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由怡情坊回來時已是戌時未,丁柔早已累得沉沉進入夢鄉,故亦沒有機會見到柳雲風入房巡看時所流露出來的關懷神情。
原本他只是想確定小丁是否安好,可當他走近床榻,瞧見小丁熟睡的模樣,一顆心陡然躁動起來。
眼前的小丁和衣安穩地睡在床榻上,想必是累壞了,連外衫都未月兌就睡著了。
柳雲風心中頓時泛起一絲不忍。
丁柔一個翻身,掀開了被褥。柳雷文風急忙將被褥重新蓋上,要是著涼可就不好了!
丁柔似感覺得到有人幫她拉被褥,竟報以甜蜜的微笑。柳雲風當場震了一下,瞧著那張可人的嬌顏,寬慰地微揚唇角。
說也奇怪,他從未對任何人付出關懷,但就是無法淡化對小丁的關心,這是怎樣的心態,他不願多想。
「爺,真好!」丁柔夢囈著。她的小臉在被褥上摩掌,姿態極為撩人。
柳雲風心跳加劇,他小心翼翼地靠向丁柔,在確認她仍是熟睡後,輕撫著她的額頭。她嘴里的爺指的是哪一位?
他朝床上的人兒露出難得的笑容,暗笑自己竟會與他計較這些!
陡然察覺自身的失常,柳雲風蹙著眉頭緊盯著眼前熟睡的人兒。他看著小丁稍嫌瘦弱的身子,心想或許就是因小丁實在太瘦弱了,自己才會對他產生奇特的感覺。
當下他決定再過些時候等小丁養胖了,一定要教他一些功夫。他那身子真是太弱了!
☆☆☆
棒日一早,丁柔以為今兒個又要繼續趕路,一大早便上馬廄洗馬。
柳雲風在房內找不到丁柔,著急得四處找尋,最後終于在馬廄找到了丁柔。
「為什麼一大早便來洗馬,我誤以為你出事了,到處找尋!」柳雲風忍不住責備。
「我以為咱們一大早便要用馬,所以起了大清早來洗馬。這有什麼不對嗎?」
丁柔不滿地鼓著腮幫子。
她以為自己這麼勤勞會得到雲風爺的贊賞。哪知道他非但不夸她,還怪她!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多睡會兒,干嘛一大早就起來干
活!
丁柔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嬌俏可愛,煞是好看!柳雲風閃了一下神,轉過身去。
「我不是怪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
丁柔听得心里頭喜孜孜地,早將他的責備拋到九霄雲外。「爺在乎我?」她俏皮的問。
柳雲風卻被這一句話震懾住。在乎?是呀!他是在乎他,可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為什麼要在乎一個小男孩?
丁柔見他不回話,吐了吐舌頭。看來是說錯話了,她趕緊說︰「爺,我這就去叫店里小廝為爺準備早膳。」說著便快步跑了開去。
柳雲風回首看著丁柔跑遠的身影,對自己的情緒反應感到不解,懷疑著自己是不是得了隱疾,否則為什麼會對一個小男孩產生情悸?他又皺起眉頭,沒道理呀!
昨天遇見的翩翩小姐,貌若桃花,都不曾令他有動心的感覺,他怎麼可能會對眼前這個小男孩感覺這般強烈?
☆☆☆
丁柔跟著柳雲風及歐陽羽綸再次造訪怡情坊。
三人入了怡情坊,要了一壺上好茶,凝神靜听台上的優美琴聲。
丁柔于早膳時知道兩位爺要帶她來見見這位絕色佳人,便一路不高興到現在。
入了怡情坊,丁柔還是嘟著小嘴,心里暗罵著︰男人都是一般樣,就連雲風爺也不例外,全都喜歡這種煙花之所,淨是一些急色鬼!
