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莫言現在已經不比當初,是個地地道道的大人了,兩個男人怎麼能睡在一起呢?
莫言抬手打了個呵欠,「我累了,想睡覺。」
說完一點也不費力的往石磊肩上一倒就打起盹兒來。
這人真是隨性之至,石磊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搖搖他,「你困了我們回家睡好不好?小言乖……」
越搖莫言抱的越緊,石磊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連以前哄他睡覺的話都拿出來了。誰叫他只和3年前的莫言相處過,3年後的這個,還沒來得及交談就被迫面對這種情況了,叫他想不皺眉也難。
莫言咕噥著死抱緊石磊的肩膀,嘟起嘴巴,「我不要回去!好冷……好冷哦……」
說著仿佛為了表示事情的真實性,莫言還冷的顫抖了起來。
石磊心下大急,想抱起莫言卻被他使出千斤墜定在地上,瞧他都冷的發抖了還想到要用他那修煉的破破爛爛的功夫,石磊嘆了口氣。
他困惑的皺緊眉頭,低頭看著懷里的人,莫言也抬起那雙無辜的大眼楮閃閃亮亮的看著他,好象小狽一樣的惹人憐愛。
石磊不由得軟下了心,記得以前的莫言在請求自己的時候也總是不發一語只管可憐兮兮的盯著他瞧,而每次先敗下來的,一定是自己。
再次嘆了口氣,石磊只得抬頭問那些興致勃勃圍繞在他們周圍看熱鬧的姑娘們。
「你們這里有上好的客房嗎?我們要住一宿,不用姑娘了。」
說完這些話的石磊,黝黑的臉頰上淡淡飛起了一片紅雲。
***
「嘿嘿嘿……」
莫言張大了嘴傻笑著,俊逸的臉龐怪異的扭曲了起來,看著石磊嘿呀嘿的,讓被看的人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好躺下。」
好不容易把這個折磨人的小表扶到醉仙樓內院的客房歇下,伺候他把衣服月兌了,也擦了臉,倒了醒酒茶給他喝,再扶他躺下,等這些都安頓好,石磊覺得比自己出去談一天的生意還累。
莫言東倒西歪的靠在床柱上,就是不好好睡,嬉嬉笑著鬧石磊,「上來睡嘛……」
挑高了眉毛,石磊瞪了莫言一眼,也不知他是那只眼楮看見那張小小的床可以睡2個成年男人的,「快睡。」
「我不嘛……石頭你明明答應陪我睡的……」
嘟起嘴來,莫言又故技重施的往石磊身上倒去。
這回石磊學了個乖,身子一偏,莫言一個穩不住,差點跌下床去,嚇的他出了一身冷汗。雙手緊抓住床沿,還不忘把幽怨的眼神投過去。
石磊瞧了他半晌,終還是沒有抵抗的走過去,自發自動的讓他靠在身上。
莫言眉開眼笑的抱緊他的身體,把頭埋進石磊的懷里,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貓。
石磊拍了拍他的頭,無言的嘆了口氣,一時間兩人都沉浸在靜謐的氣氛中。
窗外月色明媚,遠遠的傳來人們喝酒嬉笑的聲音,石磊听著听著,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的他睡意漸漸涌了上來。
***
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睡過一覺了,石磊困頓的睜不開眼楮,感覺自己好象陷在雲堆里一樣軟綿綿的,身體也輕飄飄的好舒服。只是總有一個嘰嘰喳喳的聲音在騷擾他,他煩躁的揮揮手,翻了身又睡過去。
這廂莫言瞧著他不經意翻身露出來的瘦長腰身和曬的黝黑的脖子吞了一口口水。
雖然姑娘們總是被石磊臉上的傷疤嚇壞,可是看在莫言眼里,那傷疤卻越看越好看,當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看石磊的樣子應該是睡死了吧,那……悄悄的模一下他不會知道吧?
