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開始,關震倫輪休兩天。
昨天在機場,他借機晃到環航地勤辦公室,又借機使用了他們的計算機,偷偷輸入舒寶琳的社員號碼,調出她這個月以及下個月的新班表。
這趟由台灣出發,經泰國曼谷到意大利羅馬的歐洲大長班總共九天,要到明天中午她才會到家。
以前她出動,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彷佛把某部分的他也一並帶走了,左胸空空的,莫名其妙感到慌張。
若硬要教他回想類似的情況,只記得去年年底,她和同期姊妹向公司申請一個月的留職停薪,拖著簡單行李,跑到埃及和土耳其自助旅行。
當時,他是持反對意見的,因這兩個地方政局都不太穩定,在土耳其,庫達族甚至還控制了部分省份,完全藐視人權,而其它恐怖組織亦擁有強悍的火力,就算在較為先進的市區,仍時常有爆炸和槍戰發生。
他不讓她去,要她更改旅游國家,兩人甚至還吵了一架,最後她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沒讓他的意見左右。
那次,他同樣感到慌張,慌且憤怒,但那樣的反應畢竟師出有名。
直到行程已結束一大半,她才撥了第一通越洋電話給他,清雅嗓音穿山越嶺、飛過幾千幾萬里,從好遠、好遠的彼端傳來,他分不清慌張也分不清憤怒了,幾乎想拋棄所有的男性尊嚴,開口去乞求她,求她回到他身邊來。
他被自己的心態嚇住了。
腦中思緒越是紊亂,他響應她的方式越是冷淡,听她的聲音在電話筒里漸漸沉靜,他猜想自己到底傷了她,掛下電話,他扯著頭發,懊惱得直想賞自己兩拳。
她回國那天,他請了假跑去接機,一大早守在入境大廳里,見她推著行李車出關,身形更為清瘦,巴掌大的臉有著疲憊的痕跡,一對眼仍然亮著他熟悉的清澈輝韻。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她沖著他露齒笑開,那笑滿滿都是欣喜,剎那間,一整個月來累積的氣惱和不甘全都煙消雲散,彷佛從未發生。
今晚,星期五之夜,該屬于放縱狂歡的吧!
他不想待在自己那層五十幾坪、經名家巧思所設計的公寓里,開著車在市區里閑晃,從這一區到那一區,見高架橋就上,隨意在某個路段下橋,又從那一區晃到另一區,然後,兩旁街道上的店家一一熄燈打烊,拉下鐵門,他瞥了眼安裝在儀表板上的電子時鐘--凌晨兩點十七分。
他苦笑。原來一個人會是這麼寂寞,寂寞到允許自己用這樣無聊又毫無創意的方式來殺時間。
他到底怎麼了?這般的寂寞,他不是一向甘之如飴嗎?
難道就只因為有了那一抹倩影的出現,在不知不覺間便攪亂他既定的生存之道?
腦中浮現那張秀致的臉容,他心一緊,又是苦笑。
那女性的縴細之下,藏著一顆極端頑固的、矛盾的、耐人尋味的心,她向來走自己的路,就算沒有他伴在身邊,少了他這個「好朋友」,對她而言,也不算什麼吧!
他車速漸緩,停在路邊的停車格,熄掉引擎,盯著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他唇邊的弧度越來越大,帶著嘲弄。
老天!他竟然在自怨自艾!爬了爬濃密的發絲,他視線平放,被幾步外一家招牌閃耀著七彩光輝的PUB引去注意力,招牌上的英文字裝置著類似跑馬燈的效果,一個顏色追著另一個顏色,偶爾全數轉暗,一秒後又整個亮起,上頭寫著--RainbowHeart。
必震倫下了車,筆直走去,發現PUB其實是位在地下室,現在的他很需要喝一杯,沒多想,他步下樓梯,門邊站著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對方打量了他兩秒,便側身讓他推門入內。
這完全不是供人小酌,有親切酒保等著跟你分享心情的PUB,剛踏進,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他皺起眉心,一時間倒佩服起這家PUB的隔音效果,之前在外頭,全然听不見吵雜。
中間舞台上打著聚光燈,他眼瞇起,見一個身材火辣、穿著緊身豹皮SM裝的女郎正在大跳鋼管舞,台下叫囂聲不斷,不知是光線的關系,還是他眼花了,竟覺得那女郎挺熟悉的。
他該是見過她。
狂野的大波浪發型,媚態橫生的眼神,朱唇微微一噘,性感指數飆到最高點……然後,動不動就把機場鎊單位中一海票的男性搔得心癢癢,全拜倒在她的裙下。
他听過她的名字,他記得的,三個字,好像跟動物有關……花孔雀?唔,不是,好像是……馬來貊?唔,也不太對,還是……白鼻心?
