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揚沉默了一會後,松開了她,卻把她的椅子拉到他的旁邊緊挨著,要她坐下。
「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沒什麼好隱瞞的。」
「青青那時候怎麼會知道我跟你在交往?我問她那時候的事,她叫我問你。」
「那一年,她說你有次出門忘了帶手機,我剛好打電話給你,她看到手機顯示了我的號碼。後來,她試著替手機解密碼看里頭內容,沒想到你的手機密碼用的竟然是我的生日。然後……」
「她看到了所有簡訊內容,知道我們的事……天啊……」司子衿咚地一聲把額頭靠到了桌子上。「怎麼會是這樣?青青什麼都沒跟我說。」
「她找我說了。」
「她……威脅你?」司子衿抬頭看著他,握緊了拳頭。
他點頭,只是苦笑。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她說我若說了,只會有一種結果。」
她看著他緊抿的雙唇,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青青……她不會是威脅要自殺吧?」
他沒接話。
「天啊!」司子衿再次把頭抵在桌面,這次很用力地叩出一大聲,敲得她頭昏腦脹。
但她歡迎這樣的頭痛來分散注意力,因為她再怎麼樣也不會想到青青會有這麼黑暗的做法。
「她說她受夠了這一切。她沒有你優秀、沒有你的好人緣、沒有你討你爸爸的喜歡,她說她總是讓你爸媽失望,她覺得自己只是個虛有其表的漂亮女圭女圭,現在就連她喜歡的人都喜歡你。她覺得自己好該死。」季揚皺眉嘎聲說道。
「天啊天啊……」司子衿用頭輕撞桌面。
自我責備是全世界最恐怖的事情,因為那是24小時的煎熬酷刑。
「你怎麼什麼都沒說……」她抬頭看著他。
「萬一我說了,你表現出知情的蛛絲馬跡,出事了怎麼辦?」他再度握住了她的手。「況且,我媽有自殺記錄,我沒有理由不相信青青。所以我只能跟青青說,我可以答應她的條件,也可以發誓除非她同意,否則我絕對不告訴你。但是,她必須在我的陪同下去看心理醫生。而且我私下把事情告訴你媽媽了——沒說我跟你的交往,但說了青青的事,要她多費心。不過,我也請她不要告訴你爸爸,我怕他對青青心里更有芥蒂……」
「原來我媽知道,難怪她這次看到你會這麼激動……」難怪媽媽那陣子老跟她說要她多包容青青、說她不快樂。
「是,她也辛苦了。」
兩人對望著,一時無語,只是握著的手沒再放開。
「我爸是愛青青的,但他確實比較希望孩子能有更好的學業表現。」一會後,司子衿慢慢地說。
「你媽說過你的個性比較像你爸,剛好選擇的也是專業路線,所以他和你比較有話聊、比較偏心也是難免之事。」他模了下她的頭。
「我應該早點察覺到青青的情況的。」她趴在桌子上,感覺很悲慘。
「青青若存心隱瞞,你是沒法子發現的。況且,就外人眼光看來,青青長得漂亮,家里又保護她,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呢?」
司子衿嘆了口氣,揚眸看著他。「你氣青青嗎?」
「可能不氣嗎?我雖然知道青青有她的苦,但我對她的手段始終沒釋懷過。直到後來我媽自殺了,我才開始慶幸,幸好我答應了青青的要求。至少她活得好好的……」
「謝謝你。」她緊握了下他的手。「謝謝你讓她有機會走到這個人生階段。」
「謝謝人生給了我們重新開始的機會,讓我在美國遇到了青青,讓她對當年的事已釋懷……」
季揚說著,忽而俯身向前,她還來不及防備,就被他的額頭輕輕抵住。
「干嘛說得那麼認真。我們那時那麼年輕,而且已經分開那麼久了……」她輕聲說道,卻沒推開他。
「有些感覺是不是永遠不會改變?就像我們雖然多年不見,但我卻不覺得我們像是分開了那麼久。」
他的氣息輕吐在她臉上,讓她沒法子思考,只是推了下他的肩說道︰「我們的事再說吧。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青青的事。」
