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糗了,真的是太糗了,哪有人喝過補藥酒之後就發燒掛急診的?
而且夸張的是洗胃無效,那些補藥酒早就被唐君逵的身體吸收光光,所以現在只能讓他多喝水,希望早日將那些東西排出體外。
他自醫院回來後雖然已經退燒,但體溫還是偏高,而且不斷大量排汗,身為「肇事者」的陽嬰嬰只好任勞任怨的服侍在旁,看他是要換衣服——她就幫他拿衣服、要洗澡——她就幫他放好洗澡水、要喝水——她幫他倒水、還是要睡覺——也幫他開冷氣跟電風扇。
因為唐君逵這突如其來的大病,回春診所已經休診一個禮拜,預約人潮早不知排到哪個月去了,許多貴婦名媛听說他生病,紛紛送禮來探望,不過因為他需要靜養,也就沒那個閑工夫去拓展人際關系。
因為少賺了很多錢,這件事讓他非常記恨在心。
「你、你給我記住……」無奈仍虛弱無力的他只能惡狠狠地對陽嬰嬰這麼說。
嗚,怎麼會這樣?阿公你若有靈,就下來幫幫我呀!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半夜,唐君逵又開始盜汗,她心急地在一旁幫他擦汗、補充水分,還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不過最後想想還是作罷,這里有兩個醫生,一個中醫一個西醫,這樣還要叫救護車,真的太丟臉了。
抓起他的手腕,她冷靜地替他把脈、端看他的脈象,沒想到他除了心跳有力以外,整個脈象也和從前完全不一樣,如今不但穩定強勁,新陳代謝的速度也加快許多。基本上他的癥狀除了體溫較高、大量排汗外,似乎也沒什麼大礙了。
「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一邊幫他擦汗時,陽嬰嬰再問。
唐君逵突然睜大眼楮瞪著她,彷佛是用最大的力氣發出聲音,「陽嬰嬰,你慘了你!傍我記住!」
好啦好啦,她記得了啦,不要再念了。這幾天他的夢囈全在講這句話,要她想忘記都難。
她怎麼知道他喝了補藥酒之後會是這種反應?她老爸老媽、還有她自己,都沒事啊。
「身體虛還怪我。」趁他好不容易昏睡過去,她報復偷踢床一腳。
第八天早晨,他總算可以下床了,雖然還有點虛弱,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我身體快好了,陽嬰嬰,你慘了你。」會罵人了。
「好嘛,我這幾天還不都在你旁邊服侍你賠罪?大不了等你好了,到時再要殺要剮隨你便。」她神經那麼大條,會怕他才怪。「你這幾天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有特別想吃什麼嗎?我去弄。」
「熱騰騰的東西都可以,不方便的話,包子豆漿就行了……不過如果有點排骨稀飯就更好。但如果你要做排骨稀飯,記得要加點芋頭,再配上豆腐乳跟面筋。樓下便利商店應該有賣肉松,在稀飯上面灑一點應該也不錯。」
陽嬰嬰听得目瞪口呆。他不是最討厭吃東西,每次吃便當吃得都比她還少,怎麼現在突然胃口大開?
「這麼多東西,你吃得下?」
「廢話,我餓了幾天?我現在餓得可以把你拆吃入月復。」
「哼!你要是真的把我拆吃入月復,我詛咒你會拉肚子拉到月兌肛。」
她難得這麼不文雅的嗆聲,原本以為他那張賤嘴會再說什麼更毒辣的話,沒想到他只是低著頭,接著就悶悶的笑了起來。
第一次看到他笑,感覺超詭異的……陽嬰嬰不禁打了個寒顫。
「看什麼?還不快去煮稀飯?」
「喔。」一溜煙跑到廚房去,她這才發現他家冰箱根本什麼都沒有。對啊,他本來就是個食量不大的人,又怎會在冰箱放食材呢?
「我去超市買一下東西喔。」說完,她便拎著錢包出門了。
餅了將近一小時,她回到他家,注意到他似乎洗了個澡,多日沒整理的胡子也刮干淨,換了件干爽的衣服,躺在床上又睡著了。
她抬手探探他的額溫……嗯,降了不少,排汗量也不再那麼大了。
她松了口氣,安心到廚房準備稀飯。
她知道他肚子應該很餓,可空了那麼多天的腸胃也不好一下就吃得太營養,還排骨稀飯——他想得美咧!
