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隻覺得渾身肌肉酸痛,不舒服的感覺讓她醒了過來,意識愈清晰,四肢發麻僵硬所產生的痛覺也愈明顯,令她忍不住申吟出聲。
「怎麼了?」嚴讀柔聲詢問,摟著她的肩,將她扶坐起身。
耳畔響起他的嗓音,她愣了一下,因為睡得太沉,甚至還作了一個夢,導致她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她抬眸環顧四周,最後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那深邃瞳眸中蘊含著她不熟悉的深情眷戀,腦海突地浮現兩人擁吻的畫面,一股熱氣瞬間由頸項往上攀升至她的腦袋,她整個人暈陶陶的,沉醉在他的凝望中無法自拔。
「是不是腳麻了?」嚴讀見她伸手捶著大腿問,兩人待在更衣室的角落,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到最後她因為敵不過睡意,窩在他懷里睡著了,他舍不得擾醒她,索性也跟著小憩了一會兒,不久前才醒來。
「嗯……有點麻。」她避開他的眼神,想要起身。
他先行起身要拉她起來,結果她因雙腿過于酸麻險些跌倒,幸好他眼明手快護住了她,他索性將她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步出更衣室,臥室外一片靜謐,窗外天色透著初亮的靛藍,他看向牆上掛鐘,已是清晨六點半。
他們竟在更衣室里睡了一晚。
嚴讀將懷中的她放坐在柔軟的大床上,蹲跪在她身前輕聲問道︰「你的腿還麻嗎?」
白隻紅著臉搖了搖頭,有點無法適應他的溫柔。
「要不要再多睡一下?」他望著她的眼神滿是寵溺,口氣更加柔軟,像在哄孩子似的。
她又搖了搖頭,想起剛才的夢境,她問道︰「嚴讀,我大學畢業典禮那一天,你是不是有回來?」
他起身坐到她身旁,「嗯。」
「那……為什麼隔天我沒看到你?」她疑惑皺眉。
「因為我只打算回來把禮物拿給你,隔天我又飛回英國了。」他沒有勇氣可以待在她身邊,他有過多的擔心,全是對自己的毫無自信。
想起他送的那份禮物,白隻笑得相當靦腆可愛。「謝謝你,我很喜歡,你只送給我沒送給小雪,她哇哇叫了好久。」她聳起肩,雙腿雀躍地輕晃。「不過我喜歡只有我有的感覺,我開心了很久。」
「這樣啊……」嚴讀笑看著她。
「後來我一直都用那瓶香水,噴完了,我又再去買一瓶一模一樣的。」她將手腕湊到他鼻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你以前不是老愛唱‘茉莉花」嗎?我覺得這個香味很適合你。」一股茉莉揉合著薄荷的淡淡香氣隨著她腕上的微小脈動一波波襲來,他執手輕握,心動地俯首在迷人香氣上落下一吻。
白隻臉紅到都快滴出血來了,要不是知道了他的心意,她想她可能很難發現,原來他的優雅迷人可以發揮到如此極致的地步。
「這個香味很療癒,只要噴了這款香水,我的心情可以美好一整天。」
「白隻。」嚴讀微啞著嗓音低喚。
「嗯?」白隻覺得有點暈眩,心跳速度瞬間飆高。
「你還記得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在我面前月兌得一絲不掛嗎?」他為了這件事心神不寧,差點放棄回英國的打算。
她倒抽一口冷氣,滿臉驚恐。「有、有嗎?!我不記得了。」
「以後不要再喝酒了……」他神色黯然。「那天,我接到何加莉的電話,說是看見你喝醉酒和唐應理一起去了飯店,她要去捉奸,我差點沒發瘋,帶著白雪趕去的路上,我無法克制自己胡思亂想,就怕你被怎麼了……」
「對不起……」白隻低下頭,深刻反省。
嚴讀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你真的想喝,那就和我一起喝吧!」他咧嘴笑得不懷好意。
她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所以、所以那天晚上,你、你……看到我青春的了?」這樣還能無動于衷?
「你喝醉了。」他被她的反應逗笑了,「而且我是正人君子。」
她給他一記白眼。「又是匾額嗎?」
他胸膛震動,朗笑出聲,接著他又喊道︰「白隻。」
他的聲調柔軟又極有磁性,像是摻了蜜似的,甜得令她再度臉紅耳熱。
「什麼?」她開始懷疑眼前的男人怎麼可能只交過一個女朋友,這樣迷倒眾生的妖孽樣,實在令人很難抗拒。
「你記得你那晚一直說你討厭我嗎?」想起令他心傷的話語,他的神情也覆上了哀愁。
白隻覺得他看起來好可憐,眉心跟著打結,腦袋開始運轉,試著回想那晚的情境,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最後只能抱歉一笑。「我忘記了欸,我只記得自己好像有跟你說話,但我以為那只是夢。」
「嗯,你那時一直說很討厭我,還叫我小舅。」她的字字句句全都刻劃在他的心版上,想忘也忘不了。
「有嗎……」她仔細認真的回想,真的想不起來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但她依稀記得她那時的心情。「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受傷……你突然對我很冷淡,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只好假裝自己也很討厭你,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老是拿熱臉去貼你的冷,覺得自己很難堪。」
「你現在還討厭我嗎?」
喔,這個男人,怎麼可以裝可憐裝到讓她覺得非常過意不去的地步?分明就是他先開始疏遠她的!
