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箱衣物打包完後,仁善有些感慨地望著這間空蕩蕩的寢室。再過沒幾日,這間屋子就會有新的主人進駐。
他和宋陵雖然共用一間寢室,但分床而睡。當初也曾想過要各自安排一間寢室,可惜他們兩個都堅持要擁有一間能獨處的書房,所以就犧牲了睡眠的空間。宋陵本來就是性格大方的女人,她都不介意和他共用一間臥房,所以他若再扭扭捏捏地說不好,豈不好笑?
將屬於自己的小鬧鐘裝箱,仁善以膠帶封住箱口,宋陵挑此時在門口出聲說︰「都打包好了嗎?」
「嗯,都結束了。」拍拍手,仁善笑道︰「沒想到才幾個月,就增加了不少東西呢!看來我也挺會買衣服的。」
「什麼,才這三箱東西,你和我比差遠了!」
「那不同啊,阿陵是模特兒,除了自己買的衣物,還有廠商送的,衣服當然就多很多啦!咦?是不是搬家公司的貨車該抵達的時間到了?」
宋陵瞄一眼客廳的時鐘。「還有半小時。要不要坐下來,喝杯茶?」
「我泡、你泡?」
她尷尬地苦笑著。「我泡是無所謂啦,如果你敢喝。」
「這可不行,以後……哈,我在擔心什麼?以後有芙渠和你一起住,她應該會幫你打點好一切的。好吧,最後一次服務你,就讓我泡一壺又濃又香的蘇格蘭女乃茶吧!」
「萬歲!仁善最好了!那就歹勢,拜托你嘍!」
散發著濃濃女乃香的紅茶,裝盛在雅致的瓷壺中,仁善端著茶盤放在客廳中央的小玻璃桌上,一邊坐下一邊說︰「天冷的時候,特別想喝女乃茶呢!」
「就是說啊!嗯,好棒的香氣,果然還是你泡的茶最香。想到以後不能再喝到你泡的茶,就有點遺憾。」端起茶杯,深吸一口氣,宋陵吐吐舌說。
「原來你以後都不打算光顧我的工作室嘍?」
「噢,對喲!我都忘記可以去那兒喝你泡的茶,哈哈!」收起笑臉,宋陵愧疚地瞥他一眼說︰「不好意思,竟會演變成讓你搬出去住的場面。其實這房子挺大的,要不,把我的書房改成——」
「讓我這麼一顆大燈泡在家中點亮,你是希望我練就一身隱形壁虎功嗎?還是要我乾脆去泰國變性,做人妖,好更符合這家里的氣氛,剛好姊姊妹妹一團和氣?」
「哈哈!你做人妖啊?不行、不行,世上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連你也加入我們這百合一族的話,那男人的世界就真的太無趣了。」
笑完之後,宋陵還是回歸嚴肅的表情說︰「說真的,我是一點也不介意你繼續住。我想芙渠也是吧?她雖然不習慣與異性相處,但其實也是可以訓練的,以前是因為她父親過度干涉她的生活,讓她沒機會多接觸男性。我也鼓勵她,未來我們同住之後,她會去找份工作,好好拓展自己的視野。」
「這麼寬宏大量,不怕她移情別戀?」
嘆口氣,宋陵搖頭說︰「我和她還不算情人呢!只是……就是放不下她。你也知道的,她是我的初戀,但當時還年輕,什麼也不懂,對愛情、對所謂的同性戀都是一知半解……在鼓起勇氣敲碎那道牆之際,我才曉得現實比想像的困難多了。」
點頭,站在同樣的立場,仁善曉得她想說的。
有些事,好比歧見、好比家里的障礙,都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也許對圈外人而言,簡單的一句「缺乏勇氣」就能帶過,但有些事並不是有勇氣就可以解決得了。視情況而定,也有越變越糟的例子。
「全都是那場同學會害的。」宋陵啜著女乃茶說︰「如果在同學會上,我看到的是幸福、快樂而非心事重重的她,我想我一定能對過去釋懷且真心地祝福她。結果,當我問芙渠近來可好時,她竟哭了。當時我沒仔細追問,日後才找藉口約她出來喝茶聊天,將她的現況給問清楚。」
想必是很糟糕吧?仁善也曾從谷洋口中得知他和蕭芙渠的婚姻真面目,因此大約猜得到芙渠對宋陵說了什麼。
「起初我還試著給她一點建議,看看能否幫助她改善婚姻狀況,後來發現光是芙渠一人似乎是挽救不了這婚姻,而且她的丈夫好像一點也無所謂的樣子。所以……」
