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護病房內
「對不起。」
米達夫喃喃地訴說看他的抱歉。
「我是個小心眼的混帳丈夫。」他憔悴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斯文的東方容顏,早已因為身心的折騰而瘦削,無心在意臉上新生的胡渣,一向儀容合宜的身上,此時卻掛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
「你听得到我說的話嗎?還是你現在正站在我身後嘲笑我呢?」
米達夫握往她冰冷而無知覺的手,懺悔地低語︰
「知道我怎麼發現真相的嗎?我揍了湯米,在你簽上離婚協議書回到台灣的那一天。」
「在我第一個拳頭落下時,他就哭著供出了一切——你到南美洲散心,要他幫忙看屋,他卻找了女朋友到我們臥室上床。湯米迷戀你,找的女朋友是個東方人,他甚至要她在肩上同一個地方刺青。」
「很可笑,對吧?我當時為什麼不直接推開臥室的門,看清楚床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已習慣自言自語的他,看著她在呼吸器下的臉龐。
在她出車禍之前,他從沒注意到她的臉龐竟也是小巧的。她太明亮,明亮到讓人只見到她美麗的火焰,而忘了她也可能是個怕孤獨的女人。
「你可能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什麼在你從南美洲回來時,家里等著你的竟是我媽媽,還有一張我已經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吧?我不敢留下來,怕自己一看到你,就會失控犯上殺人罪。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在乎,而我無法對你的外遇表現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男人的自尊是火燒不爛的固執。」
「上天沒有注定要我們分開,是我的嫉妒和愚蠢讓我們走上不同的路。」
米達夫看著她,心更苦了。
「我現在說這些是為了什麼了?為我自己月兌罪嗎?或者是我在向你告解?誤會你的這件事我不曾告訴過任何人。我是一個可恥的丈夫,竟然不信任我自己的妻子!」
米達夫無力地垂下肩膀,對著地板嘆了口氣︰
「知道真相後,我沒有馬上趕到台灣接你,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另一方面,我也想把美國這邊的事業做一番整頓,如此我才能全心地留在台灣和你重新開始。不過,我雇了私家偵探觀察你的一切,你的一舉一動我不曾放手過。你交過幾個男朋友,卻不和他們有太深入的交往。我傷你很深,對嗎?」
玻璃窗外的護士輕敲了下窗,引起米達夫的注意。
「時間到了。」
護士指指牆上的鐘。經常破例讓米先生在里頭多待幾分鐘,因為他對妻子的愛讓人不忍心分離他們。
「會客時間到了,我該走了。我爸媽今天下午到台灣了,他們想來看看你。上個月我和媽媽談過之後,她已經知道我的心意。為了她的孫子,她現在可能比任何人都還舍不得你。」
彎身在她額心印下一吻,他站起身——
「我走了,去接爸媽,晚上再來看你。佩藍和明蓉晚上也都會進來和你說說話。你高興嗎?好好休息吧,我愛你。」
他沉重的腳步聲遠離了病房,床上的人卻微微張開了唇——
——別——走——
巫靖雅混沌的腦子里浮現一個個問號,壓得她的眉鬢疼痛不已。
米達夫為什麼總在離開她?
心好痛——就像離婚後剛回到台灣的那段時間一樣地痛。
她想睜開眼楮——
緊蹙的雙眼努力地想抬高眼皮,沉沉的睡意卻一波波地壓上她。
好奇怪——離婚後她開始失眠,現在卻為什麼一直想睡覺呢?
也許是該好好睡一覺了,那些關于離婚後的事件也許都是個夢……。
***
六個月前
「痛!」
巫靖雅哀叫了一聲,掙扎著從床上起身,拿了一瓶水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大半瓶。
昨天不該和陸迅喝那麼多酒的!
她把瓶子往地上一扔,把臉又埋回枕頭里,陣陣的抽痛像是來自鬢邊,又像是從眼窩處發出的麻刺感。
睡覺、睡覺、睡覺……
她的唇不斷地催眠著自己。窗口的陽光還未亮到刺眼,不過是六點多的光景吧?她昨晚喝酒喝到三點多耶!
