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終于回來了。」牙鶴書靠在門邊,不友善的眼神晃過他的身,「賈家有沒有列隊歡迎你啊,我的觀世音菩薩?」
烏清商眨巴眨巴眼楮,主動忽略她話中的諷刺意味,「我是被賈二老爺硬拉去的,他們也希望我能幫他們想出月兌困的辦法,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她最討厭他這種心中裝滿全天下的傻樣,烏鴉就該是厄運的象征,染了毛你裝什麼喜鵲?「他們是把你當成未來的女婿,拉去救急了吧?賈正經有沒有對你不正經啊,清白的大商人?」
「我的名字不是‘清白的大商人’。」他咕味,「賈小姐說了,清商是古代的一種曲子,听上去很有名呢!」
賈家小姐!賈家小姐!他眼里心里就只有那個「假正經」,牙鶴書驀然間火冒三丈,她想也不想大聲喝道︰「我沒讀過書,我不懂得道理,我不如那個什麼‘假正經’,這下你滿意了吧?」
烏清商被她嚇蒙了,抓住她的手臂,他的眉擰成了結,「你都在說些什麼呢?你是牙先生,你看上去器宇非凡,不僅男人對你崇敬恭謙,姑娘們也將你視為翩翩君子,你怎麼可能沒讀過書呢?你在跟我說氣話,是嗎?」
她讀沒讀過書對他來說很重要嗎?她就是她,一只小小的、長著黑羽毛的烏鴉,她從不認為自己的樣子會改變,即使擦了「白發」號發油,她也不會被漂白的。
「烏清商,你听清楚了,我沒讀過書,我甚至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只能用圈圈叉叉來代替。還有,我所說的那些听起來意氣風發的話,也不是我自己創造的,全都是總會那邊事先設計好的,我們每個分會的先生說的都是相同的話。即使有時候出了意外,也有大鼻鴉教我該怎麼說,我根本沒有任何學問,也不是什麼先生。」
「你騙我!」他不敢相信,他們相識如此之久,他不敢想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是牙鶴書編出來的美麗謊言。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這問題盤桓在烏清商的腦海中一揮之不去,他暈了,被內心中巨大的失敗之情弄暈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他一見鐘情的那個人就是站在他面前,永遠不知道說得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的小烏鴉嗎?
「告訴我,你……你還想嫁我為妻嗎?」
你真的愛我嗎?
他問不出口這句話,含蓄與矜持沒有害怕失敗來得猛烈。
牙鶴書的震驚不比他的膽怯來得弱,她驚愕地半張著嘴,像是在咀嚼一個很澀的果子,「你在說什麼?什麼叫‘我還想嫁給你嗎’?我為什麼要嫁給你?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明明是……」
不好,事情就要穿幫了,黑壓壓的身影企圖趁機溜走。
「大鼻鴉——」
烏清商和牙鶴書難得有默契地同時叫了起來,嚇得大鼻鴉動都不敢動地維持著一腳在門內,一腳在門邊的糗樣,「我……我的名字也不是很好听,你們別……別這麼大聲地叫嘛!」
「我怕你耳背,听不見我叫你,就此一去不復返啊!」牙鶴書早就料到大鼻鴉的逃跑傾向,她要趁這個機會將整件事調查個水落石出,「你到底跟烏清商胡說了些什麼?」
這個時候自保要緊,出賣一些呆子也是再所難免的。大鼻鴉順著對自己有利的那條主線模索下去,「我看烏堂主他挺喜歡你的嘛!你都二十了,至今仍未嫁,我干脆做個好人將你們湊到一起,沒什麼不妥的吧?」
「不妥!很不妥!」牙鶴書速到他犯罪的證據,光明正大地批判起來,「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你憑什麼將我跟他湊在—……」
「夠了,不要再說了。」烏清商繃著臉背對著他們,他什麼都知道了,什麼也不想再說了,「你們有沒有收拾好行李,如果有,就快點兒離開我這個小地方吧!我想以你們從平民百姓身上榨取的財富,想要住比這里好十倍的客棧也不成問題吧!」
牙鶴書掏了掏耳朵,她確定自己真的沒有听錯——沒听錯他話中的內容,也沒听錯話從何處而來。
「你是在趕我們離開?」他居然趕他們離開?
