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木門走了進去,鐵漢柔情看了她一眼,又轉身忙自己的。
她在老位置坐下來,「我今天不喝有酒精的飲料,然後想吃點東西墊胃。」
鐵漢柔情揚眉,然後埋頭做自己的事。
她看了看四周,「那個……」
「沒來。」他知道她要問什麼。
張質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她把玩著手機,想打電話給昕皓又怕他不接,或者听到他不帶感情的聲音,那不如「以為」他忙,起碼讓她心里好過些。
十多年的情誼,她還以為夠了解他,看來她是太高估自己了!正因為這樣,懷孕的事,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了。
「我的孩子,不是哪個女人想生就能生的。」
「我卻因為是你的孩子我才想生!」
「……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
唐珍娜和谷友仁在雨中的對話令她震撼。
比友仁想必是愛過唐珍娜的,只是後來不愛了。這種情況他都說得出那樣絕情的話了。
她和昕皓跟他們當然不同,這孩子真的是個意外,只是後來她愛上盛昕皓,所以她當然要肚里的孩子,可昕皓呢?如果他要她拿掉,似乎是比谷友仁更有立場。
她終于明白對唐珍娜突來的親近來自于何處,她們都懷了孩子,都有同樣——因為是心愛男人的孩子而想生的想法。
比友仁不要孩子的理由,很有可能也會是昕皓不要孩子的理由!
她不是同情唐珍娜,也許是透過她在看也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拿谷友仁這差勁的男人和昕皓相較,是委屈他,可對于孩子的處理方式,他卻有可能是和谷友仁一樣!一個不相信愛、不想去愛的人,如果他要小孩,當初就不會和她做那樣的約定。
張質殊嘆了口氣,啜了口牛女乃,手又往裝著三明治的盤子拿,這才發覺盤底見天。猶豫一下,她又要了一份,沒勇氣看鐵漢柔情的表情。她把他這里當早餐店了。
不到十分鐘,一份超大的三明治出現在她面前。
「謝謝。」
「要不要來一杯阿華田?」
「咳……如果不麻煩的話。」
才開始進攻美食,門上的鈴聲又響了,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覺得奇怪,今天的空位還滿多的,怎麼有人會選擇坐她旁邊。她看了眼——
昕皓!
他淡淡的一笑,「我出現很奇怪嗎?」
看到他的笑容,張質殊一掃心中陰霾,可他讓她擔心苦惱這麼多天,不能表現得太開心,好像、好像她一直在等他原諒似的!「大少爺要出現,誰管得著?」
他必須懸崖勒馬。
盛昕皓挑眉。「這陣子真的很忙。」公事忙,連私事都忙,忙著和自己對話、天人交戰,忙著處理從來不曾這樣困擾過自己的情緒!
在他三十歲的人生中,有兩樣東西他是不曾相信過,一是愛情;二是鬼。
結果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愛上一個女人,那種感覺絕對不是開心,相較于見鬼的震驚絕對不遑多讓!
這幾天他不斷的想如何才能退回到一個安全的位置,又不傷害到他和質殊的情誼,結論是不太可能,畢竟他的感情已經變質,無論如何,他和質殊這樣的關系是不能再繼續了。
包何況質殊一直在等他釋出善意,他這樣避不見面簡直就像自己在鬧別扭,明明她沒做錯什麼,自己該做個了斷了,這樣對他們彼此都好。
張質殊不知道他下的決定,也不管他找的是什麼借口,只要他出現她就很開心了。
「看到我你很開心?」看著她的笑臉,他陰郁的心情也跟著放松,多可怕,是不是?他果然是真的陷下去了。
「是開心吶,做錯事的孩子終于被原諒了,我當然開心。」張質殊故意說得很酸。「可是,如果你肯告訴我,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不開心,我會更高興。一個孩子做錯了事,原不原諒是一回事,讓他知道錯在哪里才是重點吧?」
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答案很簡單,可卻無法說出口,因為做錯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是他違反游戲規則動了真感情,所以他們之間不適合再繼續。
他明顯為難,張質殊即使再想知道也只得壓下來。喜歡一個人真的很麻煩,以往的她才不管他高不高興呢,能滿足好奇心才重要,可現在她把他放在心上,他開心,她才開心;他不開心,她也會悶悶不樂。
他不說話,她只得找話題,然後她想起早些時候的事。「你猜,今天我遇到了誰?」
「我。」他接過老板遞來的馬丁尼。
張質殊笑了,這家伙夠冷!「不是,我遇到了唐珍娜和……谷友仁。」
盛昕皓喝調酒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呢?」
她把事情大概說一遍,略過她陪唐珍娜到醫院一事。
「谷友仁居然要她把孩子拿掉,那可是他的孩子,會不會太狠心?」這是她的感覺,也不乏試探。
「他擺明不愛唐珍娜,而且又有了新歡,留下孩子對他之後來說,只是讓事情變得更棘手!比友仁不會那麼笨,而且他不就是因為知道唐珍娜懷孕而提分手的?」
張質殊心跳得好快。她知道,知道昕皓這話沒有錯,他只是在合理的推測一件事,可她卻不能接受,胸口像被什麼梗住似的。「那你呢?要是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麼處理?」她一雙眼盯著他。
盛昕皓笑了。「不可能吧!」
發覺自己的失態,張質殊忙換了個坐姿,清清喉嚨,「咳,你交往過那麼多人,怎麼知道呢?」
他搖了搖,「在這方面我一直很小心,既然是男歡女愛的關系,怎麼可能讓彼此有那種風險?」也因為他這樣的防範,在美國留學時才躲過一次「人禍」!