翩翩于閣樓瞧見兩人,一曲彈罷,便走過來與他們同坐。一入座就發現今天多了位姑娘,想必是為掩人耳目,所以特地喬裝成小男孩。
翩翩善意地朝丁柔笑笑,丁柔則不屑地轉頭視而不見。翩翩愣了一下,掩嘴而笑。看來這位姑娘一定是中意兩位公子其中之一,這會兒肯定是吃起醋來了!這麼想著,她便試探性的問︰「這位姑娘是兩位公子的……」
柳雲風震了一下,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丁柔。
歐陽羽綸听翩翩稱小丁為姑娘,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丁柔也給嚇壞了,張大眼瞪視著翩翩!
「翩翩,這回你可弄錯了,小丁是個男孩子,不是姑娘家,你別讓他那一身細皮女敕肉給唬住了!」歐陽羽綸取笑道。
「哦?」翩翩不解地看著丁柔。這明明就是位姑娘,而且還是位具有閉月羞花之姿的大美人,為什麼硬要指她是男孩呢?
丁柔馬上虛張聲勢地抬高下顎,「我千真萬確是個男孩,你少侮辱人!」
這不是欲蓋彌彰嗎?翩翩噙著笑看她。
「小丁是雲風自一位員外手里救下的,當時他正被父親賣與人為僕,所以錯不了的!」歐陽羽給再加以補充說明。
「哦,那可真是失禮了,小兄弟可別同我一般見識才好!」翩翩還是不信。男孩女孩難道她還分不清楚!但這些年來在江湖打滾的經驗,練就了她看人眼色說話的本事。
丁柔深吸一口氣,穩住即將蹦出胸口的一顆心,她抬眼瞧柳雲風一眼,見他未表示任何意見,這才吁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若讓雲風爺發現她是位女孩,肯定不願繼續帶她同行,所以她絕對要保住這項秘密。
她萬般無聊地呆坐在椅上,眼看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心中頗不是滋味,只見翩翩不時掩嘴而笑,一雙媚眼老在雲風爺身上打轉。看得她心中一股火漸漸狂燒!
這個翩翩怎麼這麼不知羞啊!天又不冷,靠雲風爺那麼近作啥?瞧瞧她那一雙手,若有似無的踫觸雲風爺,真是個騷娘們!
這雲風爺也真是的,只不過是一個煙花女子罷了,瞧他將她捧成了天下第一才女似的!她有什麼好?她就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丁柔偷偷地狠狠瞪了翩翩一眼,若是可以的話,她真想叫她滾開!
「雲風爺,外面好熱鬧呀!咱們去瞧瞧可好?」丁柔恨不得能馬上將柳雲風拖離此地。
柳雲風寵愛地看著小丁,知道他沒有耐性坐在這兒听曲。「給你兩個時辰,你就去逛逛市集吧!」
丁柔一听雲風爺要她自個兒逛市集,泄氣地嘟著小嘴,悶不吭聲地猛灌著茶。
「怎麼不去?」歐陽羽綸看著神色怪異的丁柔問。
「現在我覺得這曲兒唱得好听,不想去了!」丁柔用力地瞪他一眼,再抬頭正瞧見翩翩嘴角噙有一絲竊笑。
她心里頭真是嘔到了極點,正想反擊,偏偏耳邊又響起柳雲風贊美翩翩的言詞。
「原來你也喜歡听曲,那可別錯過翩翩的曲兒,錯過了可真是人生憾事。」
人生憾事?丁柔氣惱地瞪視著翩翩,有股酸味在胸臆間發酵。她幾乎沖動地想將翩翩攆走,可是她憑什麼?她也只不過是個小書僮罷了!
翩翩不停地為丁柔斟茶。瞧她飲茶的模樣,好似與那茶水有著深仇大恨,狠狠瞪著杯子,恨不得能將它一口吞下似的,大剌剌地一口氣便將它喝個精光。翩翩一再幫丁柔斟茶,嘴角的笑容也更加深,看來這位姑娘是打翻醋壇子了。
「翩翩姑娘膽色才藝均屬上乘,沒想到連茶道也如此精湛。」柳雪風輕啜一口,評論道。
「就只可惜了這好茶,瞧咱們小丁牛飲的模樣。」歐陽羽綸取笑著。
丁柔心里原就不是滋味,這會兒見羽綸爺居然當著雲風爺的面笑她,哪吞得下這口氣,不過是泡個茶,有什麼了不起的!這麼簡單的事,人人都會!
