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嚇了她一跳。
誰會這麼早來?
不妙!元日剛在外面,他該不會去開門了吧?
她急忙起身,迅速穿上內衣褲,隨便從衣櫃里抓了件連帽長T穿上,又胡亂套上牛仔褲,火速沖出去。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正好看到鐘航進門,屋里彌漫著濃濃咖啡香。
元曰剛對板著臉的她笑了笑。「他說是你二哥,所以我就開門了。」
她瞪他一眼。
穿著她的浴袍還幫她二哥開門,根本存心要讓人誤會,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鐘航笑容滿面的看著他們。
一大早的,這男人在鐘珂家里,還穿著浴袍,兩人的關系不言而喻。
鐘珂蹙眉。「不要再看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應該是你想的那樣沒錯。」不理她的銳眼又瞪過來,元日剛友善地朝鐘航伸出手。「我是元日剛,我們正在交往。」
「我是鐘航。」他勾唇一笑,十分欣賞地跟元日剛握了手。
鐘珂在旁邊翻白眼。
什麼跟什麼?穿著浴袍還握手寒暄,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這麼早來什麼事?」她語氣不耐地問。
她大媽只生了一個兒子,鐘家排行老大的鐘翼,鐘航是二媽生的,除了他,還有鐘行,在讀大學,三老婆就是她母親,只生了她一個女兒,小媽生了兩個男孩,鐘飛是高中生,鐘天只有小五。
這是戶籍里的孩子,她那處處留情的父親,可能還有許多他們不知道的私生子女,日後為了分財產,應該會自己回來認祖歸宗吧。
她跟這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們都保持著一段距離。大哥鐘翼性情冷淡,心里只有工作,是個工作狂,見了她頂多點點頭,不過並不是只有對她,對任何人都一樣,而另外三個弟弟,見了她一定會中規中矩的喊一聲姊姊,卻不親密,不是他們防著她,而是她沒想過要去親近他們,她總覺得別扭,總是狠狽的逃開,不給他們機會,也不給自己機會。
只有她二哥鐘航,也不知道天性熱情還是哪根筋不對,老愛對她噓寒問暖,從小她爸爸去她家,他總愛跟著,逗她、鬧她,逼她一起玩紙牌,或者把她弄哭也好,就是不肯對她視而不見。
大學她好不容易離開家里,住在學校附近,但他還是很煩,去看她的次數比她媽媽還多,一星期至少出現一次,每次帶給她的食物和日用品都像在救濟難民那麼多,還一定要帶她出去吃頓大餐,跟她同住的孟恬靜次次都有跟到。
大學畢業之後,他第一時間把她找出去,跟她說已經在自家公司安排好她的位置了,要她休息一星期之後直接去上班,她一口回絕,說什麼也不肯進入鐘情航空,他不死心,一直勸她,天天叨念,念了一個月,直到她宣布要創辦哈甜志,他才死心。
然而,他也不是自此不再出現,反而出現得更頻繁了,找什麼創業專家給她意見,又帶專業房仲給她介紹辦公室地點,還運用人脈幫她約訪了幾位重量級甜點主廚,讓哈甜志打開知名度。
總之,他很煩,陰魂不散的煩,讓她很困擾的那種煩,煩到她會誤以為他一定是她的親哥哥,同父同母的那種親哥哥……
「爸這禮拜都在咳。」鐘航看著妹妹,憂心忡忡地說︰「咳得很嚴重,西醫也看了,中藥也吃了,就是不見好轉。」
「所以呢?」鐘珂蹙著眉心。
鐘航懇切地說︰「希望你回去看看爸。」
鐘珂哼了一聲,挑著眉毛。「我又不是醫生,我回去有用嗎?」
鐘航深深的看著她。「你也知道,爸想見你。」
鐘珂低低的說︰「可是我不想見他。」
「爸爸沒有對不起你。」鐘航嘆了口氣,勸解著,「為了你,爸爸甚至動員了所有人脈,讓陸旭在大陸的事業一帆風順。」
鐘珂驚愕不已。「你說什麼?他為什麼要幫陸旭?」
鐘航苦笑。「還會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
「因為我?」鐘珂蹙起了眉心,完全不能接受這個偌大的人情,尤其這人情又是向來跟她不對盤的爸爸給的。「什麼因為我?他去發展他的事業時,我們已經分手了。」
鐘航神色肅然。「沒錯,你們當時已經分手,但爸爸以為你還愛著他,認為你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他不要他的寶貝女兒過苦日子,所以在背後重金支援陸旭。」
鐘珂震驚不已,怒極。「所以,陸旭也知道?知道有人在背後幫他?知道那個人是我爸爸?」
鐘航搖頭。「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爸安排了金主找他投資,所有的合作條件都對他有利,也幫他打通了政府關節,所以文件都很順利的下來,也沒有地頭蛇找麻煩,供應商給他最低價,更沒有要不回來的呆帳,他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天生開夜店的料。」
「該死!」鐘珂懊惱極了,悶悶的走來走去。「誰要他幫這些忙的?我有開口嗎?他為什麼要多事?以為這樣我會感動,會感激他,會叫他一聲爸……」
驀然,她的手被握住了。
她驚愕的抬眸看去,是元日剛。
他對她微微一笑。「咖啡煮好了,先喝吧。」
她又愣了愣。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房換好了衣服出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煮好了三杯咖啡放在桌上,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來的。
他沉穩地看著鐘航。「一起喝咖啡吧。」