仁善體貼地添上一句。「你在過程中,也對她舊愛復燃,是吧?」
「嗯……我可沒鼓勵她逃家,我只是……只是說有問題的話,她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幫她的。」宋陵嘟囔著。
不論就哪個觀點來看,她都是芙渠婚姻中的「殺手」,是她的介入讓芙渠興起想擺月兌這樁婚姻的念頭,這點宋陵也不否認。只是要坦率地說自己是第三者,宋陵做不到,所以難免有自我辯護的心態。
「就蕭芙渠的觀點來看,你是她現在能攀住的救生木,你是不是因為擔心這一點,因此沒和她進一步發展成情侶關系?」
嘆口氣,宋陵點頭。「全被你看透了嘛!」
「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明白,不過我覺得你也不必那麼悲觀喔!」吹開漂浮的牛女乃泡沫,仁善喝口茶,溫柔地說︰「在我看來,她的心中,還是有你的分量在。」
「老朋友、老同學的關系。」
「不,也不見得。瞧,為了談離婚的事,她不只要面對丈夫,還要面對父親的那道關卡,她不都撐過來了嗎?人的心中,因為產生了想要保護以及捍衛的,才能有足夠的力量與外來的壓力對抗。在這場合,我不覺得芙渠是為了爭取自己的自由而戰,更多的成分,或許是因為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嗎?」
「是這樣嗎?」宋陵遲疑地反問。
「答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沈默地啜著茶。宋陵在那兩場談判中,都陪伴在芙渠的身邊。當然,這是芙渠的要求,她希望宋陵在場,並且說「就算你不開口也沒關系,請你陪著我」。那時候宋陵不太了解芙渠為何會如此堅持,或許,真像仁善所說的那樣……
「局外的你,還比我這個當事人要來得樂觀。仁善,要我是男的,一定不會放過你這麼好的對象。」
炳哈笑著,仁善眨一眨眼說︰「我們兩個的對話要是被別人听到了,一定會覺得很怪異。」
「沒辦法啊,你是那種體質……仁善,你打一開始就不曾有過想和女人在一起的念頭嗎?」
他聳聳肩。「我的家境不算富裕,學生時期都忙著念書、打工,畢業後就忙著工作,和女性接觸的時間不多,也沒多大的興趣。可能是我性子太冷、太溫了吧?曾有過一、兩位女孩子對我告白,我都說自己還無心戀愛,結果就無疾而終。嗯……其實在鈴木之前,好像不論是男或女,我都沒什麼興趣,也沒真正喜歡過誰。」
「那方面的不強啊?」宋陵揶揄地望他一眼。「但卻和認識三天的男人上了床?你們進展得很神速嘛!」
「饒了我吧!我都說了,是那天的……綜合條件……反正就是發生了一堆叫人抓狂的事……那時的我和平常的我不一樣……純粹是意外,好嗎?你就當作沒發生那件事,我也已經忘記有那回事了。」
「忘記?那種事有那麼容易就忘記的嗎?你要是經常慣於一夜,屬於一拍即合、來者不拒的那種人,也許那天的事不算什麼。可是我們都認識幾年了?鈴木之後,你和誰交往過?你想騙我也挑個可信的理由吧!比洋想必是你中意的典型吧?」
仁善張開嘴,欲言又止,而後合上,眼楮在客廳中游移了半天,最後回到宋陵臉上,認命地嘆氣說︰「我們別再提他了,行不行?」
所有的條件都湊在一起,他和他是不可能有「接著」這樣的字眼存在。
「他並非圈內的,純粹是被我煽動才會—時失去理智。在你們闖進來時,他不是還馬上誤解,說這一切是我和你安排的陷阱,故意要讓他有個把柄握在芙渠手上,好逼他離婚?你想想看,以那種方式迎接初夜後的清晨,我和谷洋還有什麼『以後』?沒了,結束了,那天晚上是個錯誤,句號。」
宋陵想到就有氣。
也對,無論芙渠也好、仁善也罷,都在那個叫谷洋的家伙手上栽了跟頭,他那自私自利、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個性缺點,八成沒救了。