丁柔不服氣地睨視翩翩。彈琴唱曲她不行,泡個茶總沒問題吧?心中這麼一想,手便不自覺地奪走翩翩手里的水壺。這突來的舉動連她自個兒都愣了一下,可已是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泡起茶來。
翩翩不以為意,對著丁柔笑笑。柳雲風則怪罪地看了丁柔一眼,歐陽羽綸則干脆敲她一記腦袋。
只見丁柔費了半天的工夫,終于將泡好的茶端給兩位爺。
她滿懷希望地看著雲風爺飲下自己費心泡的茶,就等他也夸她一句。
可是雲風爺喝茶怎麼也會皺眉頭?瞧他剛剛好像不是喝得這般痛苦呀!
歐陽羽綸啜了一口,馬上吐出來,不僅僅是皺眉,連高挺的鼻梁都皺起來。「小丁,你可真是好功夫!這等上品茶葉,你也能將它泡成這般苦澀。」
丁柔這才恍然大悟雲風爺皺眉的原因。
原來自己真是這麼笨!看看人家翩翩小姐,人長得美,聲音又甜,又會彈琴,又會唱歌,還泡得一手好茶,也難怪雲風爺這般喜歡她,與她有說有笑。
再瞧瞧自己,一身男裝,既不會彈琴,又不會唱曲,現在連個茶都泡不好,更別談其他的了。雲風爺一定嫌我笨,哪里會喜歡我?想到這里,丁柔就覺得好傷心,心中的疼痛與挫敗同時襲擊她,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中滾動。
鼻頭一酸,手也軟了,一個不小心茶水倒偏,滾燙的熱水燙著她的手。
「哎喲!」丁柔因為突來的疼痛而松開了正握著水壺的手。滾燙的熱水就這麼溢散開來,燙著了丁柔來不及閃躲的腿。「好燙!」她痛得大叫。
柳雲風心頭一緊,不作他想立即拉過丁柔的蔥白小手,想瞧個仔細。只見握在他手中的小手整個通紅,其中還有些許水泡。他整個眉頭都擰住了。「怎麼這般不小心!」
翩翩立刻命人拿來膏藥,牽過丁柔的手,為她涂上。「這燙傷得小心照顧,以免日後留下難看的疤痕。我想你腿上的傷必定不輕,要不要先進我房內上藥?」
丁柔臉色慘白,來自腿上的疼痛與灼熱感令她幾乎昏厥,若不是硬撐著,只怕這會兒她早已痛得昏厥過去。但一絲細小的聲音正提醒著她,千萬不可泄露了身分!
