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後。
二○○二年深秋楓紅時節,一場世紀婚宴中——
「太好了,我接到新娘捧花了,真棒!」唐澤茵茵高興得在人群中又叫又跳,晶瑩剔透的小臉因興奮而嫣紅,沒想到在眾多未婚女子的爭奪大戰中,她竟拔得頭籌。
這是她第一次擔任伴娘耶,就從好友兼新娘子的雪兒手中接到花束,這真是好運的象征啊!
「真是恭喜你,你一定會成為下一個結婚的人。」眾女人圍過來恭喜她。
「我又沒對象。」茵茵故作優雅,巧笑倩兮,心下其實在想——若是真有男子不嫌棄她是狼人的話,她才可能嫁得出去。
「伴郎桑杰斯啊,他又酷又帥,迷死人了。」她們說著,目光飄向一身黑西裝,立在門口動也不動的男人。
「他哪里帥?簡直像門神似的。」茵茵可不敢領教,「你們不知道我初到的那天,竟然被他凶巴巴的惡魔樣給嚇得昏倒哩,比起我理想中的溫柔情人,他還差得遠咧!」
茵茵的話一出口,眾女人全拿她當怪物看,「怎麼會呢?他是保全界的知名人士耶,名下除了保全業還有好幾家銀行,是最有身價的年輕富豪呢!」
「對啊,對啊,我爸的公司保全也是他負責的。」
「而他本人只專為司徒野效力,是司徒野的私人保鏢呢!你們瞧他運動家的體格,若我有個老公像他這樣,可以保護我,那該有多好。」
眾女人爭相為桑杰斯護航,茵茵瞧她們口水都快滴下來了,真感到不可思議。那個桑杰斯有什麼好,她跟他一點也不對盤!
她聳聳肩,不再發表和他相關的言論,捧著花束喜滋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路上她感覺很多人都羨慕地看著她,她內心竊喜卻也好緊張,但她提醒自己此刻她可是穿著伴娘禮服,代表著女方啊,她得表現得優雅些、含蓄些。她垂首斂眉,面帶微笑,忽然——
「哎呀!」她是撞到牆了嗎?她揉著撞疼了的眉心,猛地抬起頭,接觸到一臉清冷、黑眸深不見底的魔鬼——伴郎桑杰斯!
「你這女人走路不看路嗎?」杰斯眯起眼,話中有幾分煩躁,也許是今天現場來了太多女人,走到哪兒都听得到女人聒噪令他難耐,但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他得和這個一臉嬌憨的小女人一起擔任伴郎、伴娘,老實說他這輩子還沒這麼痛苦過。
「你……這個……小小……男人,不……長……眼楮……嗎?」茵茵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一見到他說話就結結巴巴,心跳頻率失控,呼吸困難!
小小男人?杰斯眯起眼,瞪得她幾乎窒息,「你……你……給……我滾……遠……一點,口吃女。」杰斯學她講話結巴,大咧咧地損她。
「你……你……可惡!」茵茵氣得跺腳,恨死他野蠻的言行,還有那雙可惡的眼楮及嘴巴。這梁子結定了,如果有一天她變成狼人,頭一個咬的人就是他。
「借……借……過。」杰斯佞笑,推開她,不再理她,徑自走向正和人應酬的司徒野。
「火……大……」茵茵扁嘴,快步走回主位,坐到新娘子的身邊。
「怎麼了,我美麗的伴娘?」雪兒見好友氣呼呼的,不禁問她。
「都是那個杰斯!」咦?!茵茵自己都覺得奇怪,結巴竟然不見了!怎麼會這樣?
「我總覺得杰斯和你挺登對的。」雪兒睜著閃閃動人的美眸說。
「才怪!」茵茵嗤之以鼻,小心翼翼地把新娘捧花放在膝上,拿起宴席上的飲料喝,去去心頭火。
「你又沒男朋友,他也沒有女朋友,我和司徒野來湊合你們。」雪兒試探地說,「我都嫁人了,你也別小泵獨處。」
「噢不!謝了,我寧願小泵獨處,明天一早我就要搭機到非洲去了。」茵茵謝絕推銷。
「你不回日本去非洲做什麼?」雪兒感到詫異。
茵茵神秘地望了望四下,小聲地附在雪兒耳朵上說︰「我想去找我爸爸。我一定要親眼看看爸爸是不是真的被狼同化了,這是我的終極秘密,千萬別告訴我媽。」
「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到人生地不熟的非洲,萬一遇到食人族……」雪兒覺得很不妥當。
「噓——小聲點,食人族可能不吃狼人吧!」茵茵低聲說。
雪兒感到啼笑皆非,但她身為茵茵的好友,知道這是茵茵從小以來的心結,而且據茵茵自己說,她曾看過生父的照片,確實長得像狼人。
「哎!」雪兒為好友感嘆,但她心底打定主意,絕不放任她一人獨行,放眼看去,也就只有杰斯有能力保護她了;今晚她就和司徒野商量,派杰斯暗中守護茵茵去一趟非洲。對,就這麼辦!