倘若將善良的仁善交到那種人手上,仁善的未來才悲哀呢!她的確是不該再鼓吹仁善去想那家伙的事。
「唉,為什麼就是沒有正點的家伙,能看到我們家阿仁的優點啊?怎麼沒有一個完美的男人能將小阿仁擄走,給你幸福呢?不要這麼倒楣,永遠都讓你抽到爛簽,遇上爛家伙嘛!」捧著臉頰,宋陵悠悠地說。
「因為天底下沒有完美的男人啊!」
仁善勾住宋陵的脖子說︰「好啦、好啦,不要再談我的事了,你自己才是要加油呢!和芙渠同居之後,別再老是去參加派對、跳舞、徹夜狂歡,把人家孤單地丟在家中,否則小心被拋棄。」
「少烏鴉嘴!我已經洗心革面,要做個好甜心了。」
別的不提,自己身上還扛著對芙渠的道義責任。為了離婚,芙渠與父親撕破臉,還被斷絕了父女關系,向來都不知道「自食其力」是什麼意思的她,如今得面對全新的生活挑戰,這種時期,宋陵說什麼都得做她的支柱。
她不守著她,還有誰能保護她呢?
宋陵為此特別飛到米蘭去,向那位被她放鴿子的設計師謝罪了好幾次,連吃N次的閉門羹,直到對方原諒她,解除自己的事業危機後,才放心地回到台灣,處理善後事宜。
以前做模特兒,收入足夠自己溫飽便行,現在宋陵的想法不同了,她要為將來仔細地規劃與打算,絕不讓芙渠有半點委屈,她希望……就算芙渠與自己始終是「朋友」,她也會是她身邊最重要的那一人。
叮咚!
「啊,應該是搬家公司的人來了。我去開門。」
仁善從沙發上起身,宋陵也跟在他身後,當他要開門前,宋陵傾身在他的臉頰上一吻,說︰「保重嘍,仁善,以後也要常常和我聯絡,偶爾過來家里玩。」
「謝謝你,我也希望你和她的生活能平平順順的,千萬別找我哭訴喔!」
滿面微笑地,他們相互道別,正式結束維持半年的有名無實婚姻。
頭戴機師帽,一身深色飛行員西裝,俊臉半遮在淺灰色太陽眼鏡下的帥氣模樣,沿途引來不少青睞的目光。
結束此趟飛行任務,谷洋心中正盤算著晚上該怎麼打發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高跟鞋腳步聲,一名同機服務的女性組員出聲召喚他說︰「谷副駕!等等,等等我嘛!」
稍微放緩在輸送步道上的腳步。「跑得這樣上氣不接下氣的,有事嗎?」
「今天晚上,你有沒有事?」
他歪著頭想了一下。「沒什麼特殊的事,想找我約會啊?」
含蓄一笑,女組員把一張招待券拿給他,說︰「電影首映,我從朋友那兒弄到的,你有興趣欣賞嗎?」
低頭瞄了下片名,谷洋隔著鏡片,黑瞳蠱惑地凝住對方,性感的唇角揚起。「電影也有興趣,不過能和你一起看的話,就更榮幸了。」
討厭……寶藍色眼影勾勃出的明眸,嬌瞠地掃過他,雙頰飛上紅霞地說︰「我當然會去啊!」
「幾點?」
女組員和他約定好時間、踫面的地點後,愉快地一揮手,轉身回到自己同伴的身邊。
「怎樣?你約到了嗎?」迫不及待地探听對方口風的同儕們,好奇地將女組員包圍在中心。
「七點,華納的門口。」女組員得意洋洋的,一揚下顎說。
「哇……看樣子傳言是真的,谷副駕當真離婚了耶!雖然我有看到他的手指上已經沒了婚戒,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怎麼會有女人舍得和那麼棒的男人離婚啊?論人才、論風度……瀟灑、倜儻的他都是我們公司內最有人氣的。當年他結婚時,不知哭死多少女同仁呢!」一名老資格的女組員搖頭興嘆。
「講到這個,我也有印象。他娶的不是咱們大股東的女兒嗎?怎麼會鬧離婚的,會不會影響他往後的升遷啊?」
「只要年績到達,要升為正駕駛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如果想往管理階層爬的話……不過,他離婚,你們幾個沒嫁人的可就開心了吧?」資深女組員取笑著身旁年輕貌美的同儕。
「那也要捉得住他的心啊!人家離婚過一次,說不定對『結婚』兩字已經產生恐懼癥了。」妒忌地看著幸運的同事,女子以手肘頂頂她的腰間,說︰「不要太加油啊,下次輪我去約他。」
