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朱深的紅絲絨重重疊疊,囚禁住滿室的暖昧春光。
揭開赤色床幔,男人翠綠的瞳凝視著橫躺在床海中的人兒。
皓白的膚,瑩瑩地迸出一顆顆剔透的汗珠,從濡濕的鴉羽黑發,到形狀姣好的額、高挺雅致的歙張鼻翼,最後匯集在小小的鎖骨凹窪,滑下。
「難受嗎?」
人兒難忍地扭動著身,微乎其微地一頷首。
他張開焦距渙散的黑瞳,被咬得紅腫的唇在三兩次嘗試著蠕動後,終于成功地以遏抑、沙啞的細聲說了出來。
「……求……求你……放了……把它……解開……」
金色的眉意外地抬高。
想必是非常的「難受」吧?否則向來頑固的人兒,不會這般輕易地求饒。從剛剛到現在,才過了多久?十分?二十分?不,或許對深深陷入與理智夾縫中的他來說,恐怕有如一輩子那麼久了。
其實他根本就不必這麼痛苦的。
男人彎下腰,在他耳畔柔聲說道︰「要怎麼樣才能解月兌,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伊凡。不要管該死的鏈子會不會斷,你就老實地將自己的宣泄出來吧!沒有什麼好遲疑的,是男人都知道該怎麼做,只要听從你的本能。瞧,這兒已經這麼熱燙了,多可憐,被勒得這麼死緊。」
「不、不要踫。….」抽氣、閃躲,黑發在紅色的床單上甩弄。「住手、住手!」
男人的手指隔著細小的木珠壓迫著。
硬珠彼此推擠、輾轉,刺激得原本就半的,更形硬挺。
本來就已經被密纏得沒有空隙的珠煉,在被迫撐開的時候,串連其中的細細舊棉線,無聲地裂斷一縷、兩縷……
「啊、啊啊……」
一邊是恐懼會將珠煉扯斷,一邊是渴望能被松綁,矛盾的心像是同時跟著棉繩被拉扯、被分裂。
「怎麼了?你寶貝的十字架好象快要被撐斷了喔!」
仰高粉頸,強烈震顫的四肢在極力控制中抖擺著,喉嚨發出窒息的苦喘。盈眶的淚不住地打轉,薔色的暈在雙頰渲染開來。
淒楚而可憐的模樣,看在男人眼中既是于心不忍,亦是怒火中燒。為了個不值一文的破爛十字架,忍耐到這種地步,有必要馮?
你越是想保住它,我就越是非將它給弄壞不可!
翠瞳增添幾許深濃的暗怒狂潮。男人打開放在床邊小桌上的珠寶盒,挑選出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粉紅珍珠,然後把含有助興成分的軟膏涂抹在上頭,重新回到黑發人兒的身邊。
「這是第三顆。先前的兩顆似乎還不夠看,那麼這第三顆應該能幫助你早點掙月兌這只十字架的束縛吧?」
香汗淋灕的嬌顏在乍見珍珠的瞬間,浮現慌張與恐懼。雪白的身軀,在赭紅床單上向後蠕動,希望能在男人動手之前,快快逃離,逃得越遠越好。可是他卻忘記了自己之所以靜靜躺著的理由……
「啊!」
深埋于體內的光滑珍珠隨著他的動作,骨碌滾動,擦撞著軟女敕敏感的上把蝕骨酥麻的火,狂野竄出。
而在他分神壓抑那把火焰之際,男人已經扣住他一邊的腳踝,一吋吋地將他拉回原處,並強迫他曲起膝蓋。
「不要……」
滑溜的珠子在大腿內側擦過,冰冷地烙在發燙的部位上,勾出婬媚無比的喘息。他不住地搖頭、央求,什麼矜持、自尊、控制,早已蕩然無存。只要能從這種欲仙欲死的痛苦怏感中解月兌,他再也不會……絕對不會……不會……重蹈覆轍。
「放輕松,第三顆會比先前要容易許多才對上
硬質的外物貼著花蕾,由綻開的小口處入侵,由于涂抹了相當多的潤滑膏,因此幾乎是毫無阻礙地、輕松地被吞了進去。
「啊啊——」
推入珍珠的指頭順勢攪動,賦予那幾顆珠子將人逼至瘋狂的使命,珠子也不負期望地,在他的體內掀起一波又」波的巨浪狂潮,吞噬掉他的理智,推擠他往更高、更強烈的炫目失神之巔挺進。
「你在堅持什麼?守著一串珠子能代表什麼?死去的人就是死了,你再怎麼思念他也不會活過來的。」
第二根指頭接著探入,不容赦免地在抽搐開合的花蕊中抽動著。
「我就是要你把他給忘了,斷了對他的思念,牢牢記住現在的你是屬于誰的東西!」
兩人激烈的喘息在空氣中交雜著。
陰森的翠瞳是無法擺月兌的咒縛,一層層地纏繞著,捕獲住他。
逃不掉的。
如今已經被自己所賣掉的靈魂,還想逃去哪里?還能逃去哪里?