「告訴我說——你會讓一切自然發展下去。」他握住她的手不放。
「不然呢?你難道想強迫我嗎?」她抬頭送他一個大白眼。
「我剛從美國飛過來,已經超過24小時沒睡了,就算是想強迫也得先休息一下。」
司子衿睜大眼,用力打了他一下。「那你還喝什麼咖啡!還不快點回去睡覺!」
「嗯。」他繼續坐著不動。
「快回去,我替你叫計程車。」她拖起他的手臂往外走。
「我想再多看你一會兒。」
「你再多看二會、三會兒,我也不會變成四個眼楮或是天仙美女啦。」她招來一輛計程車。
「你是你,那就夠了。」
「攔到車了,快回去睡。」她假裝沒看到他眼里的依戀,扯著他的手就把人往計程車里塞。
「我已經在想你了。」他站在計程車門邊不願開門。
「天啊,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你果然已經累到神智不清了,快走快走!」她拔開他的手,一把將他撞進計程車里。
他大笑出聲,而她起了雞皮疙瘩,因為發現自己從沒忘記過他的笑聲。
「明天見。」他緊握了下她的手。
「沒睡到十個小時以上,不準來見我。」她抽回手,踫地一聲關上車門。
計程車開走,而她站在原地,知道今晚會是一個失眠夜。
這麼多的事情,想它個三天三夜沒睡都算是正常啊……
接下來,季揚每天到司家報到,司明棋和羅慧英自然是敞開大門歡迎。
司子衿後來找媽媽聊過,羅慧英跟女兒道歉說隱瞞了她,母女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慶幸著青青現在幸福又平安。
羅慧英說自己如今心頭的重擔已放下,也很開心子衿跟季揚又兜在一起了。
司子衿則反駁道,兜在一起不代表在一起。
畢竟,看季揚一臉勢在必得的模樣,司子衿實在很不想讓他輕易過關。
雖然,她跟季揚確實不像分開了七年,他們仍然有一堆說不完的話。雖然,她的手被拉了、肩被攬了、嘴也不小心被親了,要說他們不是在交往,好像也挺不符實情。可是,她還是萬萬沒想到生米煮成熟飯,不……就是他們的關系被正名的那天會那麼快到來……
這天,當司子衿還賴在床上,試圖把之前沒睡飽的時數補足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她張開眼,抓過手機又倒回床上。
「喂。」
「子衿,你留在你家千萬不要動!」謝曉霓在電話里大吼。
司子衿睜大眼,瞬間清醒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外星人降臨台灣,而且指名要娶她為妃嗎?
「不要動就是了。我五分鐘後到你家。」
發生什麼事了?司子衿怔在原地,還沒回過神,季揚的電話緊接著響起。
「子衿,等會不認識的電話都不要接,不認識的人都不要開門。我會盡快趕到你家。伯父伯母那邊,我來聯絡。」季揚快速地說。
「等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幾乎快尖叫出聲。
「不是壞事,只是你之後會少了點隱私。」
「不要說廢話!」
「乖乖等我就是了,我十五分鐘內會到。替我煮杯咖啡,找個餅干還是面包之類的東西,我早上到現在還沒吃。」
司子衿還沒來得及罵他不照顧身體,他就已經掛斷電話了。
「現在是在演哪一出!」她抓了兩下頭發,三分鐘內刷牙洗臉更衣完畢,連忙往廚房走去。
煮了咖啡,然後開始翻冰箱。
媽留了一鍋湯給她,她把湯放上瓦斯爐,把土司放進烤面包機,然後,家里的對講機響了。
「我在警衛這邊了。」謝曉霓壓低聲音說。
司子衿打電話給警衛,請他讓謝曉霓通行。
她打開大門,等著謝曉霓從電梯出來。
當——
謝曉霓抱著一袋東西沖出電梯。
司子衿一見謝曉霓笑容滿臉,內心稍安。
「你給我快說,發生什麼事了?」
「子衿,沒想到你很上相啊!五官深的人就是吃香啊。」謝曉霓推著她進屋,把手里那一袋東西往她懷里塞。
司子衿沒接好,東西啪地散了一地——
一地的雜志。
一地以她和季揚為封面的八卦雜志。
「這是什麼鬼?!」
司子衿大叫著抓起一本,看著上頭的標題——投資天王情定美女醫生!
