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吳明杰慢條斯理地抽了張廢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豎直晾在她眼前,上面寫著──謹遵教誨,弟子正在閉嘴修練中,諸事不宜。
「潞,你跟小花吵架了ㄏㄧㄡ?」幾個單身漢下工後到沈潞的宿舍鬼混,吃完了便當,康仔突然沒頭沒腦地抓著沈潞問道。
「沒有啊,怎麼了?」沈潞將便當殘骸收拾打包。基本上他有點潔癖,無法忍受髒亂的居住環境,所以順手整理起來是最快的方式。
「甘有影?」晃著手中的啤酒罐,康仔臉上寫滿懷疑。「啊捺會按ㄋㄟ?」
「你發什麼神經?」沈潞睞了他一眼,將包好的垃圾提到門外暫放,再踅進門來。「要是酒不夠喝,冰箱里還有。」這些合作伙伴就像他的兄弟一般,當然要他們喝到盡興。
「不是啦,你確定跟小花之間還是好好的,跟以前一樣嗎?」不知道怎麼著,康仔看起來有點古怪。
「是,你就別擔心了。」吐了口氣,沈潞兩手插腰。「你怎麼搞的?說話吞吞吐吐,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阿興正好經過他們,見康仔一句話都說不輪轉,好心地在一旁準備插花。「潞,我想康仔是想跟你說小花她……」
「啊!你惦惦啦!」康仔馬上捂住阿興的嘴,卻反而引起沈潞高度懷疑。
「康仔,讓他說。」看來事關花盎然。而康仔的反應原本就不對,與其听他經過修飾的言辭,倒不如听听阿興的說法。
「潞!」康仔氣惱地瞪了阿興一眼。
「阿興,你說。」兩人再這麼眉來眼去,他永遠搞不懂他們想傳達什麼意念。
「呃,我們剛剛要來這里時,在路上看到小花她……爬牆啦!」阿興開始後悔了,早知道自己就別那麼多嘴,看康仔和潞的臉色多難看吶!
「爬牆?偷東西嗎?」他不記得小花有爬牆的嗜好,起碼這段時間沒看她發作過。
「不是。」康仔嘆了口氣,叫阿興多念點書他就不肯,瞧他講起話來不清不楚。「我們看到小花跟別的男人走在一起,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此「爬牆」非彼「爬牆」,哎!真是造孽。
「別的男人?」沈潞的藍眸眯了起來。「長什麼樣子?」會不會是吳明杰?
「高高瘦瘦的,很斯文,看起來滿有氣質的哦!」阿興用手比比對方的高度,不忘加油添醋一番。
「嗯。」沈潞沉吟了聲。
不是吳明杰,他沒那麼高──那是方文律嘍?「那人大概幾歲?」
「二十出頭歲,應該還是學生。」那個人一看就知道,跟他們這種做工的人不一樣,滿臉書卷氣。
也不是方文律。
「沒問題吧?潞。」見沈潞的表情不對,康仔關心地問。
他跟在沈潞身邊算是最久的了,當然也親眼目睹許多女人對他的興趣,可他從沒見過沈潞對任何一個女人像花盎然這般專注,或許花盎然對沈潞而言是特別的,他不免有點擔心。
「或許是她的同學,你們別想太多了,去喝酒吧!」沈潞心里有個底,他揮揮手,打發他們別再專注在這個問題上面。
「不了,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來打擾好了。」康仔推了推阿興,讓他去叫其它人準備離開。
「好,下次我會多準備一些酒菜。」這些人每次來都像蝗蟲過境。
「那我們走嘍!」幾個人打聲招呼,便留下滿桌子的零食、酒瓶離去。
沈潞安靜地收拾垃圾並仔細分類,心頭想的卻是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到底是誰?
來不及走避的花盎然,一下班出了公司便被在樓下守株待兔的陳定邦給逮個正著,在求救無門的情況之下,她只得硬著頭皮跟他走。
陳定邦帶她去法國餐廳吃一頓豐盛的法國料理,雖然菜色很棒、消費很高,但花盎然卻吃得食不知味。
嗚……她不過是小老百姓,吃不習慣這種昂貴的法國料理啦!幾乎全是冷盤,吃得她到現在胃都還在發寒呢!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坐上車後,陳定邦體貼地遞給她一件薄外套。「冷氣太冷嗎?我已經關到最小了,不如你加件外套好不好?」
「謝謝。」她把外套緊緊揉在懷里,可憐兮兮地瞅著陳定邦。「學長,我們……」可不可以別去了?