哪兒,都沒有活路。
黑發人兒口中逸出一聲急促的啜泣後,那再也控制不住的霎時掙開束縛,嘩啦啦四散飛開的木珠沾著白濁的液體,滾落在上等絲綢床單上。
終于……結束了。
他頹然地閉上眼,一行清淚從眼角悄悄地流出。男人的手心貼上了臉頰,他知道,卻不想去面對男人炫耀勝利的得意眼神。
「還沒有完,伊凡。」
揩去他的熱淚,男人親吻著他的眼角、眉宇,最後是他紅艷艷的雙唇。先是輕啄、吮吸,接著是深狂的熱吻……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為止,他才松開他。
翠瞳寫著顯明的,說︰「接下來,我要進去,到你的最深處,讓你火漾的絲絨將我包得緊緊的,和你一塊兒去天堂。」
他對他的渴望是不知饜足的。
沒有到期的一日。
永無限量。
將黑發人兒攬起,抱到自己雙腿上,由後方支撐住他的腰,男人小心翼翼地引導他把自己的納入……
「哈……嗯……」
在入侵的壓迫快感中,錯亂地搖動著螓首的人兒,恍惚地抬高了嬌艷的濕漉臉蛋,嚶嚶啜泣起來。
一下、兩下,男人灼熱的挺入他的深處,而他也貪婪地圈住、束著他,激烈的收縮將他完全包里,並在男人的腿上搖擺著的雪白雙臀,索討著更深、更強的快感。
完全被毀滅的自制在熱火中化為灰燼……
此刻,他只是一頭追求快感的獸。
男人心滿意足地凝視著他的痴態,以指尖臨摹著他濕紅的唇畔,在失控的節奏中、在卸下一切的束縛之後,他總算得到全部的他了。
為我而狂亂吧!
愛我吧!
緊緊扣住了他的腰,展開一波更強的沖刺,男人令他發出了歡愉、喜悅的申吟,自己也嘶吼著︰「我的!你的全部都是我的,伊凡!」
彌漫著野獸氣息的婬靡儀式,持續到夜幕低垂的深夜……
☆☆☆
初次晉見女王陛下,不可能不緊張。
伊凡從未想過以自己的身分,會有受邀到宮中的一天。與這衛羅斯王國中最重要、也是最有權威、能支配任何人生與死的人物,見上一面。假使一言一行稍有不敬,也許就會為自己、為家族帶來莫大的災厄。
「沒有什麼好緊張的,等你看到她就知道了。女王陛下既不吃人,也不會隨便就砍人的頭。」渥夫瞥見他略微蒼白的臉色,取笑說︰「你等一下別在她面前暈倒,不然可糗大了。」
「我不會的,閣下。」伊凡蹙起眉。這實在不是件好笑的事。
「那就好。」親昵地伸手撫模伊凡的衣襟,渥夫非常滿意它柔軟的觸感。「人要衣裝,這件藍袍襯得你的發色烏黑光亮,很好。」
「這不是你向裁縫師指定的衣料嗎?」伊凡淡漠地橫他一眼。
「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憑你衣櫃中的那幾套衣服,洗了又洗,不是舊的就是破的,哪里能有適合出席宴會的服裝?我是看中那名裁縫的手藝,才為你訂制幾套禮服,你不中意可以告訴我。」
「問題不在那兒。」
「那是什麼問題?」
伊凡閉上嘴。再繼續爭執下去,誰知道這名暴君是否又會借著懲罰之名,做出像上次的……在心中搖搖頭,伊凡可是不想再嘗那種滋味了。如果渥夫想送他華服那就送吧,畢竟自己是他所買下的「女圭女圭」,他要怎麼裝飾自己,就隨他高興了。反抗他的意志,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只是一想到自己竟連穿衣的自由也沒了,伊凡便覺得進入軍校未必不是好事。一樣是不能自由選擇穿著的衣服,那還不如穿著軍校的制服,至少和四周的人是同樣的,而不像此刻,有這種「被人買下」的卷標貼在身上的感受。
再過兩周,伊凡的生命將有重大的轉變。
餅去他並沒有從軍的念頭,可是當渥夫告知他,已經替他安排好就讀軍校的事宜後,他忽然看到一線的曙光。貧窮貴族想要出人頭地,想要不從商而能獲得豐渥薪餉的,就只有從軍」途了。