不、不!都不是。他記起來了,是……狐狸精!對,就是狐狸精。
她叫作胡黎晶。是那個三不五時和寶琳混在一起,寶琳口中的好姊妹、過命手帕交,愛在他面前耍小手段纏著寶琳不放、讓他心中怒火悶燒,還時常幫寶琳送藥粥到維修部門,又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的那個環航地勤--胡、黎、晶。
他雙目瞇得更細,身軀隱在幽暗角落,瞬也不瞬地注視。
台上的SM女郎忽然以一個超高難度的動作從鋼管上滑下,她像獸般四肢著地,對準台下某個目標緩慢爬近,觀眾叫聲響徹雲霄,她抓住某人的領帶,充滿挑逗地拉近,將那人拉到聚光燈下。
她吻住那人,吻得很深,旁人越是鼓噪,她動作越發大膽豪放。
必震倫這才意識到,自己踏進一家同性戀酒吧。和胡黎晶打啵兒打得正火熱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名削著短發、穿著十分中性,且身材縴瘦修長的女子。
他再仔細環顧周遭,大多是男男和女女的配對。
RainbowHeart,彩虹心。他早該意會到的。彩虹是同志的象征。
「帥哥哥,要喝點什麼嗎?」略透黏膩的聲音響起。
必震倫撇過臉,忽覺手臂被一只冰軟的手搭住,幽暗中,那張俊俏秀氣的少男臉龐沖著他甜甜笑著。
全身的雞皮疙瘩在瞬間立正,他冷漠且迅速地甩開對方的手,磨磨牙忍下那不舒服的感覺,掉頭就走。
「唉,好酷,好有型喔!」秀氣美少年對著他離去的背影戀戀不舍地喊道,無數心形眼波追著他去,電得關震倫頭皮一陣麻。
他心中掀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越想越不對勁,越想,心情越發沉重。
這一晚,躺在自己那張特別訂作、KingSize的獨立式大床上,他睡得很不好,迷迷糊糊作了一個夢。
夢中,他又回到彩虹心酒吧,台上胡黎晶仍狂野地熱舞著,她忽然朝他勾勾手指,笑得好媚。
他雙臂抱在胸前,皺起濃眉,卻發現一抹淡甜且熟悉的氣味掠過身旁,那窈窕修長的女性身影听從召喚,越過他,乖乖地走向舞台……
他錯愕至極,看著胡黎晶巴著那名女子不放。那是寶琳,一身中性打扮,柔軟中帶著獨特感性的短發圈著細致的小臉,那是他的寶琳……
胡黎晶朝著他示威地牽唇,跟著踮起腳尖,拉下寶琳的頸項,結實地吻住她。
他大喊著舒寶琳的名字,氣得驚醒過來。黑暗中,他坐在床上猛喘氣,發現兩手還緊緊握成拳頭,牙齦也被自己咬得發痛。
像是某樣好寶貝的東西、一直默默珍惜著的東西,在毫無預警下被人給奪走,而他竟然失去反抗的力量。他痛恨這種無助又不確定的感覺!
走下床,到浴室洗了把臉,看也沒看就隨便抓起架上的毛巾擦拭臉上水珠,淡甜的香味隨即竄進鼻間,他睜開眼,瞧見抓在手中的是粉藍色的泰迪熊毛巾,那是寶琳的,下意識,他深幽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白色小架--
架子的第一層並排著兩只白色漱口杯,里邊各放著一根牙刷,他的深藍色、標榜超極柔軟刷毛的牙刷歪向一邊,和另一只粉紅色、握把有迪斯尼卡通人物浮印的牙刷親膩地靠在一塊。
他微乎其微地牽動嘴角,瞧向第二層架子,上面除了男性沐浴乳、洗發乳、刮胡刀和刮胡膏是他的外,還林林總總擺放許多女性清潔用品,從頭到腳,瓶瓶罐罐一應俱全。
他著魔似的取下一罐胖胖瓶湊近鼻子嗅了嗅,嘴唇弧度不由得加深--是她身上的香味,跟著,他又拿了另外一瓶洗發精聞著,仍是一樣的氣味,再拿下第三瓶潤膚乳,剛掀開瓶蓋,淡甜的味道就鑽進他鼻腔里……查看每個瓶身上的標示,發現所有產品都含有洋甘菊的成分。
原來她喜歡的氣味就叫作洋甘菊嗎?
