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這天中午,送走了岳湛臣,秦蝶衣立刻投入未完的工作中。
正當她埋首苦干時,背後猛地被人一拍,嚇得她畫歪了圖稿線條。
回頭定楮一看,是同事莫紫紗。
「你嚇到我了。」她拍撫著自己的胸口道。
「我都看到了哦!」莫紫紗曖昧一笑。
「看到什麼?」她心不在焉地問道,回頭,將歪斜的線條擦掉。
「看到你和男人約會。」
「哪有?」
「有!就在員工休息室里!蝶衣,他是哪個部門的?長得挺正點的嘛!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莫紫紗夸張地頂了頂秦蝶衣的肩頭。
她這才恍然,原來她看到的是岳湛臣。
「我和他才不是在約會!」
「是嗎?我看他對你說話的態度,多少對你有那種感覺,你干嘛不誠實一點?」
她不會看錯的,那男人注視秦蝶衣的目光,柔得都快要滴出水來了!
「有嗎?」他的目光?她閃避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注意到。
「蝶衣……你喜歡那個男的吧?」莫紫紗大膽地臆測。
「誰說的!」她臉頰倏地燙紅。
「我說的,你自己看看你的臉紅成什麼樣子了,還敢否認。我告訴你,他的條件那麼好,你要是放手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莫紫紗知道秦蝶衣一直對自己不完美的外表很介意,身為好朋友的她,一點也不想見她為了這一點小遺憾,而造成更大的遺憾。
「我……」
莫紫紗的話不無道理,但她真的沒有信心可以得到他青睞的目光!
「唉喲!你得打起勁來,給他一點暗示才行呀!男人這種生物就是這樣,腦袋有時鈍得要命!」
「我不會……」如何暗示?她沒經驗啊!
「例如約他一起吃飯,或是找他一起出去走走,機會是給懂得把握的人的!我這里正好有兩張電影招待券,給你,只管放膽去約他,其他的,就順其自然羅!」
遞過兩張電影招待券到秦蝶衣的手上,莫紫紗不斷地鼓舞著。
「那……如果他不答應呢?」
「不可能的!他一定會欣喜若狂地點頭答應的。」莫紫紗篤定地道。
「是嗎?」
「別再猶豫了,再不出手,讓別的女孩捷足先登,你就後悔莫及了!」她恫嚇道,希望喚起她的危機意識。
「好吧,我試試。」
也許莫紫紗是對的,他和她只是缺乏一些讓感情成長的機會,若是她的積極可以改變現狀,那麼她願意試試。
望了望莫紫紗眼中的鼓勵,她的勇氣又提升了一些。
放手一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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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手機好半晌,秦蝶衣咬了咬下唇,終于提起勇氣——
「那個……我想約你一起去看電影,可以嗎?」
聞言,岳湛臣心中狂喜不已。
這不是夢吧!她竟然約他看電影?
「好啊!什麼時候?」他似乎比她還急。
「什麼時候都可以。」只要他方便就好。
「現在好嗎?」他等不及了。
「現在?!」會不會……太急了點?
「不好嗎?還是你有其他事?」
「不是的,我沒事。」
才怪!她明天還得交出一張設計稿來,但不知怎的,她就是無法拒絕。
「那就現在可以嗎?」他滿懷期待地問道。
「那就現在吧!」
幣上電話,她握著手機的雙手仍微微顫抖。
就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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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多!還好你有票,否則說不定今天還沒辦法看到呢!」
看完電影後,秦蝶衣跟在岳湛臣後頭,怕被人群沖散,他的手不知何時緊緊握住了她的。
他掌心傳來的溫度,令她紅了雙頰。
「要不要吃消夜?」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問。
「嗯。」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黑白切很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好啊!」
手心里傳來的熱度安撫了她內心的鼓噪,他掌心里的溫暖是她向往已久的國度,她甚至不敢相信他正握著自己。
「想吃什麼盡避點。」他體貼地替她拉開座椅。
「謝謝。」她臉上的潮紅沒有一刻褪去。
席間,他親昵地替她抹去嘴角的醬油漬,讓她的心跳漏了好幾拍。
「沾著了。」
「謝謝。」她發現自己的嗓音在微顫,目光不知該往哪兒放。
見她害羞的怯樣,他只是揚唇淡笑著。
並非他過度自信,他清楚的知道她對他有著相同的感覺。
既然他們相互吸引,何不就拋開一切呢?望著她的同時,他不禁出神了。
察覺他目光的盯視,她的手腳開始慌亂了起來。
突然,背後響起一陣私語,教秦蝶衣注意力轉移——
「你看,那女的和一個帥哥在一起耶……」
「真不配……」
「是啊!」
一字一句像利刃,狠狠地劃開她心頭逐漸痊愈的傷疤。
當!
十二點整,魔法消失了,再也沒有華麗的南瓜馬車,更沒有亮眼的晚宴禮服,退去一身的孑然,讓她看來近乎可悲。
兒時不堪的記憶瞬間鮮明回籠,那是她曾努力嘗試要淡忘的一段痛苦啊!
汩汩流淌鮮血的傷,曾經她以為不會再疼了,但……
抬眸望向眼前依舊溫柔的他,眼中寫滿了對她的關懷。
是啊!必懷,她怎麼忘了這份感情只是同情罷了,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可以得到他目光的垂憐……
倏地起身,她不顧他在身後呼喚,轉身跑開。
她在做什麼?
竟想貪求他的溫柔……
「小衣,你要去哪里?」
岳湛臣在她背後急追著,還來不及搞清她的轉變從何而來,她已快跑出他的視線範圍了。
加速追逐的腳步,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強迫她轉身面對他,卻在驚見她眼淚的同時,心猛地一抽,疼痛難當。
「小衣……」他做錯了什麼嗎?
「別那麼溫柔的對我,我不值得……」她厭惡極了這種贖罪的溫柔!
「小衣,別說這種貶低你自己的話,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別讓外表影響了你的人生,也別這樣判定我對你的感覺。」這對他並不公平!
「我不是……」
她是丑陋的,她從每個人的眼里,看見對她的歧視,看見對她的傷害。
「你是,相信我。」
他輕輕地抬起她的頭,迎上她的婆娑淚眼,忍不住癌首吻去那絲絲淚痕。
他的吻好輕、好柔,灌溉了她的勇氣、抹去了她的恐懼、趕走了她的不安,讓她得到短暫的平息。
她緩緩地閉上眼,沒有掙扎,任由感覺去迎合他的溫柔。
「小衣,當我的女朋友好嗎?」離開她的唇,他低問。
不要再多的猜疑,再多的追逐,他只想從這一刻定下來,全心擁有她一個人。
這是他的真心話嗎?
抬眼望進他澄澈的眸底,除了愛,她解讀不到其他的。
「我想回家。」她需要療傷的時間,無法立刻給他任何回應。
聞言,岳湛臣原本滿載希望的眸子立刻黯了下來。
若這是她想要的,他願意尊重。
「我送你回去。」不想逼她,他要讓她感覺在他愛里的自在。
一路上的沉默無言,兩人各自懷抱著不同心事,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愛著對方,卻無法說出口,這份無奈,誰也無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