「哼,你想得美!我會打扮得美美的,讓他拜倒在我的裙下稱臣。」
資深女組員掩嘴笑道︰「你野心不小嘛,但可別小看谷副駕喔!他結婚前的光榮歷史,就不用我細數了吧?緋聞和他的飛航記錄表一樣,是走到哪兒傳到哪兒的。如果他寶刀未老,滑溜不減當年的話,你肯定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討厭!別在人家興致高昂的時候,潑我冷水好不好?」
「這是良心的提醒,你最好穿兩層內褲。」
「為什麼?」
「才不會被人一把月兌下啊!還用得著問。」
「啊!人家不要跟你們講了,我要快點回去泡我的美容澡了!」
羞紅臉的女組員,一顆芳心早飛到光陰的彼方,巴不得能趕快到晚上七點,和她的夢中情人約會去。
走進豪華如五星級飯店的門廳,越過懸吊著璀璨水晶燈的玄關,正想按電梯上樓的谷洋,被負責守衛的門房喚住,一疊受保管的信件依日期順序分類,送到他的手上。謝過對方後,谷洋帶著那堆信,回到自己在頂樓租下的小鮑寓。
一房一廳加一套寬敞、歐美式的乾濕分離浴室。與坪數相較,二十坪的空間顯得分外寬敞,奢侈。
當初的設計就是以招攬單身貴族為主。這棟二十五層的大廈是全面出租,標榜全飯店式的管理,每間公寓中下另外設計廚房,也無需洗衣間、曬衣場,因為這些都由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的中央廚房與全年無休的送洗衣物服務所取代。
以谷洋這種單身、無家累、對購屋置產沒興趣的人來說,再方便不過。
把信往桌上一丟,谷洋扯開領帶,執起遙控器打開屋內所有的窗簾,霎時,黑暗的室內像是被弄翻的寶石箱給圍繞,放眼望去,夜幕為底的點點星海,橫陳交錯的車河美景,盡在眼底。
可惜他有眼無心,淡淡地掃視幾秒,就進寢室內去更換家居服了。
怎麼搞的,明明記得擺在這兒的呀……谷洋翻開抽屜,想也不想地喊道︰「喂,我的襪子——嘖!」
他問誰啊?現在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人。
唉,都已經離婚兩個月了,怎麼還是不習慣呢?嫌麻煩地放棄在腳上套襪子的念頭,反正等一下又要換衣服開車上台北,現在光著腳丫子也無所謂。踩著冷冰冰的地板,谷洋管他邋遢不邋遢的,一身內衣、內褲就走到客廳,給自己拿罐啤酒,點燈,打開電視。
無聊的新聞報著同樣老套的政治口水戰,他也沒將它關上,有點聲音在屋內,總比一點聲音都沒有來得好。沒結婚前,一個人住得很習慣,想不到一下子從婚姻生活中解月兌,反倒深刻地體會到何謂「孤獨」。
本嚕嚕地喝乾一罐啤酒,谷洋邊抹著嘴巴,邊自嘲地說︰「即使是當門面的老婆,分開之後,還是會覺得有個人在身邊比較好嗎?看樣子,我也老了。」
……電視新聞仍是同樣的血腥畫面。
上次開懷大笑是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記不得了。閉上眼楮,揉著眉心,谷洋覺得最近肩膀好僵硬,真希望有人能幫他揉一揉、紓解一下——
這兒叫肩井穴,緊張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先繃緊這一帶的筋肉……
霍地睜開眼,對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笑臉,忙不迭地搖頭驅逐。
懊死!誰不好想,竟想起那家伙?明明發誓再也不想看到那家伙的臉,現在竟然會對他念念不忘?那家伙有什麼值得他想的?不僅是個變態的同性戀,還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表面上裝得像個乖寶寶,結果骨子里——
、不知羞恥、不擇手段—連身體都可以拿來當成工具,作為陷害別人的道具,這種人有哪一點值得自己多花一秒去回想的?!
