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慕容利一頭冷汗地從夢中醒來,睜眼看到古樸的床頂、精致而又簡約的紗帳時,有片刻的怔忡,而後終于憶起一切。
她有些挫敗地雙手抱頭申吟。
穿越的第一晚就作了一個怪異得讓人冷汗涔涔的夢,這是否預示著她未來的遭遇十分慘淡?
葉世錦悄無聲息地進房,一眼就看到薄紗帳內的人抱著被子滾來滾去,不住地叨念著沒天理什麼的,他不由得失笑。她到底在干什麼?賴床嗎?
「小兄弟。」
聲音一出,慕容利猶如被人點了穴倏地僵住,之後一道挾帶怒意的清脆聲音飆出,「你怎麼進來的?」她分明有上栓。
他一派淡然地回答,「自然是用腳走進來的。」
慕容利忍不住深呼吸,「既然將臥房讓給我住,便該給予尊重,非請自入,很失禮的,葉公子!」最後三字她幾乎是從齒縫迸出。
葉世錦不以為然地笑道︰「我與小兄弟都是男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問題可大了,你既然是個Gay,我初來乍到,還得靠這個假男人的身分尋求你的庇護,暫時西洋鏡還拆穿不得。萬一被人撞破性別,事情便麻煩了。
心思轉了一圈,慕容利低頭瞧了瞧只著單薄中衣的自己,不得不正視眼前即將曝光的危機,抱緊胸前的被子,她竭力鎮定道︰「雖說如此,但我實在不習慣,葉公子還是先出去,待我梳洗之後再去找你吧。」
他自然知道她在顧慮什麼,這事他並不急于點破,麗人男裝也別有一番風情,而且兩人行止之間也不必有太多忌諱。最重要的是,他還無法像三弟當初一樣,厚顏無恥的只管一徑黏上去。
「那我到外面等小兄弟。」
「好、好。」慕容利巴不得他立即消失,此時只要他一近前掀開床帳,她的性別馬上一目了然。
葉世錦一出去,她就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因爬得過急還在床欄上磕了一下。然後下地找梳子草草將頭發扎成馬尾,又把掉下來時附帶的玉簪插好。
穿越還送衣服配備,慕容利覺得時空系統服務還挺周到的。
最後,對著光可鑒人的銅鏡扮了個鬼臉,她整了整衣襟,出了臥房。
一出去就看到那個秀色可餐的花美男正動作優雅地沏茶。
這樣一個動靜皆是風情的帥哥,愛的竟然是男人,她又一次扼腕起來。
「小兄弟過來一起喝杯茶。」
「大清早起床,你就以一杯清茶待客?」茶不解餓的好不好,大哥。
「茶能清心明目。」彷佛沒有听出她的話中之意,葉世錦指出茶的好處。
「你確實需要清心明目。」慕容利意有所指。又一只呆鵝梁山伯!
葉世錦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淺淺一笑,「小兄弟真是一語中的。」他不但需要清心明目,最迫切的是降火。
他一個清心寡欲到家人朋友都說他就要出家為僧的人,竟然因為她住在隔壁而作了一晚的春夢,一大早沖了冷水澡後,就來泡苦茶靜心。剛才也是實在氣不過她的呼呼大睡,才進去擾了她。
本來是揶揄他的話,結果他大方承認了,慕容利反倒無言以對,討了個沒趣,不免有些悻悻地走過去坐下。
葉世錦為她斟了杯茶遞過去,「喝了這杯茶,自然有人會送小兄弟需要的東西來。」
她狐疑地接過茶。真的?假的?喝了茶就有人送吃的進來?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人性的美好,一仰頸把茶喝了下去。
苦味立時在口中蔓延開來,她皺著眉頭瞪向手中的茶杯,又轉而去瞪斟茶給她的人,以目光質問︰你確定倒的是茶,不是黃連汁?
「味道如何?是否苦中帶甘?」葉世錦含笑問。
「……」甘你個大頭鬼啦,苦死我了!
見她那副欲怒又隱忍的表情,他的心情一時大好。
正當慕容利想拍桌子時,突然悄無聲息地飄進來一個人,將手中的食盒放下又無聲地退下。
她登時就瞪圓了眼,朝葉世錦看看,又朝那個人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冷汗刷地從後脖頸冒了出來。
有武功的時代好恐怖!尤其是她不會武的情況,這個地方太危險,主人危險,下人危險,總之全部都危險。
像是完全沒看到她臉上的神情變幻,葉世錦若無其事地開口,「你不是餓了,快吃吧。」
權衡了一下,慕容利覺得當下還是肚子的問題重要,便決定先吃飽再說。
她先是莫名穿越,而後一晚困在一片默林中走不出,那飄著淡薄白霧的恐怖默林,彷佛每一朵盛開的梅花都張開口等著將她吞噬,那感覺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驚懼疲累之下,她饑餓感十足,此時烤頭全牛給她,她沒準也能啃光光。
見她下筷的速度令人目不暇給,他只能用風卷殘雲、狼吞虎咽來形容。
「你胃口還真好。」一直在旁默默觀看的葉世錦由衷感嘆。她連他那一份都一並解決了,委實沒個女孩家樣。
打了記飽嗝,慕容利毫無羞愧地道︰「能吃就是福,能吃代表我心無掛礙、身體健康,我的健康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孝順,所以胃口好是必須的。」
他失笑,點頭,「說的有理,受教了。」
「對了,葉世錦,你們這里是什麼地方?」一時嘴快,她就直呼他名字了。
他也不在意,「這里是富貴山莊,我是山莊的二少爺。」頓了下,他看著她,似無心地問︰「小兄弟對這里一無所知嗎?」
她理所當然地答,「不知道啊。」她伸手指了指天,「你也看到我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我都這麼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你指望我對你們這里了解多少。」要不是那張破簽詩,連朝代她都得請問一下才行。
「要我替你大致說明一下嗎?」他溫文有禮地問。
「那當然好。」慕容利一時也沒有想到他對她出現的方式為什麼毫不驚疑,甚至不好奇她的來處。後來回想,她才明白這個男人有多月復黑!