就讀軍校的這兩、三年,或許會有點辛苦,可是畢業後,只要選擇「有前(錢)途」的軍隊加入,伊凡便可兼顧到家族的開支,不必像現在事事依賴渥夫……
目前,他的心中已有幾個軍團作為目標。細數駐扎在斯科城的軍團並不多;一是人人向往的禁衛軍,另一個則是惡名昭彰的暗殺組織︰鷹眼軍團。這些,都是可能的選擇。
聳聳肩,伊凡不急著做最後決定,畢竟離那一日尚早。
現在,最讓伊凡掛心的,還是自已在軍校念書時,不能親自照顧喬與娜娜的這件事。
雖然可以將弟妹托給安莉——本是大公府邸女僕的她,現在幾乎成了奧古史坦的女管家。她細心又不多話,是個可以讓伊凡放心的保母人選,可是伊凡無法說不擔心就不擔心。
尤其是娜娜,她需要人格外費心地照料。一點寒冷、一點病菌,都可能會讓娜娜穩定下來的病體再次復發。醫生曾說過,要是再讓娜娜發燒一次,後果就不堪設想。
不!娜娜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天國的養父會代替自己守護著娜娜的。
「女王陛下駕到。」
回過神的伊凡,急忙起身迎駕。相反地,渥夫卻一點兒也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在一群禮服華麗的女官簇擁陪伴下,身著金色綢袍的矮小熬人進入了接見廳。一頭醒目的紅發在女官群中,非常容易辨別。看到她平庸的相貌,伊凡有些吃驚,因為她實在和渥夫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硬要說出哪里能看出他們是母子,大概就是那雙同樣炯亮有力、璀璨耀眼的翡翠雙瞳吧!
熬人的目光先是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接著便轉向了伊凡。
「伊凡.愛.奧古史坦就是你嗎?孩子。」
女王意外地有著一副脆亮如鶯的好嗓子。
「是的。小民伊凡,非常榮幸能見陛下一面。」以過去在校中學習過的完美儀姿,伊凡單膝曲下,單手置于胸前說。
「讓我們省了那些繁文縟節吧!請坐下,孩子。」口中的話語雖然親切,但眉眼間、一舉一動間,都流露著領導者傲慢與疏遠的冷漠。
「多謝陛下。」伊凡不敢踰矩,等女王坐下後,才回到原位就座。
似乎對伊凡的知所進退頗為贊賞的女王,露出一絲微笑,然而在看見兒子仍是一副愛理不理人的模樣,不由得蹙起眉。
「渥夫,你這孩子,看到朕為什麼一點表現都沒有?」遞出一手,示意。
這時才懶懶地由自己的座位站起,渥夫趨前執起母親的手背,在她象征權位的紅寶戒環上印下一吻。「日安,陛下。」
「瞧你這副沒精神的模樣,昨夜去做了什麼壞事?」
一聳肩,渥夫回到伊凡身邊,攬著他的肩膀說︰「都要怪這家伙,昨晚折騰了我一整夜。」
伊凡唰地紅了臉,他、他怎能在女王陛下面前胡說八道?!萬一女王當真了……無地自容得想立刻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伊凡無聲怒瞪著渥夫。
「你不承認啊?」渥夫大笑著。「就是說啊,有誰會承認自己輸牌輸得那麼慘,哈哈哈!」
「牌?」女王揚起一眉,那挑釁的模樣和兒子如出一轍。
「我和他打了一晚上的橋牌,他堅持自己一定會嬴我,卻每局都輸給我。為了讓他討回公道扳回一城,所以我們打了一整晚。」渥夫惡劣地朝伊凡微笑說︰「你現在認不認帳?」
「……是我輸了沒錯,閣下。」嚇出一身冷汗的伊凡,嘆息地說。
女王也跟著微笑了。「朕也非常喜好橋牌,哪天你們也來陪朕玩玩橋牌吧?」
「橋牌是雙人才好玩的,三個人要怎麼玩?」一擺手,大剌剌地蹺起二郎腿,對母親的示好視若無睹,渥夫說︰「況且陛下是個大忙人,哪會有空和我們打什麼橋牌呢?」
「你這孩子!」
縱容溺愛的笑掛在臉上,女王繼而打量著兒子身邊的「朋友」
