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盞茶前──
靜養七日的風蒔蘿身子已恢復八成元氣,大清早天色未亮她就醒過來,略顯紅潤的臉頰不若前些日子蒼白得嚇人,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可以不用再被當成病人看待,除了床以外哪兒也不準去。
生來就非千金小姐之軀,可是近幾日卻被當成千金小姐般伺候著,令風蒔蘿渾身不自在,伺候她的丫鬟燕燕拒絕她的拒絕,因為她只是「奉命行事」──她奉鳳蔚夜的命令,行的事就是伺候她,讓她將病養好。
自從那夜鳳蔚夜替她吸了一夜的熱氣,她的身子的確好得快,不過,她一點也不想承認被陌生男人抱著睡了一夜的事實……若說陌生,他們親密的舉動次數未免也太多;若說熟識,頂多只能算初識,認識不超過半個月。
記得前幾日她醒來卻不見他的蹤影,燕燕說︰「少爺去靳蟒城,大約半個月才會回來。」
他救了她,她卻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跟他說,講來也叫人慚愧,就連救命恩人的大名還是向燕燕打听才知道他全名的。
風蒔蘿推開鳳夜居的門,尚未全亮的天空顯得灰蒙蒙,晨曦從厚重的雲層間穿透幾許光,空中飄著綿綿雨絲,她獨自一人漫步在屋外。
一棵老樹矗立在花園一隅,張開的枝葉彷若一把大綠傘,四周圍繞著各色爭奇斗艷的花朵。
夜心亭前有一座小橋,橋兩側石欄上雕著外觀細致、輪廓清晰的靈蛇,彷佛象是守護神,而放眼清澈的小池倒影,眼簾所及一切皆如詩如畫。
憊思精巧顯得儒雅,簡樸清幽,小橋淺亭處處精致,充滿閑適情趣,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坐在夜心亭里的風蒔蘿,突然發現自己並非唯一早起的鳥兒,一抹天藍色影子在花叢間、池畔、亭子邊快速穿梭來往,手里還擎著一把白光如雪的劍,行雲流水地舞動著。
他應該就是這兒的主人,鳳蔚夜吧!
她是不是闖入他的練武之地?燕燕不是說他要半個月才回來嗎?若她離開會不驚擾到他?
算了,是她貪看這景如詩、美如畫的園子發呆贊嘆,完全沒發覺有人在,此刻落荒而逃似乎更加失禮,再怎麼說都是他救了她,對待救命恩人這種舉動,實在太不識好歹。
縱使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拜托他救她,還嫌他多管閑事,但她忘不了落水前他的表情,所以她告訴自己,若再被他救了,這命就許了他,現在她還活著就是天意,總該跟恩公道聲「謝謝」吧。
眨眼間,綿綿細雨轉為豆大般的雨點,那抹天藍色身影一個彈跳縱身,人就佇立在她眼前。
身上沾著幾滴雨水,臉上掛著溫和笑容,早在她踏出房門時,鳳蔚夜就已經察覺,本來還擔心她身體的狀況,見她行動自如,也就放心地繼續練劍。
再不證明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健康,他就必須天天接受白初意的耳提面命,比起和尚念經功力實在不遑多讓,而騰曜宇則是對他緊迫盯人,他到哪,騰曜宇就跟到哪。
就算他再好脾氣,也受不了這兩人,幸好他的靈氣已恢復七成,身體早無大礙,他強壯得可以再解決一條大王烏怪了。
見坐在夜心亭里的她顯得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她也發現了他,眼光不時追隨著他的身影,還一副若有所思樣,看來,他俊美的容貌也不是那麼令她無動于衷嘛!
說到底,他就是非常介意她無視他的美色,年輕姑娘看到他無不神魂失據,她卻一臉淡定,這怎麼可能?
不可諱言,鳳蔚夜生得是比美人還好看個十來倍,就連被稱為美女的風蒔蘿也自嘆弗如。
在這里,雖然她見到的人不多,但都擁有絕佳外表,醫治她的白大夫,也是俊雅翩翩的美男子,就連負責照顧她起居的燕燕,生得也是俏麗照人,但是鳳蔚夜的俊美簡直宛若仙人了。
「怎麼,你已經迷戀上我了嗎?」他就連聲音都如琴音般悠揚悅耳。
這男人生來是教女人自慚形穢的。
「早。」風蒔蘿朝他打了聲招呼。
「其實我也很迷戀自己,事實上,迷戀上我不是一件很難啟口的事,因為玉虺城里城外的女人都是這般迷戀我。」他的確是被人捧在手心上長大的,加上出眾外表,美得賞心悅目,他所在之處就有愛慕的眼光跟隨。
這男人的臉皮之厚,也教人相形見絀,雖然他有絕佳的皮相本錢。
「多謝鳳公子救命之恩。」不理會他的自捧之詞,風蒔蘿一臉雲淡風輕的說出感謝。
咦?怎麼突然變誠實了,那日她還嫌他多管閑事哩。
「不用謝,你也救了我一命。」
「其實公子毋須大費周章救我的,我一心想死……」她不懂,為什麼他還要救她?
一听到她又將死掛在嘴邊,鳳蔚夜沒來由地一陣煩躁,語氣顯得有些惱火。
「不準死,現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是的,公子。」她點點頭,認命了。
這麼听話?風蒔蘿幾時生了柔順的骨頭,明明從見面開始她就不屑于他的救命之恩,還一再誤會他想輕薄她、對她有非分之想,怎麼這會兒變得順從了?