「保重了,明年生個胖女圭女圭,我再來看你。」茵茵擁抱雪兒,一想到今後不能常常見到好友,心底真是很舍不得。
「你也保重。」雪兒也很不舍,兩人互道珍重再見,更希望茵茵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深夜書房中。
「大哥找我有什麼事?」這麼晚了司徒野竟沒有享受洞房花燭夜,卻傳喚他來,杰斯覺得奇怪,而他一入書房發現新任嫂子雪兒也在。
「杰斯,事情是這樣的,雪兒的好友唐澤茵茵,明天要啟程到非洲找她失散多年的父親,雪兒和我希望你能一路保護唐澤小姐,直到她平安返回日本。」司徒野說明因由。
杰斯怔了一怔,眉峰蹙緊了。
「請你幫個忙。」雪兒也央求。
杰斯黑眸沉下,濃眉糾結得更厲害。他當然想說「不」。可是當著大哥大嫂的面,實是難以說出口,正當他思忖著該如何回絕之際——
茵茵正好整理完行李,離開房間想到客廳倒水喝,路經書房時發現書房門沒關好,而且里頭有人,她從虛掩的門縫探進去,呵!司徒野及雪兒都在,還有那個可惡的杰斯也在,他們這麼晚了不睡難不成在開什麼秘密會議嗎?
她細細的單鳳眼彎成弦月狀,一臉好奇地把耳朵貼向門縫,樂于暗中參與會議。
「唐澤小姐何需我保護,她長得夠安全。」杰斯說了個自認「合理」的理由拒絕。
唐澤小姐……不就是她嗎?!茵茵指著自己的鼻子,感到訝異,難不成她是他們討論的主題?
如果是的話,那這杰斯就不只是可恨而已,肯定眼楮也有毛病;她從小就被人們夸獎外在美加內在美還很卡哇伊(可愛),而他竟說她長得夠安全?!她鼓起腮幫子,紅唇嘟得老高,生氣!
「好歹來者是客,而且非洲那麼遠,萬一她有個不測,對她的家人難以交代。」司徒野可以了解杰斯痛恨接近的緣由,但他深深覺得有必要請杰斯幫這個忙。
「是她自己要去非洲的,又沒人架著她去。」杰斯「更合理」地表態。
茵茵漲紅了臉,惱怒地瞪著杰斯,終于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
「拜托你杰斯,你不了解茵茵她雖然精通忍術,看來好像很堅強,其實她的心靈脆弱,時常感到很不安。」雪兒動之以情。
「她有什麼好不安的?」杰斯不以為然。
「她……」雪兒正要曉以大義,沒想到書房的門被「一陣風」吹開了,大伙兒詫異地往門口看去——
茵茵顧不得此時自己穿著睡衣,匆匆走向雪兒,拉著她的手臂,臉紅脖子粗地阻止她︰「雪兒,別跟他說,去非洲……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
「說得好,省得我浪費時間。」杰斯冷冷地掃了茵茵一眼,唇線嘲諷地揚起。
茵茵細致的單鳳眼噴出火花,怒瞪著他,她很想反唇相譏,可是偏偏在他面前,不爭氣的舌頭竟又開始打結︰「我……才……不……稀罕……咧——」
「是你自己說的。」杰斯樂得應和。
「當……然。」茵茵別開臉。
「不,不成啊!茵茵你別逞能,讓杰斯陪著你,他是專業保鏢。」雪兒不贊成。
「我不需要保姆。」茵茵面對雪兒說,發現舌頭又靈光了,還說得挺順溜的,而且還順利地嘲弄那討厭的杰斯。太好了,她終于找到說話不打結的竅門——別看著他就成了。
「你在侮辱我的專業?」杰斯俊臉緊繃,沒想到這大舌頭女孩也有伶牙俐齒的時候。
「誰知道你究竟專不專業啊?」茵茵回避他那雙可惡的眼楮,又順利地損到他了,她暗自竊喜。
「我在保全界少說九年了,九年前你還在吃女乃呢!」這話說得極輕、極冷、極諷刺。
茵茵忍不住睨了杰斯一眼,當場被他嘲笑至極的眸光震傷,但對這種人她何需多愁善感呢?他有得是傷人的本事,她跟他客氣什麼?
「原來你是個老頭子,哈哈哈……」茵茵仰頭大笑,看著天花板說,「非洲對一個老頭而言真的是太遠了,到時我還得照顧老頭,多麻煩。」
杰斯的雙眸化成兩團火焰,怒濤在胸口翻攪!如果她是想激怒他,那她是真的辦到了,但他饒不了她,「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答應護送你去嗎?」
「老頭子不但老,耳朵也不靈光了,我剛說過了,我才不稀罕!」茵茵才不把他看在眼底。
杰斯瞪著大膽挑釁的茵茵,她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令他全身血液開始逆行,「很好,我突然想改變主意,就親自‘護送’你去一趟非洲。」
「啊?!」茵茵沒想到形勢竟失控地大逆轉,她的視線從天花板移向杰斯,他不懷好意的眸子、一副掌控局面的自信模樣,令她倒抽了口氣。
「太好了,只要杰斯願意就沒問題。」司徒野樂見其成。
「真謝謝你,杰斯。」雪兒松了口氣地道謝。
「我們先回房去吧,讓他們討論一下行程。」司徒野摟住雪兒的腰,相偕微笑地離去,去度他們的花好月圓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