坦白說,洛琳女王想見伊凡的理由,不為別的,就是想確定一下他是渥夫的「什麼」朋友。
渥夫周遭的「抓群狗黨」,她見多了,不都是那些宮廷內廝混成性的壞孩子們。她從不干涉渥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因為她知道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總會有那麼一段貪玩的日子。渥夫固然喜歡呼朋引伴,但她卻看得很清楚︰他知道那些酒肉朋友是烏合之眾,也不會同那些壞孩子講什麼真心、真意。
可是……
好俊的孩子啊!
女王不知道,天底下竟有生得這麼細致美麗的俊俏男娃兒。
唇是紅唇,齒是白齒,黑瞳是瓖著星光的夜,眉是炭勾的彎柳。象牙白的膚色不但沒有成為他的缺陷,反而映現出一種迷人、魅惑的異國風情。假使伊凡.愛是個女娃兒,那麼她倒比較擔心他會給布里司基家族生出了個混血雜種。不過,幸好這種擔心,終究是不會發生在男子身上的。
我是不擔心渥夫和你有無關系,伊凡.愛。那不過是芝麻小事。
才一眼,女王已經知曉,昨夜寶貝兒子就算真的沒睡,也不會是和這位清秀俊俏的美少年玩什麼橋牌。
我生的孩子是什麼性子,我豈會不知道?
渥夫若是能忍耐得住美食當前,卻文風不動……那他就不是渥夫了。
我擔心的,是渥夫對你有多認真?孩子。
對于寶貝兒子想要的一切,不管是什麼,洛琳女王都想滿足他。
渥夫的父親是這輩子,她唯一真愛過的男子,亦是她到現在還難忘的舊情人。每當回想起情人那俊俏的面容(渥夫是越大越像他父親了),洛琳的下月復還會泛起一陣情熱的濕。
要不是當年自己身為衛羅斯國的王妃,實在不能拋下重任,她真的很想與渥夫的父親遠走高飛。
無奈,那男人在得不到她點頭應允私奔後,失望地遠離了這塊大陸。輾轉听說他搭上了某艘冒險家的船,去找尋尚未被人發掘的新樂園,從此爾後下落不明。
所以渥夫的身上不只有她講究實際、不擇手段、跋扈蠻橫的冷血,也流著那男人熱情奔放、孤注一擲、不計後果的熱血本質。
天底下沒有比母親更了解自己孩子的。
他是她懷胎十月、冒著丑聞曝光、費心安排也想要生下來的寶貝兒子。
就算渥夫是她命中的克星、是她的小冤家,讓她嘗遍熱臉貼冷的苦滋味,可她對兒子的愛依然不會有所改變。
她像是願意為孩子迎戰任何凶猛野獸的母獅,假使有人意圖對兒子不利,或是對兒子造成威脅,這頭母獅便會張大牠的口,展露她絕不留情的利牙將敵人殲滅。
倘若渥夫非常中意這孩子,做母親的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要是渥夫愛上了伊凡,她便不能允許他繼續活在這世上。
渥夫總有一天會是這個國家的王。洛琳曉得現在還不是公布這件事的時機,但她早就想好了該如何讓渥夫排除萬難地登基。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去策劃,她會讓朝中那些唆的幾代朝臣們,全閉上嘴巴。
一名霸主的身邊,可以收著男寵,但不能留著禍水。
洛琳虛假地微笑著。「听說你在蘇茲是位品學兼優的學生,和渥夫截然不同。我一直非常想知道渥夫在校內都在做些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伊凡。」
少年微訕地瞧了渥夫一眼。
「不要緊,你說,渥夫不敢怎麼樣的。」以扇子遮住自己帶笑的唇角,女王做出開明、和善的表情。「有朕做你的*山,你不必害怕。」
少年苦笑著。「陛下想知道什麼呢?」
「伊凡,你敢出賣我?」
「這是陛下的命令,我不敢不從。」
「你這家伙!」
笑看著兩個年輕人扭打在一起,宛如無邪的小鮑狗在嬉戲,女王的心中卻已經做出了判斷。