「我再說一次,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死,听見了嗎?」
「是,往後我會听公子的命令。」現在的她不知何去何從,听從命令或許是活著唯一的方式。「鳳公子,那日那只怪物……」
「你會怕嗎?初意說它應該是誤食某種特殊藥草才會長得那麼嚇人,你不必擔心,它已經被我解決掉了。我的武功向來很好,你可別太迷戀我喔!」為避免妖術之事造成人心惶惶,殺掉大王烏怪後,這是統一對百姓的說辭,畢竟這是前所未見。
不過說來也奇,他斬殺大王烏怪時,一顆黑色珠子從它頭上掉下來,據騰曜宇說,這是一種巫術,恐怕是有心人士所為。
這個男人腦袋里,難道就沒有謙虛兩個字嗎?
突地,原本豆大般的雨勢變得更大,一陣強風襲來,雨水斜打進小亭子內,跟著天空劃過一道閃光。
「過來。」鳳蔚夜輕聲喚她,可是她卻一動也不動。
「蒔蘿,你過來,站在那里會淋濕的。」以為她沒听見,他提高音量,但她仍然不動如山。
這女人不知道自己才大病初愈嗎?萬一淋了雨又染了風寒,可怎麼得了?
想到這,一股怒氣涌上心頭,她的命是他的,她不好好愛惜,是想跟他作對嗎?
「蒔蘿!」不是才答應會听他的命令,怎麼連叫了她三次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鳳蔚夜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愛生氣的毛病,不過才短短交談幾句話,他就又被惹惱,他可是號稱脾氣最好的鳳少爺,可這個風蒔蘿卻有激起他生氣的本事。
轟隆一聲,天際劃過一道如銀箭的閃光,跟著是一聲迅雷巨響,雨水傾盆而下,他發現她的眼里寫著驚恐,隨即一個箭步過去將她納進自己的懷抱。
她在發抖。
「你怕閃電雷鳴?」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不讓滂沱大雨淋在她身上,他感覺到她的手緊緊捉著他的衣裳。
怎麼她連死都不怕,卻會怕雷電?但他覺得她這模樣嬌柔得可愛,心中有股憐惜之情。
「雷電好可怕。」以為她不會回答,沒想從他懷里傳來囈語。
「我送你回房,進屋後馬上將濕衣裳換下來。」屋外雨大雷聲大,至少屋內可以讓她稍有安全感。
轟隆!震天雷聲從天邊打下來,風蒔蘿害怕得收緊捉著他的手,而他被她突然拉扯,一個重心不穩,加上雨勢太大,腳底打滑,結果抱著她雙雙跌倒。
風蒔蘿在他的保護下沒有受傷,只是他這一跌正好壓在她身上,且他的唇不偏不倚地吻住她柔軟的唇瓣,兩人就這樣一吻定情──
要是真一吻定情才有鬼。
這樣的情況似曾相識。
「你真的是──登徒子!」一雙略閃金光的眼直瞪著鳳蔚夜。
他做了什麼?她是不是被吻了?
「這是巧合。」離她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兩人近得都可以看見彼此臉上的紋路。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三番兩次為什麼總是他?
「我不是存心想佔你便宜。」拜托,想被他佔便宜的姑娘,都可以從他家排到城門口繞三圈也繞不完。
是不是他們踫在一塊兒總沒好事?風蒔蘿忍不住心想,什麼渡靈氣、吸熱氣,不是抱就是吻,她只是把命給他,並沒有說連身子也一並給。
「你快起來。」若依世俗禮教,被人白白佔了這麼多便宜,恐怕她是非嫁他不可了。
每每被她指控為登徒子,鳳蔚夜也滿心不是滋味,明明就不是他的錯,為什麼總把這三個字扣在他頭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誤會,只是巧合,他所做逾越禮教之事全出于善意,沒有私心。
正當鳳蔚夜準備起身時,一記更為驚人的天雷大作,顧不得他是存心還是故意,嚇得無法思考的風蒔蘿死命抱著他的脖子,閉著眼害怕地與他緊密貼在一起,連唇也緊緊貼在一塊兒。
柔軟的踫觸使得鳳蔚夜心猿意馬,她身上又飄來那股叫人想吃下肚的香氣。
在來得及思考前,他的唇已經有了動作,吻住她的柔軟,有一種他從沒體會過的情感,像漣漪逐漸在他心中擴大,他只知道他喜歡她唇瓣的柔軟,以及和她貼在一起的感覺。
彷佛光是唇的踫觸還不能滿足他似的,他伸出舌頭舌忝著泛著甜美香氣的唇,風蒔蘿回過神,想出聲抗議,張開小嘴成了最致命的錯誤,他的舌趁機長驅直入她口中,輕巧地繞著她的舌尖溫柔撫慰,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感令風蒔蘿感到害怕,她的身子開始發熱,這才驚覺她正摟著他的脖子。
察覺到她的掙扎,他一點也不想結束這個吻,她實在好美味,美味得可以將她一口吞掉。
鳳蔚夜抱起她,凌空躍過池子與走廊,落在鳳夜居門前,正巧遇上準備給風蒔蘿打水梳洗的燕燕,將人交給她之後,他便轉身離去。
唉!這下他真成了名副其實的登徒子了。
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他發覺自己對她戀戀不舍,還有想再一親芳澤的渴望。
他絕對會被當成采花賊、色胚的。
令他不解的是,對于吻她之事,他一點也沒有後悔之意。
他一定是病了,看來該找個時間,去找白初意診視一下他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