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也沒問男生要去哪里,跟在他身後走小路上了公路,見男生招來出租,便也跟著一塊兒坐了進去,好在男生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拒絕。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
「嗯?」葉繁收回望著車窗外的目光,轉頭望向男生,看見他一臉不確定的樣子。
「搭個順風車而已。」她才沒那麼好的閑情跟一個可算是陌生人的同窗跑,「要不車費一人一半也行。」
男生的臉又緊繃起來,看樣子又生氣了。
葉繁心里笑了一笑,畢竟是小男生啊,跟那個總是笑著看不出心事的江惟完全不一樣。也許普通高中女生會喜歡那種溫文爾雅的男子,待在那人的旁邊她卻只覺得全身不自在,自己隨時都會被看透,卻無法了解那人的一點心思。
這個男生卻不一樣,笑就笑,生氣就生氣,太好看透了。
自己曾經也是這種樣子的吧?
「喂,你剛才不是說有急事?總不會想讓我跟你一起吧?」葉繁注意到男生的目光時不時地飄過來,忍不住道。
司南听得皺眉,「我的名字不叫‘喂’。」
「我又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青筋鼓起,「我叫司南!你要裝失憶是不是?那現在你就給我記清楚了,我名叫司、南!」
「司南?」葉繁手肘撐在車窗上,托著下巴,神情還是淡淡的,「名字還不錯,我叫葉繁。」
看男生一臉的疑惑,她又淡淡一笑,「當然你也可以叫我業茵。」
司南皺著眉,根本沒听明白她什麼「業煩業茵」的,正準備說什麼,褲袋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瞄了她一眼,掏出手機下意識地背對葉繁。
「喂……行啦,我馬上到!你們還在‘眉飛色舞’吧……行,我知道了。」掛了手機,司南轉頭看著業茵,不知怎麼居然有些心虛,他暗罵自己一聲,裝作一臉不在意的樣子,「朋友催我早點過去。」
眉飛……色舞?不會是那個眉飛色舞吧?葉繁眯起眼,注意到司南眼里的焦急,以及他的「不在意」。
「你看我干嗎?」司南瞪了她一眼,「司機,停車!」
從兜里模出一把錢,他也沒看是多少,就塞給了那司機,然後沖葉繁道︰「車錢我已經付了,不過你最好還是回學校去,要麼就回家,別到處亂走……你手上還有傷呢。」雖然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路,他也顧不得了,那種地方當然不是能帶她去的。
一咬牙,司南下了車。
「喂!」
司南回頭,看見業茵從另一邊下了車,臉上居然是淡淡的笑意。
「我跟你一起去。」業茵「砰」地甩上車門。倒是難得的巧合,他們的目的地居然是同一個。
「你跟來干嗎?」要換個時候,他肯定會很高興,但剛才在電話里听胖子說得那樣嚴重,他根本不放心帶她一起去。
「你不是有急事?還站在這里做什麼。」她「撲哧」地一笑,反倒走在了他的前面。
司南沒有辦法,只能跟了上去。
對于喜歡熱鬧的年輕人來說,「眉飛色舞」的大名再響亮不過,其實它不過是一家很有名的迪吧,而且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那種,就算是夜貓子們紛紛蟄伏的白天,也仍然有不少的客人光顧。
但對于葉繁來說,這里卻是一個特別的存在,而且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進門,司南就下意識地把葉繁護在身後,葉繁對他的這種舉動挑了挑眉。本想進門之後便各走各的,但既然他這麼紳士,不如也去看看他的麻煩是什麼吧……
司南帶著葉繁穿過舞池,來到卡拉OK包廂的門前,開門的正是胖子。
「南哥。」外號胖子的王炮其實一點都不胖,也不知怎麼得了胖子這個外號。一看見司南,原本驚惶的心立刻安穩不少,不過當他看見司南身後的葉繁時,忍不住張大了嘴。
「她、她……」這個女的不是一直拒絕老大的追求嗎?怎麼現在卻跟司南走到了一起?