一想到那天晚上那家伙激情的、熱烈的回應,以及仿佛是難以自抑地在他身下申吟、哀求、啜泣的表現,這些竟然全是虛假的演技,自己也完完全全地被他騙過,還被他吃得死死的,谷洋就想吐!
沒見過那麼惡劣的人!
比洋以前認為天底下最惡劣的,莫過於那些設計陷害別人的小人,可是現在他的想法不一樣了。比起一望即知的淺薄小人,更惡劣的是像張仁善那種人!一派正人君子、善良、體貼、和和氣氣不動怒的模樣,結果那些全是演技,全是為了要讓人卸下防備心,好去扯人後腿、捉人把柄的混帳演技。
連抱過他的這件事,谷洋都覺得後悔、惡心死了!他真想把自己泡在酒精里消毒一逼,再也不要讓他踫見那家伙,要不然他會用拳頭打歪他的臉,叫他好看!
氣憤地搔搔頭,忽然,視線落在桌面的信件堆上,一封鵝黃色的信夾雜在許多帳單中,他想也不想地抽出,翻到背面,署名竟是前妻蕭芙渠!
這可稀奇了,她會有什麼事想和自己聯絡?
信的開頭簡單地寫著︰「谷洋先生台鑒」,他登時抬高眉頭。這般拘束的口氣,她想干麼?好奇地繼續逐行閱讀下去。
近來天氣日寒,想必您一定忙於工作,在各國機場奔波吧?希望您能注意身體健康,不要過度勞累。我在每日的祈禱中,也會向上帝祈求您的安康。
這女人是在諷刺他嗎?和她分手,他就得和升官發財說拜拜,不忙碌地工作,還能怎麼飛黃騰達?祈禱安康?拜托,又不是重病快死了!
近日,搬到新的環境後,我也過著十分充實忙碌的日子,雖然什麼事都要學習,有些辛苦,但都是一些以前不曾接觸過的事,我覺得非常新鮮,也不以為苦。我會自己一個人搭公車、坐捷運了,您恐怕無法想像吧?
哼,寫信來跟他炫耀幸福了!
今日這封信的主要目的,其實是想澄清一個誤會。雖然宋陵與仁善都非常客氣,要我不需介意,但我仍舊十分掛心,總認為這樣下去,似乎不太對,因此希望能讓你明白。那日的事,真的是樁誤會,一切的巧合只能說是上天戲弄人。
比洋橫豎起眉頭,擰著眉心繼續往下看,
出於沖動,我離家到機場和宋陵見面後,宋陵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她將手機關掉,是不想任何人能聯絡上她,怕給誰添麻煩。我們就連投宿的飯店都不敢用真名,在街上找了間普通小飯店住下。
只是,宋陵畢竟走名人,該飯店的員工在未告知的情況下,竟將她的行蹤偷偷泄漏給某間八卦雜志的記者,使得我們在躲藏三日後,不得已退了房。這時,宋陵決心帶我回她家,也就是不幸的那日清晨……
請相信我,我絕不是要粉飾太平,也沒有任何欺騙。只是,你這麼指責仁善,認為這是我們共謀想逼你離婚的手段,對他很不公平,請你解開對他的誤解。
以神之名,我懺悔。
毫無頭緒的我,臨時的起意而帶給你與仁善的莫大困擾,我始料未及,如果再讓我重新考慮,我一定選擇不會給人帶來困擾的方式。請接受我的道歉,也請相信我的代辯。
這件事仁善和你一樣是受害者,不是加害人,錯都在我一人身上,要怪,請怪我吧!