最後她煲了吻仔魚粥配一點綠色蔬菜,小菜則是肉松,可以讓他灑在稀飯上。
「看起來還挺有樣子的嘛。」聞到食物香味,唐君逵便醒了,走到廚房,看到她剛煮好。
「當然嘍。」她將碗公放到他面前,「我這可是用大骨去熬的湯頭呢。別看它沒什麼,里面都是我滿滿的愛心。我加了紅蘿卜跟蘑菇,冰箱也還有一些我買的一點雞丁,可以加在下一餐里頭。」
「愛心?」他哼笑一聲,似乎沒把心思放在她的菜色上。
「呃?」發覺自己說溜嘴,她臉一紅,連忙解釋,「不是那個愛心啦!是……大愛電視台那種愛心,大愛,大愛心,懂了沒?」
「沒想到你的愛這麼多。」
「什麼啦……」被他越講越扭曲,她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走到陽台去把窗戶打開,順便吹吹風。
「我吃完了,還有嗎?」
咦?不是吧?她驚訝地轉頭看他。他什麼時候吃完的?何時變得這麼好胃口了?
她連忙走到他身後,東繞西轉的打量他。
「做什麼?」
「我看你是不是偷偷把我煮的稀飯倒掉啊。」
「阿呆,我吃掉了啦。再去幫我裝一碗。」
于是陽嬰嬰又幫他盛了一碗,這次她坐在他面前,正對著他,看他一口一口把稀飯吃完。
只見他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著,仿佛是第一次吃到美味的食物般,那副滿足的模樣看得她覺得他好陌生。
「有那麼好吃嗎?」她又幫他裝了第三碗,好奇的問。
「你吃吃看。」說著,他便舀了一湯匙稀飯到她嘴邊。
她沒想太多,張嘴便吃了,等吃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啊,我居然用你的湯匙吃?!」可惡!吃到他的口水了。
「這樣我們間接接吻了。」
「屁!我會被你傳染賤嘴病!」啊,看來好像已經被傳染了。
而且他說什麼?他們間接接吻?這……這根本不像唐君逵會說的話呀。
「你是怎麼回事,怪里怪氣的。」
「沒有,只是覺得心情很好,通體舒暢,很久沒有這麼舒服了。」他笑望著她道。
自從大病一場醒來後,原本郁積在體內的悶氣好像全部煙消雲散了,連他也感到很神奇。
本來覺得這個小不點有點礙事又羅唆,沒事愛耍笨還很天真,可這幾天她盡心盡力照顧他,體貼的舉動早已不自覺打動他、令他對她產生了自己也說不清的陌生情愫。
現在也覺得她其實挺可愛的,看起來比碗里面的吻仔魚還好吃……
陽嬰嬰一臉疑惑的望著他好一陣子,突然擊掌大叫,「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阿公的藥酒啊。它是真的有效,真的可以驅風祛寒,活血去瘀,把人體身上不好的東西代謝掉。你知道你前幾天一直瘋狂流汗嗎?真是嚇死人了,從沒看過有人流那麼多汗的。是啦,一定就是藥酒把你身體的毒素都代謝掉了,你現在才會覺得整個人很輕松,脾氣也不再暴躁,而且通體舒暢。」
他沉默半晌,「你是說,那個藥酒把我變得跟你一樣了?」
「一樣健康。」她補充。
真令人擔心。
中醫對他來說是最不科學的東西,他的病後身子轉好,搞不好只是因為經過充足的時間休息,根本就跟藥酒的療效沒關系。
「哪有這種事?不然你說,我什麼時候會完全康復?」
「我怎麼會知道?你去擲茭啊。」
「這種事情還有擲茭的?」
「當然,我幫你請示我阿公,看你什麼時候會好。」
「哈哈哈!」明明只是平凡無奇的對嗆——不,是對話,卻惹得唐君逵哈哈大笑,讓陽嬰嬰嘖嘖稱奇。
很好很好,每天大笑三聲,有助于身體健康。
叮咚叮咚——
「你慢慢笑,我去開門。」說著,她便一蹦一跳地跑去門口。
「君逵,你還好吧?」
門才打開,一個鵝黃色身影便沖過來抱住陽嬰嬰,嚇得她連忙將對方推開,來人這才發現自己抱的不是唐君逵,而是一個小女生。
「咦?你是……」
「呃,那個……」陽嬰嬰一眼就認出對方是唐君逵那個不滿七十分的弟媳,一時間有點慌張。「你好,請進來坐。」
「你是……」游美詩發現唐君逵住處居然有別的女人,忍不住好奇又嫉妒。
看大美女的嘴角微微抽搐,臉色僵硬,陽嬰嬰真是有無比痛快……呃,不是,她其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不自覺的一看到對方,她那平時無三小路用的斗志就昂揚起來。