在床枕間蠕動了好半天,她放棄了再度入睡的念頭。
把手伸到一旁的桌頭櫃,抓到了一包煙和打火機。在她還沒坐起身之前,煙草燃燒的味道就已經在密閉的房間里漫了開來。
在不扯到頭部的狀況下,巫靖雅緩緩地讓自己靠向床頭。昨夜一襲的黑色露肩軟衫,在她一夜的輾轉反側下,早成了酸菜干一團。
她的日子過得很荒唐,她知道。
如果夜夜笙歌可以麻痹痛苦、如果酒精可以遺忘一切、如果尼古丁可以讓她拋開過去——
那麼她該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
吞雲吐霧完,她走到化妝鏡前沾了些卸妝乳液,呆呆望著鏡中那張描繪精致的臉龐,慢慢地抹去了所有色彩。
她的唇不再艷紅、她的睫毛不再炫藍、她的臉龐少了粉底的潤色……。
巫靖雅扶著桌子打量著自己——她看起來像個女鬼,一個臉色慘白的冤屈鬼。
「你這個大笨蛋!如果那麼在乎他,他去加拿大的時候,就應該乖乖待在家里打理好一切等他回來,而不是他前腳一出,你後腳就跑去南美洲逍遙自在了!」
她一腳踢開腳邊一只空煙盒,然後對著空煙盒瓶狂亂地大笑了數聲。
「你如果會收拾屋子,做個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你們當初就不會吵架了!他不過是順著你的意,把你要的離婚協議給了你,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巫靖雅揉著她的頭,氣呼呼地走到浴室,把自己整個人送到蓮蓬頭底下。
嘩然水聲中,依稀傳來她含糊不清的咒罵——
「讓我一下會怎樣嗎?我不改,他不會改嗎?他最好識相一點,別到台灣來發展,否則讓我遇到他,可有他好看的!」
最後一句的語調中,有著掩不住的落寞。
要她承認她不值得他爭取的這個事實——很難。
「去你的陸迅!」她突然詛咒了一聲。
她已經和米達夫離婚一年了,已經很久不去想起他了,夢中除外。要不是昨兒個听了陸迅吐了一肚子的愛情苦水,她又怎麼會再想起那些前塵舊事呢?
一個留長發的另類提琴家,竟會喜歡上她家清清雅雅的靜媛。
月老的紅線有時也未免拉得太奇怪!陸迅和巫靜媛?她和米達夫……。
拿了浴袍裹住自己,拔掉了眼眶中開始有些作疼的日拋式隱型眼鏡,隨手往垃圾桶一丟。
眼前于是開始朦朧。
「也許台灣的月老該換人做做了,平均三點四對中就有一對離婚,真慘啊!」她走回臥室中,空曠的房間內有著她說話的回音。
花了一些工夫,才在一堆書上找到她的眼鏡。眼鏡才架上鼻梁,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床頭櫃最下層的抽屜,拿出那張她一直沒有丟棄的結婚照。
身著休閑裝的米達夫從她身後擁抱住她,他雅致的眼眸沒有望向鏡頭,他所有的視線全專注在她臉上。
最愛他凝視她時,那種幾乎想將她疼入心扉中的那種深情。
這是他們那年回台灣宴客時,她拉著他去拍的照片。兩人放大的照片至今仍被掛在婚紗店的櫥窗里當宣傳,他們卻己離婚了一年!