白隻覷了眼他失落的神情,明白他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明白他需要她的一再保證,于是她抬起雙臂繞上他的頸項,即使心跳在他的溫柔凝視下失控得快要爆炸,她還是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討厭你。」她吻他的額頭。
「好討厭你。」她吻他的鼻尖。「好討厭你。」她吻他的臉頰。「真的——好討厭你。」最後一句落下,她吻上了他的唇。
嚴讀的雙陣燦亮,直勾勾盯著她,雙臂攬著她的腰,不想放手也不願再放手。
「現在是這樣好討厭你的方式,可以嗎?」她皺了皺鼻子,嗔道。
他直接將她撲倒在床上,用溫柔繾綣的吻當作回答。
男人坐在靠窗的位子瀏覽窗外景色,量身訂制的窄版西裝將他向來優雅的氣質襯托得十足迷人,那傭懶姿態中有著無可挑剔的魅力,男人以指撐額,沉思中的神韻帶了點憂郁,自然形成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只是這並不影響她想要接近他的心情。
她踮起腳尖,提起裙擺,小心翼翼不發出一絲聲響,直到靠近他,在他注意力投注過來前,搶先坐上他的大腿。「哇!你在想什麼?」
男人沉郁的神情因為她的出現綻露光彩,他摟住她縴細的腰身以免她摔下去,擁緊的力道卻充滿了佔有意味。「在想有什麼好藉口可以不用去參加我爸的壽宴。」
她瞋了他一眼,「這麼不想去參加?」
「嗯,因為你媽說要介紹對象給你。」他凝視著她精致的妝容,嘆了口氣,「你打扮得太漂亮了。」
白隻被他垂頭喪氣的模樣逗笑了,「嚴讀,我打扮得漂亮是因為你,又不是因為那個什麼對象。」她雙手捧著他的雙頰,一臉認真的道︰「就算媽媽介紹再好的對象給我,我也不要,沒有人比得上你,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我是對別人沒信心。」嚴讀就是不喜歡別人覬覦她。「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去看一場電影,沒有任何人打擾,就我和你而已。」他縮緊擁抱,將臉埋在她散發香氣的頸窩。
「好哇,壽宴結束後我們就一起去看電影吧!最近有一部電影正好上映,我一直想找你去看呢!」她笑彎了眉眼,甜蜜地回摟著他。「不要再拖了,我們該出發了,要是遲到了,會被長輩們碎碎念喔!」
他扯開一抹苦笑,縱容她將自己拉站起身,拖著往門外走去。
「不想去。」他使力又將她拉回懷中,耍賴地吻著她的、她的唇,滿足地听著她在自己懷中發出清脆偷悅的笑聲。
「走了啦,再不走電話就來了。」
白隻的話才剛說完,兩人的手機鈴聲分別響起,她睨了他一眼,牽著心不甘情不願的他出門。
兩人坐上車,嚴讀思考良久才問道︰「從你生日那天到現在快要一個月了,你想好要怎麼面對你爸媽了嗎?」
「其實我有點緊張。」她的雙肩一垮。「不過等見了面再說吧,如果他們還在生我的氣,我就只好一直道歉,直到他們氣消為止……」
「他們不會生你的氣,而且我已經和姊夫提過簡竹萍的事了,他看起來很難過。」
他動作流暢的將車子駛入車潮中,霓虹燈在冬夜里閃爍,往常他一個人駕駛,總覺得寂寥滿身,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她,心里竟格外的溫暖平靜,趁著等紅燈之際,他忍不住又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那眼神中盈滿濃濃寵愛,直到等到了她回應的凝望,他輕咳一聲,才收回目光。
白隻沒有回話,即使她深愛著父親,卻還是對他感到氣惱與不諒解,她無法想像母親在人生最後一段時光中身邊沒有她陪伴的畫面,每每想到這里,她總是覺得特別揪心傷感。
一路上兩人沉默,沒多久,嚴讀將車子駛入鑫品飯店的停車場。
兩人下了車,他牽著她,熟稔地走向舉辦嚴家鴻壽宴的宴會廳。
白隻看著他堅定地牽著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彎弧度,心里還在想著無論發生什麼事,至少她的身邊還有他陪伴。
結果當她眼皮一抬,陳巧慧正好迎面走來,她心一驚,憶及他們母子倆的心結,心慌地掙月兌了他溫暖厚實的大掌。
嚴讀訝異低頭,掌心驀然少了屬于她的溫度,一股深深的失落攫奪了他的心神,讓他思緒陷入短暫的空白。
「怎麼這麼晚才來,都快上菜了!」陳巧慧瞪著白隻站在自家兒子身邊,神情添上一抹厭煩,她轉身勾住兒子的手臂,將有些出神的兒子帶往廳內,一邊嘀咕,「你怎麼和她一起來?你還沒死心嗎?前一陣子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的都是因為她,你最好還是少和她接觸,知道嗎?」
