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慕容利倒沒隱瞞,誠實相告,「慕容利。」反正就算連住址都報上,他也不可能找到她家去,她完全不擔心家底曝光。
姓氏不同,看來不是姊妹。葉世錦心下了然,嘴上笑道︰「小兄弟跟慕容世家有什麼關系嗎?」
「你誤會了,我姓慕,名容利,不是復姓慕容。」她有幾分無奈的解釋。
他訝然,「原來如此。」蓉莉嗎?倒也好听。
慕容利不得不解釋得更清楚一點。
「是容易的容,利益的利。」
從小到大有太多人誤會,她已經解釋得很習以為常,甚至好多次勸爸媽干脆幫她改名,可惜一直未被采納。
葉世錦啞然失笑,「在下沒有誤會,如果小兄弟的名諱是芙蓉的蓉、茉莉的莉反而不正常了。」
「……」老爸老媽那對起名無能的父母,實在是對她的人生太不負責了。
「小兄弟怎麼一臉懊惱?」
「我重申一遍,我的名字真的是那‘容利’二字,無論它正常不正常。」至于听不听得明白就是你的事了。
葉世錦這回真的訝異了。原來,她的名字真的是「容利」,而非「蓉莉」。
「啪」的一聲,慕容利伸手拍在自己的右臉上。
他眼楮為之瞪大。
她將右手攤開,在月光下審視著那攤血漬,咬牙道︰「該死的蚊子!」樹木多了,蚊蟲就多,蚊蟲一多,她就很容易倒大楣。
「外面蚊蟲多,咱們進屋里說話吧。」葉世錦不覺莞爾。瞧她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倒像跟蚊子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等進了屋,因燈火照明看到她已然紅腫成一片的臉頰時,他終于理解她痛恨蚊子的緣故。
他拿來藥膏幫她涂抹,不免有幾分感嘆,「小兄弟的皮膚這麼敏感啊。」
「我對蚊子敏感。」慕容利鄭重申明。
葉世錦仔細幫她把被咬的幾處腫胞抹上藥膏,指下滑膩的膚質讓他幾度晃神。很難形容這種感覺,明明是初見面,卻莫名熟悉,而且情不自禁對她牽生許多連他自己都陌生的情感,如同此刻,他是又憐惜又不舍,難道這便是所謂的命中注定?
看著手臂上最後一處腫包被抹上藥膏,慕容利毫不吝嗇地奉上個大大的笑臉。「棒啊,這藥膏很清涼呢。」用力嗅了下,繼續說︰「而且有股淡淡的梅香。」
「哦?」葉世錦不禁揚眉一笑,「聞得出是梅香?」
「聞得出啊,」她理所當然的點頭,「我有朋友對梅很喜歡,跟她混久了,我多少也被燻陶上幾分。」
想到好友,慕容利歡快的心情頓時蕩到谷底。現在,她掉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知道她們久等不到她會不會已經報警?
看著她突然變得郁郁寡歡,葉世錦心中一嘆,一手收好錦盒,一手幫她放下被卷起的衣袖,口氣自然而然地帶了幾分勸慰,「你也別想太多,既來之,則安之,也許未來有什麼驚喜也說不定。」
出于私心,他並不想在此時告訴她溫柔的事,溫柔為了跟朋友相聚而拋下三弟離開的事他記憶猶新,萬一她們真的認識,讓她知道溫柔人在長安,難保她不會立刻撇下他跑去「千里尋親」,他好不容易等到她,還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見鬼的驚喜,目前為止只有驚嚇。」慕容利忍不住吐糟。又不是在玩高空彈跳,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有心髒病的立刻人生結束,重新開始。
葉世錦但笑不語。恐怕到時候她欣喜若狂,就將他忘得一干二淨了。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慕容利望著桌上的燭台出了神。
葉世錦也不驚擾她,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瞧著,慢慢將人描繪在心頭。
從懂事起,一直就有道迷糊身影在他夢中若隱若現,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卻莫名心喜,听不到聲音,卻無端心靜。此時的眼前人與夢中的影像重迭,是那麼的契合與自然。
多年的尋覓、多年的等待,在今天似乎都有了價值。總像空了一角的心彷佛重新被填滿,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在心頭蔓延開來,直達四肢百骸。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利回過神,一扭頭便對上一雙沉靜深幽的眸,心頭咯一下,瞪眼問︰「我臉上有花嗎?你一直看?」
葉世錦發出一聲輕笑,一本正經地回道︰「沒花,有包而已。」
「……」
這不是七分,也不是八、九分,而是十分過分吶。眼楮佔了便宜就該悄悄的收斂些,他居然還敢戲謔她?她臉上是有包,但她朝著他的半邊臉沒有好不好。
手握成拳一下砸在桌面上,她怒道︰「給你方便你當隨便啊?」
看著她那只粉拳,葉世錦心下不由得擔心,「桌子很硬的。」
「我—知—道—了—」她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出來,臉也因疼痛而皺成一團。這桌子到底是什麼木頭做的?比大理石都硬,疼死她了!