「是呀!我不想跟你這種騙子同住一個屋檐下,這里是我們家祖先留下的地盤,它干干淨淨地落座在此數十年,我要你們走行不行?」別以為「白烏鴉」沒有脾氣,那只是火還沒燒起來罷了,一旦動起火來,「白烏鴉」也會啄人的。
牙鶴書還就跟他杠上了,她想走沒人能留得住,她不想走誰也休想趕走她,「我……我就不走,你要把我丟出去嗎?」
「你不走?」她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賴皮三,「我走!」
他這就掉頭回廂房,人尚未走到門口,牙鶴書雙手一橫攔住他的去路,「這是我的臥房,你怎麼能隨便進姑娘的閨房呢?」到了有需要的時候,她堅決做個淑女,還是出自名門的那種。
經她這麼一提醒,烏清商中氣上行,氣得臉就像是又涂上了「青春永駐顏」。當時,他也不知道哪個腦子燒壞了,居然把自己的廂房挪出來給她住,他卻睡進了門房,想想真是不值啊!
不值得為她犧牲,卻值了他的愛。
沖進門房,烏清商只想盡早離開這個地方,多待一刻,他就越覺得從前的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呆子。
也許,只有呆子才會愛上騙子。
收拾好行李,連銀子都裝在了身上,估計能支撐個十幾、二十天,烏清商就不信牙鶴書不離開這五雅堂。
「你真的要走?」大鼻鴉蹭掉鼻子上被牙鶴書轟了一層的灰,略顯愧意地瞥了一眼烏清商,「這可是你的地方,你說走就走,不怕我們把這兒給拆了?」
「拆就拆吧!隨便你們。」
從烏清商的口氣里感覺到這一次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大鼻鴉發現這一次他闖下的禍似乎很難彌補,「你別這樣,小烏鴉之所以不喜歡你是因為她對男人不信任,她……」
「不要再編織謊言了,我不想再听,不想再當個呆子。」烏清商甩頭吶喊,他不允許自己再受騙。「她不是什麼先生,她甚至不識字,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她來五雅堂不是為了說文論經,而是為了說說紋銀,論論金子。還有她所介紹的那些貨物全都是劣質的,難保哪一天不會害死人。跟這種你永遠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的人在一起,讓我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想知道有關她的任何事。」
他拎著包袱這就要走,身後有一只手拖住了他的衣袖——回首,是她。
「即使是真的,你也不想知道嗎?」
不能讓他走,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他走——這個念頭橫繞在牙鶴書的心頭,經過今天一整天的大鬧,五雅堂已經是岌岌可危。他若真的離開,萬一她派去跟著他的保鏢稍有閃失,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為什麼會擔心他的生死?不知道,沒道理的,她就是想讓他好好地活在世上,即使代價是揭開自己的傷疤讓他當戲看。
「我……我是在妓院長大的。」
她的第一句開場就震住了烏清商,牙鶴書的雙手不斷地摩擦著,像是要擠掉緊張的情緒,「我娘是妓院里的姑娘,不是最紅的頭牌,也不是一般的粗使丫頭,她徘徊在不上不下的邊緣,總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感覺。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這世上沒有男人可以相信,天下烏鴉一般黑。」
「所以你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翩翩君子,而且還很享受姑娘們全都圍在你身邊?」烏清商順著她的話揣摩下去,他或許過于忠厚,但絕不笨。
她該謝謝他幫她將最難講的話說了出來,「娘能說出這種話,是因為她曾經相信這世上總有一只烏鴉是白的——有段日子經常有位大學士光顧她的生意。」
她甚至將它說成是「生意」,只因——「婊子無情,一旦有情便是必死之時。我娘她愛上了那人的學士風度,她甚至做起了當小妾的美夢。只是當她告訴那位大學士她有了身孕的消息以後,那人就再也沒來過。」
牙鶴書以手撐頭,笑得無力,「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就像那個大學士說的那樣,妓女嘛!每天還不就是那回事,妓女生下的小孩,沒人知道爹是誰。」
烏清商逼著自己忍下來,不能心軟,不能被她的話所感動。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撒謊,誰知道她現在說的話是真是假,不理不理!