嚴讀听著母親的嘮叨,眉頭蹙起,壓下滿心煩躁,抽回了被她勾住的手臂,回首搜尋白隻的身影,就見白雪早已牽住了白隻,將她帶往白天成與嚴薇的身邊去。
「還在看什麼?」陳巧慧撇了撇嘴角,將兒子推入座位。「死心吧,人家嚴薇可是準備了個好對象給白隻,對方甚至不介意她前陣子鬧出來的新聞,該給祝福的時候就要給,知道嗎?」
嚴讀正要回嘴,冷不防被身邊人打了個岔。
他難掩驚訝,因為他身旁坐著的人正是他的前女友周若思。
他不悅地挑眉,原來這場壽宴別有用心吶!
陳巧慧在他身後笑得闔不攏嘴,「我先去忙了,待會兒就上菜了,你們年輕人慢聊啊。」
嚴讀冷笑,眼神飄向白隻所在的那一桌,就見她身邊出現了一名面生的年輕男子,他掄緊拳頭,強忍著滿心想帶著她離開的沖動,腦海里全是她剛才放手的那一幕。
周若思見嚴讀不予回應,不氣餒地繼續找話題,「你最近過得好嗎?我听說你的律師事務所聲譽還不錯……」
察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她好奇之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巧瞧見了白雪與白隻。「嗄?那不是你的外甥女嗎?兩個都是?」
他沒回話,目光仍舊緊盯著白隻的一舉一動。
「嚴讀,你似乎……很在意你的那個外甥女?我記得她是唐應理的前女友,是吧?」周若思刻意放緩了說話的速度。
這個話題總算勾起了他的注意。
她和唐應理是同班同學,也是嚴讀大學時期的學妹,之前在同學之間流傳的閑言閑語,就算她本來不知道,那消息仍是無法止歇地蔓延開來,一點一滴成功地勾起了她的興趣及關注。
「我不知道你也是這麼喜歡八卦的人。」嚴讀冷淡回應,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更拚了命地試著不去在意與嫉妒此刻可以坐在白隻身邊的那個男人,唯有如此,他才能繼續坐在這里。
周若思神情受傷,「前陣子我們同學都在談論這件事,听說唐應理最後還是和他老婆達成共識不離婚了,只是他老婆似乎還是很氣你的外甥女。」
他冷笑一聲,對于那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不予置評。
「嚴讀,你對你的外甥女……好像很特別?」她的問話充滿試探,她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又溜向前方那桌,有些猜測漸漸在心底成形。「當年我去機場替你送機,你滿心只在意著白隻,當時我就很好奇,到底她是什麼樣子的女孩。」
「你好奇的事太多了。」嚴讀輕斥。
周若思湊近他,竊竊私語,「你和她,實在太曖昧了。」
白隻正巧在這時望了過來,瞧見了這一幕十分鐘前。
「姊!我們等你等好久了喔!」白雪從宴會廳奔出,一見到發愣中的白隻,連忙牽起她的手走向廳內。「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等一下那個男生看到你,絕對會被你迷倒。」
白隻被白雪一路拉著走,她緊盯著嚴讀的身影,直到人群掩去了她目光的追隨,她才惆悵的收回視線。
白雪將她帶往父母親身邊。
近一個月不見,白隻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所造成的尷尬場面,更想起了父親第一次打了自己一巴掌。
「小隻,你來啦!」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嚴薇,她眉眼含笑,是真的打從心底的開心。
「你住在小舅那里還適應嗎?瞧瞧,你了好多,有空回來家里,讓媽媽幫你補一補身子,好嗎?」
見嚴薇沒有絲毫芥蒂與隔閡,白隻心里更是愧疚,她抬眸,語氣硬咽地道︰「媽媽,我……生日那天,我……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對你……」
「沒關系,沒事的,都過去了。」嚴薇將她輕摟入懷。「你爸爸告訴我你工作上踫到了許多瓶頸,心里壓力太大才會那樣,媽媽能理解的……你的生日願望不是希望能夠和媽媽住在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既然這樣,就趕快把你手邊的房子退租,搬回家里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