莫言笑的眯了眼,美食就在眼前,色從膽邊生,他伸出手,很輕很輕很輕的……撩起石磊的衫子……
哦,和記憶中的差不多嘛,既沒有多條胳臂也沒有少條腿的,只是瘦了一些……
咦?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還粘粘的?嘩啦一下,紅色的液體滴在雪白的床單上,莫言趕緊抓起床單就捂在鼻子上,一邊還不忘色迷迷的繼續盯著床上毫無防備的人看。
偷偷的吃一把豆腐應該沒問題吧……?
只弄一點……真的只有一點哦……
嘿嘿的笑了起來,莫言放大了賊膽的模模爬爬的挨到石磊旁邊躺下,魔爪伸向他的襟口……
熱!好熱!
石磊申吟起來,渾身冒汗,手腳都熱的好象泡在燙水里一樣,覺得有個東西一直叮著他的胸口不放,弄的他又癢又麻,而且好重,壓的他喘不過氣來,接著重量離開了,他呼了一客氣,覺得身上的衣服好象被拉開了,赤果的胸膛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後暴起顫栗,不知為什麼,連下半身也開始鼓噪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艱難的喘息著,石磊掙扎著自深沉的夢中醒來,睜開迷茫的眼楮看見的是滿面紅潮看起來一臉急色的莫言,才掙月兌睡夢的腦袋愣愣的轉不過彎。
「喝!」
莫言被他嚇了一大跳,瞧他傻傻的樣子肯定是還沒睡醒,那富男人氣的臉龐呈現出一股迷糊勁兒,連那條長長的刀疤都誘惑極了,看得莫言食指大動,趁他還未反應過來趕緊又湊上去偷了幾個小吻。
直到灼熱的唇落到自己的唇上,石磊仍然不明所以,還呆呆的任莫言吻了個人仰馬翻,氣喘噓噓。
賣力的挑逗著石磊的唇舌,莫言細細的舌忝吻他的牙齦,連犬齒都沒有放過的著,感覺臂彎里的人越發柔軟的身體,他捉住那條不直所措的舌頭來回纏繞,發出的滋溜聲。
石磊只覺得頭昏眼花,目眩神迷,身體熱到要爆炸,那潛進衣服不斷撫摩的手像有魔力一樣的作怪著,他呼吸困難,不能動彈。直到莫言終于放開他的嘴唇,他才從差點窒息的困境中解放出來。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嘴唇被侵略的紅腫不堪,泛著晶瑩的水光,看的莫言是獸性不發,馬上又撲上去對他上下其手。
衣服被拉開,皮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灼熱的感覺得到舒緩,石磊安心的嘆了口氣,下一瞬間卻被胸口一陣麻癢喚回了神智,低頭一看,目瞪口呆的發現有一顆頭出現在自己的胸膛上,並且正在孜孜不倦的辛勤吞吐著。
石磊被這一嚇,管不了酥麻的感覺從那個地方蔓延開來,條件反射的一腳踢開那個趴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的家伙,成功的使他平飛出去好大一截才「乒乓」一聲驚天動地的落地。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啊?石磊驚疑不定的打量著房內不熟悉的擺設,這才想起這是醉仙樓的客房。莫言說他不想回家所以在此留宿一宿……
怎麼自己眼花了嗎?剛剛那個人,看起來很像莫言……?
這,不會吧?可是石磊怎麼看怎麼都覺得現在趴在地上仍起不了身的男人就是莫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自己一醒過來就變樣了?發生了什麼事了?