牙鶴書不想知道烏清商在想些什麼,她只想說出那段很久以來一直不敢面對的過往。不為了听話的那個人,只為了自己想說出的話。
「我想娘……娘她是真的很愛那個大學士吧!所以在她的心里,我就是那人的孩子。她抱著我去找他,我站在楓樹下看著她苦苦哀求的身影,看著她被人痛打一頓推了出來,看著她被妓院里的老鴇丟在床上,看著她臨死還在喊著那人的名字。我發誓,我要做我自己,不被天下任何一只烏鴉所控制。」
「所以你也做了一只比任何烏鴉都黑的烏鴉王?」烏清商可以極度信任一個人到喪失原則的地步,也可以完全否定對方,到徹底不信任的絕路。對現在的牙鶴書,他屬于後者,誰有如此才能保證自己不再受騙。
牙鶴書迎著跳動的燭火望向烏清商的側臉,他怎麼可以如此平靜,冷靜得叫人害怕,「是!你說得對,一個還不滿八歲的小女孩在妓院里能做什麼?」等待著慢慢長大,不是為了自強,而是走向一條和娘一樣的道路。
她甚至不敢月兌去衣衫睡覺,因為害怕喝醉酒的客人會在半夜里爬上她的床。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就足以讓她十多年來不斷地從噩夢中醒來,直至今日仍不敢月兌去外衫入眠。
「想要擺月兌娘那樣的生活,我就必須離開那里,然後……機會來了。」
是厄運還是機遇,到現在她也說不清,「來了一個看上去很溫和的叔叔,他承諾給我很多好東西,說要教導我,讓我做個被人們所尊敬與崇拜的人物。最重要的是,跟著他,我就不用再重蹈娘的覆轍。」有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願望就可以激勵一個人作出重大決定,或者放棄自己一生的路。
「那個人就是我們烏鴉會的總會長。」牙鶴書像是在訴說他人的故事,沒有情感,甚至連情緒都被惡意地抹殺了。
「正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教我們不被其他人欺負,教導我們成為別人尊敬的人。條件就是,我們要比別人更狠,更殘酷——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烏鴉,越是受人尊敬的人就越有黑暗的一面,那個大學士不正是如此嗎?」
可是,等她真的離開了妓院,她卻又想念那里的酒氣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的腐朽味道。那是她成長中的最初的地方,在那里她能感受到最溫暖,卻也是最卑微的母體。在那里她是安全的,足以做回最初最單純的自己,那個不用沾上黑色的羽毛偽裝成烏鴉的自己。
正是這個原因,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妓院。每次做了很大的虧心事,她也會去妓院坐坐,無非是為了尋求心理上的安慰。
這些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
「你的思想太偏頗了。」烏清商不能接受,她所說的一切都在挑戰他對人性的基本概念,「如果你沒有什麼別的話要說,很抱歉,我要走了。」
走?在她說了那麼多悲慘往事以後,他居然要走?他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永遠將別人的心情放在首位考慮的烏清商嗎?
牙鶴書急切地拉住他的包袱,想要留住他離去的腳步,「你真的要走?我都已經說了那麼多,你還要走?」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烏清商甩開她的手,將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和遺憾一並甩開。
「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娶你。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二地欺騙我。利用我。我說過,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會相信,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對你的信任嗎?你甚至利用我去害人,你明知道我為你願意做任何事,就是不肯害人。你卻用……我的感情讓我跟著你害了那麼多人——不可原諒。」
不……不可原諒?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霸氣?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沒搞錯吧?牙鶴書上前拉拉他的手,想和從前一樣一筆帶過所有的錯。
「喂!我都已經拿過去的故事跟你解釋了,你就不能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跟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嗎?」
左手掙月兌她牽絆他的右手,左右本是一對,卻被粗糙的掌紋斷開。烏清商慢慢地拎起包袱向外跨了幾步,停下。
「很多事都已經發生,你說過去就能過去嗎?」
餅不去的是他的感情,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愛被欺騙,更不能原諒愛被他所愛的人利用。跨出那一步,他要找回原本單純的自己。
「你真是太聰明了。」
牙鶴書陰冷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我編了那麼好的謊言居然被你揭穿了,你果然變聰明了,不像當初那麼單純,一騙就到手。」
又是謊言?全都是謊言?「無聊。」烏清商甩袖而去。
無聊?她就是因為無聊,所以才會跟他說自己的過往,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句「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好樣的,既然如此索性騙到底吧!
