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傳來陣陣鶯啼燕語,大清早就頑皮地在枝頭嬉戲追逐,破曉的朝日射進無數道曙色,渲染了一屋子的晨光滿照。
風蒔蘿眨眨雙眼,身體的灼燙燥熱感已消失,但無力及肢體沉重感仍令她無法動彈……等等!她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並非全因身子虛弱,而是她正被人抱在懷里,還是個男人。
又是他!
為何他會在她的床上,且衣衫不整的與她睡在一起?
如果她現在有力氣,第一件事就是狠狠踢他下床。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被他抱得很舒服、很清涼,灼熱全消?
隱約記得昨夜她有醒過來,想喝水卻力不從心,這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他,莫非從她生病開始,一直在她身邊照顧的都是他?
在模糊的記憶里,他沁涼的身體令全身燥熱不已的她舍不得放手……
莫非他是為了她,就算會再被她罵登徒子也不顧?
但她想罵也罵不出口,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她。
現在她這條命是他的了,因為他又救了她。
她沒有陪爹走向黃泉路,這一切難道是爹的希望,希望她可以活下來?
她可以嗎?風蒔蘿問自己。
就算不行也得行,既然幾次都死不成,想必是爹希望她能連同他的份一並活下去,所以不讓她跟著死。
話說回來,身為一名大夫,她有些驚訝竟有男人會有這麼低的體溫,是天生異常,又或者他身體虛弱?既然他對她有救命之恩,待她身子痊愈後,可以好好替他調養身體,當作是報答,雖然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擅自決定她的死活,畢竟還是欠了人情。
風蒔蘿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她只有現在可以哀悼,如何面對未來的生活,才是她要思量的。
這令人心安的懷抱就暫時借她靠一下吧。
突地,自門口傳來一陣交談聲,來人似乎不只一位。
「白公子,騰公子,少爺正在休憩。他連著三天三夜都守在這兒,請小聲入內,不要吵醒他。」特地調來照顧風蒔蘿的丫鬟燕燕小聲提醒。
只是紫檀貴妃椅上哪有什麼人影,白初意和騰曜宇走進寢室時,看到的就是一對男女相擁而眠的情況。
「你去準備早膳,這兒我們來就好。」白初意親切的笑容讓丫鬟臉微紅,她朝兩人欠了個身,便走出去。
支開丫鬟,是為了方便他教訓主子。
「鳳蔚夜,你艷福不淺哪,居然抱著姑娘睡覺,好大的福氣啊!」白初意涼颼颼的語氣讓美人抱滿懷的鳳蔚夜驚醒。
現在是什麼情況?他怎麼在她床上?
不對,這張床是他的,她怎麼會在他床上?也不對,這床是他讓給她養病用的,昨夜因為她發燒得厲害,所以才會這般這般,接著那般那般……
鳳蔚夜伸手模向她的額頭,已經不若昨夜高熱的溫度,他總算放下心了。
呃……現在還不是放心的時候,趁她還沒醒他還是趕緊離開,免得又被她歸類到居心不良的登徒子那一邊。
他小心翼翼將手臂收回來,動作輕巧地下床,就怕吵醒睡夢中的人兒。
「蔚夜,你的衣服。」
騰曜宇雖面無表情,可一雙眼兒彎彎的,鳳蔚夜知道,此刻他心中一定是在竊笑,其一是見他被白初意數落,其二是他像做了什麼虧心事的模樣。
「我向來守口如瓶。」騰曜宇似乎明白他心里在想什麼,刻意補上一句。
曜宇,你可以不用這麼貼心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真的不用刻意再說出來。鳳蔚夜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
他和白初意的教訓方式……呃,教導他的方式不同,白初意會在私底下對他冷言冷語,騰曜宇向來是不言不語,最多就是丟下像這種「我向來守口如瓶」的話,意思就是要他守口如瓶,他這主子必須警惕自己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在外頭名義上他是主子,他們是護衛、是家臣,但只有他最清楚,這兩個根本就象是他的夫子,他的背後靈,專門整治他的人。
「初意,昨夜她燒得厲害,所以我才幫她降溫,我從頭到尾沒有做任何逾矩的事。」他可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
「沒有逾矩的事嗎?你和她非親非故,直呼姑娘閨名叫不逾矩?她不是你的娘子,與你沒名沒分,抱著人家睡一夜,這也叫不逾矩?那麼請教一下鳳少爺,什麼事才叫逾矩?把她生吞活剝吃干抹淨嗎?」
白初意一臉溫文笑容,但他犀利的問句才更讓鳳蔚夜覺得背脊發涼,一切都是權宜之計嘛!