他想著,手不由自主探向架子的底層,那里挺干脆的,只擺著一樣女性用品--衛生棉,不過種類繁多,有蝶翼絲薄彈力貼身型、夜間量多超長型、一般流量立體防漏側邊、非生理期間清爽護墊……
他抽出一片夜用的「隻果面包」,端詳了幾秒,很詭異地湊近鼻下嗅著……驀然間,他回過神來,兩眼瞪得老大,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變態。他想干嘛?以為衛生棉也應該有洋甘菊的味道嗎?
他苦笑,將衛生棉歸位,走到毛巾架前,將她的泰迪熊毛巾仔細掛好,和他的緊臨在一起。
走出浴室,往廚房去,他從冰箱中取出一罐啤酒,坐在高腳椅上默默喝著,視線一挪,注視著干淨的流理台上,那一整排懸掛著的鍋碗瓢盆,那些東西本不應該存在,是她這些年來一樣樣的添購。
她說過,她喜歡這間廚房,又寬又大,可以讓她玩出許多花樣;他听了哈哈大笑,告訴她,這間廚房從此以後是她的了。
他喜歡看她做菜的模樣,穿著寬松的圍裙,赤著腳踩在白玉磁磚上,她專注的臉容泛出溫潤的光彩,勾唇淺笑,彷佛噙著只有她才懂的秘密。
將最後一口啤酒喝光,他順手捏扁鋁罐,視線停在晾碗槽里那只洗淨的保溫壺和保鮮盒上,久久不能移開。
靈魂深處,有個聲音越來越大,越迫越近,他濃眉微蹙,沉下呼吸凝神靜听,明白那是很重要的訊息。
忽然,那聲音在耳中、在腦中、在心中爆響,轟地震撼了他的靈魂--
他喜歡她。
不僅僅是好朋友之間的喜歡,他渴望她的一切,他中了一種名叫「狂戀舒寶琳」的慢性病毒,如今幡然察覺,卻已病入膏肓。
他一手支在額角咧嘴笑,有些如夢初醒的愜意,也有些前景乖舛的憂慮。
他想,他愛上她了。
結結實實的,沒半分懷疑。
回到機場辦公室,開完二十分鐘的飛行檢討會後,團隊正式解散。
舒寶琳查看了一下mailbox里的東西,有同事之前向她借的書和CD,附上一份瑞士蓮黑巧克力當作謝禮,還有幾份簡單的留言,她迅速整理完畢,跟辦公室里的人打了聲招呼,拉著行李打算搭公司車回台北。
罷出大廳側門,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就倚在柱旁抽煙,他穿著深藍色復古風的牛仔褲,腿看起來該死的長,上身卻搭配白襯衫,套著一件窄腰的羌皮外套,吞雲吐霧間,眼神就如梁朝偉的電眼般憂郁迷蒙,看起來該死的性格。
「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麼又跑來機場?」舒寶琳發覺自己開始口干舌燥。完蛋了,她簡直就像個欲求不滿的大,覺得他開著三顆鈕扣、微微露出的古銅胸肌強烈地吸引她,害她內頰不斷地分泌出唾液。
必震倫站直身軀,順手將黑發往後撥,露出額上的美人尖。
「妳知道我今天休假?」他語氣是愉悅的,「原來妳真的很關心我耶。」
舒寶琳的臉微熱,「你、你之前說過,我就記住了。」不想讓他知道,她每個月都會運用「特殊關系」,悄悄地調他的班表出來看。
他點點頭沒再追問,又重重抽著煙,臉撇向一邊把白霧吐出來。
「我今天是來接機的。」
「嗄?」她瞪著他,忽然感到好笑,「要接機不是該去出境大廳嗎?虧你還是在機場堡作,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好朋友。她暗暗輕嘆,就當彼此最好的異性朋友吧,上次的不愉快就一切隨風,灰飛煙滅,她還是能以自己的方式愛著他,不讓他為難,也不教自己受傷難堪。
