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陸四郎?」他沒有听錯。
「是呀,四郎哥哥大我五歲,我是他們家養大的童養媳,以後要嫁給四郎哥哥當妻子的。」可是她遇上他,事情出現變化,她再也不能當陸家的媳婦兒。
「你……你這個丫頭呀!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居然……果然是個傻的,也好,傻乎乎的才傻人有傻福,我……我是……」陸瑞京哽咽得語無倫次,眼眶有股熱意冒出來。
原來她才是那個一直等他回來的小媳婦。
葉照容一听,不滿的踢他小腿脛骨。「我才不傻,督主大人不準罵我傻,我要跟皇後娘娘告狀,叫她打你板子。」
「小傻瓜,叫我四郎哥哥。」他眼中陰郁全消,笑得宛若鄰家的大哥哥,親切和善的揉揉她的頭發。
她納悶的抬起頭。「我為什麼要喊你四郎哥哥?」
「因為我就是陸四郎。」他開懷的笑了。
葉照容聞言嚇得張大嘴巴,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你騙人!你怎麼會是四郎哥哥,我明明記得你叫陸瑞京,名字完全不一樣……」
「皇後改的名。」他也覺得陸瑞京比陸四郎好听,因此沿用至今,有時他也會忘了自已的本名叫陸四郎。
她無言了,看著他久久無法言語,完全沒法相信他就是記憶中的那個人,畢竟兩人差異極大。
「以前,你常說你不貪心,只要有院子的小屋子就好,有幾畝田、生幾個孩子,養雞、養鴨、養豬,我們要在院子搭架子種葡萄,你在葡萄架下縫衣服,我在旁邊編竹筐,孩子們玩野了整院子跑……」
「不、不用說了,我相信……相信你是四郎哥哥了。嗚……我等你好久了,你為什麼不回來……」她眼中蓄滿淚,雙手抖顫著捧起他俊美的臉,細細端詳她早該認出的男人。
他笑著,卻也熱淚滿眶。「我在宮里怎麼回去,前幾年我連皇宮也不出去,心想著這樣的日子到底要過多久,後來得皇上青眼,日子才漸漸好轉,當上了權傾天下的東廠頭兒。」
「四郎哥哥一定吃了不少苦,可我一點忙也幫不上……」葉照容流下歡喜的眼淚,哭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都過去了,在村子里的你肯定也不好過,大伯母、二伯母居然逼你去當那個老色鬼的妾,我非將她們挫骨揚灰不可。」賣了他就算了,她們居然還想毀了容兒的一輩子。
細白柔荑覆上他的薄唇。「四郎哥哥說的,都過去了,我們原諒她們好不好,一家子何必撕破臉。」
「你能看得開我不行,我們拿她們當親人看待,她們卻不當我們是一回事,還有大伯、二伯的放縱才教人心寒,我饒不了他們。」是一家人嗎?說是仇人還差不多。
三房獨苗差點斷送在自家親人手中,他們何其狠心。
「四郎哥哥不要計較了,凡事有得必有失嘛,若不是大伯母、二伯母財迷心竅搗鼓出事,我當初也不會嚇得連夜逃家,我不離開家就不會找到你了,往好處想,她們是在幫我們團聚呢!」她眼中有淚卻滿臉笑咪咪的,讓人狠不下心。
「你喔!就是傻,別人欺負你還替別人找借口。」陸瑞京一下子就心軟了,一臉無奈又寵溺的伸出長指輕點她白玉眉心。
在葉照容的說情下,山下村的朱氏、田氏逃過一劫,否則得罪了東廠,後果不堪設想。
她笑著抱著他的手臂撒嬌。「誰說我傻了,我心里可有一本賬冊等著跟你算帳呢!丹湘姊姊怎麼變成你的正室了,她還要殺我……啊!燕語沒事吧?她被箭射中了。」
「你的丫頭沒什麼大礙,一點小事而已,至于牡丹樓花魁,你這個沒腦的小傻子是不是老拉著人聊你我的事,把我們之間的事都說給外人听?」她果然是天生的「奸細」,專門出賣自家人。
她想了一下,雪女敕芙頰浮上一層暈紅。「好……好像有這回事,那時我想找你卻不知去哪里找人,于是遇到人便問,丹湘姊姊的人面廣,認識的人多,我請她替我打听總比我四處問人強的多。」
那時她急著找到四郎哥哥,逢人便說,見人就問,讓大伙知道她在找人,若是知曉的人便告訴她一聲。
陸瑞京好笑的嘆了口氣,輕擁她入懷。「難道是我作孽太重,我這天生的魔星遇到你,被磨得全沒了脾氣。」
一物克一物,真是千年不變的道理,她就是他的克星,生來克他的。
「可是我們能在一起了,這樣不是很好嗎,皇後娘娘人很好,她還鼓勵我問你呢,不然我真不曉得你是四郎哥哥。」幸好她有股大無畏的傻膽,要不又要錯過了。
「等等,你說皇後知道這件事?」陸瑞京黑眸眯了眯。
「是呀,我告訴她我要找四郎哥哥,皇後娘娘答應幫我找人,不像二皇子說話不算話,食言而肥,我們在溫泉山莊時就說好了,他要回宮幫我問,結果都沒下文。」彷佛石沉大海,全無消息。