「她的命是我的,算是我的人,叫她的閨名不為過,再說我是為了她的病情才抱著她睡,這事只有我們知,連她也不知。」她最好還是不要知道,被她登徒子登徒子的叫,實在頗不是滋味。
他堂堂玉虺城的鳳家少爺,多少姑娘家搶著想嫁他,若是換成別的姑娘,什麼登徒子,怕不自己送上門才怪,就只有她,賞了他一巴掌,不,兩巴掌,這帳總有一天要討回來的。
「你的丫鬟燕燕也看見了。」騰曜宇提醒他。
「我會吩咐她不準說出去。」
「你要是有這麼好心,全城的姑娘發燒怎麼不見你挨家挨戶去抱著人家睡?」白初意走近風蒔蘿,再次為她診脈,嘴里仍不饒人。
「那不一樣。」鳳蔚夜立即抗議。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年輕姑娘。」白初意斜睨他一眼,明明就有差別待遇,還狡辯。
「我自己也很想知道哪里不一樣。」鳳蔚夜嘀咕。
他知道這樣等于沒回答,可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心底那種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他只曉得一件事,他可以為她這樣做,卻無法對其他女人這樣做。現在他還沒厘清原因,待他確認之後,他就可以明白為什麼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鳳蔚夜不清楚的事,但另外兩人相視一眼,心里就有底了──恐怕他是對這位姑娘有了興趣。
「你打算怎麼辦?」白初意指指床上的風蒔蘿問道。
「是我的人當然留在我身邊。」鳳蔚夜不假思索的回答。
瞧他說得多理直氣壯,他不知道自己語氣里的佔有欲有多重嗎?看來他真的陷下去了。
「除了知道風姑娘的名字外,蔚夜,你還知道她些什麼?」看似漫不經心的騰曜宇,單刀直入問他。
騰曜宇的職責是保護他,他想留這位姑娘他沒意見,但她來路不明,什麼底細沒人知曉,若是有心人士派來的細作想對鳳蔚夜不利,他會毫不猶豫殺了她,就算鳳蔚夜不準也阻止不了他。
「她爹已經過世,應該是讓她一心想尋死的原因,為了救我自己卻掉進湖里,若不是我救了她,她真的去見閻王了。」她不要的命是他撿回來的,所以現在歸屬于他。
「其他呢?」
「沒了。」他們交談不過才一盞茶不到的時間,哪有時間探听清楚人家底細,這些還是從她對他生氣的話中探得一二。
騰曜宇沒再追問,瞧他的模樣,十成十打定主意將她留在身邊,既然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他會密切注意她的舉動。
「她的燒退了,真是多虧有你。」白初意將她的手放回被中。
「不用夸獎我,我替她吸了不少熱氣。」鳳蔚夜一臉得意洋洋。
白初意輕敲他後腦杓一下,若不是他是主子,他真想用力打下去。
「為什麼打我?」就只有白初意敢對他動手,瞧他這個主子有多麼寬大為懷,不與他計較。
「自己身子還沒養好還敢幫她吸熱氣,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反省?」如果可以,白初意超想用腳踹他的腦袋,說了這麼多,他有沒有听進去?
「是,我會養好自己的身子,讓兩位擔心是我不好。」這個時候,最好還是當個俊杰,他們倆可是將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
身為人家的主子,該讓步還是得讓步,天底下去哪里找像他這麼貼心的主子,他們跟到他,果然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當然,他們一定不會在他面前承認,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了,他懂的。
「我會再開新的藥方,現在燒退了,她應該很快就會清醒,到時喂她喝新的藥,讓她早點恢復元氣。」
白初意走到外廳,坐在桌前寫了張新藥方,另外兩人也跟著出來。
原來,他真的又救了她。
听他們三人的對話,昨夜他不合禮教的舉動,一切都是為了幫她。風蒔蘿猜想,鳳蔚夜可能是武林高手之類,否則怎能將她身上的熱氣吸走,也難怪她覺得自己病痛減輕不少,尤其是灼熱感。
等她痊愈後,她欠他的,只會越來越多吧!
被風蒔蘿罵了兩次登徒子,此刻鳳蔚夜真成了名副其實的登徒子,但是……蒼天為證,這全是意外呀!
為何他們遇到一起,最後總是落得他想佔盡她便宜的下場呢?明明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