司南的臉紅了一紅,不過在這昏暗的環境下根本看不清楚。他也不解釋,推開王炮走了進去。
小小的包房里全是十幾歲的男生女生,沙發上躺了一片,更有兩個女生摟在一起擁吻,對于司南和葉繁的來到沒有人瞄上一眼,看樣子除了王炮之外根本沒一個是清醒的了。
葉繁看在眼里,立刻皺起了眉頭。
「他們搞什麼?」司南立刻來了氣,「我不是說讓你們別再來這里了嗎?阿祥又是一晚上沒回去?」說著,司南走過去,從人堆里揪出一個男生,那男生雖然個子高大,卻被司南抓小雞一樣提在手里。
「阿祥!阿祥!你給我醒醒!」司南壓著一股火叫著好友的名字,阿祥卻嘟囔著什麼,很不耐煩地揮開司南的手,又像爛泥一樣倒在沙發上。
「他們又吃了那玩意兒……胖子!我不是讓你看著阿祥不準他亂來嗎?你早干嗎去了?現在才給我打電話!」
司南轉頭惡狠狠地瞪著王炮,瞪得王炮縮到了葉繁身後,才敢探出半個頭來,語帶哭腔︰「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祥哥只听你一個人的,我勸他哪里有用啊……」
司南還想發火,但看到葉繁一雙深幽的眼楮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只能轉頭回避。
「東西是不是又是阮閱給的?」
見王炮完全躲在了葉繁身後,司南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無聲地冷笑,走到門邊拉開大門,又不放心地轉頭,對葉繁道︰「你先留在這里,哪里都別去,等我回來。」
葉繁靜靜回視他,等司南出了門,她回頭望了沙發上那群神志不清的少男少女一眼,拉開包房的門。
「業、業茵,你上哪兒去?」叫住她的是被司南叫做胖子的懦弱男生,葉繁有些驚訝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頓了一下後,淡淡回應道,「你不用管我去哪里,趕緊帶這些人離開這里。」
王炮還想說什麼,葉繁已消失在門外。
愣了一下後,王炮不禁嘀咕這個木頭一像的冷美人怎麼突然這樣有氣勢了。
讓他帶這些人離開這里?如果他辦得到的話,還打電話叫南老大來干嗎啊?
想到這里,王炮突然想起司南出門前的吩咐,立刻沖過去拉開大門,「業茵——」
這位大小姐可是司南帶來的,如果等司南回來卻不見她的人影,自己肯定死得很慘!
短短十幾秒鐘,走廊上已不見業茵的身影,王炮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不會吧?天啊……」原來他還是難逃一死啊……
葉繁離開包房後,便進入一個根本不容易被人發現的門,通過窄窄的樓梯上了二樓。沒有樓下五顏六色的彩燈,這里只有完全的黑暗,但她卻很輕易地就模到牆上的開關,「啪」一聲點亮了整層樓的電燈。
近一百平方米的空間堆滿了雜物,唯一的房間是用木板間隔出來的,木板上用彩色顏料畫著奇奇怪怪的抽象圖畫。葉繁朝畫上怪物的血盆大口走了過去,走得近了之後,可以看出那個所謂的血盆大口,其實是房間的門。
站在房門口,葉繁對著緊閉的紅色木門吸了口氣,然後開後使勁地踹。
踹門聲在空曠的空間發出奇怪的回響,足足五分鐘,門內都沒有絲毫反應,但葉繁就像是篤定門內有人一樣,把門踹得「咚咚」響。
「該死的,你……」突然,門從里面打開來,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赤果著上身的年輕男子,深刻的五官像是被刀雕刻出來的一般,細長的眸子射出極端不耐的狠光,跟他略顯陰柔的外表完全不符。
當阮閱看見門外的陌生少女時,確實愣了一下,睡意也去了三分。他靠在門框上,雙手交叉于胸,打量葉繁的目光甚至算得上輕浮,嘴角也浮現出若有似無的淺笑。
