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阿嬤過世後,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
這段時間,韋禮特幾乎每天都陪伴在她身邊,跟著她把阿嬤的後事一一辦妥,在她跟母親傷心欲絕時,直接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她跟他道謝,他只淡淡說了句,「你永遠不需要跟我道謝。」
在整理阿嬤遺物時,赫然發現一張紅紙,上頭有他們當天半開玩笑定下的好幾個日子。
他們回台北後,阿嬤隔天拿去給算命仙批算,其中一個日子被慎重的圈起來,旁邊有阿嬤歪歪斜斜的字,寫著︰可以恩愛到白頭的好日子,我家阿寧的結婚吉日。
星寧看到時,整個人馬上情緒大崩潰,泣不成聲。
依照阿嬤生前的交代,他們決定在阿嬤看中的這天完成終身大事。
星寧沒有跟他同居,不過她越來越常到他家過夜。
通常他會先去接她下班,她進房梳洗,他則負責料理晚餐,接著,兩人一起吃他準備的浪漫晚餐,然後換他洗盤、梳洗,她負責挑當晚的音樂、香精油,等他出來,兩人便一起滾上床……
用熱情的性/愛結束約會,拉開充滿情/欲的一夜。
今天是兩人固定會約會的星期五,韋禮特正在廚房煎牛排,鐵板上滋滋作響,想到他們再過不久便會步入禮堂,嘴角不免微微上揚。
太過沉醉于自身喜悅的他,沒听見門開關的聲音,專心處理著兩人的晚餐,突然,一團柔軟的女體自身後緊緊貼上他背部,雙手淘氣的捂住他的眼楮,不讓他轉身,輕輕磨蹭著他。
他輕輕倒抽口冷氣,懂她的暗示,沒有回身抓她壓進自己懷里,反而放松心情,任她擺布。
比較詭異的是,今晚的她好急切,溫潤小手大膽的從上衣下擺探進,充滿地撫模他的胸膛,一手往下,罩住他棉質透氣的休閑褲,充滿挑逗地。
大概是因為兩人快要結婚,溫柔的她才會有這等大膽舉動吧?
突然砰一聲巨響傳來,韋禮特猛然睜眼,看見開放式廚房旁的獎杯櫃,站著一臉慘白、頭發猶濕的星寧,地上躺著裂成兩半的法國攝影大獎首獎獎杯。
他大為駭然!
這一切到底是他媽的怎麼回事?!她就站在自己面前,那摟著自己的人不是她,還能是誰?!
「親愛的,怎麼啦?」嬌滴滴的女聲從他背後傳來,听得他全身寒毛紛紛豎立。
他伸手用力扯開還黏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雙手,飛快旋過身,張大雙眼,瞪著眼前亮麗漂亮的女人,錯愕低吼,「你該死的到底是誰?!」
「我是你女朋友啊,特,不會人家去歐洲拍個小電影回來,你就狠心把人家忘了吧?」漂亮女人說到最後,還拋給他一記火上加油的媚眼。
「我什麼時候有你這號女朋友,本人怎麼沒被通知到?」他抓狂的大吼,同時看見星寧越來越冷的表情。
不--他的心在慘叫!
「喏,你看,這是你給我的鑰匙,給我鑰匙的時候,你還說歡迎我常常來找你,你最喜歡我主動吻你背部時的快感,還有我漂亮的水蜜桃臀型最讓你瘋狂……」女人從懷里亮出一把鑰匙,在他面前晃呀晃。
眼前女人說到這里,又亮出罪證確鑿的鑰匙時,星寧臉上快速閃過一抹心痛,隨即沖回房間。
「星寧!」他焦心低喊。
韋禮特一個頭兩個大,甩開眼前女人,追著星寧到房門口,抬起右手用力敲著門板。
「星寧,听我解釋,我根本不記得有她這一號人物!」他繼續捶門,就怕她鐵了心不理自己。
「星寧,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幾分鐘後,房門被拉開,星寧抿緊唇線,小小臉蛋說有多蒼白就有多蒼白,背上皮包,手指緊緊抓著皮包帶,看得他一顆心當場糾結起來。
這一切到底是什麼鬼狀況?
「你不是要解釋?」她仰頭,靜靜凝望著他,等了幾秒鐘後開口,「如果無話可說,我想先回家。」
「星寧,我發誓,我真的不記得她!」他不讓她走,一手抓住她手臂,阻止她亟欲離開的腳步。
現在他真的很想拿刀殺了五年前的自己!看好自己的下半身,有那麼難嗎?混帳東西!
「之前我就問過你有沒有女朋友,你說沒有……」她深吸口氣。「我不想當你們的第三者,我退出。」
韋禮特狠狠一愣。「退出什麼?」听見她的話,他駭得當場刷白臉色,雙手握緊她肩頭用力搖晃。「星寧,我不準你對我說出這麼恐怖的話!」
「恐怖的話?」她雙眼冒火,凝望著他。「那我看到你一臉舒坦又投入的享受、享受她的時,我就不覺得恐怖?」
「我以為那是你!」他百口莫辯地大吼。
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陷在這種鬼局面里?
「她連你家鑰匙都有,你還要爭辯?」她吸了兩下鼻子,被背叛的痛開始刺入她眼楮里。
「星寧,我知道這听起來很扯,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有她這號人物!」拜托喔,五年前他常常換女友,換到有時候他都搞不清自己現在跟誰在一起,五年後怎麼可能會記得?