軟唇揚笑,在人前,她和他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我要趕著去搭公司車,讓人家等我一個就不好了,有事電話聯絡,掰掰……」
下一瞬,她的大行李和小拖車忽然被人按住,一怔,她眨著眸,迷惑地看著他。
這女人哪時才能開竅?「我是來接妳回去的。」關震倫磨磨牙道。
她好像听不懂他的國語,一向的聰明樣變得有點遲鈍。
「需不需要我用台語、客家語、英語、日文和德語各重復一遍?」
「你會講客家話喔?」女人稀奇地挑眉。
必震倫壓不想仰天長嘯的沖動,「一點點,我還會幾句廣東話和意大利話,妳要不要听?」好好好,要冷大家一起來耍冷。
「我也在學意大利文,是公司安排的課程,沒辦法,我們畢竟是意大利的航空公司嘛,但學費倒是比外面便宜很多,是一對一教學喔,原來你也會,那麼我們三不五時還可以互相切磋,你說對不……」她驀然降音,終于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對話出軌出得多嚴重。
老天!她沒法對他的男性魅力免疫,也不曾失控到這般地步,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要去搭車了……」難得,她臉紅得徹底。
必震倫祈禱自己不會被她氣死,狠狠抽著快要燒到手指的香煙,邊噴吐熱氣,邊將煙蒂往柱旁垃圾桶上的沙盤插入,用力捺熄。
他二話不說,搶下她的行李箱往停靠在路旁的一輛銀灰色Luxury走去,打開後車廂,把箱子往里頭丟。
「震倫,我搭公司車就好,不用麻煩……」她緊跟在他身後,有些擔心會被同事看到,他陡然回身,害她嚇了一跳,手里小拖車又被他搶去,「啪」一響,他迅速又利落地壓下把手,把小拖車以及捆在上頭的方形小箱也一並丟進後車廂,蓋下車門。
「上車。」他徑自繞到駕駛座。
「可是公司車……」她脖子不爭氣地縮了縮,因為他瞪人,「不坐公司車的話,還是要跟司機先生報備一下的。」要不然,人家會按下班的名單傻傻的等她。
「我已經替妳說了。」他坐進車內,發動引擎,伸長手打開前座另一邊的車門,「還不上來?」
「喔。」舒寶琳如夢初醒似的,抓著肩包,听話地鑽進車里。
他斜瞥著她,她也睨著他。「怎麼了?」都坐進來了,還不開車?
他帥氣的臉陡然放大,她心髒猛地一跳,以為他要吻她,沒想到他只是拉來安全帶,慢條斯理替她扣上。
心頭是濃濃的失望,舒寶琳暗暗咬唇,對自己感到好氣也好笑,打從厘清對他的念想和心思後,就很難再以平常心去面對兩人之間那些被視作習以為常的動作。
車速平穩,音樂流泄著,她偷偷打量他操控方向盤的雙手,視線沿著他的臂膀往上溜,瞅著他淡抿的唇和鼻子的弧度。男人開車的模樣好帥,也或者是她情人眼里出潘安,覺得他真是超無敵的性格。
嘆了口氣,她拉回思緒,「你剛才抽煙抽得好凶。」
她知道他的,通常心里擱著事,一時間找不到解決方法,才會想借著尼古丁小小放松。
「想談談最近的煩惱嗎?」瞧,這就是好朋友的功用,她仍然可以大方的關心他。
沉默了五秒後,他道︰「想追一個女孩,煩惱她不喜歡我。」他語氣尋常地試探。
嗄?!舒寶琳盯著他,半晌說不出話。她相信,她現在的臉色肯定白慘慘。
「我呃……我以為……」喉嚨好緊,她咽了咽唾沫,「我以為你、你你沒有喜歡的對象。」
「我認識她三年多了,一直是朋友,很要好的異性朋友,最近才察覺自己的心意,想跟她求愛,是她讓我有安定下來的渴望。」
三年多……他和另一個女子也認識這麼久的時間了?那麼,他和對方的相處模式也和她一樣嗎?
酒伴、玩伴、伴……難听一點也可說是「炮友」,他和那個神秘女郎也是變相的「好朋友」嗎?