日後,她將把這孩子安放在自己身邊,就近監視著。假使她現在就對伊凡動手,渥夫也許會氣得做出什麼蠢事來。不妨讓他們再快樂一段日子吧!等渥夫厭倦他,抑或是他對渥夫的未來已成為一種威脅與障礙的時候,再除去他也為時不晚。
美麗的人,無論男、女,都是一種罪惡。
特別是美麗,卻又毫無權勢的人,因為他們會招惹來許多無端的紛爭。歷史上已經有太多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
結束與女王的會面,伊凡肩膀上的沈宕巨石,忽地減輕不少。
「陛下比我所想的要和藹許多,人也很親切。」走在宮中通往外殿的甬道,伊凡主動開口說。
「傻瓜!別被老太婆的外表騙了,她可不是*和藹、親切才能把前任君王給踹下台,自己登基為王的。」渥夫冷哼道。
即使曾耳聞渥夫與親生母親之間有隔閡的情況,可伊凡卻沒想到會如此嚴重。任誰都能看出,女王陛下非常疼愛渥夫,而渥夫似乎並不怎麼領情。
這是活在幸福中的人,不知珍惜現狀的奢侈。
像他,即使曾有被雙親賣到兔子窩的經驗,卻仍會想念著那早已形影模糊的雙親。假使神子能允許他們與自己見面,伊凡一樣渴望能擁有雙親的愛。
「不管你怎麼說,今日我很高興能與陛下會面。」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你心情這麼好,那就再陪我一下吧!苞我來。」諷刺地說完後,渥夫拉住沒有防備的伊凡,離開復雜宛如迷宮的走廊,直接穿越過中庭的小花園。
在完全不知道方向,只能隨渥夫左右的伊凡面前,一幢與宮殿建築並不相連的精巧小祈禱堂映入眼簾。金色圓頂在陽光下折折生輝,十字架矗立在頂端,顯得聖潔而莊嚴。
渥夫把不知從哪兒取來的鑰匙,插入木門的鐵閂間,推開了它。
扁線由三面牆上所瓖的七彩玻璃聖畫透射到地面,成了一束束斑斕絢麗的彩影,肅穆得令人屏息。
一瞬間,伊凡看傻了。
「這里是?」
渥夫站在他的身後,回道︰「歷代的衛羅斯王專用的祈禱堂。在這兒,每位統治者不知在祈禱著什麼?是祈禱國泰民安,或是希望自己的敵人全部被消滅,這就不得而知了。」
無論祈禱的內容是什麼,這確實是一座令人心生虔誠之意的莊嚴之地。伊凡不知不覺地走到祈禱台前,曲下雙膝,雙手合十地祝禱著。
天上之父啊……
請您傾听謙卑子民的禱告。
我滿身的罪惡,請您寬恕。我滿心的憤恨,請您洗滌。我願自己能通過所有您賜給我的層層考驗而不氣餒。我願把自己交到您的手上,請您、請您大發慈悲地指引我一條通往無邊光明的道路。在我迷途茫然的時候,為我點上一盞明燈。
喀啦!在听到細碎的金屬聲響時,伊凡中斷了禱告,他睜開眼,看到的是一條垂在自己頸間的銀煉,以及懸掛在底端,以許多顆藍寶、青石瓖成的十字架。
「這是我手中唯一有的父親遺物。」
伊凡執起它,回頭看著佇立在不遠處的男人,黑瞳是疑惑,也是不解。
「我將你的十字架給弄壞了,便賠你一個。就像你的十字架對你而言是珍貴的東西一樣,這條鏈子也是我從小不離身的寶物。我將它送給你。」
咬住下唇,伊凡盯著這顯然比自己原有的十字架要昂貴數十倍的「寶物」,搖著頭說︰「假如它對你而言是那麼珍貴的,那我更不能收下了。」
「哼!你是想告訴我,你的十字架是無可取代的嗎?」綠眸挑釁地瞇起。
「……」伊凡知道這會觸怒他,他也記得自己曾發誓絕不重蹈覆轍的,可是他實在無法順從。「是的。不管你給我什麼十字架,它都不是父親給我的那一個。」
何況,他一個人失去寶物就算了,沒道理要兩個人都失去。
「那麼你就從另一個角度來想。」
蹲到他的面前,渥夫扣住他的耳朵,將他的臉拉近自己。「這是我給你的枷鎖,時時刻刻你都要戴著它,好記住自己的主人是誰。就像寵物頸子上的鐵鏈一樣,用來提醒牠們的身分。」
惡毒的語言,隱藏住男人的真心。
「……我知道了。我會戴著它的。」伊凡自嘲地想著︰不知道自己該算是貓或是狗?