「謝謝!不用了。這點傷不礙事!」丁柔咬著牙忍痛拒絕。
柳雲風眉頭緊蹙,看著小丁慘白的臉色以及半濕的下半身衣衫,不消說也知道他腿上的傷一定不輕。
瞧他還逞能拒絕翩翩的好意,柳雲風不假思索地抱起他。「翩翩姑娘請帶路!」
陡然被柳雲風抱進了臂彎,丁柔除了震驚他的舉動外,還有一絲虛榮的竊喜。
看來雲風爺對她還是挺關心的,她抬起頭得意地對翩翩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但喜悅的情緒很快就過去,因為她突然想起這麼一來不就泄底了?她暗叫聲糟,不行,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冒這個險,她還不想這麼早就離開雲風爺。她求救地看向歐陽羽綸,「沒什麼的!你瞧,我一點都不疼。」
歐陽羽綸接收到丁柔的眼神,雖然他不清楚小丁為何拒絕上藥,但還是配合地開口︰「瞧你們一個個緊張的!如果連這點小傷都受不起,哪還算是男兒?是不是呀?小丁!」
「嗯!」丁柔咬牙忍痛地用力點頭。
翩翩頓時了悟丁柔不肯上藥的原因,也同時了解這兩位公子當真不明白眼前這位小兄弟是如假包換的姑娘。看來她得為這位「小兄弟」解圍才是,傷口若再不處理,只怕日後這其中一位公子要後悔莫及。
她堅持道︰「被我這熱水燙著,絕非一般外傷可以比擬!我為求茶水能顯出好味道,便加重了熱水的滾燙度。只怕現在若不處理,明日連走路都有困難。我看這樣好了,若小兄弟認為在我的閨房敷藥不合適,那就到工人房吧!小兄弟以為如何?」
柳雲風不忍小丁受皮肉之苦,馬上答道︰「也好。那麼翩翩小姐請帶路。」
丁柔叫苦連天︰「雲風爺,這點小傷我自個兒上藥便可,你還是放下我吧。」
「我幫你上藥方便些。」柳雲風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不給拒絕。
歐陽羽綸輕蹙眉頭,瞧這兩人還真像一對情侶,連換個藥也這般唆。難怪翩翩要誤以為小丁是位姑娘。
翩翩看穿丁柔的心思,掩嘴輕笑,看向柳雲風。「換藥這種事還是由我來比較適合,畢竟女孩子家總是比較心細。」
柳雲風也覺得不好堅持,上藥要緊。于是放下小丁,由翩翩扶著小丁入房。
翩翩將丁柔帶進一間房間。房間里除了梳妝台外,還擺了一只琴。丁柔左右瞧著,這哪像工人房?「你家工人都住這里?」
翩翩轉身去拿藥,笑道︰「這是我的房間,我若不說去工人房,你願意同我來上藥嗎?」
丁柔懷疑地看著翩翩,不解她是什麼意思?
翩翩走過來,要解下丁柔身上的衣物,丁柔急忙跳開。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個兒來便行!」
翩翩頗覺好笑,「姑娘,咱們同為女人,你何須瞞我?我雖在風塵中打滾,可也懂得潔身自愛,怎會輕易讓一個男子入我閨房!若我不是篤定你是位姑娘,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進來!」
「你早知道我是女的?」丁柔吃驚不已。
翩翩肯定的點頭,嘴角噙著笑。
丁柔微側著頭打量著翩翩,猜測著她的用心。她打一開始就沒給過翩翩好臉色,沒道理翩翩會願意幫她,只除了一個原因──她狠狠瞪了翩翩一眼,「那你為何這麼好心幫我?是不是想我幫你擄獲雲風爺的心?你想都別想,我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感激你的,更不會幫你。」
翩翩嘴角的笑容蔓延開來,好久不曾如此開心了。「是嗎?那我可真是傷心。」
她蹲輕柔地為丁柔上藥。
都說了不幫她,她怎麼還這麼好心?
翩翩看著丁柔腿上的紅腫及水泡,輕蹙眉頭。「這傷得小心照料,千萬別踫到水,以免日後留下疤痕。這藥的療效還不錯,記得按時上藥。」
敷上藥的傷口隱隱傳來刺痛,丁柔不禁低呼出聲。
翩翩停下手中動作,抬眼看著丁柔。「依我看你還得痛上好些天呢!」
丁柔此時對翩翩的看法有了轉變,但嘴里還是堅持道︰「我不會感激你的,你白忙了!」
「我很喜歡你的個性,有話直說是一種幸福。做個朋友好嗎?」翩翩起身,輕笑道。
丁柔一時語塞,她听不懂她說的話嗎?「你會不會揭穿我的謊言?」對!她一定是這麼打算。
「不會。」翩翩開始收拾藥品。
「你不喜歡雲風爺?」丁柔換另一個角度想,說不定她真是位朋友。
翩翩又是一陣輕笑。「喜歡啊!」
丁柔泄氣地往後倒,那她到底安什麼心?