柔弱型的美少女。不過,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阮閱不著痕跡地眯起了眼,當他的眼楮對上少女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時,不知怎的,心頭卻一震。
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讓他心里莫名地煩躁起來,但他很肯定,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少女。
從頭至尾掃了她一眼後,阮閱輕哼,「你誰啊?怎麼上來的?」
葉繁臉上的笑意一閃即逝,但當她想起自己剛剛在樓下見到的場面時,眸子里帶上一絲寒意,「你管我是誰!我來是想問你,你阮閱說過的話,到底算不算數的?」
阮閱一愣,「呵,挺個性的嘛。」這話要是換男人口里說出來,他的拳頭已經飛到對方鼻子上去了,不過由這個嬌滴滴的少女來說……卻是有那麼點意思。
疑惑之余,他有了幾分興趣,「我說的話可多了,昨天我才發了宏願兩個月內要‘搞掂’你這樣的美少女一百個……」噙著冷冷的笑意,他以手為梳穿過少女腦後絲般長發,然後輕輕拉過,任其滑落,「你是在哪兒听說了,跑來報名當第一個啊?」
葉繁也不著惱,她回視阮閱,一字字道︰「我知道你答應過一個人,不會在這里賣藥丸,原來你阮哥說的話都可以當放屁的!」
阮閱一驚,戲弄之心盡去,他重新打量眼前奇怪的少女,下意識地挺直了背,「你是誰?」他再次問,微皺的眉頭下目光似乎已變成實質,毫不客氣地盯在葉繁的臉上。
「反正,」葉繁絲毫並不把他的氣勢放在眼里,還是不冷不淡的樣子,「你不認識。」
他驚怒,卻又很快掩去心思,打了一個哈哈,「真好笑,既然我都不認識你,你又憑什麼跟我說這番話?」
阮閱回身進屋,凌亂的屋里只有一盞紅色的熒光燈,將整個屋子映得血一樣的紅。在桌上找了半天後,他終于找到想找的香煙盒,抽出一根餃在嘴里,金屬的撞擊聲在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脆,火光一閃,他點著了香煙,手指又靈活地一甩,將打火機蓋上後,向後拋去,可憐的打火機便不知又飛到哪個角落去了。
再回身時,陌生少女仍在門外,芭比女圭女圭一樣小巧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一雙眼楮仍然黑得那樣深沉。
他的心里又是一顫,奇異陌生少女的眼光,再次讓他熟悉得感到可怕。
「葉繁?」這個名字月兌口而出,而當他低聲叫住口後,才發覺自己有多麼可笑。
自嘲的笑意倒是貨真價實的。阮閱甩了甩頭,將自己可笑的想法拋到腦後,不耐之意再次升起,「喂,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但你最好是記得我的警告,今後別在私自踏入這里一步……」想起他剛才是被踹門聲吵醒,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來了,特別是以往會以這種方式叫醒他的,只有那一人……
不過,他也很清楚地知道,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眼里黯淡了一下,他的話卻沒有停︰「否則,你不會像今天一樣幸運。」
紅色的熒光燈映得阮閱的臉也變成紅色,細長的眼楮即使在最溫和的時候,也像狼一樣偶爾閃過一絲惡狠狠的精光。明明不是明亮的燈光,葉繁卻看得很清楚,他眼里此刻的迷惑,也很清楚他的話絕對不只是威脅。她比任何人更了解眼前的男人,絕對地——說得出,做得到。
葉繁還想說什麼,卻隱隱听見樓下的喧嘩,心里一愕,看阮閱也是同樣地皺眉,看來他也听見樓下異常的騷動。
隨便抓了一件衣服,阮閱略顯粗魯地推開站在門口的少女,邊穿衣服邊往外走。葉繁頓了一頓後,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