溫泉山莊……那麼早就……齊任時這混帳皇子。「你是怎麼跟他說的,說給我听听。」
「我說我要找我的未婚夫,他叫陸四郎,在宮里當太監。」葉照容沒發覺他眼底的陰沉越來越濃重。
「清晰明了,有條不紊,不錯。」錯的是二皇子,他可能又皮在癢了。
前幾日他刻意喊了他幾句四郎,此事說明他早已知情,而這對皇家母子居然隱瞞他至今,還算計他的小媳婦坑他。
可惡,他不是皇家的狗,由著他們想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一筆非討回來不可,絕不能讓他們過得太稱心如意。
「四郎哥哥,好痛,你抱太緊了,我的骨頭都要被你勒碎了。」他力氣好大,手臂一勒緊她就像被大蛇纏上一樣。
松了松手,他將臉上的不悅藏了起來,以面頰廝磨她女敕腮。「以後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我們多親近親近,早日生下幾個滿地爬的胖女圭女圭,圍著你我喊爹娘。」
「好呀我要生五個,三男兩女,我們……」驀地,葉照容神情微僵的推開他,笑得有點像在哭。「可……可是你是太監,我們不會有孩子,你要抱養別人的嗎?」
沒關系,沒有孩子也能過一生,她早就知道四郎哥哥是太監,無後的,她本來就不會有孩子。她這麼安慰自己。
「我不是真太監……」才說這姑娘想得不多,這會兒倒是想太多了,他得好好跟她解釋。
「瑞京!」
一道人影忽然行色匆匆的闖入,定神一瞧,竟是滿頭大汗、神色慌張的齊任時,他的眼角猶掛兩道淚痕。
「是皇上他……有事?」看出他的悲痛,陸瑞京大概猜出原因了。
「母後叫你過去,父皇他駕崩了。」雖說早知有這一日,可是喪父的傷痛還是教人痛不欲生。
他寧可永遠不爭皇位,只要父皇多活幾年。齊任時的哀戚不是假的,他是真的難舍父子親情。
「好,我一會兒就過去,你先讓人封鎖消息,絕不可走漏,尤其是東宮那一位。」他們必須準備起來了。
「你要盡快,我怕壓不住。」他言下之意是壓不住朝中那些太子黨的官員,就連宮女、太監中也可能有他們安排的人,消息很難不走漏。
「壓不住也得壓,你以為你還是整天胡鬧、正事干不了幾件的二皇子嗎?接下來,你若當不上皇帝就只有死路一條。」陸瑞京嚴厲的當頭痛罵,絕不讓他有得過且過的心態。
齊任時眨了眨眼,而後露出澀然苦笑。「我知道了,朝廷交給我,你負責京城吧!」
「好,你先走一步,我有事和容兒交代幾句,過會兒與你們會合。」他現在不能自亂陣腳,更要以護住所愛為優先。
陸瑞京不在乎誰當皇上,只要東廠勢力掌握在他手中,誰也動不了他,他只在意他的小女人能不能平安。
「好,我等你。」齊任時一頷首,隨後往外走,他最艱難的一仗正要開始。
皇宮風起雲涌,詭譎多變。
「皇……皇上真的賓天了嗎?」為何不發喪、不敲喪鐘?他們嚴肅的表情好像有大事要發生。
「等我走後,我會封閉你這處的宮殿,除了我派給你的暗衛誰都不能相信,也不可以走出這個地方,包括皇後、二皇子遣人來請,沒有我的密令你一個字也信不得。」生死關頭之際,人性的自私往往會展露無遺,他不希望讓人鑽了空子。
陸瑞京在防患未然,對心性正直的齊任時他還有幾分把握,心善的二皇子不會殘害子民,可是皇後……那又另當別論,為了兒子的千秋萬業,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那你呢?你會不會有危險?」葉照容捉住他的手,滿眼著急和關心,她隱約感覺出宮中的緊繃氛圍。
「比你安全。」他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低頭在她唇上一啄,又不滿足的深深輾吻,吻得深入。
「四郎哥哥……」她紅著臉,眼神嬌媚。
「好了,我真該走了,你要記住我的話,閂上大門,一只蒼蠅也不準放進來。容兒,讓我安心好嗎?」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她,如果可以,他願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明媚面容笑得燦爛,宛若池里的白蓮瞬間綻放。「好,我等你,我會一直等你。」
「……好。」陸瑞京的眼眶是熱的,幾欲淚崩。
時機不等人,他未多停留轉身就走,臨走前將得力手下暗一、暗二等多名暗衛留給她,他只身前往去打他該打的仗。
到了太和殿,皇上寢殿里,陳皇後、齊任時以及多位皇後黨的大臣都在場,眾人皆用焦慮不安的神情詢問他接下來要怎麼做。
陸瑞京徐徐說出自己的計劃。
「你是說先設下一個局,讓太子以為皇上未死,騙太子逼宮,再以謀逆罪名扣押他,拱二皇子上位?」
這計劃行得通嗎?