舒寶琳打從腳底泛起一股惡寒,小手緊抓著肩包,耳中似乎听到類似破碎的聲響,她下意識抬手摀著胸口,明白是心碎了,好痛。
「那……很好呀!」她擠出一抹清笑,眼眸顯得格外幽深,「遇到好對象就該放手去追,你也嗯……三十五歲了吧?哇,真的該討個老婆。」深呼吸、慢慢吐氣,不哭,她不哭,怎麼也不能在他面前掉淚。
「她也在航空公司工作。」
「喔……」她怔怔應聲。
「她長得很漂亮。」
「喔……」
喔?!「喔」是什麼意思?
Shit!他都暗示得這麼明顯,說得如此坦白,她就不懂得對號入座嗎?為什麼仍表情淡然、波瀾不興?
必震倫對自己下了幾百道金牌,命令雙目直視前方路況,他真要瞧她一眼,百分百會控制不住心頭躁火,把車往高速公路上的路肩一停,強將她拉進懷里,狠狠的吻她一個天翻地覆。
車中的氣氛繃得好緊,他抿著俊唇氣息微嗄,她則小心翼翼控制著情緒,兩人沉默無語,只有音響仍一曲曲撥放著歌,此時,縈回在這小小空間里的歌聲顯得格外清晰,讓人敏感--
一向都很堅強的妳多少經歷幾次風雨
為何不能承受我說愛妳
也許要怪外面天氣急風斜雨棒著玻璃
催促妳的回答錯愕一地
……
這是我說過最勇敢的一句可以跨越好朋友的距離
只是妳害怕去破壞難得的友誼所以放聲哭泣
這是我們最勇敢的一季可以為了真愛極力爭取
縱然會有流言蜚語也無傷默契我等妳消息
朋友再好也會有一些地方到達不了
不做情人我對妳的好有天會變成尷尬的玩笑
舒寶琳心一痛,忙按下停止鍵,歌聲陡止,突來的寧靜又教她渾身輕顫。
「為什麼不听?我喜歡這首歌,超符合我的心境。」
她難道不想跨越彼此的距離嗎?她心里沒有他嗎?關震倫忍著氣,捺下想飆快車的沖動,
「我們听廣播吧……」她低垂小臉,沒心力去思索他的話語,好忙碌地調著頻道,「听廣播比較有趣,可以接受最新的信息,還可以知道路況,喔,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你不是挺喜歡听藍調的嗎?同事喬依絲跟我提過,FM99.7有一個專門介紹藍調的節目,不過是晚上十二點到凌晨兩點,有空你可以試試,很不賴的樣子……
「舒寶琳!」他突然連名帶姓叫她。
她椅子像通過電似的,讓她整個跳了起來,差些撞到頭,「什、什什麼事?」
他額角浮出青筋,「我要是現在出車禍,全是妳的錯。」
「嗄?」她做錯了什麼?她心里已經好難過、好委屈,偏不敢縱情哭泣,她忍眼淚忍得很辛苦,他還凶她?「我我我……你你你到底要怎……」此時,她的肩包里傳出一陣三十二和弦的手機音樂,打斷她的質問。
吸吸鼻子,她瞧了眼來電顯示,手有些不穩地接起通話,「喂,黎晶……」
听到那名字,關震倫如臨大敵,車輪微微打滑了一下,又趕緊穩住,兩耳已豎得老高。
「嗯、嗯,我已經下機了,對,正要回家……怎麼了?妳不要哭,慢慢說,晶……慢慢說,不要激動,妳、妳妳這麼邊哭邊嚷,我听得迷迷糊糊……妳好討厭,妳再哭,我也要哭了……」舒寶琳抓著手機,听著胡黎晶嗚嗚的泣訴傳來,害她忍無可忍,眼眶也跟著泛紅,淚水迅速集結。
必震倫心髒糾成一團,濃眉都快打結了,完全搞不清楚現下的狀況。
那只該被月兌皮去骨的狐狸精又在耍什麼手段?她盡避去愛別的女人,干嘛硬巴著他的女人不放?陰險!太陰險了!
「好、好,妳別激動,我現在快下交流道了,妳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就到,我們……」她又吸吸鼻子,「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
男人全身肌肉緊繃,瞪大眼眸,頓時醒悟了,要想追到他的愛,捍衛正道,首要任務就是要--斬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