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龍王朝康明二年
「不好了、不好了……快!快來人呀!皇後娘娘跌了一跤,她……流了好多血,快……快請太醫來……快一點……娘娘要生了……」
一群穿著華美宮裝的綠衫宮女神色相當慌張,跌跌撞撞地從皇後寢殿「熙鳳宮」奔出來,一張張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芳容布滿驚懼,一邊無措地奔跑,一邊高聲喊人,擔心伺候的主子若有個閃失,她們十顆腦袋也不夠大刀一砍。
騰龍王朝的華皇後名紅鸞,乃當朝宰輔華相之女,為人敦厚溫婉、嫻雅恬靜,出眾容貌更為當朝第一美人,深受皇上沈煜寵愛,受封為「無雙國母」。
她已生育一子為皇七子沈子揚,今年六歲,活潑可人的模樣和皇後如出一轍,皇上喜愛疼寵不在話下,立為太子,封厚賞賜不曾少過,如獲至寶一般命其承歡膝下,不離左右。
相隔六年華皇後再度懷上龍胎,可見聖寵不減,在諸多嬪妃之中獨佔鰲頭、榮寵一身,讓後宮佳麗們又妒又羨,恨不得皇上也能寵愛有加,雨露均沾,深宮內院不寂寞。
但是皇上只有一個,而年年進宮的秀女美人卻有無數人,縱使帝心有情,不貪新厭舊,可為了皇嗣的傳承,又豈能獨獨偏寵幾人,不再寵幸新人。
唯一的例外是帝後情深的華皇後,少年夫妻的情意纏綿鮮少有人能代替,由太子妃身分相伴到沈煜登基為帝,多少情絲盤結成網,牢牢網住輩同織就的濃情蜜意。
只是帝王身邊的女人一多,難免情就淡了,濃香淺綠的佳人一個個攀住皇上的左臂右膀,再濃的情愛也有如明日黃花,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凋零。
所以華皇後又受聖眷懷有龍種一事,實是大喜大賀,是宮中的一樁大喜事,太子之前的六名皇子因體弱早夭、或在權力斗爭下慘遭橫禍,在他之後的八皇子也活不過周歲,皇家子嗣其實並不繁盛,如今若能再得一子,皇後的受寵將非他人能及,王朝上下僅她一人矣!
「太醫呢?怎麼還沒來,想把朕急死是不是,要是皇後月復中孩兒有個萬一,朕讓你們的人頭一顆顆落地!」
他的皇後呀!還有小皇子,母子倆都不能有事。
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康明帝沈煜滿臉焦急,負手在殿門外走來走去,兩道濃眉攏成小山丘,心急如焚地听著皇後傳出來的申吟聲,聲聲扯痛帝王心窩。
雖然宮里太醫甚多,但對婦科最為擅長也只有深受皇家信任的佟義方,他的醫術與醫德堪稱當今第一。
「皇上勿急,已命人去請佟太醫入宮了,他年近四十才生一女,昨夜小女兒高燒不退才請旨外出……」準了假的太監總管邢公公尖著嗓音回話。
「朕也不是不通人情,朕亦是為人父者,自當體會佟卿的無奈,可是皇後這一胎胎象不穩,在這節骨眼上他出什麼宮,皇家子嗣由得他怠忽嗎?」是非輕重居然分不清,枉為人人敬重的臣子,天家皇嗣重于一切。
畢竟是一國之君,話說得有些重,為人臣子者當以盡忠為先,豈可因個人私事而誤了皇家大事,稍有疏忽,他一個小小太醫哪擔得起,輕者流放邊疆、重者滿門抄斬。
「皇上,事出突然,誰也料想不到,皇後的產期理應在下月初三,可提早了十天,這……誰也不願意……」邢公公話中有話,面有難色地打住了話。
沈煜龍顏冷凝,「說,是怎麼回事,皇後為何會早產,是誰沖撞了她?」