去!巫靖雅把照片丟到床上。在嘆了一口氣後,又把照片小心地收回抽屜里。
思念——這種情緒偶一為之就可以了。沒有他的日子,生活還是要過的。
寫小說去吧,至少小說中的愛情比現實中的愛情容易掌控。
而且不會受傷。她捧著宿醉的頭坐到電腦前,開始她的愛情故事……。
***
「靖雅,陪我跳舞。」
陸迅像旋風一般地攬著巫靖雅的腰,進了舞池。
「陸迅,我身上的衣料禁不起你這樣的折騰。」
巫靖雅連忙護住她低胸無肩的紅色禮服。
「我快煩死了!」
陸迅微卷的長發扎成馬尾披在身後,狂野性感的藍眼珠上則有著兩道掙扎的眉。
「怎麼了?巫靜媛還是不願意跟你走?」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背。
陸迅是世界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蘊滿了感性的樂音及高超的演奏技巧,加上狂野不羈的外表,讓他游走在古典與流行之間,成為無數女人與愛樂者心目中的黑馬王子。
「那女人還是那句老話,她說她是她媽媽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跟我在一起。難道要我改變形象,當個什麼企業家嗎?我快離開了耶!」
挽住巫靖雅的腰,陸迅壓低聲音訴說著他的心慌意亂。
「如果你確定兩個人是相愛的,那麼你在國外、她留在台灣又有何妨呢?」
巫靖雅點點頭,和一些熟人打招呼。
這是場慈善募款舞會,她代表爸爸來參加,而陸迅則是主辦單位特別邀請的貴賓,而連系他們的那個巫靜媛——
沒有來。
「我要她在我身邊。」
陸迅不高興地抿著唇,像個不悅的孩子。
巫靖雅笑著敲了下他的額頭,這個一帆風順的家伙總算踢到鐵板了!
陸迅環著她的腰,在一個旋轉時避開了數台相機。
「你這幾天老拉著我跳舞,我的名聲可大了!」
巫靖雅紅色的裙擺微揚在陸迅黑色的牛仔褲上,看在眾人眼里,煞是親密。
「你知道巫靜媛不喜歡這種公開場合,而且還警告我不準讓任何媒體知道我和她的戀情。」
「你不要老苦著一張臉啦!靜媛又沒有說她不愛你,對不對?」
「她怎麼可能不愛我!」他昂起下顎,自大得很。
「沙文豬。」巫靖雅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踩了下他的腳板。
「我是嘴巴說說而已,我就是太擔心才會老捉著你啼啼咕咕啊!我害怕我這一走,她立刻就嫁給了別人,那我會瘋掉的!」
陸迅的眉愈皺愈緊。
「你們兩個姊妹個性怎麼這麼南轅北轍啊!如果巫靜媛有你一半的灑月兌,她的日子會過得快樂很多。」
「我灑月兌?!」巫靖雅一楊頭,笑了起來。
她如果灑月兌,就不會需要靠安眠藥過日子了,她只是看起來灑月兌!
‘灑月兌是不是你的保護色我不清楚,但你是獨立而果斷的,而巫靜媛就比較優柔寡斷了。」
「她如果像我,你就不會愛上她了。你不就是喜歡靜媛那種處處為別人著想的善良嗎?」
「聰明!」
陸迅捏了下她的鼻端——
「你覺得我把她灌醉然後再綁她去結婚怎麼樣?你不要笑得那麼詭異!我承認我這一招抄自你前夫的橋段啦!」
「不成啦!靜媛根本不喝酒,何況她防你防得緊,肯不肯跟你出去都還是個問題!她固執起來可是比我還厲害的!」
巫靖雅隨著音樂晃動身子,卻總覺得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八成是今天的記者來得比較多,而所有的相機又都對準了陸迅。
「說的也是,哎——」他身後追了一堆女人,而他最想要的那一個,就偏偏不買他的帳。
「不要愁眉苦臉的。再想辦法就是了,大不了我們從二媽那下手嘛!」
「我見過你二媽一次,她把我歸類為那種不正經的賣唱人士。誰規定拉大提琴的男人不能留長頭發!?」
陸迅有些義憤填膺了。他在國際間的知名度不低,怎麼一踫到巫家母女就盡吃癟呢?
巫靖雅跟著他又旋轉了一次,還是覺得有人在偷瞄她。她今天穿得特別暴露嗎?