餅了良久都不見被摔在屋角的莫言起身。石磊定下一顆飽經驚嚇的心後,不禁懷疑了起來。
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系好自己的衣服再小步小步的挪到那具「尸體」旁去。
「莫、莫言?」石磊小小聲的叫著,並且握緊了拳頭,以防被人偷襲。
「嗚……」
莫言覺得自己被摔死了了,他小小易感的心被摔的七零八落,碎成一地。
「嗚嗚……」
就知道石頭一點也不愛他,一天之內就摔了他兩次,他的骨頭都斷了……枉費他在外面流浪的時候還心心念念的想著他……
「嗚嗚嗚……」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石磊盯著他的頭頂看了半天,終于確認了躺在地上裝死的家伙是莫言後,抿緊了唇,拳頭緊了又松,緊了又松,最後還是放了下來。
「你逗我?」
「嗚嗚嗚……」
莫言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的繼續哀悼著自己的不幸,石磊怒從中起。
身為男人,被一個小自己很多的男人這樣那樣,想打他一頓解解氣吧他又是自己的兄弟,想他給個適當的理由消消火吧,他又死活不吭聲。
繃緊了下頜,石磊走回床邊,收拾好自己的衣裳,轉身就走。
「嗚嗚嗚……」
莫言哭的好不傷心,為了求逼真的效果,他還一直偷掐自己的大腿。其實這次他也知道自己是做的過分了些,雖然一直很哈人家,但人家也還沒準許,自己就一個人偷吃,這……唉,只期望假哭可以降低石磊的怒氣,不要太過生氣才好。
眼角瞥見石磊暴出青筋的額頭,莫言已經做好了在床過躺個一個半個月的心理準備,結果石磊卻沒再理他,只是穿好衣服一臉決然的就走,看得莫言傻了眼,當即顧不得裝死騙取同情心就跳起來攔住他。
「讓開!」
石磊冷冷的蹬著他,那怒火上漲的神色叫莫言心下一慌,他不由放軟了聲音,「對不起嘛石頭……」
「我叫你讓開!」
沒再看他,石磊一個閃身饒過他就走,莫言急忙撲上去拉住他的手,卻被一把狠狠的甩開。
莫言嚇了一大跳,怯怯的抬起頭來看著他,眼中露出哀憐的神色。
石磊心下一陣不忍,但想到他剛才的作為,不由怒氣上揚,板了臉就要離去。無奈莫言雖然軟了臉色,手上卻是一點也沒松勁兒,任由他怎麼扯都扯不回自己的袖子,更有甚者,莫言這個時候居然都還想到使用原始工具——身體,像八爪魚一樣攀在石磊身上。
轟的一聲,石磊不算黑也白不到哪里去的臉上騰的紅了起來,不由大怒,「放手!你是想我再把你摔到地上嗎?」
「你摔!你摔死我好了!」
石磊聞言一愣,低頭卻瞧見莫言睜大了的眼楮,仿佛燃燒了起來一般,熾熱的逼近自己。千言萬語,竟都在其中,那眼神,居然如此熟悉。
那是7年前自己每天照鏡子都能看見的,苦惱的,愛憐的,渴望幸福的,無法舍棄的陷入情愛里的眼神。
「在家里待的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想走呢?該不會像你對老爹說的那樣,男兒志在四方吧?」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石頭你還不是年紀輕輕的就出來磨練了,我也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啊。」
「除了吃飯調皮搗蛋外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能力?你在外面惹了禍不要叫我們去善後就謝天謝地了。」
「啊!石頭你欺負我!我要去告訴爹!」
「好啊,只要你不怕被你爹捉回來。」
「嗚……」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該上路了。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
「怎麼了?」
「唉,好奇怪啊石頭,我為什麼會喜歡你呢?」
「我也喜歡你啊,你是我弟弟呢。」
「哎呀!不是啦!我指的不是兄弟那種啦……」
「?」
「我是說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啦,永遠在一起那種……」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一起嗎?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我當然會永遠和你們在一起啊。」
「就跟你說不是啦!你怎麼那麼笨,真的是塊石頭啊?」
「……」
「石頭……如果有一天我回來了,我是說……在我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回來後……你是不是就會回應我的感情?」
突然間,石磊明白了,原來3年前那個臨行的夜晚,這個自己一直當弟弟看待的少年所說的,竟不是在開玩笑。
他渾身顫抖,眼前一陣發黑,腳上蹣跚,竟似要倒下去。莫言嚇得緊緊抱住他,著急的模著他的額頭。
「你沒事吧?是不是頭昏?我扶你坐下。」
說著急忙把他扶到床上坐好,又倒了杯茶給他喝下,莫言緊張的握握他的手又捏捏他的腳,急的滿頭大汗。