「這世上沒什麼百分之百的避孕措施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她。「你今天有點怪。」
「哪、哪有,只是覺得孩子……」她的話消失在嘆息中。
「那是別人的事,咱們相識這麼久,都不知道你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為了孩子而勉強在一起,這樣的關系不會長久,你覺得那樣孩子就不可憐?」他看著她道︰「質殊,我以為你該是最懂這種心情的。」
她怔了一下明白他所說的。是啊,她該是最懂的,父親不就是因為她母親懷孕而娶了她,結果呢?勉強的婚姻傷害更大不是?
「不過,谷友仁有一點沒說錯,他的孩子,不是哪個女人想生就能生,畢竟孩子一生下來在法律上他就是有責任,不論他承認與否。」
他這話同時也是在告訴她︰他的孩子,不是哪個女人想生就能生。
張質殊忽然覺得心冷了。現在她還能告訴他,她懷孕的事嗎?她說出口,他的反應會是什麼?
她已經不敢奢望,他會像一些準爸爸一樣,既驕傲又得意,一臉傻笑的逢人就說他要當爸爸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也要找理由讓自己相信。愛情真的讓人蒙蔽了眼呵!
走出「老地方」後,雨勢明顯變小,兩人兩把傘一前一後的走著,明明只有一步的距離,她覺得昕皓距離她好遠。
「還記得我們交往時的口頭約定嗎?」他狀似隨口的提起。
「怎麼忽然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有些東西不復習容易遺忘。」他嘆了口氣,也是在提醒自己。
張質殊抬頭看他,心里卻是一陣緊縮。她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問。這段時日他對她的冷淡,讓她對彼此之間的關系如履薄冰了起來。
「你說,在一起的時間,除了彼此,不可以有其他伴。不要動不動就膩在一塊的關系,要有各自的朋友、交際圈。不可以吃醋,而且,如果有一天一方要結束關系,另一方不得有異議。」
這些出自于她口中的話,每一句都令她無法呼吸。「……你記得真清楚。」他提這些,是要替她加強記憶?是要……要她兌現了?兌現什麼?不要黏TT的關系?不可以吃醋?還是……只是要來知會她,他想結束關系了?
張質殊的眼眶熱了起來,這段時間以來的委屈、焦慮忽然全涌上來。「無論什麼情況,千萬別愛上你。」
彼此間一陣令人心慌的靜默。
好一會兒,她突然笑著說︰「大少爺,真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厚的臉皮!」
「質殊……」
她突然打斷他,用力擠出笑臉。「那家日本料理店……你放的錢我還沒用完,可見我的健忘還有救!你……等我花完,花光我就不會健忘了。」因為那時候,可不會有大仁哥解救她,她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
盛昕皓沒有搭腔,張質殊更確定心中所想。以往昕皓會說,等花光再放一筆就是,可沒有,他只是一逕沉默,這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在斟酌要如何說才好,他要她復習當初的口頭約定,之後絕對有他今天要說的重點。
而那話絕對、絕對不是她想听,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她只能逃避,用任何方法逃避!
「你去日本買回送我的那條鏈子斷了……我拿去送修。你……你再幫我戴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盛昕皓飛揚的濃眉攏近了。看著質殊失措的模樣,他的心揪得緊緊的!
今晚的她真的很不對勁。
「原來、原來時間這麼晚了,我得趕快回家!」
「質殊。」
她拉住他的手。「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不好?我好累。」她低下頭,怕他看見她眼里閃動的淚光。「找個時間,我一定空出時間讓你好好說,你要說什麼我都听,也都……」接受!
她轉身就走,一背過他,她的淚水就滑落,她快步的走,到後來幾乎是用跑的離開,仿佛只要逃開,他就沒機會開口,只要不開口,他就不會提分手,只要不提分手,他就不會離開,他們還是在一塊。
雨又下大了,斜飛的雨打入傘內,她的眼里既是雨又是淚,景物朦隴一片,仿佛在夢里頭。
如果這是夢該有多好?
惡夢一場,只要醒來,所有的傷心難過都會不見,只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