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劍起源于中世紀的歐洲,14世紀在西班牙、法國和意大利出現了一個令人炫目的騎士階層,他們以精湛的劍術縱橫天下,博得了廣泛的美譽。此後各國貴族紛紛效仿,一時間成為上流社會的時尚,以至于發展到貴族之間解決糾紛,動輒拔劍相向,一劍定生死……」
梁芮瑾的嘴角忍不住繼續抽搐,一想到前兩天那個一本正經的傻大個兒這樣給她這個擊劍盲掃盲,她就忍不住想踹他兩腳。
真是徹底被他搞昏頭了,這兩天滿腦子都是他唐僧一樣的嘮叨,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一個人,怎麼一說起擊劍來居然化身為最?嗦的那種人?一副擊劍就仿佛他的命一樣的表情,真是恐怖。
不過他那副表情其實也蠻適合他的,雖然他是不帥,人又高大健碩,很突兀的樣子,不過認真起來的樣子……還能看就是了。
不過那又能怎樣,反正她又不會喜歡他,才不管他要不要認真呢。
無意識地輕啜杯中冰凍的果汁,她無聊地東張西望,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一眼瞥見上面光禿禿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生氣,就為了練習擊劍,害她不得不剪了自己精心修飾過的指甲。
好無聊,于渺因為要忙運動會的事,所以拉了一幫人去操場集訓,以前還可以去找邵蘇,可是現在,他有女朋友了……她還有什麼理由黏著他?
就連傻大個兒都說他下午有事……
心情莫名地煩躁,她忍不住拿吸管戳了戳杯底。
「要喝喝你自己的好了,干嗎每次都要和我搶?」清脆的女聲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因為正和她相對,只是中間隔了個擋板,所以她听了個清清楚楚。
洛以純?
她回過神,小心翼翼地側耳傾听。
「我高興。」這聲音可不就是邵蘇的?
原來他們就坐在她隔壁。
不想遇到的人卻總是遇到,不想看到的場景卻總是被她看到,梁芮瑾忍不住苦笑,這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呢。
她可以選擇暫時性失聰,但是偏偏愈是想裝作听不到,隔壁的說話聲就愈是清晰入耳。
「我不喜歡吃櫻桃。」
「我吃。」
「我也不喜歡檸檬。」
「我吃。」
「還有梨子也不吃。」
「我幫你吃。」
「我也不要喝這個。」
「我幫你喝。」
棒壁傳來女生清脆的嬌嗔︰「你干脆全部都拿走好了。」
梁芮瑾想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顆眼淚卻砸在了手背上。
「Ifyouhaven’tchangedyourmind,Tonight,疲,幼EverytimeIthinkaboutyoubaby……」冷飲店里的音樂《ENDLESSSTORY》水一般流瀉得她滿頭滿臉,她深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或許世上的事本就是這樣,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所以邵蘇在她心中就分外的重要起來,一旦他的深情溫柔不屬于她,她便不能免俗地像任何一個失戀中的女生一樣,悲傷自憐。
慕容秋淵站在馬路對面,皺著眉毛看著一個熟人。
梁芮瑾。
每次不小心遇到她,她似乎總在哭。
如果他不是剛好站在冷飲店的對面,或許他也會像店里的服務生一樣迷惑她為什麼哭,可是他站的地方,剛剛好能看清她隔壁要離開的那兩個人。
又是他,她又在為了他哭嗎?
皺著眉,他大步走了過去,忽略掉心里一閃而過的怒氣。
一大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仿佛成了她的保護傘,但是在他眼中看來只是映襯得她更加淒慘而已,雙眸如星,蕩開滿江碧水。
「你在做什麼?」他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走開,我沒事。」梁芮瑾以為還是剛才那個服務生,帶著哭腔預備驅除他。
「不要哭了。」他挑了下眉,或許她並沒有意識到和她說話的人是他?
這個服務生在搞什麼鬼,三番兩次過來騷擾她?
