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瑄立刻打斷他道︰「你也不必瞞我,你和武伯侯向來感情融洽,他若想造反,朝廷內第一個要拉攏的就是你了。你位居兵部之首,首當其沖是他的敵人,他若不想和你為敵,就必然要和你建立同盟關系。」
「大哥!」皇甫貞忽然怒了,「這些話你就算是想對我說,也不必當著一個外人的面說吧?」
華如意听他這樣一說,也覺得自己听這些話有些不妥,便說道︰「要不我先出去——」
「要去哪里?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去哪兒?」皇甫瑄曖昧地看了眼她身下的羊毛地毯,那上面還留有兩人剛剛春風一度的「罪證」。
華如意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似的,「好歹我去沭浴一下,也換身衣服。我現在這個樣子,回府也要被人盤問的。」
皇甫瑄想了想,終于放開手,「好,半個時辰之後,我在後院的門口等你。」
華如意匆匆下樓,等在樓下的紅蓮迎上來急切地問她是否吃了虧。
華如意也不知道該怎麼答,只是紅著臉搖搖頭。
紅蓮久歷風月,一看她的樣子,再看她衣衫不整,頭發散亂,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顆高高懸起的心這才放下。
「我的天啊,我以為他們要找你的麻煩,敢情樓上那位公子是你的相好?」
華如意窘得幾乎將頭都埋進衣服里去了,聲如蚊蚋,「不是什麼相好……」
「不是相好你就讓人家佔你的便宜?我剛剛可是都沒听到你大聲呼救啊。」紅蓮笑道︰「走走,去我那里找身衣服給你換,好在這樓子里就屬我豐滿些,我的衣服你還能湊合穿。我叫她們再給你燒兩桶熱水,好好洗洗身子。女人的第一次可不能馬虎了,要不然落下病謗,以後可就要吃苦頭了。」
華如意嘆道︰「要不是你騙我到這里來,何至于把我害成現在這個樣子……趕快去幫我燒水換衣服吧。」
「我們家穆哥對那兩位公子都是必恭必敬的,說是他的主子,我也不敢亂猜,但肯定他們的身份是尊貴極了,我日後說不定還要仰仗你助我離開這里……我的妹子,我一生的榮寵,可就都指望你了!」
紅蓮嬌笑著與她攜手回了自己的廂房。
秋月閣中,皇甫貞在窗邊看著兩個女人離開,這才回身問道︰「我真不明白,大哥到底看上那丑丫頭哪里?又胖又丑不說,還像個木頭。」
「這是我的事情,何須讓你知道?」皇甫瑄系好衣袍的腰帶,慢條斯理說道,「我讓你監視城外的武伯侯,你卻拖拖拉拉不給我交代實情,你以為我真的只能指望你做這些事嗎?」
皇甫貞立刻露出笑容來,「當然不是,實在是這里涉及的人物太多,我擔心說多了隔牆有耳,被不該听的人听去。」
「哼,每次問你,都有一堆道理。」皇甫瑄說道︰「這里四下無人,比宮里還要干淨,你要說就趕快說,再敢有所隱瞞,我以後也不再多問你一句。」
「朝中是有不少人已經被武伯侯拉攏過去,人數至少在二三十人之間。具體名單還不清楚,我只能鎖定其中十人左右,暫時也沒驚動,可第一個讓我沒想到的是穆一舟。」
皇甫貞以為自己說出這個名字之後,必會讓皇甫瑄震驚,但沒想到他只是平靜地听著這個名字,問道︰「穆一舟周圍那些親朋好友你都查過了嗎?」
「近日進出他府邸的人我都查過,包括這個他常常光顧的含香樓,以及那名叫紅蓮的妓女。暫時還沒發現新的可疑人物,不過穆一舟當年在戰場上跟著武伯侯沖鋒陷陣好些年,是他死忠的手下,現在繼續追隨也講得通。」
「除了穆一舟外還有誰?」
「最大的一個反賊就是戶部的丁聰,據說一直在暗中盜取戶部的銀子,轉送武伯侯作為造反的銀資,但是我不好大動干戈地去查證,我是兵部的人,也沒有這個權利。」
皇甫瑄漠然听著,「把那些人的名單給我,明日朝上我會讓各部清查各自年終花銷賬冊,他們若確實有鬼,自然會露出馬腳。」
「還有那名深夜潛入皇宮的刺客,含香樓的鴇母我問過了,說是那晚的確有名奇怪的客人來過,喝得醉醺醺的,腳步不穩,一身酒氣,要了個妓女陪著,卻又沒動那女人,倒頭就睡,第二天天剛亮就走了。」
「徹查此人下落,還有那晚陪著他的女人,也要清查。」皇甫瑄眸光一冷,「年關將至,祭天大典也勢在必行,父皇若是遲遲無法痊愈,祭天大典便要由我主持。我若是反賊,也會選在那麼一日動手。」
「為什麼?」皇甫貞疑惑道。
「祭天大典,皇宮內外參與人數眾多,看似防守森嚴,其實最容易出紕漏。穆一舟到時候必然是負責宮內安全的總指揮,若他的確參與叛亂,就可以做到里應外合。」
皇甫貞想了想,「要不我調兵進京護駕?」
「這時候若大張旗鼓調兵,豈不引人注意,」皇甫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只要替我看住穆一舟就行了,其他的我自有辦法。」