出身帝王之家,他不會不曉宮中嬪妃的手段,為了鞏固地位,這些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的親娘周皇後便是被如今的夏太後所害,但即使明知兄手是誰、用何種手法相害,可礙于先帝遺旨,他不但不能加罪于她,還得視若生母奉養,讓夏太後頤養天年,一生尊榮至她百年之後,而身為皇帝的他無法為生母討回公道,眼睜睜地看著害死親娘的夏太後坐享本該屬于周皇後的殊榮。
「唉,這個……奴才不敢說。」邢公公裝出一臉惶恐,戰戰兢兢地抖著身子。
「朕的命令你敢違抗?」他冷言,龍威凌厲。
邢公公倉皇地跪下求饒,「皇上,奴才不好多言,不過听底下的小太監說皇後月復痛之前,石貴妃曾匆匆忙忙的從熙鳳宮走出,臉上似乎還帶著愉快的微笑。」
要陷害一個人不用多,只要適時的加上幾句話。
「什麼,是石貴妃」她又不安分了。
石貴妃閨名玉眉,乃鎮南將軍墨煙嘯的表妹,因其表哥的關系而與皇帝結識于將軍府,沈煜見她貌美又能歌善舞,年方十五宣旨入宮,封為昭容。
一朝寵幸後得君寵,三年內由嬪為妃,最後榮升貴妃一位,為皇上生有一子三女。
可惜幼女死于體弱,一子不幸染上重疾,不到三足歲便夭折,余下二女並無特殊才華,故而少召見帝王面,連帶著她的恩寵也漸稀,皇帝目前最寵愛的是入宮一年的馬婕妤,已有大半年未召石貴妃侍寢了,難免多有怨言。
「皇上千萬別多心,奴才認為只是巧合而已,貴妃娘娘膽子再大也不敢拿皇朝子嗣開玩笑,就算她有墨將軍撐腰……」邢公公巧妙地點到為止,反倒留下諸多臆測。
「眉兒太恃寵而驕了,仗著將軍府的勢力就想爬上天不成她最好求神拜佛皇後此番平安無事、誕下皇兒,否則朕絕饒不了她!」誰敢傷他皇子定不輕饒。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別為了貴妃娘娘傷了龍體,她不過是因皇上近日來常留宿雨霏殿而冷落她,這才忿忿難平,想找人出口晦氣罷了。」邢公公低下頭的嘴角微揚,看似無意地撫模腰袋里藏掖著鴿卵大小的碧海珍珠。
一听石貴妃妒海生波,怪起他的新寵,沈煜眼神陰寒無比。「好,她想計較,朕就讓她瞧瞧這騰龍王朝里誰才是說話的人!傳令下去,石貴妃不守禮法,性情蠻橫,以下犯上冒犯一國之母,今日起貶為石嬪,馬婕妤德容兼備,進退得宜,朕封她為馬妃,賜青嵐宮一座。」
沈煜本就有意封他寵愛的馬婕妤,只是事出無名,怕壞了宮中體統,因此遲遲未賜封號,想等她一懷上龍胎再行封賞,以免宮中人多口雜,傳出帝王無道,荒誕婬穢後宮的流言,有損國君威名。
皇帝也是人,也有私心,誰在此時最得他歡心便是新寵,心頭的一塊肉,他是一國之君,想給一名嬪妃恩寵有何不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帝王之愛無遠弗屆。
在這時候,誰也沒想到僅僅七品縣官之女的馬婕妤,日後竟會成為母儀天下的馬皇後,一手遮天地掌控大半個騰龍王朝,顛覆皇室朝綱。
「佟太醫來了、佟太醫來了,皇……皇上,佟太醫來了……」氣喘吁吁的粉面小太監高聲喊著。
不遠處,一名中年青衫男子提著藥箱,喘著氣的疾步而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恕……恕臣來遲,臣有罪……」佟義方發絲凌亂,眼眶下有著一夜未宿的暗影。
沈煜神色冷肅地一揮手,「不必行禮了,快進去瞧瞧皇後,要是沒讓朕的皇兒安然出世,朕誅你九族!」
「是,臣遵旨。」佟義方不敢遲疑,藥箱一提,趕忙沖進熙鳳宮。
救人如救火,何況是高高在上的鳳凰女。
烈日當空,有風無雲,一片湛藍天際飛鳥三、兩只掠過,黃色琉璃瓦反射出日光,照著郁郁綠葉,葉疏落影,竟照出炫目霓彩,七色連虹奪人目光。
