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陽是淮南江北頗具規模的縣城,本來以其來往份子之多之復雜,步斂塵和完顏慕南應該繞過的,但是,為了尋找名醫治療她的眼疾,不得不冒險一進。
他保護地攬扶著她的縴腰,緩步地走在鼓陽城街頭,沒有人會懷疑他身旁的姑娘就是懸賞榜上「謀財害主」的完顏慕南。
她的雙眼覆蓋著白布條,在腦後扎了個結,而無力梳整的如絹長發自然披瀉,尋常百姓本就不會刻意盯著擦身而過的人猛瞧,如今更是怎麼也無法辨識出她的面目。
「听說,城北李大夫的醫術相當高超,」他說。「咱們去試試。」
「嗯。」
驀地,她停下腳步,頭往右後方轉,怔怔地望著;縱使眼不能見物,她還是執意凝睇,甚至有些出神了……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道。「有什麼不對嗎?」她這舉動來得突然,連步斂塵也沒料到,只得停下步伐,循著她回首的方向看過去。
「我覺得……」她喃喃地說,腦中浮現一個讓她心系許久的名兒;但是,不可能呀!這感覺也來得太荒謬了!
她淡淡扯了扯唇角,一甩頭。「沒什麼!」
總不能告訴他,她直覺問巧在那頭吧!
「真的沒什麼。」仿佛瞧見他眸子里盛載有「真的嗎?」的疑問,慕南收回自己莫名其妙的直覺和目光,微微抬起頭,對他再次保證道;當然,她沒忘了要附帶一記柔媚的微笑。
「嗯。」步斂塵輕應;對她,他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他們繼續向城北李大夫的鋪子緩步移動。
※※※
「大人,找不到巧姑娘!」
「這……怎麼會……」鐘易向來沉著冷靜的臉上現出了一絲憂惶,難不成是因為昨夜的緣故?
「大人您打算怎麼辦?」方峻看著主子懊喪的面色,也是無奈。「這巧姑娘實在是……」
「別怪她,是我太心急,嚇著她了。」他給自己一抹苦笑,搖搖頭說。
都這個時候了,主子還在為她辯護,情之為物,真真是旁人插不上話。「要不要派人去找巧姑娘?」看來,他能問的只有這句了。
如果可以,鐘易希望親自去找回問巧,但是公事在身,他總不能因私廢公!強忍住因心中渴求而發起的顫抖,他咬牙狠狠說道︰「目前還是先想法子找出完顏慕南吧!」
「大人……」一旁的待從全都朝他這兒看來。對于相處半年多的巧姑娘,他們當然相當關心,然而更重要的是,她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無可取代,可是連旁人都能一目了然呀!
「什麼都不必說了,朝鼓陽城前進吧!」他昂首向遠方,命令自已說話的語氣強硬起來,否則,他會無力克抑在胸口的疼痛。
等著吧,他不會讓她在自己生命里缺席太久的!
※※※
這位官人,小娘子眼楮本身並無任何損傷,看來是被相當罕見的奇毒煙燻方導致失明,非一般藥石或是針灸可以治療,老朽學藝不精,恐怕無以為力,真是對不住!」
「真的沒法子醫?」步斂塵不死心地追問。這世上,唯有與她相關的事才能讓他願意如此費心、如此鍥而不舍到幾乎稱得上是婆婆媽媽的地步。
「老朽無能。」李大夫搖了搖頭,重重了一口氣,看得出這位官人對妻子的情深愛濃,不是他不願意伸出援手,實在是……
四個字,只消四個字,就足以推他下絕望的崖,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呀!
坐在椅上的完顏慕南憑空模索著,意欲尋找步斂塵的手臂。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無言地召喚,手遞將過去,握住了她的柔荑。
她微微地搖了搖頭,對他嫣然一笑,在與他交握的那只手上默默加重了些力道。
這個時候,她還想要安慰他嗎?
他凝眸向她,千言萬語盡在其中,驀然有股溫熱襲上了他的眼。天!這是多久沒發生的事了?
不,其實她並沒有他想像的堅強!
每當思及自已可能一輩子生活在黑暗中時,她也是怕得直打哆嗦;但是,她執著地相信著,只要有他在身側,她一定能夠堅強的面對未來──不管那雙眸子能不能重現光彩!