「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你身體還沒這麼差的啊,難道是商行的事情太多太勞累了?不會吧?可惡的老爹,我絕對不原諒他,居然把所以的事情都推給你一個人做!餅分!」
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石磊的臉色,又伸手模了模他的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
「啊?」
石磊呆愣愣的瞧著莫言傻眼的樣子,表情呆滯的問︰「我是說……那個……你什麼時候知道……」
面對石磊復雜的眼神,莫言一下明白了,他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搔了搔了頭,「我……也不知道啊,只是知道,每次我看見你的時候,我的心就跳的厲害,撲通撲通的咧,會好激動哦……然後我會好想親你,也好想抱你……根本克制不了自己的這種沖動……」
他一把抓起石磊的心放到胸口,眼神灼熱的盯著石磊,「你模模看,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很快?」
看見石磊像怕被燙傷一樣迅速縮回手,莫言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眼神復雜的看著這個名叫莫言的男子,那堅定而執著的眼眸,帶著熾熱觸感的身體,一再的顯示出,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孩子了。
看著自己的那雙眼楮,和自己看著齊清遠的眼楮又有什麼不同?都是那樣的深切而令人動容。
愛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卻還是痴心妄想著對方有一天能被自己感動而有好的結局……
但是,這樣的感情,是可以的嗎……是能夠實現的嗎……
自己和他,是相同的個體,是男人。
這本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無疾而終,何況,自己知道走上這條路的痛苦,又怎能坐視莫言的未來如此斷送呢?
不能,不能啊……
石磊苦笑了起來。
「小言……你真的確定你是……不是一時的錯覺嗎?你知道的,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過漫長,而你會把我們之間的親情錯以為是……也是情有可原的……」
「絕對不是!」
莫言暈陶陶的眼神在听到石磊的這番話後,馬上恢復神智跳起來喝止。他握緊了拳頭,全身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我喜歡你!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一個人的感情又怎能做假?」
「……」
深呼吸一口氣,莫言穩定了一下情緒,眼光復雜的開口︰「我喜歡你,就像你喜歡那個小清一樣。」
血色迅速從石磊的臉上褪去,他顫抖了起來,「你為什麼……」
你為什麼會知道?
那是我這輩子所背負的痛苦,是我打算一輩子隱瞞下去的傷口,你又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因為……你總在夢里叫著……小清……小清小清小清小清小清小清小清小清小清……」
「別說了!」石磊跳起來吼著,雙手遮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到那個烙在心底的呼喚。
瞧著他痛苦莫明的神情,莫言當真是又嫉又恨,忍不住把自己這一年來到蘇州城查訪所知道的事說了出來。
「我要說!你為了跟在他的身邊,不惜到他家去當佣人,當他的奴才!就連他成了親你都不在意,還是繼續為他盡心盡力,不惜代價也要留在他的身邊。哈哈,可是又有什麼用?你出事的時候他還不是馬上跟你撇了個一干二淨,還放出風聲說他們齊家從來就沒有你這號人。你對他掏心掏肝,以為他還是你心愛的小清嗎?哼!他哪里值得你這麼對他?不過是一個紈褲子弟,仗著自己家有幾個臭錢就橫行霸道,欺名盜世,連你對他的心意都不知道。哈,我猜他就算知道,肯定也是惟恐避之不及,怪不得他會趁機把你掃地出門,他根本就是擺明了瞧不起你!你浪費這麼長時間在他身上,根本是對牛彈琴……」
石磊顫抖了起來,他指著莫言,半天才沙啞的問︰「你、你去調查我……?」
「我本來就是為了你才出去歷練的,去探探我的情敵有什麼不對?哼!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生了什麼貌如天仙的樣子才把你迷住。」
听著莫言理直氣壯的吼聲,石磊一瞬間只覺得眼前發黑。
身體的動作比心靈要快很多,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沖上前去一拳把莫言揍趴下了。
劇烈的喘息著,石磊搖搖晃晃的站不穩腳。
被知道了,自己極力隱瞞的那一段感情被人知道了,而且竟然被親近的人如此不屑。
難道,男人愛上男人,就是不容于世?就是天理不容?就是忤逆綱常?