熙鳳宮里傳出陣陣淒厲的哀嚎聲,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殿門外,從清早的陣痛到日落西山的黃昏,華皇後足足痛了三天三夜,差點一度沒氣了,胎死月復中一尸兩命。
幸好佟義方醫術高明,以湯藥吊著氣,不時和快昏厥的華皇後說話,佐以針灸和特制靈藥,終于不負使命地迎接小皇子來到人世,母子均安,得天護佑,他也松了口氣。
「咦!皇上您瞧,皇宮上方怎麼有鶴?」不好,鶴為祥瑞,對……不利。
邢公公暗暗一驚,留心皇帝的神情。
抬頭一瞧,沈煜為之愕然,「是世上少見的仙鶴呵!至少有上千只吧!」
羽毛通紅的丹鶴成千上百地盤旋熙鳳宮上空,久久不散,來回飛翔,仰頭對空鳴放,美麗而絢爛的身影在空中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紅光,美得叫人屏息,不敢呼氣。
丹鶴是稀有物種,此時居然出現一大群,哪兒也不去的在熙鳳宮屋頂盤桓,這是多大的喜氣呀!讓人不得不多加猜測,皇後肚中的孩子福分之厚,連上天都祝福。
天降神跡,佑我騰龍。
「哇!好多的大鳥,父皇,這些鳥從哪里來,為什麼只在母後的寢宮上頭飛?」被鶴群吸引來的太子沈子揚仰起小腦袋,童稚的雙眼睜得又大又圓,眼中盡是一只又一只掠過天際的鶴影。
「生了,生了!皇後生了一名小皇子,皇上萬福,奴婢給您賀喜了……」小爆婢欣喜地道賀,喜不自勝自個的主子又給皇家添了一名貴不可言的麟兒。
「生了,朕的皇後又給朕生了個兒子……是吉兆,是吉兆呀!炳哈,有祥鶴來賀,是我騰龍的大喜事……」沈煜歡喜得嘴都闔不攏,直笑道是天之驕兒,天上神仙下凡。
鶴為祥兆,又是皇子,豈非上天神諭,庇佑騰龍王朝萬世昌隆,千秋興盛,國富民強,帝業不衰。
不等女官通報,迫不及待的沈煜已一掀明黃龍袍,眼泛笑意地步入熙鳳宮中,龍步昂然的走到剛梳洗完的粉女敕幼兒身邊,身為人父的慈愛笑意浮現臉上,輕手輕腳地抱起睜著圓呼呼大眼瞧他的小東西,以指輕逗軟軟的小臉。
沈子揚也一臉好奇的盯著這個小皇弟,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小小的嘴巴,什麼都小小的,這是母後生的小皇弟?怎麼看起來像皺巴巴的小猴子,好丑。
「父皇,弟弟的背上有星星。」好小,比起米粒大不了多少。
听到太子的驚訝聲,沈煜轉過小皇子一瞧,「太子眼真利,真有星狀胎記,而且不只一顆,是六顆……咦,若是多一顆豈不是北斗七星……」
腳踏七星是帝星,背上七星乃將相名臣,他這皇子莫非是輔佐帝星的良臣?他暗暗思忖,心底對甫出生的幼子興起憐愛及栽培之意,兩子一為太子,一為輔臣,相得益彰,日後定能匡正朝綱,造福百姓,再造騰龍王朝盛世。
「什麼星星?孩子抱來讓我瞧一瞧。」在皇帝面前,氣虛體弱的華皇後不稱本宮,以我自稱。
「皇後,辛苦你了,又為朕添了一名佳兒。」沈煜將懷中皇兒交給一旁的宮女。
爆女一接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小祖宗,裹上襁褓,輕輕放在華皇後身側。
依照祖宗規矩,皇家子嗣不能由生母撫育,以防外戚對皇子的成長多有干擾,甚至灌輸不該有的觀念影響其心志,造成兄弟鬩牆的遺憾。
尤其是皇後所出嫡子,更是攸關整個社稷,對其教養更為注重,絕不允許有一絲差池。因此皇子們一出生最多只能在母親身邊待滿足月,過後便由專門哺育的乳母帶走,另設皇子宮殿,一日僅有晨昏兩次定省,相處約半個時辰便被帶回。