「那些話都是我編出來的,我說這些話就是為了重新得到你的信任,好讓你再為我所用。不幸的是你居然听出來了,好!算我倒霉,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從今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當做你在撒謊,不……我什麼也沒听見,只要是你說的話,我一句也沒听見。」他扭頭大步走出門去,走出有她的世界。
走吧走吧!越遠越好,當烏鴉不再有黑色的羽毛,他也就不再是烏鴉了。
娘說得對,娘說得太對了。人只要有情,就一定會有弱點。我沒有弱點,我不可以有弱點,所以我只能無情。
牙鶴書垂下肩膀,收回視線。她想折回房一個人待一會兒,迎面卻撞上了一對烏黑烏黑的烏鴉眼。
「要死啊,大鼻鴉?沒事干你待在這里做什麼?」烏鴉精級別的人果然不太正常。
「為什麼要騙他,說你所講的一切都是騙他的?你明明沒有騙他,說一句騙他的,他就會相信你真的是在騙他;你若不說騙他,他會相信你真的沒有騙他。你到底有沒有騙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說了這麼一長段繞口令一樣的話,他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她牙鶴書的師父,「大鼻鴉,你不跟我轉彎子,我也會記得我今天所懂的所有烏鴉會的技巧都是你教給我的,用不著繞這麼大的圈子。」
他模模她的頭,像在模一只雛鴉,「我希望你比我幸福。」
牙鶴書笑著搖了搖頭;她不會承認眼中晶瑩的水珠是淚,「烏鴉沒有幸福的資本,你知道的。」
因為他也同樣與幸福失之交臂,注定他們這些身披黑羽的烏鴉沒有幸福的權利。
「烏堂主,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這里?」
賈富乙見到烏清商著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地,驚嚇被激動所取代。「難道說,你已經想到了將貨賣掉的法子了,所以這麼晚來還跑來告訴我?你真是太好了,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絕對沒有。你就快點兒……」
「我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哦’!原來你的辦法就是……」賈富乙興奮地叫嚷著,待听清楚他的話時神色立刻變了又變,「你沒有想出辦法,你跑來找我個什麼?你這不是故意騷擾嗎?」
騷…‧騷擾?這麼晚前來拜訪的確有點兒騷擾之嫌,可烏清商也是事出無奈啊!他走了多家客棧,以前跟他非常要好的街坊看見他就像看到鬼一樣,說什麼也不肯讓他入住,生怕自己的家財被他騙光光。
也不想想,他烏清商哪有那麼大的能力騙人,他自己不被騙就已經承天之福了。
「是這樣的,賈二老爺,你能不能讓我借住一宿?清商感激不盡。」
「住?你沒想出解決之法還想到我家來騙吃騙喝,你當我是傻瓜,是不是?你跟牙鶴書那死女人合伙騙了大伙兒那麼多錢,你會沒處住?別瞎扯了。出去!快點兒出去!」看得出來,賈富乙是那種尚未過河就開始拆橋的人,「走啦!走啦!」
「富乙,不可如此無理。」
略顯蒼老的嗓音從院內傳出,一烏清商只是一眼就認出了來者的身份,他恭敬地拱手作揖,「賈老爺,深夜驚動實在是不好意思。」
賈富甲在正經的攙扶下氣喘吁吁地走到門口,這段時間家逢突變,他因為擔憂過甚身體也跟著衰弱了,「如今,賈家已是今非昔比,你若是不介意就在這里多留幾天吧!正經,你好好招待人家。」
「是。」正經微微垂首,眼神在不經意間瞥過烏清商模糊的倒影,「烏堂主,請隨我來。」
「勞煩小姐。」
烏清商隨她而去,長長的月影讓他們看不清對方面上的容顏,「你……你怎麼不住在五雅堂?是因為牙先生嗎?」
他不想多說,更不想揭開自己的傷疤讓眾人參觀,「可以這麼說吧!」
「如此說來,你們倆吵翻了,不會再成親了?」
她的眼楮透出明顯的亮光,在如此黑的夜里讓人難以忽略,連一向對人的情緒有些遲鈍的烏清商都被那抹亮光給震懾住了。「呃?哦!」
正經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好在廂房已近,她隨即收拾好心情拿出大家閨秀的姿態道了一尊萬福,「您休息吧!必于那些貨物的事,還要請烏堂主多費心。」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月光流轉,滿懷心事的人終究輾轉難眠。
來日,烏清商早早起來。即便賈家的床榻再如何舒適,他也睡不安妥。一方面是那些貨物的事,另一方面是牙鶴書……
不提!不提也罷!