翩翩努力憋著笑,好久不曾如此開心了。
☆☆☆
接下來的日子,丁柔簡直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柳雲風。雖然她腿上的傷還未痊愈,但她仍是堅持不肯待在客棧休息。
翩翩答應丁柔保密的事,也確實做到。只是偶爾會在丁柔面前說一兩句令丁柔心驚膽跳的話,她似乎愛上了這種游戲。這令丁柔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數日後,丁柔的傷大致痊愈,三人又準備起程。他們來到怡情坊向翩翩告別。
丁柔心中是竊喜的,因為到目前為止,翩翩並沒有對雲風爺表明心跡。
翩翩來到丁柔身旁附耳道︰「凡事沒有不勞而獲的,想要擁有就必須極力爭取;
只是守護,那是沒用的。別忘了有話直說是一種幸福。」
丁柔圓睜著眼盯著翩翩,原來她一直在耍著自己玩。但也到這時她才真的接納翩翩,只恨分離時刻在即,之前沒能把握這段友誼,有些兒遺憾。
雖然大伙心中諸多不舍,離情依依,但人生本是這般,潮來潮往,真正能在生命之中駐留的又有幾人?
翩翩看著離去的人影,心有所感,「過盡千帆皆不是。」
☆☆☆
三人告辭了翩翩,繼續南下。一路上翻山越嶺,踫不著幾戶住家。丁柔哀怨地想著,看來今晚免不了又要露宿荒郊。自從跟了雲風爺他們兩人,她便有心理準備,三天兩頭露宿郊野是免不了的。但一想到必須忍受寒風吹襲,那種凍死人的感覺如今想來還真令人害怕。但繼而一想,有雲風爺的溫馨照料,那麼受點凍也值得!
柳雲風觀看天色,心想該找地方歇腳,再走下去,天色很快就暗了,到時山路難行,反而危險。
他策馬走到歐陽羽綸身側。「依你看,咱們目前身處何地?」
歐陽羽綸停下馬,觀看附近山形,片刻後轉向雲風。「看來咱們已到了四川與湖南交界的石堤鎮外。」
柳雲風思考了會兒,下定決心。「那麼再走不遠應該有一處驛站,咱們今晚就先到那兒歇息,明早再走。」
丁柔听柳雲風一說,喜出望外。原來今晚不需露宿郊野。太好了!那就可免了受凍之苦!
歐陽羽綸不解雲風為何做此決定。「這麼一來,不就等于通知家人咱們的行跡。
你認為如此妥當嗎?」
柳雲風何嘗沒有想到這一層,可是他實在不忍見小丁受風寒之苦。上回的記憶猶新,他不想再冒一次險,所以斷然下此決定。
他拉過馬鞭,馬兒立即嘶喊一聲。「不礙事。咱們只停留一宿明早便走,就算他們快馬加鞭去通風報信,只怕也跟不上咱們的腳程。」
丁柔听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雲風爺,咱們一路南下,是為躲避仇家嗎?」
柳雲風經丁柔一問,心中竟有個奇異的想法。小丁若是位姑娘,他是不是便可帶他回京,結束這趟出走。他搖搖頭,止住這個荒謬的念
頭。看來他必須離小丁遠點,要不病情只怕會日益加重。
丁柔見柳雲風默不作聲,轉而望向歐陽羽綸尋求答案,「羽綸爺?」
歐陽羽綸見雲風若有所思,便代他回答︰「咱們這一路上不是為躲仇家,是躲雲風的岳家。」
丁柔听聞此言有如五雷轟頂般,一時頭昏眼花,心頭也莫名地抽痛起來,痛得好生難過。她的手不自覺地緊拉胸口衣襟,希望能紆解胸臆間那股壓力,只見她整個眉頭都擰住了。
原來雲風爺是有妻室的人,她還能妄想些什麼?但此刻心真的好痛,雖然她知道不該對雲風爺存有妄想,但就是管不住心中滋生的情意。她眷戀雲風爺的體貼、雲風爺的冷傲、屬于雲風爺的麝香。想到這些都專屬于某人而不是她,想到有那麼一個女人早就享有了這些,她的心就莫名的抽痛,痛得似乎快將胃里的東西嘔吐出來。
柳雲風首先發現懷中的小丁不對勁,立即停下馬,以雙手扶著他的肩,將他轉過身面對他。發現小丁臉色發白,額頭上冒著冷汗,身上不停地傳來抖動,全身似無半點力氣,他心急起來,「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他傾身向前,一手撫著小丁的額頭,另一只手扶著他的縴腰,生怕他一不小心跌下去。
丁柔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她好想就這麼倚在雲風爺的懷中,細訴她的相思、她的愛慕。但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提醒著她︰別妄想!