人人在心里揣測著。
事實上這的確正中齊時鎮下懷,他本就考慮要不要逼宮,因為別人定會想到他會在皇上駕崩時出手,他就偏要趁皇上還有一口氣時殺他個措手不及,率領京畿衛殺進皇宮,斬殺所有可能和他爭位的皇子、皇孫以及皇後,一統天下。
讓他至今未動手的主因只有一個,由于皇上對陸瑞京的寵信尤勝過對他的皇子,若是皇上有什麼密詔、遺詔,肯定會交到陸瑞京手上,貿然逼宮,他怕自己功戲一寶。
東宮里。
「會不會太躁進了,要不要再等一等,反正你是太子,皇上一死便由你繼位,何必冒一時之險。」她心里不太安寧,隱隱感覺事情不會這般單純,必有蹊蹺。
「你不用再說了,本太子已有決定,天上掉下來的機會我怎可輕易放過,皇後是何等聰明,我若不趁其不備,等她來對付我,我想坐上龍椅只會更困難。」他必須把握住,絕不錯過。
「可是皇上真的就只剩這一、兩日了嗎?有沒有可能消息有誤,也許皇上的病情穩定了,只是皇後那邊故意隱瞞好逼你自亂陣腳。」她還是覺得不妥,要多加探查一番。
「不可能,父皇的身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道士煉制的長生不老金丹有鉛粉,以父皇服用的量,他絕拖不過三日。」中鉛毒無藥可救,父皇早就不行了。
「就是嘛,花掌櫃的根本是杞人憂天,這兩天我府上那位督主大人整天愁眉苦臉,忙得腳不點地,還吩咐我把艷色衣服收起來,多備些素衣,就快用得到了。」
這不就是說皇上快不行了嗎?
丹湘一手遮著唇輕笑,一手搭在坐在紫檀大椅的齊時鎮肩上,柔若無骨的軟馥身子往他身上靠,似有若無的挑逗,暗送秋波,不時以指輕劃過他的胸口。
她極盡妖媚之能事的勾引齊時鎮,不住的撩撥,無視花絳鐵青的臉色,大刺刺的盡情展露風情,想把太子迷得暈頭轉向,眼楮只看她一人。
什麼道義,什麼先來後到,這些丹湘全然不放在心里,要得到男人的寵愛本來就是各憑本事,她好不容易攀上一棵黃金做的大樹,要她放手絕無可能,她會死纏到底,反正她也不是頭一回搶「自家人」的男人。
傻里傻氣的葉照容被她弄死後,看似悲痛萬分的陸瑞京難過了幾天,對她喝斥幾句,但沒多久他還不是又恢復原來的生氣了。
所以男人的心沒有新舊之分,端要看誰待在他身邊久,活著的人才能得到寵愛,死了的人便煙消雲散,塵歸塵、土歸土,化作一堆白骨永埋地底,怎麼也爭不過活人。
丹湘十分慶幸自己夠聰明,一得到陸瑞京放在書房桌上那份皇宮城防調派圖時,她沒直接交給花掌櫃,而是要求見幕後的貴人,她要將這份大功記在自己頭上,不假他人之手。
沒想到貴人竟是當今太子,簡直是意外之喜,樂得她全身在沸騰,幾乎要飛起來了,她真的撞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