葉世錦的聲音溫潤中透著一股獨有的清冷,听在耳中猶如山泉泠泠。所以,听他侃侃而談大唐風情人物,慕容利覺得是一種享受,尤其他還是一枚極品帥哥時,簡直是享受中的享受。
不露聲色地掃過她流露垂涎的雙眸,葉世錦心中暗暗好笑,卻無半點不悅。垂涎他的美色不是件壞事,如此許多事便很容易水到渠成,總比像溫柔那樣貪戀容易對付多了。
在叫醒她之前,他已經吩咐莊內上上下下對溫柔的事守口如瓶,什麼時候告訴她,就看他什麼時候成事了。
「走吧,先帶你看看我住的洗墨閣。」講半天,他決定領她到外面默林走走,否則孤男寡女相對,他腦中偶爾閃過春夢片段,害他幾乎把持不住想將人撲倒。
因昨天掉下來的時間是晚上,她又一時無心于身旁環境,現在白天出去一看,慕容利的臉上刷地一白。
默林!一大片的默林!
昨晚夢中那一片默林與眼前這片奇異地融為一體,她幾乎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怎麼了?」
「真是見鬼了!」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她徑自喃喃自語,「怎麼跟昨晚夢里的默林那麼像?」
葉世錦聞言挑眉。默林?
昨夜夢中他便是在一片默林中將她吃干抹淨,難道她也作了相同的夢?
不,不對,那她的臉應該是發紅而不是發白……
「你夢到什麼了?」
像是突然回了神,慕容利轉頭盯著他道︰「你信不信梅花會吃人?」不待他回答,她又繼續說︰「我夢中的那片默林好大,籠罩在一片白霧中,明明花開得那麼美,可我卻總覺得它們要將我吞噬,而且我怎麼走都走不出來,感覺糟透了。」
彷佛被人窺破心事般,葉世錦耳根一熱,臉上也有些臊紅,他不自然地握拳遮在唇邊擋一下,帶了幾分閃躲地解釋,「一個夢而已,可能跟你掉下來的地方是默林有關,不用放在心上。」
慕容利不疑有他,便道︰「也是,這麼一想果然好多了。」
「走吧,我領你到默林中走走。」
「梅花開的時候,這里一定很美。」她一邊走在默林中,一邊感嘆。
葉世錦的眼神溫柔起來,伸手撫上一截梅枝,彷佛能感受到梅樹本身的脈動。他自幼便偏愛梅,尤愛綠萼梅。于是,便命人在他住的地方廣植梅樹,每當白雪皚皚時,或漫步默林,或倚窗賞梅,總有別樣情懷。
哇塞!
慕容利看直了眼。眉目天生帶著幾分清冷的男人,這一溫柔神韻簡直必殺,直中她心口,她當即決定就算他是彎的,也要努力把他掰直了。
等葉世錦回神側眸,笑意瞬間就溢滿眸底。她痴迷的樣子真可愛!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小巧挺直的鼻子,笑道︰「看什麼呢,都傻了。」
「葉世錦,你很好看呢。」你如果不喜歡男人該多好。
「喜歡看?」
「嗯。」她用力點頭,同時用手背擦了擦隱形口水。
「那就看吧。」他湊到她耳畔低語,挾帶了一抹梅香掠過。
被他突然的親昵電得失神,慕容利幾乎想閉上眼等他吻下來,但僅剩的理智提醒她這里是保守的古代,即便是最開放的唐朝,也沒開放到那種程度。
葉世錦差點就失控地吻上去,那近在咫尺的兩片紅唇像是引人犯罪的罌粟,勾得他險險就失了魂。
強自拉回心神,舉目遠眺,藉以掩飾躁動的心緒,「咱們往那邊走走吧。」
「哦。」慕容利難掩失望。掰直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葉世錦的腳步漸漸漫了下來,最終停在一株粗大而樹姿優美的梅樹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樹下那片空地。
夢中的記憶是那般的清晰,甚至于她肌膚上的溫度都還在他指尖熨燙。他清楚地記得兩人合力一體時的銷魂味道……
慕容利跟著他停下腳步,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那株梅樹,跟著看了一會不禁大惑不解。
這梅樹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為什麼她看不出有哪里值得如此痴迷?
「葉公子,你在看什麼?」
身旁響起的聲音拉回葉世錦浮想聯翩的神思,他暗自握了下拳,扭頭看她時又是一派的高風亮節。
「沒什麼,想到一些事罷了。」說著,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毫無所覺的慕容利很順嘴地問了句,「是什麼事?」讓你那麼入迷。
他微微一笑,伸手撫上身側的一條梅枝,語意悠長道︰「以後再告訴你。」
「哦。」她很識趣地沒有追問到底。
「對了,這個你戴上。」看著他遞過來一只香囊,慕容利並沒有去接,而是不解地看著他。
「什麼?」見她不動,葉世錦索性自己動手替她系在腰間,淡煙色的香囊搭配她身上的淺青衣物,不濃不淡正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