柳雲風情急地看著懷中的人兒,整個人似無半點生氣,一時間好像完全癱軟了。
他好生著急,是病了嗎?他將小丁包往懷中帶,用自己強健的身體支撐著小丁。
丁柔整個人幾乎被圈在柳雲風懷中,她陡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這個意識令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急遽轉紅,她嗅著雲風爺的氣息,雲風爺吹吐的氣息在她耳邊盤繞,她沒來由的又是一陣悸動,只是這回的悸動令她全身發燙,紅暈擴散直到胸前。
她羞怯地想推開柳雲風的手,他卻不給拒絕地執意護住她的身子。
這一幕完全沒有遺露地進了歐陽羽給的眼底。他眯起眼打量著小丁。他沒有看錯,這分明是女孩兒的羞赧,小丁怎會對雲風顯露這種神態?疑雲在他心頭成形。
自與小丁初識至今,他的表現確實有太多疑點,難不成他真是女兒身?
丁柔嬌羞地推拒柳雲風的呵護。「爺,我沒事了,剛剛只是頭突然有點兒暈。」
柳雲風見她臉色確實恢復紅潤,便放開她。
丁柔趕緊回身,嘴里仍不忘探詢︰「爺既已成親,為何不陪在少夫人身側,反倒讓岳家四處追尋?」她苦澀地問道。
柳雲風挑高眉頭,小丁的誤解竟讓他感到一絲不快。「別道听涂說,我至今尚未娶妻,何來岳家之說?」
「可是……羽綸爺不是說……」丁柔愈听愈糊涂。
歐陽羽綸為證實心中的猜想,便將前因後果告知丁柔。他眼里的疑雲隨著丁柔臉色的轉變逐漸清晰,到最後嘴角已揚著笑。
歐陽羽綸的一席話讓丁柔心中思緒千百轉。剛開始她先松了一口氣,原來雲風爺尚未娶妻,心中有如放下千百斤重擔般輕盈。繼而一想,也不對,不管雲風爺有沒有成親,她與雲風爺身分始終不相當,怎可妄想,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可別不自量力了!她有什麼資格愛上雲風爺?
她仰起頭,瞧見雪風爺挺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如今他正直視前方,當然沒有發現她眼里盛滿的愛戀。能跟在這個男子身旁,也是一種幸福,縱使他今生未必屬于她。
愛人總不是罪過吧?她今生只求能持在雲風爺身邊,只是若真有那一天,他找到了今生的伴侶,那她將情何以堪?
柳雲風見小丁半晌不出聲,低下頭又問了句︰「真的沒事?」
「沒事。」何苦自尋煩惱,今日不知明日事,如今的相隨已是一種幸福。丁柔給自己也給柳雲風一個保證的微笑。
歐陽羽綸這時已經非常確定小丁是位姑娘。除了姑娘家能有這般嫵媚之姿外,男人是沒本事做得來的。從她剛才的表現,顯而易見她已對雲風動了情。這下可好玩了!雲風躲開父母的逼婚,卻自個兒掉進另一個愛情漩渦。有趣,有趣!他那抹賊賊的笑容又浮現臉龐,最後整個笑開來。「哈哈哈哈!這一趟果真不虛此行,看來往後的日子可好玩了。」他大笑著驅馬奔馳前去。
柳雲風及丁柔互看一眼,莫名的看著前頭的歐陽羽綸,均不明白他話中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