還是,愛上齊清遠,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莫言擦了擦破皮流血的嘴角,怒吼了起來,跳起來抓住石磊的肩膀用力搖晃著︰「為什麼?他有哪里好?他不是不在你的身邊嗎?這麼多年來,也不見他來找過你?你為什麼還要對他念念不忘?為什麼?如果你可以接受一個男人,為什麼就不可以是我?」
咬牙切齒的喊著,莫言把他撲倒在床上,狂熱的親吻著他發青的嘴唇,發瘋一樣的撕扯著他的衣服。隨著布帛的撕裂聲,石磊瘦削的身體再次暴露在空氣中,同時感覺到手腕微微一麻。
「我要你永遠都不能想他!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石磊頭腦一片空白,試著動了一下手腕,卻發現身體發軟,根本使不上力,他驚駭的看著那個暴怒中的男子,「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一個殘忍的笑意浮上了莫言英俊的臉龐,他故意的舌忝了舌忝下唇,附在石磊的耳邊,「我要你心甘情願的成為我的人,永遠不會離開我。」
麻痹的感覺在四肢蔓延開來,石磊望著莫言發紅的雙眼卻漸漸平靜了下來。「放開我。」
「不!」
回應他的是烙在肌膚上帶著刺痛的親吻。
「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我只要你不離開我。」
大聲的吼著,石磊卻在他赤紅的眼中看到濕意,不由愣住了。
什麼時候,那個天真樂觀的莫言竟有了這樣妒恨的表情?是因為他嗎?那麼,如果沒有他,是不是莫言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愛著齊清遠,曾經愛的很深,以為這個世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可追求的東西了,只要能待在齊清遠的身邊,他什麼事都願意做。但是離開了他,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天地間依然還有很多東西值得自己去珍惜,去回味,有很多人都在努力的生活著,所以,背負沉重感情的自己,也可以重新來過。
青兒愛著他,是那種無怨無悔的愛情,其實他們是同一種人,愛一個人都不求回報,只希望能留在那個人的身邊。因為太過相象,所以互舌忝傷口。齊清遠對他的付出視若無睹,不予以理會,他卻比齊清遠更為殘忍,給了青兒一個無望的承諾,然後懷著天真的想法以為自己能實現他,于是那個美麗的孩子帶著永遠也不能實現的願望死去了。
莫言愛著他,卻是熱情如火般席卷而來,仿佛要把他燃燒怠盡般的熾熱。愛人,也希望被愛,莫言是勇敢的,所以跳月兌了世間的束縛,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的、帶著焚燒一切的決心而來,對他說「我喜歡你」。
可是,這是不對的,是不可以的。
即使是在塞外,民風開放,兩個男人睡在一個被窩里,仍然是會被人側目的。
長時間以來,老爹一直希望他能成親,就是希望他能有一個家,有一個溫柔的女人會待在家里為他洗衣煮飯,為他相夫教子,他知道,更多的時候老爹總是望著門外,期望著那個離家3年的兒子趕快回來,也給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傳宗接代……
所以,他明白的,這將是一條漫長的,沒有終點,也無法得到寬恕的道路。
不希望啊,如同自己弟弟一般的莫言也步上他的前旅……
「不準想其他的東西!從現在起,你只能想我!」
臉頰被莫言大力扭動,產生疼痛感,莫言那燃燒起來的眼眸就在眼前,他們互相對持著,氣氛濃重而悲憤。
莫言狠狠的親上他的嘴唇,帶著暴風雨般的怒意肆虐著他的身體。
石磊只是麻木的躺在那里,感覺好象從他的身體里消失了,他但願自己變成一塊石頭,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那樣,就不會有任何人會受到傷害了……
***
「人初靜,月正明。紗窗外玉梅斜映。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時一般孤零。」
少女帶點輕軟的歌聲纏繞不斷,極少听樂曲的石磊不由得出了神。
「客官您還滿意吧?客官?」
一個老漢輕聲喚著石磊,他微微一愣,緩過神來。
「小女唱的還听得過去吧?」
他紅著臉點點頭,起初並沒有想听曲的意思,卻在听見這少女一口蘇州腔調的軟語後,不由的產生了一種懷念的感覺。
這樣的聲音在這里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
是啊,他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原以為有生之年都不會在回來的蘇州。
「客官,您可要再來一曲?」
「不了,謝謝老丈。」
拿出錢袋給了賞錢,老漢向他行了個禮就拉著女兒轉向下一桌。
「等一等。」
「客館可還有什麼事嗎?」
石磊微紅了臉,「我想請問,剛才這位姑娘唱的曲,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生的普通,眼楮卻靈動逼人,垂下眼道︰「奴家剛才唱的是曲牌之一的落梅風,句式是三三七,七七,很容易上口。客館如果喜歡听,隨便叫一個蘇州的歌女都會唱這種曲調。」
落梅風,畢竟是文人才懂的東西,如此文縐縐又不知所雲。石磊細細品味,隱隱覺得自己的心情竟有幾分和曲中女子相似,不由一曬。
接到齊清遠的來信是在莫言回家前的半個月,信中什麼也沒提,只寫了幾個字︰急待,速回!