梁芮瑾氣憤無比,一顆來不及掩飾的淚還掛在眼睫上,她就那樣抬起了頭。乍見來人是誰,她頓時驚訝地愣住了,「怎麼是你?」
「你以為會是誰?」慕容秋淵看著她,兩道濃眉皺得幾乎可以打出蝴蝶結,「不要哭了。」
「要你管,我要哭就哭,不關你的事。」她瞪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出現,她更加控制不了又委屈又氣憤的心情。
「怎樣?是因為看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覺得面子里子都掉光的緣故嗎?」他的嘴角噙著笑,一針見血地直指她的痛處。
「你……」她氣得站起身,「掉光了又怎麼樣,你好得意嗎?不就是失戀嗎?我才不在乎呢!」
「公共場所,不要大聲喧嘩。」他輕輕開口,眼里帶起一抹笑意。
梁芮瑾左右一看,這才發現就她剛才那一嗓子,已經吸引了無數人把目光投了過來,她頓時漲紅了臉,一邊抹眼淚一邊埋怨︰「都怪你。」
慕容秋淵挑了下眉,自認為非常無辜,「不關我的事。」
「就是你的錯,如果你不來,我干嗎要發脾氣?」她為之憤憤然,越說越覺得是他的錯。
「跟我走。」看著她的眼淚含在眼中滾來滾去的模樣,他沉下聲,站起來朝門外走。
「干嗎?」她站著不動,憑什麼他說跟他走就跟他走?
慕容秋淵轉身看著她,兩個對峙了半分鐘後,他走過來,拉著她朝門外走去。
「你放手!」她氣得要命,用力掙扎。
「是要我拉著你走還是你自己走?」他淡淡開口。
「我……」權衡了一下,梁芮瑾最終很沒有骨氣地開口,「我自己走。」
他仔細看了她一眼,仿佛根本不相信她的話,但是還是轉身前行了。
她低下頭乖乖跟在後頭,咬唇,把剛才差點被他趕走的悲傷情緒找回來。
「不許哭!」他驀然回頭,瞪著她。
梁芮瑾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才找回來的淚意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你……你干嗎嚇人,傻大個兒?」
雖然听到她口中對自己可笑的稱呼,可是慕容秋淵並不準備追究,只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前行。
真是氣人,她干嗎要乖乖听他的話?
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梁芮瑾憤憤地瞪著前面的人。
他最好出門摔一跤、睡覺找不到枕頭、喝水會被水燙到、下雨天沒帶雨傘、大熱天會感冒……
前面的人突然莫名地打了個噴嚏,梁芮瑾頓時低下頭去,肩膀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沒……沒這麼準吧,她覺得好可笑,笑得想抽筋,笑得眼楮里流出眼淚。
看到他疑惑地回頭,她連忙把自己的表情擺到最正常的狀態,但是在他回過頭後,她又繼續暗笑。
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她之前的悲傷抱怨不快,就因為他小小的一個噴嚏,已經消失無蹤。
「接著。」伸手將劍拋給她,他挑了把一式的劍,擺個了擊劍比賽中最準確的姿勢面對她。
「做什麼?」她接過劍,按照他這兩天教給她的基本姿勢站好,「你不是說你不會嗎?」
「我騙你。」他沒有笑,似乎在說一件很嚴肅的事,「要開始了。」
「喂,你不能……」她還沒開口說他耍賴,他手中的劍已經刺在她身上。
「一分。」他微微勾起嘴角。
「你使詐,你趁我沒注意偷襲我!」她憤憤不平地指控,手中的劍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快的速度向他刺去,但是他往後微微一退,手中的劍已經攔住了她的進攻。
「你比我熟練,你得讓我。」她覺得特別不公平,立即提了出來。
慕容秋淵不在意地一笑,「我是不會讓人的。」
「不讓就不讓。」她被刺得火大,听著他一分兩分地往上數,她也不論招式了,反正手中的劍就干脆盡量往他身上招呼好了。
慕容秋淵帶著淡淡的笑意,手中的劍卻毫不留情,一邊刺擊一邊取笑她︰「不對不對,姿勢錯了,身體前傾後倒,你是想練習怎麼摔跤嗎?」
「你管我?」沒反應過來的梁芮瑾已經中了無數劍,「你管我要不要練習摔跤?」
針鋒相對,劍來劍往,一個累得氣喘吁吁,一個卻氣定神閑。
「錯了,又錯了,觀察錯誤,我不是刺向那里,是這里。」慕容秋淵手微抬,一劍刺出,依然帶著輕笑,那樣子,帥得簡直無法形容。
明明沒有那麼出色的長相,卻在拿到劍以後,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連平凡的臉上也變得格外與眾不同起來,以至于她居然變得恍惚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分神的結果就是容易出錯,腳法一錯,她的左腳連續踩了兩次,一個踉蹌,眼看就要同地板進行一次親密的接觸,一只有力的手臂卻用力勾住她的腰把她硬給拉了過來。
慕容秋淵!