巫靖雅低下頭看了眼小露了些的禮服,不會啊!平常不也都是這樣穿嗎?
「喂!愛情專家,給點建議吧!」
陸迅雙手摟住她的腰,拉回她的注意力。
「誰規定寫愛情小說的人就是愛情專家?寫故事的人和解決問題的人是兩回事。我了解我筆下的人,卻猜不透我前任老公的心,不就是個最佳的例子嗎?」
她當初就是太樂觀了,樂觀到以為米達夫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卻萬萬沒想到他竟是以一種忍耐的心情度過那三個月的婚姻生活。
巫靖雅抿起紅唇,表情並不愉悅。
「好吧,我道歉。」陸迅舉起一只手,狀似投降。
「別操心了,正常人總不會憋尿憋死的!」
她一揚眉,恢復她豁達的模樣。
她的故事已經是過去式了,巫靜媛和陸迅還是進行式哩,做姊姊的能不幫忙嗎?
「好難听的話。」陸迅眼楮睜得很大,不過卻笑得很開心。「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人一定會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啦!」
「感覺差很多哩!被尿憋死?我的媽啊!你一身時尚打扮,怎麼說出口的話活像鄉下歐巴桑!」
陸迅仰頭大笑,爽朗的笑聲夾雜在音樂中仍十分引人測目。
「你不覺得有人在看我們嗎?」巫靖雅撞了下他的肚子,要他別笑得那麼夸張。
隨著她的目光,他也掃視了一遍周圍。
「一天到晚都有人看我的,你別太神經質了。」
一曲結束,陸迅親密地攬著她的腰走出舞池。
巫靖雅根本不在乎陸迅的這種舉動。這家伙家中有四個姊姊,早就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了。
「我去外頭抽根煙,要不要來?」
「不了,昨天消耗了一包,今天尼古丁還處在過盛階段,你去吧。」巫靖雅朝他揮了揮手——
「明天到我家來,我幫你約靜媛。」
她的話讓她得到了臉頰上的一個大吻,他們身後鎂光燈則閃了好幾下。
巫靖雅揚了揚眉,朝陸迅扮了個鬼臉,轉身想回到她的老位子——吧台邊。
真的有人在看她!直覺讓她回過了頭,卻見著了一個她完全未曾預料會見到的人——
仲村芳子。
「……嗨。」巫靖雅首先打了招呼。
米達夫也來了嗎?她的心忽然狂跳了下。
「好久不見。」仲村芳子微笑地朝她頷了頷首。
「是啊。」巫靖雅回了一個笑。乖乖不得了!沒和米達夫離婚前,哪看得到她前任婆婆這般燦爛如星的笑容!
「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
仲村芳子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一逕站著與她聊天。
「我代表我爸爸來參加宴會。你呢?怎麼有空來台灣玩呢?」心情有些混亂的她,努力保持臉龐上的鎮定。
「我幾年沒回台灣了,達夫陪我回來探親的。剛好親戚邀了我們參加這個宴會,所以就順路來了。」
仲村芳子盯著巫靖雅的臉,似乎不想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喔,探親啊。」
巫靖雅不安地換了個姿勢,等待仲村芳子的下一句話。米達夫回來了?他正在哪個角落注視她嗎?