他呆愣了好久,仔細的翻看了信封的地址和姓名。
急待,速回!
只寫了這麼4個字的上好白絹,顯得格外空曠,也格外的不拘小節,如果不是極親密的人,又怎會用這麼直白的寫法?
當年離開蘇州的時候,自己再也沒有和齊家的任何一個人聯系過,真不知齊清遠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地址的?從蘇州到回紇,這其中的路途何其遙遠,千里搜尋,要找一個人又是何其艱難,齊清遠如此費心費力為的是什麼?難道他其實並沒有忘懷大家曾經是同門一場的情誼?
不,不會的,回憶起那個在大雨中拿出錢財叫自己永遠不要回來的男人鄙夷的臉,石磊再次嘲笑起自己的異想天開。
餅了這許多年,突然捎來了這樣的信件。以齊清遠高傲的性子,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非要自己救援的事,他是不會拉下面子來給自己寫信的。
本以為不會再起漣漪的心輕輕的搖晃了起來,理智告訴自己離齊清遠越遠越好,感情卻叫囂著,只要再看一眼,去看看他過的怎樣就好。
無關風月,石磊知道,今生,他和齊清遠再難恢復以前的師兄弟關系了,他們是再難回到那個天真無邪的年代了。
于是,他選擇沉默,不去理會這封突然而至的信件,能幫助齊清遠的人一定多的像山那樣,少了自己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只在偶爾閑下來的時候會拿出那封信來看看,然後又把它收回抽屜里去。
讓事情得以轉變的是醉仙樓事件,在和莫言發生關系後的那個清晨,石磊收拾了幾件衣服,給老爹留了封出外散心的信就離開了。漫無目的閑晃,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朝著蘇州的方向行走了,苦笑了下,原來過這麼多年後,自己雖然放下了,對齊清遠,卻始終還有一份情誼在。算了,就當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吧,再次回到蘇州來,即使有什麼在等著自己也管不著了。
于是,他在傍晚時分踏進了蘇州城,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棧落腳,戴了這些年出門必備的斗笠,畢竟他在這里還是殺人犯,不好太過張揚的到處行走。
***
黃昏時分,石磊站在齊府門口。遠處燈火輝煌,人群熙熙攘攘的聲音越過幾條街仍清晰可聞,以前車馬擁擠、門庭若市的齊府卻是冷冷清清,沒有了站在門口衣著光鮮的家丁,也沒有迎來送往的車輛,連門前的石獅子都積滿了灰塵。
滿心懷疑的站了一會兒,石磊上前敲了敲門上班駁的銅環,過了半晌才有人慢騰騰的來開門。一張老邁的臉出現在門的後頭。
「誰啊?有什麼事嗎?」
石磊瞧著那張本來滿面紅光,總是趾高氣昂的臉竟變的蒼老消瘦不由大吃了一驚。
「劉管家?」
「您是……?」
劉管家迷起眼楮來看著面前高大的年輕人。唉,最近真的老了,連人都看不清楚了。
「……我是石磊……」
一听到這個名字,溜管家突然激動的一把抓住石磊的手。
「石磊?你真的是石頭?」
石磊無言的點著頭,取下頭上的斗笠,劉管家一愣,「你的臉……?」
石磊搖搖頭,劉管家瞬時就老淚縱橫,「你可算來了,老爺他等你好久了……」
「老爺……?」
「就是大少爺,老太爺在你走後2年就過世了,少爺繼承了齊家。快!快跟我來!」
邊說邊激動的拉著石磊進門,大聲喊著︰「老爺!老爺!」
進了大門後,整個齊府仍然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氣,劉管家拉著他大呼小叫的一路進了內院,居然沒看到一個僕人的身影,石磊不由暗暗奇怪。