所以皇子和生母的關系並不親近,偶爾幾句交談也索然無味,大多是提及功課上的事情,母子親情反倒是其次,平淡地有如一杯白開水,波瀾不興。
是故太子雖在旁邊候著也不主動親近華皇後,因為她雖是生他的人,卻不曾抱過他、說過一句疼惜的話語,永遠是雍容端莊、高高在上的國母模樣,不似一名母親。
「臣妾應該的,能為皇上誕下麟兒是臣妾的福分。」華皇後略顯疲色的輕撫小皇子面頰,笑不露齒。
「呵呵……朕很高興,皇後想要什麼賞賜,朕全允了你。」喜獲皇兒,他十分開心。
很細微地,她眉頭微微一顰,「臣妾不要什麼賞賜,臣妾只有一個請求,希望皇上勿怪罪眉兒妹妹,她……」
一提到石玉眉,沈煜明顯不悅的眼一沉。「朕已降她為石嬪,皇後莫要再為她求情。」
「石嬪?」眉兒她……她能忍受帝王的無情嗎?一向心高氣傲的女子驕縱慣了,肯定不服氣。
華皇後心里隱隱浮現一抹不祥的念頭,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正要發生,而她無力阻止。
她和眉兒與鎮南將軍夫人陳永娟是情同姊妹的手帕交,因彼此父兄走得近而感情甚篤,多年的世交交情更讓三人往來密切,一度有意同嫁一夫,入宮為帝妻。
不過鎮南將軍墨煙嘯早一步向先皇提出賜婚請求,得一如花美眷,從此舉案齊眉,夫妻恩愛,羨煞不少未嫁女兒心。
而她和石府千金一前一後入主中宮,一為後,一為妃,同為帝王的女人,相處起來倒也和睦,少有爭風吃醋的宮闈之爭,各自守著一方小天地。
可是自從馬縣令的女兒進宮後,後宮平靜的日子便起了變化,沒來由的不安緊緊扣住她的心,彷佛可預見一場大風暴即將到來,禍起蕭牆,難挽狂瀾。
「她差點害了朕的皇兒,朕沒把她打入冷宮已經是朕的寬宏大量了。」他言語冷淡,不復昔日對愛妃的嬌寵。
色衰則愛弛,古往今來有誰能避免,奢望帝王之愛更是難如登天,皇帝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才貌雙全的美女,隨時有年輕貌美的女子等著伺候一國之君。
十五歲進宮,如今已二十有三的石玉眉算是老人了,能得八年寵幸已屬不易,後宮佳麗三千,又豈能她一人獨佔。
只是石玉眉怎麼也沒料到一步錯,步步錯,誤中奸人挑撥,以為自己會聖寵不衰,皇上不會因一名七品官之女而對她多有責難,身為貴妃的她豈會不如一名小小的婕妤?
可事實證明,男人一旦不愛了,心如鐵石,他的心在別的女人身上,她不過是花開過盛的擺設,再也引不起帝王的憐惜和愛寵,含苞待放的新人一如沾露的牡丹,艷不可言,挑弄著帝王的心,使其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地貪戀。
如今宮中誰不知,除了華皇後這位深受皇帝敬重的發妻,真正深深奪得這位無上帝王心的,正是那一年多前忽然成了沈煜心尖上寵兒的馬婕妤。
說起這位馬婕妤的掘起可是傳奇,去歲春時沈煜在御花園里賞桃花,忽聞林中竟傳出絕妙琴音,婉轉如天上仙樂,不由得好奇,循著樂音尋找,發現桃花林間竟有個美人翩然起舞,隨著那曼妙舞姿,美人身上的紅綢輕羅飛揚,恰似林間最妖冶的一朵紅桃。
自那日偶遇後,這位原是七品小闢之女馬靜瑜,在宮中出任典樂女官,一年之內獲得皇帝連番擢升,一躍而成了如今的馬婕妤,幾乎得到皇帝的專寵。
眾多內侍宮女光瞧皇帝對她屢屢打破嬪妃規制的待遇就明白不能小覷了這位嬪妃,加上馬婕妤出手大方,寬待下人,大伙兒自然紛紛向她靠攏示好,盼著能多得些甜頭。馬婕妤能獨得皇帝專寵,除了美色才藝與深諳侍奉之道,排除異己的手段也是高超,但後妃爭寵在後宮可是再常見不過,下人們可不管這些,他們只在乎跟著哪位主子所撈得的油水最多,前途最無限。