垂首慢步,他看到園子里的這些貨物就頭痛。不能害人,又要救人,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就像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到底該如何才好?
「不得了了——」’「’
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賈家的家丁發出一種類似寡婦再嫁的驚嘆?烏清商順著聲音奔過去,難道賈家又有人買了永遠也賣不出去的貨?
不是吧!目前這種狀況他已經應付不過來了,打算要賣了五雅堂來抵下這些貨,要是再來……再來,他就只好把自己給賣了,不知道有沒有人要哦?
「發生什麼事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賈家沒有發生事,不過你烏清商就要發生事了。」賈家一干人等都坐在客廳里微眯著眼,用算計的光芒瞅著他。
連賈大老爺都在場,他們的眼神好奇怪,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等他?
錯!應該說像等待一個久別的仇人一樣等著他,「你終于起來了?我們已經等你一夜了。」
等他?「吃早飯用不著等一夜吧!」不妙,難道賈大老爺要強迫他娶賈正經小姐為妻?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噯!
正經輕踩蓮步慢慢踱到他的面前,尊貴的玉簪子橫到了他的頸項上——干什麼?這就是聘禮了?
「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再說,這聘禮一事也該我準備,怎麼能讓小姐出手呢!」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正經小姐,心里沒準備啊!
玉簪子向他的頸項更近了半寸左右,連正經的眼神都變得奪目——凶巴巴的光的確很奪目,「你這個呆子都在想些什麼呢?什麼聘禮?我們要拿你這個禮物去跟牙先生交換。」
「拿我去跟鶴書交換?」我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不用理我——烏清商眨巴眨巴眼楮,要自己繼續睡,千萬別醒。
「別裝了。」賈富乙頭一個掐緊他的脖子,不叫他逃避,「你跟牙鶴書那幾女人分明就是一伙兒的,你就別裝了。我昨天晚上偷偷地觀察了,發現你來我家的這一路上,都有人跟在你後面悄悄保護。直到你進了我家門,他們才離開。我派了家丁苞隨他們而去,發現這些人竟是牙鶴書派出的保鏢。以牙鶴書那種趾高氣揚的態度,她為什麼對你那麼好?只有一種可能,她對你有情,是吧?」
鶴書派了人跟在他的身後?烏清商怔怔地望著前方,徹底地傻了。為什麼鶴書會派人跟蹤他?難道她對他還有情?
或者,這又是另一個騙局的開始?
「你裝什麼傻,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和牙鶴書的關系,今天我們都要帶你去見她。」賈富乙凶巴巴地瞪著他,當初求他的哀怨眼神早已不見了蹤影。
到了這等家族存亡的大時刻,連賈大老爺也出場了,「牙鶴書騙人錢財罪大惡極,簡直是人神公憤。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放過她,所以烏堂主,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你可就千萬別怪我了。」
「你……你們想干什麼?」拿他威脅牙鶴書?不會吧?他才逃出了烏鴉精的魔爪,怎麼又進了狼虎窩。這時候他該說什麼?
來人啊!救命啊!你放過我吧?還是……不要啊!人家是無辜的,你不可以這樣對人家?或者他該朝蒼天大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賈正經笑得頗有幾分得意之情,「你也別掙扎了,我們已經通知了牙先生。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跟著我們上馬車去後山的破廟就行了。很簡單的,一切都交給我們吧!」
「我……我……我身來命賤,受不起此等待遇,我還是自己走……自己回家吧!」烏清商推開玉簪,轉身就要走。
賈富乙想也沒想一把接過玉簪,顫抖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晃著,「你……你要是敢走,我們立刻就……就刺死你!」
「不是吧!」烏清商猛地轉身,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玉簪上——血,「咕嘟」就冒出一滴。
「殺人了!我殺人了,我真的殺人了……」賈富乙端著玉簪,滿屋子里亂竄,表現出患了瘋病之後的所有癥狀。
賈富甲望著弟弟沉痛地搖了搖頭,「真是成不了大事的東西!」他頗有大將風度地站起身,招呼身邊的大將,「正經,咱們出馬!」
一老一小,兩個人夾住烏清商,威脅計劃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