「我是回春診所的護士,我們見過幾次面。」她努力維持友好形象。
「喔,原來是診所護士啊。」游美詩一听立刻冷靜下來,換上另一張溫和的臉孔,接著大搖大擺走進屋內。看見唐君逵坐在餐桌前,她立刻快步小跑向前。
「君逵,你還好吧?有沒有事?」
據說這個是人家弟媳的女人,一雙縴縴玉手邊說已經搭上二伯的臉頰,左蹭蹭、右模模,像是在什麼奇珍異寶似的。「你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死不了。」他冷冷的回應。
「說這什麼話?」看到他碗中的稀飯,游美詩將它挪到一旁,再將一個保溫壺擱在桌上。「大病初癒,只吃稀飯營養怎麼夠?我炖了雞湯,你趁熱喝喔。」
「這不是普通的稀飯,」他將碗重新挪回面前。「這可是未來的中醫師特別幫我熬制的,充滿‘愛心’的稀飯——是大愛的愛。」
「噗!」原本站在一旁臉色極臭的陽嬰嬰,听到他這麼說,突然忍俊不住笑出聲。
游美詩一愣,這才察覺他們之間那股特有的曖昧氣氛,好像容不下自己介入,臉色開始有些難看。
「既然是醫師做的,那還是先吃吧。我雞湯放在這里,你想到的話記得倒來喝。」她強自鎮定的說,
「謝謝。」他依舊頭也不抬。
「那……那你什麼時候康復?」
「我怎麼會知道?難道要我去擲茭嗎?」他終于抬頭挑眉,看似挑釁,但眼神卻飄向她後頭的陽嬰嬰。
陽嬰嬰看著眼前一男一女的互動,女的溫差哀怨,楚楚可憐,正在試圖對男的動之以情,沒想到男人卻突然拿她剛剛的話來來堵女人……這下子,她再怎麼想裝作視而不見、听而不聞,也還是受不了的大笑出聲了。
「哈哈哈……你很白痴耶!」笑聲止住後,她微喘著氣說。
「居然罵我白痴?!我就知道,你那份藥酒里一定加了喝下去會變笨的東西。」唐君逵回嘴。
「才不是,是喝了會變健康。」
「是嗎?」他哼笑一聲,接著轉向游美詩。「你說,我有變健康嗎?」
游美詩怔怔地看著他。他何止變健康!外表雖然還是一如往常偏瘦,可是臉上的氣色已經好看很多,眉峰也不再老是深鎖、眼底彷佛還有一絲笑意……這是她從來沒有看過的他。
是什麼改變了他?是這個女人嗎?
「你沒看到我們在講話嗎?可不可以請你出去?」一股妒意和怒氣涌上心頭,游美詩只好全發泄在一旁那個看起來傻不隆咚的小護士身上。
「喔……那我先出去嘍。」陽嬰嬰這才想到自己出現在這里好像有點怪怪的,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講話,她這個外人沒有插嘴的余地。
「等一下,」唐君逵伸手招來轉身要溜掉的她。「我吃完了,幫我洗碗。」
「自己吃,自己洗。」她不忘朝他吐一下舌頭。
「我是病人,不能踫水。」
「那我等一下洗嘛。」她邊說邊偷瞄臉色不豫的游美詩。
現在是怎樣?人家都急著趕她這顆電燈泡走了,唐君逵這家伙還叫她留下來洗碗?他是沒看到他「弟媳」的臉色非常難看嗎?
「不準,現在洗。」這句話換個說法意思就是,她陽嬰嬰是他罩的,這里是他家,他要她留在這里,沒有人可以趕她走。
原來是這樣……游美詩目光一沉。
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成為唐君逵手下最美的女人,她就能獲得他的注意與青睞,沒想到,他現在居然看上了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女生,而且還絲毫不顧他人眼光,展露出他對對方獨特的關愛?
那是她夢寐以求許久的眼光,現在,居然落到了別的女人身上……
「如果你在忙,那我先不打擾你了。」她自嘲一笑,決定今天先退場,改日再找機會。
「大門在那里,不送。」
「那……等你康復後我再去找你。」
「記得預約,我之後的手術排很滿。」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你要還我錢了嗎?」他挑眉問。
「呃?」游美詩臉色又一變。「你怎麼還是這樣……」永遠故意漠視她的心意。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她嘆了口氣,「好吧,我過陣子再來找你。有空記得回家一趟,爺爺他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