葉世錦既心疼又好笑,伸手拉過她的手,輕輕按揉,一邊道︰「太沖動可不是好事,很容易傷到自己的。」
「是你惹我的!」她咬牙提醒他。
「好,是我,我錯了。」葉世錦的姿態擺得非常低,為博紅顏一笑,低聲下氣也甘之如飴。
「大哥,你手往哪里模?」慕容利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飛快地縮回袖中,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瞪視著眼前的花美男。
臉蛋,很水,很正。
可為什麼是個Gay?她不想交來做姊妹啊。有這樣一個姊妹的話,她豈不是要天天內傷?
「在下無心的,小兄弟不用這麼戒備。」只是一時晃神,手就順著她的手臂模了上去,確實是他失態了。
慕容利盯著他,心想,怎麼能不戒備呢?我對你很有Fu,時間一久我要是喜歡上你,而你卻只喜歡男人,我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嗎?
「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不如小兄弟今晚就留在這里過夜好了,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家。」
慕容利想想自身的處境,便沒有矯情的拒絕,「那就多謝了。」猶豫了下,她還是問了出來,「還沒有請教公子怎麼稱呼?」
「在下葉世錦。」
「那請問葉公子,我今晚住哪間屋子?」她盡量擺低姿態,緩和口氣,意圖收斂習慣張揚的爪牙。
「小兄弟來者是客,今晚便委屈睡在下的臥房吧。」
「那你呢?」
「在下睡書房即可,」頓了下,他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當然,如果小兄弟不介意的話—」
「我介意,非常介意。」慕容利斷然截住他的話,拒絕接受誘惑。與花美男同榻真是天大的誘惑,但花美男是個Gay,又是多麼讓人萬念俱灰。
最後,等慕容利的一只腳邁進他臥房門坎時,葉世錦低聲補充一句,「如果小兄弟夜里害怕的話,我就在隔壁,保證隨傳隨到。」
慕容利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撲進房去,然後她用非常大力的關門聲做出回答—作你的白日夢去!
葉世錦站在原地一會,低頭笑了下,然後轉身走向書房。
進了書房,睡意全無的他索性到桌前提筆作畫。
那一樹一樹綻放的梅花,無不透出一種欣喜、一種期待、一種無法言說的激越。
停下筆,拿過畫好的圖一張一張地看過去,他的神情淡淡的,嘴角噙著一抹淺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笑。點燃火盆,看著綻放的梅花在火舌中消失。
他愛梅,喜梅,畫梅,卻又不願梅落入世俗人手中,所以他畫的梅大都在火光繚繞中歸于虛無。
今天這些梅藏著他無法言說的心事,滿滿都是他的期許,燒了它們,就彷佛嚴嚴實實地掩起他的心事。
憑窗而立,遙看了一會明月,他月兌了外衣到榻上睡下。
很輕易的便進入夢鄉,腳步輕快地走在一片盛開的默林中,朵朵開在枝頭的綠萼梅似乎都感應他的愉悅,在微風中起舞。
薄薄的霧靄中一角裙裾隱現,仙姿玉容亭亭而立。
他笑著朝她走近,在她羞澀的目光中緩緩褪下她的雲裳,露出那如玉的肌膚與妖嬈身段,兩人緩緩在梅花樹下躺倒……
當夜,在慕容利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著後,她夢見了好大一片盛開的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