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皇上頒布賜婚聖旨,韓靖跟唐麟靜的婚事就此定下了,為了「沖喜」,大喜之日就訂在十五日後,也是唐麟靜及笄的日子。
這道賜婚聖旨讓伍妍丹心碎、許多官家子女傷心,杜軒宇更是在自家里鬧了好幾回,但寵愛他的老鎮國公也無計可施,君無戲言,誰也不敢要皇上收回成命。
太傅府內,祖氏也有些不滿意,「只有十五天,怎麼來得及準備?」
韓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皇後知道祖母一定會這麼說,所以開了金口,所有事宜由她來操辦,要祖母不必掛心。」
但祖氏的想法不同,還是得顧慮門面,即使新婚夫妻可能在太傅府住蚌月余,就會帶她返回北江璞城,但面子不可失,所以祖氏還是吩咐了府中總管,要張貼雙喜字布置新房,該刷漆就刷漆、該添購就添購,務必將大宅子妝點得富麗堂皇。
相較于太傅府四處可見的喜氣洋洋,慶安侯府里除了大廳不時迎來恭賀的人潮外,其他地方倒是一如往昔的寂靜。
寬敞的房間內,唐介謙努力壓抑心中的失望,微笑的哄著妻子,他已經跟她說了女兒婚期已定,還有接下來的嫁妝采買事宜,但她置若罔聞,似乎沒什麼感覺,他只能又道,「你要不要看看靜兒?跟她說些婚後要注意的事?」
謝彩容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他輕嘆一聲,「那你好好休息。」
他走出房間,就見女兒迎面走來,但此刻的她,裝扮成高大英挺的兒子。
「你娘她……我提了你即將成親的事,但她……不想見你,我本來勸她至少在你出嫁前見你一面。」說完,他忍不住嘆息。
唐麟靜先是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一襲男裝,再抬頭,冷漠的看著父親,「我在別莊住那麼久,娘從沒主動說過想見我,爹又何必為難她?」她頓了一下,語重心長的又道︰「我出嫁後,要再扮成哥哥是不太可能了,希望爹能想到比欺騙更好的方法來讓娘幸福。」
此話的弦外之音,唐介謙是听明白的,要讓葉寬進府,當他一輩子的兒子是絕不可能。
他心一沉,木然的站在原地,看著女兒越過自己,走進房里,從半開的窗戶,他清楚的看著原本面無表情的愛妻一看到「兒子」,眼楮倏地一亮,「希兒,你爹幫你找了個通房丫頭,你喜不喜歡?」
唐麟靜走到母親面前坐下,「我暫時讓爹別忙了,現在……」她握住母親的手,「妹妹要嫁給齊威王,時間緊迫,要做的事很多。」
「靜兒出嫁好,這樣我就不用老是心驚膽顫的,怕她會害死你了。」謝彩容一臉認真的說著。
「娘,妹妹怎麼會害死我?你別胡思亂想。」
「她會!」謝彩容用力點頭,突然又很害怕的握緊兒子的手,「娘就是知道她會害死你,希兒,靜兒嫁出去就不是咱們唐家的人,你也別去找她,知不知道?」
唐麟靜無話可說,只能點頭。很多事、很多人,包括母親,她都感到束手無策。
「希兒,你不可以有事,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娘的依靠也沒了,你爹說了他會再娶妻納妾,他會有別的兒子,他不要娘了,娘會被遺棄,娘不敢想,娘怕,娘怕那一天,怕你爹不要娘了,娘好怕啊,希兒,你不可以有事,好嗎?」謝彩容眼神渙散的喊出她心里最深的畏懼,一手緊緊扣住兒子的手,就怕他消失不見。
痛!謝彩容竟掐痛了唐麟靜的手。就是這個嗎?是這些話讓母親這麼自欺欺人下去,就算是謊言,也說服自己相信,到後來,瘋癲了,事實與否早已不重要了?