「今天這出歌劇很好看哦,我在暑假到英國度假時看過一次;主演者是英國有名的劇組,現場有中文翻譯字幕,應該沒有語言上的問題。」陳定邦知道她內向,為了怕氣氛太過僵凝,主動地想炒熱話題,滔滔不絕地跟她介紹戲劇內容。
「英國?」我的媽呀!柄外來的哦,那票價……很貴喉?「學長,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那個票……多少錢?」她問得極為困難。
「你問這做什麼?」陳定邦看了她一眼,很快地把視線轉回車道。「我又沒叫你付費,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花盎然笑得有點虛弱,她不想虧欠他太多,因為自己雖不至于討厭他,但卻根本沒有他想象的那種意思。「呃,我是想……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跟朋友一起去看,所以先問問價錢。」欸,她這樣會不會顯得很小家子氣?
「哦?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幫你買啊!」他可以上網購票、選位,信用卡付帳,很方便的。「你只要告訴我時間和劇名、演出團體,這不難的。」
「學長……」哎喲!他怎麼有理說不清啦!
「叫我定邦吧,我也叫你盎然。」他又單方面地自作主張。
「那……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講票價?」那條件交換好了。
「看來你很在意這一點?」將車停進停車場,陳定邦好笑地看著她。「我不懂這有什麼重要性。」
「對我來說,很重要。」花盎然表現出難得的堅持。「你要是不說,那你自己進去看,我要回家了。」國家劇院嘛!鮑交車多得是。
「好,既然你堅持。」陳定邦聳聳肩。「我訂的是貴賓席,五千元一張票。當然,還有較普通的席次,票價當然就不同了,有三千、一千……」
五千!花盎然有點暈眩,五千塊看一出歌劇?噢!老天!讓她「屎」了吧!
五千塊的生活費,她可以過一個月!
這個人怎麼如此奢侈?他加上自己,兩個人的票就要一萬塊了!足足佔了她近半個月的薪水!
她渾渾噩噩地任由陳定邦拉她進劇院看戲,演完後又渾渾噩噩的讓他開車送她回家。一路上她的思緒沒有離開過「10000」這幾個數字,感覺好幾個零在天空飛來飛去,怎麼抓都抓不到……
她無意識地指著回家的路,而陳定邦也安分地照著她的指示開車,直到開回到她的宿舍前才停車。
「盎然,你今天過得還愉快嗎?」他像個貴族紳士,很有風度地尊重女伴的感覺。
「愉、愉快。」嗚……心疼吶!要是還有推不掉的下次,不知道能不能折現?
「我也很愉快。」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下了車為她拉開車門。「你願意邀請我到你家喝杯咖啡嗎?」
「嘎?」花盎然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頓時舌頭有點打結。「我、我家沒有、沒有咖、咖啡。」事實上,她和沈潞都只是偶爾喝上一杯,而且都喝現成的罐裝咖啡,因此家里並沒有「存貨」。
「沒關系,白開水也可以。」他想更接近她的生活空間。
「白開水?白開水!」花盎然總算找回理智,她霍然明白陳定邦的企圖。「呃……定、定邦,我想可能不太方便。」她終于想起沈潞的存在,別扭地看向二樓微亮的窗台,還好,沒發現他的身影。
「時間還早,我想我可以再跟你聊一會兒,可以嗎?」他耐著性子等待佳人首肯。
「我是不介意,可是我還有室友……」她介意,而且介意得要命!她根本不想讓他踫觸更多的自己!
「那麼我就不勉強了。」他扯開完美的笑容,把心里的不滿壓了下來。「但願改天可以認識你的室友。」這表示他能更進一步。
「呵呵,但願、但願。」她干笑,轉身就想步入公寓。
「盎然。」陳定邦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快速地在她頰邊偷了個吻。「晚安,願你有個好夢。」
花盎然簡直被他的舉動嚇傻了,心頭冒出一顆顆驚懼的疙瘩,直至陳定邦的車駛遠了,她才悻悻然地走入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