「很好。」
一吻落在伊凡的唇上,渥夫不疾不徐地將他推倒在地上說︰「在神的見證下,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扣子被解開時,伊凡緩緩地閉上雙眼,胸膛上的十字架沉重地束縛住了他的心,而這份沉重將會是永遠的--直到男人厭倦這游戲。
☆☆☆
昨夜,一封來自北歐某國的信函被送到伊凡的手中。
信是謝維克親筆寫的——
伊凡學弟英鑒︰
倉促地離開衛羅斯,未能與你見上最後一面,實屬遺憾。其實我曾想去見你的,但被該死的渥夫阻止了。因為他擔心我會干擾他的計劃,所以在我有機會前往斯科城之前,竟以蠻橫的方式將我的行程竄改,逼得我不得不倉促離開。
但,老實說,我也不想再待在那笨蛋的身邊了!朋友一場,看他選擇愚蠢的方式自滅,實在令人氣餒。我並不認為他現在所做的事是正確的,但我卻要請你同情一名不知該如何去愛的男人的笨拙。
他是愛你的。
相信我。我看過他身邊來來去去多少情人,但他從未顯露過一絲的情熱。他總是對他們十分冷酷,從不會在乎,從不吃醋也絕不可能有什麼獨佔欲。他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冷血男人。至少在你出現之前的他,是如此。
我不知是你改變了他,或是他遇見了你才露出天性。
總之,當我知道他想利用你身處的困境,將你買下時,我真的憤怒極了。
那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罵上他千萬遍也平不了我的怒氣。他絕對不該這麼做,而你更是絕對不該接受這種交易的!
如果你夠仁慈,請拒絕他吧!
讓那男人清醒,知道自己鑄下的是什麼樣的錯--竟想以權勢換取人心!及早地讓他明白,想要一個人的愛,便該正大光明地追求才是!
我相信聰慧如學弟你,一定能辦得到的。
另,本信附上的支票,請當作是學長幫助學弟度過難關的心意,不要拒絕我。用這筆錢來改善自己的困境。
伊凡看完後,把支票連同信箋一並地燒了。
就當從沒收到過這封信。
那時候的伊凡臉上掛著冰冷的表情,他望著逐漸吞噬掉所有的火花。
抱歉,謝維克學長。
你錯看學弟了。
我並不仁慈。事實上,我是殘忍的。
我不愛他,也不會愛他。
但,我可以把自己賣給他。這樣子正好互取所需,這樁交易才會成立。
假使他真的愛我,那麼我便會讓他持續這無望的愛,直到我不再需要他,或他不再需要我為止。
伊凡一直注視著它,直到它化為灰燼。
我希望你繼續為我神魂顛倒下去,渥夫.拉沃爾。
交易已達成,只要男人愛著自己的一天,那麼奧古史坦家的安泰就不會被動搖,而這是伊凡唯一在乎的。
愛,不一定會以什麼樣的型態降臨。
愛,不一定會是溫暖的、心安的或是仁慈的。
愛,有時是殘酷的、不仁的,甚至是在命運的裙襬下,喜好惡作劇的。
……可是,人們依然會祈禱,祈禱有一天,愛能救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