自知沈煜處分眉兒的心意已絕,華皇後深深一嘆,閉上了眼楮,蹙緊著眉,彷佛十分痛苦的模樣。
沈煜見她額上沁出一層薄汗,示意宮女擰了帕子來,親自替她擦汗,待擦完汗,手要伸回,卻被華皇後拉住了。
華皇後握著他的手,略高的體溫燙得他有些不適,她的面容看起來極疲倦,望著他的眼神卻是清明,令他有種被看透的感覺,不由得想抽出手來。
「皇上。」她喚了一聲後,卻躊躇著未再開口,氣氛變得凝重,那伺候一旁的女官素來伶俐,見狀便稱要讓帝後兩人好好說話,帶著其他宮女與沈子揚先行出去。
旁人都退下了,華皇後才開口道:「我听聞皇上晉封了馬婕妤。」
沈煜見她雖未說什麼,語氣里卻有幾分怪罪的意思,油然而生一股心虛,吶吶地不知該說什麼,只道:「瑜兒她人乖巧,極識大體,她……」
「臣妾知道皇上喜歡她,但歷來晉封嬪妃得按禮制,晉封貶廢皆有法度,皇上這半年來將她從一介女官拔擢為婕妤已是非凡恩典,如今再……」
「皇後,朕承認對瑜兒確實有私心,但她善解人意,賢淑貞德,是個值得朕這麼優待的可人兒,皇後若多與她往來,就能知曉她的好,知道這麼做不會太過。」
盡避他說得振振有詞,但誰听不出是強辯的借口?
當一個人想對另一個人好時,是不需要理由的,她眼前的帝王更加是這樣的一個人,見他著急的想說服自己,她的心冷了下來。
沈煜雖是,卻也頗念情分,盡避登基後嬪妃滿宮苑,與她依舊是相敬如賓,未曾有過薄待,可近來漸漸明顯有些不同了,他對她的尊重像道牆一般阻擋著她,使他的心無法貼近她的。
眼見他對馬靜瑜的專寵,她當然會嫉妒,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榮寵,可即便她再不喜歡,卻非得端著好皇後的賢德架子,不聞不問,身為六宮之首,她自認比皇帝更知道馬靜瑜是個怎麼樣的人,也知道某些嬪妃在她的手中吃過虧,眼見深愛的丈夫被愛情蒙蔽了眼楮,她頓時不想再保持沉默下去。
「皇上,馬婕……馬妃她真的這麼好嗎?她的善解人意真是好事嗎?」
面對她的質問,沈煜彷佛被觸及逆鱗一般,臉色一沉,不悅地皺眉,與她拉開距離。「皇後,你這是什麼意思,朕作夢也沒想過你真的會說這種話,曾幾何時你也變得像石嬪那樣的妒婦?容不得人。」他站了起來,冷冷拋下一句,「你一向有賢德之名,朕希望你別辜負了這個名聲。」
見他態度劇變,甩袖離去,華皇後愣了一愣,整個身子有如浸在寒冰湖水中般,忍不住瑟瑟發抖。
罷了、罷了,日後再找機會勸諫就是,甫生產完的她也累了,先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佟義方從熙鳳宮中退了出來,沈煜念及他女兒病重,見皇後已經順利生產,便給了他一天的假,讓他趕緊返回家中。
皇後此番生產耗傷血氣,正氣不足,有點產褥熱的征兆,但因病癥輕微,其他太醫也應付得來,佟義方這才放心離去。
陪著皇後一天一夜,他不說未曾闔眼,從昨晚用過一碗粥後,到現在連水也沒喝上一口,如今早朝已退,百官們各自回衙門辦公,他一路往宮門行去,沒遇見什麼人,可才正要跨出宮門口,身後卻傳來一聲叫喚。
「佟大人且慢!」
他停下腳步回身一看,見是馬妃身邊的宮女。
那宮女快步上前,行一禮後才道:「佟大人,馬妃娘娘有請。」
盡避疲累難當,但听說娘娘有請,他哪里敢不從,連忙跟著趕往青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