看完信之後,谷洋的心先是一陣動搖。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封文情並茂的信,寫得如此誠懇,幾乎……差一點……就讓他相信這一切都是誤會。
可是再仔細一想,谷洋覺得芙渠才是那個被蒙在鼓里的人。
單純的芙渠,哪里曉得宋陵與仁善的真面目。是她被騙了吧?一個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另一個人,何況現在有手機這麼方便的東西,倘若宋陵隨時想避開她,單獨與張仁善取得聯系的話,都可以輕易辦到的。
對,說不定就是張仁善將他趕離家門之後,立刻和宋陵通過電話,兩人商量著該如何陷害他……站在宋陵的立場,當然是希望芙渠越早和他分手,她才越能名正言順地接收芙渠。至於張仁善,大概是收了宋陵不少好處,才肯犧牲色相與,引誘他上床吧!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畢竟,張仁善又不是沒嘴巴,當他在眾人面前怒罵他是陰險小人,連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時,張仁善可是一聲也沒吭,甚至還笑笑地間接承認說︰「你要這麼說,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呸!般不好那家伙久沒男人,性饑渴得很!順水推舟地利用了自己滿足不說,還可一石二鳥地做人情給名模老婆,日後那間工作室就不乏顧客上門,找他做造型了。
卑鄙、無恥、骯髒!
比洋將芙渠的信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中。
欺騙過我的人,我永遠不會原諒他的!你是白費這苦心了,芙渠。
雖然國片日漸蕭條,但好萊塢的洋片攻勢可是從未停過。挾著大牌明星的招牌,再加上一些沒得演國片,退而求其次,能得到鎂光燈注目就萬分高興的本土偶像、藝人的捧場,就足以炒熱首映會的票房,讓一張電影票也能達到炙手可熱的地步。
戴著太陽眼鏡的谷洋,一身帥氣的裝扮,往華納門口一站,還有些不明究理的小女生在旁邊頻頻騷動地說︰「是誰啊?是不是明星×××啊?」
厭倦地把手上的菸往不銹鋼菸蒂筒一扔,看一眼腕表。那女人再不來,他就要放她鴿子了!天知道,為什麼女人的時間觀念永遠和男人不同調!
「抱歉,讓你久等了!」遲到五分鐘的女子,精心打扮得入時而摩登,活像是從哪本日文雜志上走下來的標準夜游裝扮。
有空打扮得這麼美,怎麼不會少花五分鐘梳頭,準時抵達啊?在心中抱怨著,谷洋曲起手臂說︰「我們進去吧。」
斑興地把一手滑入他的胳臂彎中,親密地攬著,女子高興地向四周炫耀的抬高下顎,孰知同時,谷洋用另一手掩嘴打了個呵欠,暗處的竊笑聲隱約听得見。
好不容易在人山人海中找到兩人的座位,燈光卻遲遲不暗下來。
原來是首映會的特例,一對電視上眼熟的男、女主持拍檔,站在舞台前方,開始漫長的介紹與儀式。
正想閉目養神的谷洋,卻听到了一個他沒預料會听到的名字!
「……還要謝謝今晚鼎力相勸的張仁善個人造型工作室。張先生,謝謝你將我們的女主持人妝扮得這樣漂亮,正有如這片名一樣,實在是『驚為天人』呢!」
迅速地張開眼,谷洋在舞台的角落處找到那抹熟悉的瘦高身影。對主持人開的玩笑,張仁善秀氣的臉微紅,靦腆一笑,退到舞台邊緣。谷洋追逐著他的一舉一動,接著看到他身旁還站著另一個眼熟的家伙。
「另外,我們也沒忘記飛島S美容沙龍的鈴木先生所提供的三個幸運兒名額。大家可以在電影結束後,憑票根參加抽選,以獲得免費到該沙龍去享受變身的奇跡。千萬別錯過了!大家久等了,那麼,好戲開鑼!」
比洋才看到那個叫鈴木的家伙,一手親熱地搭上仁善的肩,雙雙走下舞台,放映室內的燈光便有效率地熄滅。
可惡!
比洋不曉得這股焦躁感由何而生、為何而來?只知道這股情感波動,讓他想破壞什麼、砸毀什麼!
掃住座椅扶手的指端泛白。
這部片是典型的好萊塢喜劇,描述丑女愛上帥哥的故事,因此里面不斷出現丑女出糗的場面,弄得滿堂的人哄笑。然而,從頭到尾,谷洋的眼楮根本不曾停留在畫面上,也不曉得自己看了什麼。
因為他所看的,是靠近前方的貴賓席上,那不曾回頭注視自己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