她的目光不經意的與在窗外的父親痛苦的黑眸對上,所以,就是這些毒一般的話成為母親心中的魔嗎?到底……有誰幸福了?
唐麟靜的問題無人解答,而婚事仍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她也演了一場從戀月別莊回到侯府的戲,入住她本來住的西院。
她的心態暫時還算好,嫁去太傅府,眼下,府中也只有一名臥病的祖母,再無其他長輩,韓靖唯一的姊姊貴為皇後,坐鎮後宮,自然也不需要她伺候,即使返回北江,一對公婆听說鶼鰈情深,雖然也有其他親族住在附近,但也不需要她問安服侍,認真說來,這麼簡單的人口,在古代權貴家族中算是少見的。
但又如何?光韓靖一人,就足以讓她煎熬、讓她緊張。
明知他不會知道她就是與他相處一個半月的銀龍王,礙于她偽裝的虛弱身子,他也不會做出翻雲覆雨之事,但離成親之日愈來愈近,她愈是後悔,為什麼不直接將原先的詐死計劃提早執行,丟下一切,重回蘇寧的人生。
但或許就如同葉寬他們擔心的,韓靖不是好應付的人,潛意識里,她不覺得自己能成功的隱瞞一切,她討厭這種不安全感,只能正面迎戰。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惶惶度日,轉眼間,已是大喜之日。
婚禮在黃昏時分開始,張燈結彩的太傅府前,車水馬龍,來客如雲,但眾人矚目的老西安公以及老鎮國公,雙雙缺席。
新郎官韓靖一身喜氣紅袍,高坐白馬,率領迎親隊伍來到慶安侯府接新娘上花轎,在百姓的歡呼聲以及喜樂聲中,一路來到太傅府的大門時,鞭炮聲立即響徹雲霄。
一連串繁復的下轎儀式過後,新郎與新娘握著紅綾彩帶,走進喜氣洋洋的正廳內,祖氏雖然說是撐著病體,但那張貴氣的臉上可不見半點病容,也難怪賓客們稍早前已紛紛祝賀她身子大好,這沖喜沖得真好。
看著新人拜堂,祖氏更是笑得闔不攏嘴,賓客們的恭賀聲在司儀的「送入洞房」聲中再度響起。
韓靖風流倜儻,笑得滿面春風。
但唐麟靜卻是表情凝重,腦袋有點混沌,她真的嫁人了,屬于她的自由還有希望嗎?
謝盈跟花小紫成了她的陪嫁丫鬟,兩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眼看月上樹梢,洞房花燭夜不遠,靜兒能平安逃過這一夜嗎?才這麼想,新娘子突然踉蹌一下,兩人著急上前,但她們慢了一步。
唐麟靜其實是故意的,在听著喧鬧的賀客聲漸行漸遠,推斷他們已離大廳有段距離,她才特意軟了一下腳。
原因無他,就怕韓靖到新房掀開紅巾時,才看到淡抹娥媚的她,就餓虎撲羊——不是她驕傲,她真的是美到沒天理,所以,為了不讓太過驚馨的他起了欲念要圓房,就先讓他看上一眼,何況,新婚夜迫在眉睫,假裝虛弱才是王道。
但她又錯了,腳才一軟,韓靖就俐落的將她一把抱起,她頭上的紅巾迅速起落,僅僅一眼,韓靖就楞住了。
「王爺?還沒到新房。」一旁的媒婆小小聲的提醒。
韓靖嘴角一勾,抱著新娘快步走過燈火通明的亭台樓閣,一路直奔充當新房的院落。
吧啥沖刺?唐麟靜想死的心都有了,敢情這家伙是色心大發,才跑得這麼快?