步斂塵微低下頭,硬是逼欲奪眶而出的溫熱回到原處,此時此刻,他必須做她最堅強的倚靠。
重新為她系上白布條,他轉身向李大夫,用平穩的聲音說道︰「不管如何,謝謝大夫。」
「老朽慚愧!老朽慚愧!」這對夫妻的遭遇,讓他這行醫三十多年的老大夫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走吧!」
「嗯。」
他攙著她的腰,緩緩步出了藥鋪子。
「哎呀!」李大夫靈光一閃,想到了解決這個難題的人選,連忙拿出處方箋在上頭寫上一個人名,高聲喚來鋪子里打雜的小廝。「阿齊、阿齊,快把這張紙條交給剛剛來過的那對夫婦,他們剛走不久,應該追得上,就說這是我所知道醫術最高超的大夫。」
不廝听了吩咐,匆匆趕了出去。
這是他能給予的唯一幫助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那人真能治好小娘子的眼楮,可光要尋著他就是天下最艱困的一件事了。
「醉淳于」韓若風可是天下名人里頭號難找的呀!
「這位小扮,請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圖上的女子?」
「沒有沒有。」阿齊沒好氣地應道,和這些官府的牽扯上關系準沒好事。
方峻的怒火憋在心底不能發作,畢竟請教問題的人,是他。「听說這里的李大夫很出名?」
「喂,你煩不煩啊?還不趕快……」
「阿齊,不可無禮!」出聲喝阻的是李大夫,立即向方峻一揖,報出身份。「在下正是李某人。」
「不知李大夫是否見過圖上的女子??方峻白了阿齊一眼,轉而向李大夫恭敬地問道。
「這不是剛剛的小娘子?」李大夫月兌口而出。
「哦?」方峻一挑眉,喜出望外,為了在茫茫人海里尋找這個完顏慕南,他可是已經辛苦許久羅,這下子總算有些眉目了。
「啊,剛剛才來過,和她相公一塊兒。」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真是可惜,那雙大眼楮竟然看不見了。」
方峻不得不佩服鐘易的預測,難怪他們大人年紀輕輕,沒有家勢背景撐腰就能有今天這種地位。
他說明了來意,並向李大夫詢問了有關他們的形貌,以及完顏慕南眼疾的情形,最後,當然是關心他們的動向。「能否告知在下他們兩人往哪個方向而去?」
這時,立在一旁許久的阿齊總算英雄有用武之地了。「他們往城南的方向去了。我瞧那少夫人行動不便,若是加快腳步應該很快就追上了。」
「謝謝兩位。」
接下來,就是他方峻該出場好好表現一番了,他派其中一外侍從向大人報告,自己則攜另外兩名急急追去。
「有什麼不對嗎?」完顏慕南感覺到身旁的步斂塵渾身繃得緊緊的,想來是周遭有不尋常之事發生。
「有人跟蹤。」
「哦?」她的神色凝斂,緊張的情緒冒了芽。這時若是被人發現就真的不太妙了,她會是驚鴻的負累呀!
「有我在!」輕聲而簡短的一句話,是他最有力的保證。
「嗯。」她相信!不用細問其他,她相信──就是這麼簡單!
兩人依舊維持原來行走的速度,沒有顯露出任何慌忙的蛛絲馬跡。
其實,步斂塵早就發現有人跟著,打從他們一進鼓陽城尋訪李大夫之前,就已經有個姑娘一直尾隨于後,他猜不透她的身份,不過從踩著的步伐听來,應是完全沒有武功的平常人;而現在讓他如此步步為營的原因,是更遠處隱約傳來的急促馬蹄聲。
希望──是他多慮!
然而──很不幸地,他的直覺一向該死的準!
「完顏,待會兒若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可得緊緊抓著我,嗯?」隨著馬蹄聲愈來愈近,他深吸口氣,在她耳邊擱下交代。
「驚鴻……」她扯了扯嘴角,櫻唇間噙著的是他的別號,微抬起頭,角度原該對上他幽深眸子的;所有的歉意俱濃縮在一聲輕喚和沒有實際功效的凝盼中,倘使她的眼楮沒有意外,現在他們的行動應該可以自由許多,不用顧慮傷勢會不會因快走疾奔而惡化,更或許,他們根本就無需面對這樣的情況。
步斂塵摟在她縴腰的手倏地收緊,他們之間,不必如此見外的。
他,自始至終不曾覺得她對不起他,反倒是憐惜的情愫漲滿胸臆。
「前面兩位請留步。」馬上的人高呼,是方峻。
兩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停了步,回身向他,更正確的說法是──他們!