司子衿磨牙打開雜志。
叮當。對講機的聲音響起。
「幫我接,應該是季揚。」司子衿頭也不抬地看雜志。
雜志里把季揚寫得像是青年創業之神,說他每次的創業都走在時代之前,獲利無數;說他總是能看清楚未來需要贏得成功、輕易賺入幾千萬美金利益,是投資人最愛的創業者。
雜志還登了他之前和某明星吃飯及美女企業家吃飯的照片,然後,把她寫成一個身家不凡、擁有諸多公子及醫生哥追求的超級大美女。
司子衿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那幾張他在婚禮敬酒時凝視她的樣子及她在7-11門口抱著他,或是他們手拉手走出她家的照片,根本就是你儂我儂、濃情蜜意到可以當言情小說封面啊。
「你看到了。」
司子衿的雜志被抽走,季揚正站在她面前。
「對。這是怎麼回事?」司子衿磨牙說道。
「人怕出名,豬怕肥。以後日子沒隱私嘍。」謝曉霓一臉預測到神豬大賽冠軍的神氣模樣。
「我可以先坐下來吃點東西嗎?我七點就起來了。」季揚看了她一眼。
司子衿把他推到餐桌前,送湯、遞土司、倒咖啡。
他低頭吃著東西沒說話,顯然真的是餓了。
司子衿看了時鐘——下午一點。
「你們都是剛看到雜志?剛上架?」司子衿問。
季揚和謝曉霓同時點頭。
「我爸媽看到了嗎?」司子衿幫他倒滿咖啡。
「我跟老師聯絡過,對于造成你們的困擾感到抱歉。他說沒關系,只是你爺爺女乃女乃他們比較傳統,怕看到了會有些在意。畢竟你還年輕,就因為交往對象而鬧出這麼大的新聞……」
「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殺人犯法,也還好啦。我比較擔心的是醫院的八卦天線又要全開,畢竟本人好不容易才擺月兌因為院內醫生追求而被指指點點的日子啊……」司子衿皺著眉,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等到她發現那是季揚的咖啡、謝曉霓在一旁偷笑時,她已經喝完了。
司子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連土司都搶過來吃,反正這是她家。
「慢慢吃。」季揚笑著起身拍拍她的頭,走到烤面包機旁,放人兩片土司,
然後,他倚著流理台,眼眸帶笑地看著司子衿說道,「總之,為了讓你爺爺女乃女乃及老師、師母對外比較容易有個說法,我跟老師決定對外宣稱我跟你已經訂婚。」
司子衿一口土司梗在喉嚨,她瞪大眼,連忙用咖啡把它灌下去。
「什麼意思?」司子衿沖到他面前。
「這副沖動傻樣,以後怎麼幫人看病。」他笑著打量她。
「你剛剛說訂婚?」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是。」他笑容燦爛到連眼都眯了起來。
「訂婚個大頭鬼啦!」司子衿推開他,抱頭在廚房里亂竄。
「干嘛反應這麼激烈啊?反正這婚早晚也是得訂的嘛。」謝曉霓咯咯笑著。
「你不懂這有多可怕!我工作如意、年輕有為,現在又成了有錢人的未婚妻,到時一定會有人扎稻草人詛咒我。」司子衿沖到牆壁邊,用頭輕撞著。她真的很不喜歡被人評頭論足啊!
「什麼時候養成撞頭這種習慣的?」季揚把她整個人轉過來。
司子衿面對著他亮到能當照明燈的雙眼,朝他齜牙咧嘴一番。「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遭人嫉一事啊。」
「你爸對外宣稱我們訂婚,你擔心的是有人會嫉妒?」他挑了挑眉。
「不然呢?」司子衿抓抓頭,一早起床腦子還沒能完全恢復運轉,可能漏了什麼。
季揚傾身向前,捧住司子衿的臉頰。
「謝曉霓,不準拍照!」司子衿立刻瞪向謝曉霓。
謝曉霓訕訕地放下手機。「出,不就做個紀念嘛……」
「麻煩讓我們獨處一下。」季揚頭也不回地說。
「這可能要看我將來的伴娘紅包份量……」謝曉霓一本正經地說。
「多一倍。」
季揚聲未落,謝曉霓已經從廚房消失。
「這家伙的貪財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吧……」司子衿看著謝曉霓離去的方向,嘖嘖有聲地說道。
「你該討論的不是這個。」他扳正她的臉,直勾勾地看人她眼里。「訂婚不是應該要先考慮我們是不是真的相愛,或是適不適合彼此……」
「那不是廢話嗎?我本來就還喜歡……」
話沒說完,司子衿睜大眼,卻又很快地用力閉上眼。
懊死的!這家伙臉上的笑容張狂到讓她想鑽地洞啊。
「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我什麼都沒說,你什麼都沒听見……」司子衿自我催眠地說。
「太慢了。」
她睜開眼,他的唇在同時覆住她的。
司子衿身子輕顫了下,再次閉上眼,然後接下來的顫抖就完全不足以為外人道了。他每次一吻她,她就腿軟,這根本就是她沒法子否認的事實啊。
至于什麼女生矜持,她一來沒有,二來反正他們訂婚了,吻到昏天暗地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