「老爺!老爺!您看誰來了。」
「吵什麼呢?老劉,一點規矩都沒有!」
「是!老爺,小的知錯了。」劉管家垂下手對來人行了個禮。
齊清遠出現在越秀樓口,數年不見的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石磊瞧著他,這瞬間,竟仿如隔世。
愣愣的看著面前的人,齊清遠身形搖晃了幾下。
「師兄……?」
「是我……」
腳步開始蹣跚起來,齊清遠突然漲紅了臉,沖上前來啪啪打了他2個耳光,大聲怒罵著︰「你死在回紇了嗎?怎麼現在才回來?你是成心想氣死我是不是?還虧我這麼多年來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你是個什麼東西?」
時光好象回到了從前一般,齊清遠怒喝著不停手的打著石磊,石磊也愣愣的任他打任他罵,毫不還手,不一會兒臉就腫了起來,嚇的劉管家急忙上來拉住齊清遠。
「老、老爺!有話好好說啊,您不是盼著石頭回來嗎?哎喲!您別打人哪……」
「你給我閉嘴!我什麼時候盼著他回來了?再亂說話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這……」劉管家捂著被主子賞了一掌的老臉,有苦難言。
齊清遠冒火的眼轉回石磊這頭,冷哼著︰「我當你是死在外頭了,怎麼這會兒還會想著回來呀你?您真是貴人難請呀,石大少!」
臉頰抽痛著,嘴里有鐵銹的味道,石磊不用手模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腫起來了,他泛起了苦笑。
「你笑什麼?是不是嫌我打得還不夠?」
豈料齊清遠瞧見他這一舉動,更是怒上心頭,揚手就往他臉上劈過來。石磊微一側身,反手捉住他的手腕,齊清遠咬牙掙扎,奈何卻是分毫不動,反而把手腕掙的通紅,他一下紅了眼。
「你終于不肯忍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還手打我。說什麼只對我一個人好,全是騙人的!你打呀,你打!就當是我這許多年來欠你的全還給你!」
齊清遠又哭又叫的跳著,鼻涕眼淚流了滿臉。見石磊只是呆呆的瞧了半晌卻什麼動作都沒有,不由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嗚……連你都這麼對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嗚嗚……我要去死!死了倒干淨!你給我記住,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叫著掙扎起來,在劉管家的驚呼聲中,齊清遠用剩下的手一把抽出石磊腰間的長劍就要往脖子上抹。
石磊一驚,急忙一掌劈到他握劍的手上,雖然及時,劍落地的時候卻還是在齊清遠的肩膀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做什麼?你瘋了你!」
隨著啪的一聲,石磊一巴掌甩在齊清遠臉上,隨即他一把抱起齊清遠就走進越秀樓,並且不忘對吩咐劉管家抬盆水和傷藥來,劉管家訥訥的答應著,趕緊去辦了。
這一掌打傻了齊清遠,直到被石磊放在床上他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指責石磊︰「你、你打我!」
石磊沒吭聲,看了他一眼,接過劉管家手里的水盆,把他的衣服給褪下,扭了塊毛巾,仔細的給他清洗傷口。齊清遠愣愣的看著他被打腫了半天高的臉和著那倒駭人的傷疤更加的恐怖,嘶的一下發出呼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