皇甫貞走後,華如意跟著皇甫瑄一起坐上馬車。雖然過了好一會工夫,但她心中仍覺得很不真實。
怎麼轉眼間自己便從黃花大閨女變成了……她悄悄地打量一眼皇甫瑄,他正闔眼小睡,但是眉宇蹙得很緊。
她知道他必然有很多事情煩惱。在屏風後作畫的那幾日,她看著他在朝堂之上,幾次和皇帝為國事據理力爭,卻遭到呵斥。她以前一直以為做太子一定是風光又瀟灑,但是從他臉上,她一次次看到了無可奈何。
她真的很想幫他一把,卻不知道從何幫起。
于是她悄悄地改了設計的畫像初稿,改成現在的樣子。
華蘭芝看後曾經皺著眉頭說︰「這樣畫好嗎?你看誰會把人家的畫像畫成愁眉苦臉的樣子,再說了,是給太子賀壽,這樣畫,你是讓人家高興還是讓人家發愁啊!」
「那就畫兩張,到時候一起送過去,看惠貴妃喜歡哪一張吧。」她妥協道。
她私心當然是喜歡第二幅,但也知道這一幅並不符合眾人的期待。但當皇甫瑄和她要畫的時候。她還是把這一幅心愛之作送到了他面前。
那幅畫,他到底喜不喜歡呢?還沒有問過他。
她坐得有些僵了,不由自主動了一子,他卻倏然張開眼望著她,「怎麼?身子還疼?」
她的臉又紅了,忙說道︰「不是……」
「過來。」他伸出手,本來就是近在咫尺,她幾乎一下子就被他拉進懷里。
「這幾日先不能接你入宮。」他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摩挲,那種滑膩感讓他覺得很舒服,「父皇的傷勢很重,我若是突然接你入宮,會招人閑話,這個非常時期,我不想惹上無謂的麻煩。」
「我明白。」她不知怎的,從第一眼起,就知道他不同一股貴冑公子的輕浮放浪,即使他看上去很難親近,卻控制不住的想靠近他。所以,他要她,她便給,不管是身,還是心,只要她給得起。
但是她的爽快回應卻讓他皺起眉,「你是不是正在心中罵我呢?以為我會是始亂終棄之輩?」
「沒有,」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不過……眼下我有一件事可能有點麻煩。」
「什麼?」
「我伯父已經答應把我許給琉璃齋的少東家薛庭軒了,這兩日對方就會送聘禮上門,伯父說讓我下個月就過門,我該怎麼辦?」
他的眉頭一挑,「琉璃齋的少東家?我怎麼覺得好像听人提到過?」
她嘆口氣,「你上次去琉璃齋問畫時,胡掌櫃和薛大哥皆向你打過招呼,不過你當時也沒理睬人家。」
「是嗎?」他向來不記人,連胡掌櫃的相貌都記不得,更別說當時只是擦肩而過的薛庭軒,「那人如何?」
「五官周正,人品很好,家世也不錯,伯父都說我們兩家算得上門當戶對。說實話。一個女子若是這一生能嫁給他那樣的丈夫,也就能心滿意足了。」
他的手臂一緊,哼道︰「我只問那人如何,不必說得這麼具體,好像你很後悔自己嫁不成那人似的。難道我比他差?」
「說實話,殿下處處都比他強,只有一點,殿下比不了他。」
皇甫瑄不悅地挑眉,「什麼可別說我不如他會畫畫。」
她笑道︰「當然不是,我是說……忠貞。」
他盯著她,目光一凝。
「殿下不必這麼看著我,我並非要求殿下什麼,但是這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殿下必然是要登基稱帝,听說殿下現在已經有數字寵妾,別人不說,只麗姬的美貌我就自愧不如。想來別的女子也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我這樣一個平民女子,容貌家世沒有,也算不上才情橫溢,我當然希望能有一個丈夫好好疼惜我,一心一意待我……但顯然這已不可能了。」
「為什麼?」
「為什麼?」她听到他的反問真覺得好笑,「因為殿下是……殿下啊。」
皇甫瑄望著她,此時馬車已經停下,車夫小聲說道︰「殿下,華府到了。」
「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情我會記得的。」他握著她圓潤的小手,用力捏了一下,「至于你的擔心,我日後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她下了車,門口的家丁訝異地迎上來。「二小姐怎麼才回來?是去哪兒了?大老爺問了您一個晚上了。今天琉璃齋的當家和他家公子特意過來探望,可您一直沒回來,大老爺非常震怒。」
她急忙回頭,可皇甫瑄的馬車已經走了,她只好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去向伯父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