媒婆也拿著紅絲帕跟著跑,她當媒婆都一、二十年了,從沒遇過這樣猴急的新郎官,但認真說來,她也看到新娘子的天仙面容,還真是只有天上有呢。
謝盈跟花小紫對視一眼,心里都替師妹緊張極了,哪有新郎用跑的?兩人忍著想用輕功追上去的沖動,趕忙快跑跟上。
一行人或前或後的來到門廊前懸掛著大紅燈籠的雅致院落。
韓靖抱著唐麟靜走進新房,溫柔的將她抱坐到鋪著鴛鴦喜被的床榻上,在氣喘吁吁的媒婆邊拭汗邊說著一堆吉祥話後,他笑容滿面的以喜秤揭開紅巾,就揮了揮手,要一干閑雜人等全部退出去。
唐麟靜看著笑得好不得意的韓靖,即使討厭他,也不得不承認他一身大紅喜袍還真是俊美無儔。
韓靖走上前,看著一身鳳冠霞帔的大美人兒,開口卻是……「還好嗎?擔心你太興奮喘不過氣來,才一路飛奔,本來是想施展輕功的。」
他是在擔心她?她愣了愣,才回道︰「呃……謝謝,我沒事。」
罷說完,她就想罵自己是豬嗎?謝謝,我沒事,歡迎洞房?她怎麼能這麼蠢!
韓靖先替她摘下厚重的鳳冠放到桌上後,又踅回她面前。「本王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嘖,好像娶了你兄長,感覺好復雜。」他故意這麼打趣,是為了緩和再見這張淡妝就令人驚艷的絕世容貌所感受到的震撼。
這個人就不能正經點嗎?「我跟兄長是長得很像。」
「今天大喜之日,本王去迎娶時,他看來相當嚴謹。」他在她身邊坐下。
那是葉寬易容的,但對她的擔心是真的。「兄長擔心妹妹,王爺……」
「靜兒應該改稱呼了,喊我夫君,或是單名‘靖’也行。」
「在外人面前,靜兒還是喊王爺吧,私底下,就喊靖哥哥。」叫夫君?她想吐,叫靖又太親密,叫他靖哥哥至少可以勉強催眠自己是在演黃蓉。
「靖哥哥,好,很好听。」韓靖滿意的握住她柔女敕的小手。
唐麟靜忍著抽回手的沖動,「靖哥哥該出去招呼一下賓客。」
「不必,我對那些本就沒什麼興趣,何況,你比那些人好看太多了。」他這話並非恭維,在龍鳳燭火的柔光下,她美得如夢似幻,雙眸盈然,紅唇似櫻,勾引著他一親芳澤。
懊死的,這眼神她有點熟啊,杜宇軒看到她時,眼楮老泛婬光,想到這里,她一臉正色的道︰「靖哥哥應該知道我是無法與你圓房的。」
「是啊,真是可惜,美人在懷……無妨,先喝合巹酒。」韓靖笑著起身,拿起桌上的兩杯酒,再度回到床上坐下。
唐麟靜乖巧的與他喝下交杯酒,兩人額頭幾乎相抵,也因為這個動作,讓他聞到她身上的馨香,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靜兒的身上有著跟唐麟希一樣干淨清新的好味道,這味道充盈他的鼻間,讓他的身子突然發熱,他這是怎麼了?眼中看著唐麟靜,心里想的卻是唐麟希,甚至起了。
不會的,應該是這對兄妹長得太像,身上的味道也相似,他才混淆了,但某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揪住了心口,他再也抑制不了那股沖動,一把將她擁入懷里。
唐麟靜臉色丕變,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靖哥哥,那個……不行,你不是答應過兄長,不會踫我的嗎?還是我找陪嫁丫鬟……不對,她們不是要當王爺的通房丫頭,兄長會在璞城另做安排,請你再忍一忍!」看著他愈貼愈近的俊顏,她慌了、亂了,腦袋都要糊了。
忍?那不是太辜負此時的美好氛圍?何況,他還想測試一件事!邪魅一笑,他將手上的酒杯一扔,準確的落在擺著桂圓、喜糖的圓桌上,再深深的凝睇懷里的美人兒,「總是洞房花燭夜,也該有點接觸才是。」他毫不客氣的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