「有事?」步斂塵淡淡問道。
「明人面前不說暗語;這位小娘子是完顏慕南吧?」他沒有忽略不知名的男子另一手是攜著劍的。
「嗯?」他的眼光冷冷掃過三人,絕對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本事;至于一旁的完顏慕南,則是靜靜用耳用心去了解整個情形。
「我剛從城北李大夫那兒來。」方峻解釋道,接著說明來意。「希望二位能隨我走一趟,去見欽差大人。」
「如果,我說不呢?」殺氣已經在他四周空氣鼓蕩了起來;沒有任何人能帶走完顏!除非她自己同意。
「只怕由不得你。」方峻等三人的佩劍同時出了鞘。
「你們最好不要逼我。」他說話的氣勢,已經足以讓他們的血冰凍凝固;事實上,要不是之前允諾過完顏,也許現在他們三個已經到黃泉下去趾高氣昂了。
「那……那就試試。」
交手的火花就在瞬間點燃,三個圍攻抱著完顏慕南的步斂塵。
完顏慕南什麼都瞧不見,只听得自己狂鳴的心跳聲疊著他的,在掌風劍招的呼呼聲里顯得格外清晰;對他,她交付了全然的信任及生命,但是,這並不表示她能不為他的生死擔憂牽掛呵……偏偏她能做的,就是好好躲在他的懷中,雙手牢牢攀著他的頸項不為他帶來更大負擔。
「你為何不使劍?」方峻問道,手上可沒半點停頓。
步斂塵沒有回答他的意願,只是專注地應付來自三方的攻勢。
武功再高再強,顧忌懷里人兒的同時,還得單手抵擋三名高手,若他不是「回雪驚鴻」,可能早就支撐不住了;現下能勉力撐著,也是由于全采守勢,要突破重圍只怕仍舊力有未逮。
「住……住手!」一聲怯怯打破了這場激烈中的沉靜。
方峻等人同時打住,不可思議地盯著驀地出現之人,驚呼︰「巧姑娘,你怎麼會在這兒?」
「問……問巧,是你嗎?」完顏慕南更是詫異,大喜之下,竟克抑不住地在步斂塵懷中輕顫了,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心中卻早已認定那是和她一起生活十年的問巧丫頭。
不會錯的!那是問巧的聲音呵!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方峻等人愣愣地將目光再度轉向步斂塵和完顏慕南,一頭霧水。
「小……小姐!」她人已經過去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仿佛擔心這一沒抓牢,又會是半年的生離。
「問巧,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若不是有層白布覆著,只怕她會破例讓陌生人瞧見她的淚光瑩瑩。
「讓我看看你!」慕南以手代眼,在問巧的臉上模索著,觸到一片濕潤,忍不住笑著斥道︰「傻瓜,別哭呀!應該要開心的。」自己卻清楚知道,覆在眼前的白布也徹底濕透了。
※※※
「小姐……」
「你怎麼尋到我的?」除了步斂塵和問巧,其余「閑雜人等」已經完全被她摒棄在思慮之外。
「今兒個在鼓陽城看到的。」她晶亮的眼躍動著喜悅,可是,一想起當初讓她見到小姐時猶豫的原因,她又忍不住哽咽地問︰「小姐,你的眼楮……」
「不礙事兒,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那麼,她在鼓陽城的直覺是正確的?
這下子不知該如何的是方峻他們了;他佯咳一聲,訥訥說︰「呃……巧姑娘,這兩人咱們是要帶回去交給大人的。」
「不……不行!不可以,我不會讓你帶走小姐的。」她鼓起勇氣回道,聲音里仍有她向來的靦腆,但其中的堅決之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听得再清楚不過了;生平第一次,她提出了反駁!
「巧姑娘,你……你不要讓咱們為難嘛!」方峻忍不住哀嘆。
「你顧著完顏,他們由我來應付。」久未開口的步斂塵緩緩對她說道,默默跟在他們後頭的該就是這個小女子了;完顏有她顧著,這三人絲毫不足為懼。
不知怎地,步斂塵對巧姑娘的一句輕聲交代,竟讓方峻三人不約而同地打起冷顫,心里都知道,眼前這名男子將是他們前所未見的強敵。
「驚鴻……」听他這麼說,她不禁擔起心來,為的不是他的安危,而是他又因她開殺戒。
「你放心,我沒有忘。」他了解她話中的涵義,柔柔給了她應諾,與射向方峻等人淨是冰涼的目光形成強烈的對比。
「且慢!」就在戰火再次引燃的千鈞一發,另外有人出聲阻止。
「公……公子爺……」問巧看著來人喃喃喚著,表情立刻呈現僵凝,霎時間各種感覺紛沓襲上了心頭,說不上混雜起來的是什麼滋味兒呀!
看來,局勢是復雜得可以了!方峻在心中嘆著。這下子看大人如何處理了,有個巧姑娘在,只怕……鐘易迅速給了問巧一個頗有深意的注視,然後仔細地打量起卓爾不群的偉岸男子;雖然從他身上傳來徹骨的冷冽,但環繞在他周圍的神氣卻是光明磊落不帶邪佞。
「在下鐘易,敢請尊姓大名?」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也沒有必要回答你。」步斂塵不打算對陌生人,尤其是可能對他倆不利的陌生人做任何解釋。
那不是他的習慣!