「其實啊,我們這回回來,是順便幫達夫介紹對象的。算算你們倆也離婚一年了,你可能是護花使者不斷,我們達夫卻是拼了老命地在事業里沖。我們二老看了心急嘛,藉這個機會讓……。」
仲村芳子接下來的話,巫靖雅並沒有听入耳朵里,因為隔著十來步外,米達夫正朝著她走來。
巫靖雅交握住自己的雙臂,阻止自己的激動。
他看起來好不真實啊!夢境中出現過太多次的他,以致于她不敢確認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不是出自于她的想像。
穿著品味沒變,他瀟灑地扎了條咖啡色領巾,襯著米色西服,仍是一派的英國風範。臉龐沒變,那雙東方色調的長型眼眸,還是儒雅得讓人注目。
巫靖雅回視著他炯炯的雙瞳,仿若宴會里的人都已自動消失。
以前的她喜歡膩在他身上,讓他用這種可以把她淹沒的柔情目光長長久久地注視。
七上八下的心,讓她側開了頭,看向他身邊那個氣質、打扮都足以和英國王妃媲美的女人——好像叫楊心曄吧?是一家時尚雜志的主編。
心緊緊地揪痛了下……。
「伯母,你好福氣喔!」巫靖雅故作不在乎地揚起美艷的笑容,親熱地站到仲村勞子的身邊。「楊小姐是大家公認氣質、教養兼備的才女呢。」
「好久不見。近來好嗎?」
米達夫禮貌地扶著楊心曄,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而他看著巫靖雅的專注更讓母親不悅地低頭皺了下眉。
「我不總是這樣子嗎?听說你的事業愈來愈發達了,已經有股票上市了,對不對?」
巫靖雅隨口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客套話,只覺疏遠。
「你注意過我?」米達夫的雙眼發亮。
巫靖雅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至少曾經是夫妻嘛!」
「你們‘以前’是夫妻啊?」楊心曄故作訝異。巫靖雅退婚、結婚又離婚的三步曲,是許多人嚼舌根的話題。
「楊小姐不會到現在才知道吧?」巫靖雅揚起柳眉說道。
「我是到現在才想起來。」楊心曄干笑了兩聲。「听說你最近和陸迅交往甚密?」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換來了米達夫的蹩眉。巫靖雅的心不受控制地冒了幾顆得意的泡泡。
「陪我跳支舞,可以嗎?」米達夫的話雖則加上了禮貌的問號,手卻早已扶上了她的腰,急速地擁著她走入舞池,留下兩個尷尬而生悶氣的女人面面相覷。
「奇怪了,你和陸迅都沒學過國民禮儀啊?」
倏地,巫靖雅低頭看見了他手上的婚戒。她的戒指已丟到馬桶里一整年了。
內疚與一點點的感動,讓她沒有伸手推開他用力的擁抱。
「不要拿我和那個男人比。」米達夫不友善地怒目而視。
「快一年沒見,你的修養倒是愈來愈差了。況且你也沒有資格管我拿誰和你比較。」
隨著舞步的輕搖轉動,她正巧看見陸迅正朝她方才所站的方向前進。
「看著我。」米達夫聲音沙啞。他的手從她的臀部撫上她的脊背,特別在她腰間的敏感處多盤旋了會。
「看你干麼?看一個不敢解決事情的烏龜嗎?」
巫靖雅撇開頭,冷冷地看著遠方。
「你還在為離婚的事生氣?」這該是個好兆頭。
「對!我氣的不是你終于和我離婚了!離婚是我先提出來的,記得吧!」驕傲讓她不想說出她的難過,她昂著下巴怒沖沖地指責著他︰
「我氣的是你為什麼不當著我的面把話說清楚!你一定要把刀拿給別人,讓別人捅我一刀嗎?一定要讓你母親來行刑嗎?你可惡!我後悔我曾經愛過你!」
巫靖雅氣得發抖,以致于沒注意到米達夫陰晴不定的臉色。
「听我說。」米達夫想拉近他們的距離,卻遭到她堅決的拒絕。
「你早在一年前我們離婚時就該說了,現在說有什麼用!」
巫靖雅伸手挑起他的下顎,忽而挑釁地把自己妝點華艷的臉龐全貼到他的面頰上——