「韋禮特,你現在說這些話是真心的嗎?」她詫異地看著他。
「相信我,我真的不記得她是誰,我現在連她名字都叫不出來!」他一再申明,只差沒把心肺直接掏出來給她看。
如果將這一切通通告訴她,她會相信嗎?
不會。如果听的人換成自己,他大概只會覺得對方到底在鬼扯什麼勁?該死,一切都該死!「所以我以後也會變成這樣?」她恍惚的望著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想娶你!我要你!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我!」
他望著她冰冷的小臉,心慌的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抱進懷里。
他要感覺她還在自己身邊。
「是嗎?可是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差別。」她能感覺到他擁抱里的熱切,可是她的心好冷。
「留下來!」他感受到懷里的她渾身僵硬,松開手,他一眼望進她毫無生氣的眼楮里。「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拜托你,不要甩掉我、不要說要退出,我不會答應,死都不會答應!」
他管不了她會不會相信、願不願意相信,他要把所有事情都對她說,就算她以為他瘋了都比現在強!
老天,不要把幸福給他之後又收回,他不接受這種結局!絕不接受!
「你還是請能滿足你的‘水蜜桃臀型’女友留下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星寧抬起雙手,緩緩推開他。
他一臉死灰的僵在原地,看向她的神情充滿懊悔與深切的懇求。
她深吸口氣,抓緊身上的包包快步離開有他、有他女朋友的房子,她現在只想躲起來,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星寧、星寧!」韋禮特伸出手抓住她,卻被她轉過臉時寧靜而悲痛的表情狠狠震懾住,他不由自主地松開手,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他听見大門被關上的聲音,感覺心里有塊地方破掉了,整個人頹喪的靠著牆,思緒混亂,不能自已。
他們之間就這樣完了?!
他的心又開始痛起來。
「特,我不在台灣這段時間,你找人填補空虛,我OK,反正我在國外也有幾個要好的國外男朋友,可是既然我回來了,你干嘛還要她留下來?」
嬌軟發嗔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韋禮特睜開雙眼,冷冷瞅對方一眼,快步走回廚房,關火,把自己重重甩向餐廳椅子上。
「我說你、你……」沉澱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余力處理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女朋友。「抱歉,請問你的名字?」
「我是歆姿,你這是在故意氣我嗎?」在模特兒界小有名氣的歆姿,走到他身後,伸出雙手,輕輕攬著他的脖子。
「听著,歆姿,我沒有故意要氣你,我是真的忘了。」他輕輕撥開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的位子,避免她又朝自己撲過來。
「沒關系,等我們進房後,我會讓你全部都想起來。」她朝他曖昧地眨眨眼。
「歆姿,我想定下來。」他深深嘆口氣後開口,語氣篤定。他要好好和平的處理掉這段「感情關系」,不拖泥帶水的一次解決,永除後患。
「你什麼?!」她詫異地張大嘴巴。
「我想要結婚、生子,擁有一個可愛的小家庭。你懂嗎?」
「我不懂!之前你不是說自己才三十歲,還想好好享受人生,不想被關系綁住,我以為你跟我有一樣的想法,我才跟你在一起,現在你居然說你要……定下來?!」她說到「定下來」三個字時,避之唯恐不及的挑高雙眉。
「對,我想定下來!」他語調堅定。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嗯哼。」
「我們走不下去了,我的模特兒事業正要起飛,我才二十五歲,還沒玩夠,我不可能跟你定下來!」她邊說話,雙手邊在空中亂揮一陣。
「很好,很高興我們這麼快就有共識。」他伸手,抹了抹疲累不堪的臉,朝她輕笑一下。
「特,你是真的想定下來,不是開玩笑?我很喜歡你,原本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以再維持久一點。」她說。
「我很認真,想跟她……現在吵著要把我甩掉的笨女人白頭偕老,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我們會順利步入禮堂。」話說到這里,他又想深深嘆口氣。
如果這不是現世報,什麼才是?
「你是想定下來,才挑上她,還是因為她,才決定要定下來?」她像發現什麼好玩的事,突然追問。
「因為她,一直都是因為她。」他連想都不必想,馬上回答。
「好可惜,如果晚個五年,我一定會跟她搶你,而且我一定不會輸!」她抬高下巴。
「我喜歡你這股志在必得的氣勢,跟我現在想把她抓回來的心情簡直不相上下。」
「特,我五年後回來找你,好不好?」
「不好。」他搖搖頭。
「為什麼?」
「別白費力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絕對不會成功,我愛她愛得要死,你還是另外挑個男人吧!」他把話說得直白。
「你打算就這樣把我永遠甩掉?」她表情冷冷的看著他。
「不然我能怎麼辦?」他苦笑一下,表情里頭有無奈與心甘情願的妥協。「我唯一愛的人只有她,實際點吧,挑個心還沒被偷走的男人去愛。」
她望著眼前這個男人,感覺自己被他的表情狠狠擊中。
「從剛跟你認識到現在,我突然覺得你變得好成熟。」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懷疑、有贊賞,也有一知半解。
「等你被愛情狠狠傷過後,就會變得跟我一樣。」韋禮特扯唇輕笑,知道自己已經說服她了。
「好吧,鑰匙還你。」她把鑰匙放到他面前桌上。
他低頭看一眼鑰匙,心里嘆氣,不忘說句,「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