「不可對欽差大人無禮!」一旁的方峻喝斥。
步斂塵置若罔聞,連個冷哼都嫌費事。
鐘易以手勢要方峻暫且不要插話,絲毫不以為怒地問說︰「那麼,你想不想知道韓若風的住處?」從侍從那兒,他已經得知整個情形。
韓若風?這個名字讓步斂塵和完顏慕南心里同時一動。可不就是李大夫派小廝送來的紙上所寫的名字?
「你有什麼條件?」步斂塵單刀直入地問。
「沒有條件!」鐘易答得也是干脆俐落。
步斂塵眉頭微蹙,他的話實在沒有讓他相信的理由,想在他含笑的眼中看出端倪,然而除了一派坦蕩外,沒有旁的。
「但是,我總該有權要求你們的保證吧?
「你的意思是?」
「留下問巧。」鐘易說。
「這……」步斂塵稍作沉吟,能作決定的不是他。「完顏,你以為如何?」
「欽差大人,你是要我治療眼疾之後自動出現在你面前?」完顏慕南面對鐘易,沒有膽怯地侃侃道。
雖然她如今無法視物,但面對事情的冷靜思考並未因而喪失。
「是的。你願意嗎?」問完,還不忘加上一句保證。「放心,我不會虧待她的。」他看出她和問巧間必有相當深的淵源。
從問巧那聲低喚,她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一些什麼。對于鐘易的保證,她還信得過。
問巧在旁邊不吭半聲,只是低垂著頭,不敢抬眸對上他如火般灼燙的視線。
「問巧,你的意思呢?」這一路上,也許又會惹來其他人馬的追殺,問巧跟著自己太危險了,慕南心底已有月復案,但還是尊重問巧的意願。
「我想……」她咬著下唇,許久才困難地低低說道︰「我跟著公子爺。」為了小姐,再怎麼尷尬,這回她必須克服。
她飛快地看了鐘易一眼,不經意地瞥見他藏在眼底的欣悅,然後又慌亂地逃開;只覺得心悸的強度幾乎讓她無法承受。
「很好!」他期盼的結果就是這樣。「往蘇州去,詢問當地人‘衡洛園’怎麼走就可以了,韓若風就住在‘衡洛園’里。至于要找我,很容易,我會在鼓陽城的‘月吟酒築’恭候二位大駕。」
「時限?」步斂塵沉聲問。
「無妨!就等完顏姑娘的眼傷痊愈。」
「嗯。」步斂塵向他點了點頭,這是他對陌生人表達謝意最明白的方式了。
不再耽擱逗留,他環扶著慕南便欲離開。
「等等!」鐘易自個兒翻下了馬,把座騎的韁繩交給步斂塵,用意十分清楚。而後,他不死心地再次問︰「閣下的大名是……」
「步斂塵。」這下次他沒有拒絕,爽快地報上自己的名;看著他溫和自在的態度,沒有來由地,腦中浮現了「朋友」兩個字。
而眾人連眼都還沒眨一下,步斂塵已經抱著完顏慕南安穩地坐在馬上,身手迅捷的程度簡直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他再次對鐘易頷首,隨即策馬直奔蘇州。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鐘易直覺明劍山莊一案似乎不是這般單純,看來他的逍遙日子到完顏慕南眼傷痊愈就宣告結束了,之後為這案子該費的心思,只怕會比前些時候更多。
「天哪!我開始慶幸我沒真的跟他動起手來。」方峻尚未從震懾中恢復,兀自嘀咕著。
「怎麼了?」鐘易失笑地看著五官全擠在一塊兒的方峻;向來豪放不羈的方峻也會有這種表情呀!真是奇跡!
「他的輕功啊!」方峻一想到就覺得恐怖,搖搖頭說道。「這步斂塵絕對不是普通的人物。」
「嗯。」他亦有這種感覺。雖然他未曾習武,但是從臨場的反應、對談等層面來看,鐘易同樣認為步斂塵非常人。不!不只如此!完顏慕南沉穩不驚的氣質、縝密準確的思慮也令他印象深刻。
步斂塵、完顏慕南!他相信,這兩個名字他將永志不忘!
方峻見他遲遲沒有指示,以為是座騎之事,立刻躍下讓馬。「大人請上馬!」
鐘易這才從沉思中醒覺,看了看天,笑著對眾侍從說︰「秋高氣爽,難得可以歇息歇息,我瞧咱們慢步回去也就是了。」
而他溫柔的眼光早已不自禁地朝一旁靜默許久的嬌俏人兒飄去,這次,他絕不會任她從他的情網中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