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還有沒有哪兒痛?」雖然她遲遲沒睜眼,可從她不斷扇動的眼皮,閔奇善知道她已經醒來,于是著急的連忙追問。
听到他的聲音,腦子還有些昏沉的車汝月嚇了好大一跳。
他是在關心她嗎?
憑著一絲希冀,她驀地張眼,一抬眼便瞧見他眸中來不及隱藏的憂心。
他真的是在擔心她!這種眼神她不可能錯認,在他還沒出事前,每次當她生病或受傷,他總會用這種憂心不已的眼神望著她。
「我沒事……我很好。」一如往常般,因為不想讓他擔心,她張口便吐出安撫他的話語。
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那個她寧願舍棄一切、散盡千金也想要回來的過去。
「你還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樊衣剛那個庸醫說了,一等麻沸散的藥效褪去,你可能會很疼……你不疼嗎?」
「不。」看見他眼底的擔憂,就算身上再疼也算不了什麼,因為她的心是甜的、暖的。
見她蘇醒過來,閔奇善滿月復的擔心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熊熊冒起的無明火。
「不疼是嗎……」他驀地眯起眼,雙眸綻出一抹危險的光芒,然後一連串震天怒吼就開始荼毒她的耳朵--
「你最好是不疼,知不知道你胸口的劍傷差點要了你的小命?樊衣剛說了,要是那把劍再偏一點,你這條命就被你給玩完了。」
「沒那麼嚴重吧?」被他吼得頭都疼了,車汝月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小聲的說道。
事實上,如果她受點傷可以讓他們之間回到過去,那就算讓她多挨幾劍都值得。
「你真的認為這事不嚴重?」听到她的話,閔奇善更氣了,氣她這般不珍惜自己。她怎不想想,若是她有個萬一,他該怎麼辦……
察覺心中掠過這抹想法,他頓時一愕,他以為自己已不在乎她,沒想到卻根本在乎得緊。
突然間,所有想叨念的沖動戛然而止,他只是愣愣地望著她,望著這張他曾深深眷戀的清麗臉龐。
「奇善哥哥……我真的沒事了。」
原以為自己還要再承受他更多的怒火,車汝月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出乎她意料的,他卻只吼了幾聲便頓住,接著還怔怔地望著她……怎麼了嗎?
原來,他真的不曾遺忘過--她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即使在他認定她背叛自己的日子,他還是無法眼睜睜見她受到一點磨難,所以,他逃避、退縮,寧願待得遠遠的,也不想讓事情水落石出。
這一切,只因他一點也不想面對自己真有必須親手傷害她,或取她性命的那一天。
他那深遽的眼神望得車汝月好不自在,她不安地挪了子,卻牽動了胸口的劍傷。她眉頭一皺,倒是連痛都不敢哼一聲。
「你怎麼了?很痛嗎?」瞧她五官幾乎皺成一團,閔奇善驀地回神,急忙問道。
「不痛……」她搖了搖頭,可沒忘記方才他那滔天的怒火,就算疼得臉色發白、牙根緊咬,她也不敢承認。
「你別逞強了,就算你說不疼,我也不會少氣一點。」
那麼長的一道傷口,怎麼可能不痛?受傷的經驗,他可比她豐富多了。
他明白她不敢喊痛是怕他生氣,可她不知道的是,瞧見她那即使痛得臉色發白也不敢喊出聲的模樣,他更氣,只不過氣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其實我沒生你的氣,只是在氣自己沒用罷了。」打從再相見以來,頭一回,他平心靜氣地同她說話。
經過這番劍下驚魂,他領悟了,就算要自己再怎麼狠心去恨,兩人青梅竹馬的深厚感情仍然不可抹煞,尤其見她為自己挨了一劍,他的心只有痛楚得揪緊,哪還有什麼報了仇的快意?
她一直在他心里最深處的位置,不曾稍離。他強調著恨她,其實是怕自己更愛她。
下一瞬,閔奇善在車汝月詫然的目光中褪去了自己的鞋襪,令她不明所以。
「你……想干麼?」
凝視著她,這回他沒再開口,自顧自地爬上床,然後伸手輕柔地將她攬在身側。
那種幾乎失去她的感覺太過沉重,他必須做些什麼來證明她還存在。
「你……你……你……」突如其來的親密讓車汝月既驚且喜,這是她夢寐以求卻始終不可得的啊!
「你只要身體上一有病痛就特別怕寂寞,也很容易作惡夢。」他語氣平常的說道,長手小心翼翼地收緊,讓她安穩躺在他的懷里,兩人緊緊相貼,完全沒有一絲縫隙。
「你還在乎嗎?」吊著一顆心,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只怕是為難了。
「我在乎。」
「你……」听到這不在自己預期中的答案,車汝月愣住了。
如果不是太過熟悉他的一切,她大概會以為眼前的他不知是誰假冒的。
「就因為太在乎,所以甚至不敢探究當年事情的真相。那年,若不是儲仲泉和樊衣剛兩人連手救了我,只怕我早已在閻王爺面前當鬼差了。」
「那……你願意相信我和我爹娘是無辜的嗎?」她語氣激動的問道,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轉變,也希望他已能放下。
「我……不能。」迎視她充滿期盼的眼神,他卻只是誠實地搖了搖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找出真相。」
說「相信」太沉重了,他無法輕易許諾,畢竟他曾那麼相信她,可卻也差點因她成為一具荒郊野外的無名尸。
「這樣就夠了。」車汝月輕嘆一聲,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雖然他還是不能相信她,可他已經願意面對了,一切就還有希望……這麼多年來,她不就靠著這點微薄的希望活著?
「只要你願意去探究當年的真相,這樣就夠了。」這也是她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不遠千里而來的目的。
這回,閔奇善沒再開口,只是收緊自個的手臂,讓她靜靜待在他的臂彎中。
他不能承諾信任,畢竟當年的事傷他太深,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如儲仲泉和樊衣剛所說的,去找出事情的真相!
是誰?究竟是誰三番兩次想要他的性命?
既然答應了車汝月會找出事實的真相,閔奇善便不再逃避,許多當年不願細想的事,他都自塵封的記憶中全翻出來,想了一遍又一遍,腦海中自然也出現許多可疑的人物。
畢竟閔家在京城稱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宗族派系何其復雜,若真有人想他死,那嫌犯就絕對不只一兩個。
不過事情已過去那麼多年,再要追究只怕人事全非,真的查下去,擔心的是勞師動眾卻又徒勞無功。
幸好往事難追,可這回的刺客要查就簡單多了。
再說那人想要謀害他不打緊,竟然也對車汝月痛下殺手,光就這點,他要是不將人給揪出來怎麼對得起自己?
想著想著,他悄然翻身下床,步出房外向店小二要來了紙筆,然後回房落筆揮毫,寫下了一封文情並茂的信。一待墨干,他便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妥,立即封緘。
他又步出房外,伸手掏出一錠銀子,連同那封信一起交給店小二。
既然要捕魚,那就得撒網,首先他便要昭告眾人他沒事,如果那人知道自己多年來的精心布局即將毀于一旦,保證會心焦難耐……
沒想到再次遇到那個丫頭,他的日子果真無聊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