鐘航搖了搖頭。「我先回去了,幫我勸勸她,希望她會听你的。」
鐘航走了,元日剛讓鐘珂在餐桌邊坐下,把冒著熱氣的咖啡送到她面前。
她像戰敗的士兵,疲憊的說︰「不要勸我,我不會听你的。」
鐘珂握著馬克杯,一口一口的喝著咖啡,試圖讓熱騰騰的咖啡平復她的心情。
然而心情怎麼平復得了?想到這些年來她爸爸暗中幫陸旭打下事業江山,她的胸口就像有把火在燒。
他怎麼那麼傻?怎麼會去資助拋棄他女兒的混帳?他就那麼不了解她這個女兒嗎?她怎麼可能對那種男人死心塌地,她可是鐘珂,鐘大富的女兒耶……她用力吸吸鼻子,眼角閃著淚光。
「我沒有要勸你。」元日剛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他親昵的捏捏她的手,緩緩啜了口咖啡,淡淡地說︰「在醫院,我看過太多遺憾、太多被留下來的人的懊悔、太多沒說出的愛,那些都成了永遠的痛。」
鐘珂皺眉。「還說你不勸。」
一個輕柔的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他擁住了她的肩。「我沒有勸啊,是白龍王托夢叫我開示你。」
她輕輕哼了哼。「是哦,我不知道你懂泰文。」
「我來翻譯白龍王的話給你听——」他清了清喉嚨,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神柔和。「他說——我知道你對你爸爸的感覺,但他是愛你的,你一直在否認這一點,可承認他的愛不會讓你失去自尊,父母子女之間沒有所謂的面子。」
說完,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泰國文化跟中華文化很相近,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要命,他這樣裝神弄鬼的,她竟然想笑了。
「我會回去看他——咳,我是說我爸爸。」她對他揚了揚眉,發出邀請,「到時你要一起去嗎?」
「這樣的你太可愛了。」他對她報以微笑,伸手捧著她的臉,吻她的唇。「我們一起去。」
馨馨花坊。
堡讀生把要特賣的粉紅玫瑰一束十朵的扎好,孟恬靜跟鐘珂坐在長長的白色工作台邊,另一個工讀生買了冰咖啡和紅豆餅回來給她們。
這是孟恬靜開的花店,生意興隆,請了三個工讀生,她們可以悠閑的聊天。
「所以呢?」孟恬靜好氣又好笑的問︰「你們要因此取消婚禮嗎?」
鐘珂和元日剛確定了婚期,就在兩個月後,但鐘珂堅持婚禮是兩個人的事去海外的度假島嶼結婚,而且只讓親近的朋友參加,而元日剛卻不同意。
身為家中獨子,看他結婚是元女乃女乃的心願,他還有醫院的同事、過去在醫的同學,他父親更是有頭有臉的銀行家,唯一的兒子結婚,怎麼可以不大宴賓這說不過去。
因此,他們的婚事初步就陷入了僵局。
「結婚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鐘珂下結論,吸了一大口冰咖啡。
孟恬靜眨眨眼楮。「太好了,我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陸旭,你知道的,他從大嘴巴彭祖毅那里知道你爸幫他的事之後,不但不感到羞愧,反而精神都來了,認為你爸不嫌他是窮小子,還肯助他一臂之力,就差你回心轉意了。」
「你敢?」鐘珂語帶威脅。「再跟他說我的事,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我問你,你真的不給陸旭機會了嗎?」孟恬靜還是無法理解。「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不愛他了,你曾就因為她滿心以為鐘珂在等陸旭,才會安排他們踫面,沒想到冒出一個元醫生來,真是殺她個措手不及「我曾經以他為世界中心。」鐘珂接口,她用吸管攪動著冰咖啡,慢慢垂下了眼眸。「都過去了,曾經愛過,我不後悔,但是現在的我對他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了,連一點點都沒有。」
孟恬靜好奇了。「你對那位元醫生有?」
「當然。」鐘珂揚眉。「雖然我們現在在冷戰中,我還是不斷的在想他在做什麼,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向我求和。」
「看來陸旭真的沒希望了。」孟恬靜惋惜地說︰「他這幾年來身邊都沒有女人,一直在打拼事業。」
鐘珂皺眉加上一臉不耐煩。「那是他的事,不要告訴我。」
孟恬靜繼續說︰「他真是不夠了解你,當初才會笨得選擇丟下你。」
「我們不要再談陸旭了。」鐘珂很煩,她沉下臉,眯起眼楮。「我們來談我的婚禮。你告訴我吧,我要為了一個男人當那種芭比新娘,走上愚蠢的紅毯,任由幾百個人對我品頭論足嗎?」
「拜托!」孟恬靜很訝異鐘珂的想法。「事實上,那幾百個人是看著你,祝福你,不是在嘲笑你。」
鐘珂默不作聲,拿了塊紅豆餅吃,吃完才說︰「我承認我有心理障礙,我老是認為別人會對我指指點點,因為我是私生女,只要想到這個,我就沒辦法走紅毯,我覺得別人不只談論我,也會談論我媽,他們會說她是什麼什麼什麼女人,全部都是不堪入耳的話。」
「你真的想太多了。」孟恬靜的唇線微微上揚。「別的私生女或許會被指指點點,但你是鐘大富董事長的女兒,別人對你只有艷羨,巴結你都來不及,壓根不會去想什麼私生女的問題。」
鐘珂怔忡。「是嗎?」她一直沒辦法坦然面對這個問題,她有心魔,她該如何克服?
「听我說,你要讓步。」孟恬靜語重心長的說︰「元醫生干麼要跟你去海外偷偷模模的結婚,對他不公平。」
鐘珂沒想過這個,眼里一片迷惘。「是這樣嗎?」
孟恬靜好笑地瞅著她。「就是這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