「難道,你是想舊情復燃嗎?」
「沒錯,我聰明的老婆。」
在她來不及撒手時,米達夫趁著既得的優勢,將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攬到了胸口,再度感受著她的美好。單手扣住她的上背,他低頭在她身邊輕輕吐出他的心聲︰
「我想你。」
「你!」巫靖雅捏住他的衣服,然後不客氣地擰轉他的肉。「你是只豬!」
般什麼飛機嘛!她的心口狠狠地揪了下,無所謂欣喜若狂,而是感到五味雜陳。
不料,她的怒焰引來他開心的凝視。
「知道我有多久的時間沒听見你這種生氣的叫聲了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懶得理你這個變態!」
巫靖雅看著他未動怒的俊臉,很想一把抓破他的臉。
「那麼就听听我的自說自話吧。」壓住她僵直的身子,把她的臉壓向他的肩窩,他的雙手摟住她的腰,以一種懷抱心愛之人的溫柔姿態環她在他懷中。
「滾開啦。」她低下頭,只覺得無力。
已經習慣的單身生活,不容許別人破壞,然則靠在他肩上的這種歸屬感,卻是離婚之後再也不曾擁有的
「還是這麼悍。」
將下顎擺在她的頭頂,他寵愛的語氣讓她錯覺自己只有十歲。
「我一年沒找你,不代表我不曾思念你、惦記你。我們的結婚合照仍然放在我的皮夾里,遇見新朋友時,我會高興的向他們介紹你是我的妻子。听著他們夸獎你的美麗時,我會很驕傲地告訴他們——你腦袋里的東西比容貌還讓我喜愛。你聰明、反應靈敏,而且是個作家。」
巫靖雅閉著眼楮,一任他的話滑過耳邊。不想開口,因為不想說謊。這一年,她也想念他的。
米達夫接著她,在舞曲結束後,並沒有走出舞池,也未改變他擁抱的姿勢。在下一支舞曲重新演奏起時,他僅是微挪了下腳步,象征他們仍在舞動。
「如果能夠這樣一直抱著你,我願意跳舞跳到腳瘸。」
「你在對一個整天寫愛情劇碼的人甜言蜜語嗎?我還以為你不說這種肉麻話的。」吐出一堆氣音,她根本沒出一點力氣。
她告訴自己——她現在是因為要弄清楚他想做什麼,所以才沒一腳踢開他。
「如果不是真心話,我不會說出口。」他道。
「听起來像壞人騙少女失身的話。」巫靖雅強迫自己迎視他片刻不移的視線。「你究竟想做什麼?我沒時間听你那些拐彎抹角的無聊話。」
「這一年,母親帶了無數個女人到我面前,每一個都有資格成為模範妻子。」
米達夫低頭在她額心印下一吻,大男人的虛榮讓他欣喜于她瞬間的失神。
「恭喜。」
惱火于自己的失態,她丟了一個白眼給他,不滿他自大的態度。
「真的這麼想?」米達夫揪住眉心,神色不悅。
她和陸迅的親密會讓他火冒三丈,而她居然一點都不在乎他看別的女人!
「離婚後可以關心對方是最好不過的事了。一年沒有你的消息,你認為我現在應該怎麼反應?你示範一次好了,我不會!如果你是打算告訴我,你打算和楊心曄或任何一個標準典範結婚的話,那麼我說我衷心的祝福你,這樣又有什麼不對?」
杏眼微慍地瞪著他!即使她會心痛而死,也不會讓他知道她的在乎!
舞罷,她逕自走向宴會廳的一隅,拿了兩杯香擯當開水喝下。
「心煩?」米達夫抽走她猶剩半杯的酒,一飲而盡。
「對!看見你就有氣!你代表了我的失敗紀錄,這樣可以了嗎?」
「沒關系,你可以東山再起。」
他的手指拭干她唇上的濕潤,火熱的視線讓人口干舌燥。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話說清楚!不要婆婆媽媽的!」
她籠罩在他火熱的眸光里,那種燃燒的火焰曾出現在每一次的溫存中。
「我不要其他女人,我只要你。以前要你、現在要你、未來也要你。」
以身擋去其他人的視線,他的手掌撫上她的胸口,感受她的心跳。
「我愛你。」他唇邊勾起一抹狂佞的邪笑。「而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