或許是他的援救太突然了,所以梁芮瑾根本就已經呆住了,一顆心怦怦跳,飛在半空中就是沒辦法回神,目光呆滯地看著以前她自認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的視線剛剛好落在他的上衣第一顆扣子處。
攬住她的手臂也意外地沒有令她寒毛倒豎。
他剛才擊劍的姿勢非常帥,而他的神情也是那麼的認真。
他的人不帥,可是因為這突然的接觸,她居然發現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楮,眼睫長長的,目光平和澄澈。
突然之間,她面紅耳赤起來,莫名的心虛涌上心頭。
慕容秋淵低下頭,很君子地放開她的腰,把她扶正,等著她回魂。
「不練了。」她丟開手里的劍,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把劍收好,看著她突然陰晴不定的臉,不知道她為什麼又要生氣,「你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她東張西望,就是不想看他,臉上火辣的感覺至今未褪。
「不會再哭了吧?」他察顏觀色。
「嗄?」梁芮瑾驚訝無比,終于正視著他。
原來他剛才消遣她拉著她練習是為了不讓她繼續哭?
她應該是感動于他的體貼,還是該嫌棄他過分雞婆?
可是心里卻不為什麼,突然覺得暖暖的,是一種突然覺得還會有人掛念她還會有人擔心她的那種溫暖。
那樣會讓她以為,在她難過的時候,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她悄悄看他,他正在拿毛巾擦汗,並沒有注意她的注視,她不由自主地開口︰「我以前看過你練劍。」
慕容秋淵的動作頓了一下,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兩分訝然,「什麼時候?」
梁芮瑾垂著頭,恨不能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去。她好笨,怎麼可以把這麼隱秘的事說出去?還好她並沒有被他一問就乖乖說出所有的事情來……
「怪不得你找我教你。」仿佛並沒有在意她的答案,他隨後又補了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梁芮瑾總覺得他臉上那種表情,仿佛是種可以稱之為悵然若失的情緒。
他無語,皺起眉仿佛在懷想什麼事似的。
她不說話,無聊地把玩著手指。
良久。
梁芮瑾抬起頭看著他,小聲地開口︰「謝謝。」
這代表,是她和他終于和解了嗎?
慕容秋淵彎了彎唇角,看著她突然如孩童般不甘和害羞的表情。
梁芮瑾突然發現,她其實真的不討厭他。
女生總會出爾反爾,她也不例外。
不可以嗎?
女生宿舍樓。
417房間外的走廊里,靠圍欄處站著兩個女生,梁芮瑾和于渺。
「你是說,他深藏不露?」于渺很是懷疑。
「是啊,要不是我以前偷偷看到他有練習,我也不會相信他居然會擊劍,你看他那個樣子,高大壯碩得像金剛,怎麼能想到他居然耍得一手好劍呢?」梁芮瑾眉飛色舞,簡直就想手舞足蹈了。
「那你不是撿了個大便宜?怎麼樣,有信心贏邵蘇嗎?」于渺笑得依然不懷好意,一顆隻果「 」的一聲,被脆脆地咬掉了一大口。
「你說呢?不過看他耍劍真的是一項享受啊。」梁芮瑾忍不住回想,一張臉上滿布向往。
「怎麼?發現比邵蘇好的男生了?」于渺眉毛一挑,曖昧地對她眨了眨眼楮。
「才不是呢。」梁芮瑾嚇了一跳,「只是不再討厭他了而已,你不知道一開始我罵他罵得多慘,不過他脾氣挺好的,從來不和我計較,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我把他介紹給你?」
「介紹給我?」于渺比她更吃驚,「小姐,我身高156,你是想讓他襯托出我多麼像個小矮人嗎?」
梁芮瑾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有什麼關系?」
「是沒有關系,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那一型,不巧他剛剛是我排斥的那種,我看你還是別瞎操心了。」于渺白了她一眼,繼續啃隻果。
「他是很好嘛,不介紹給我認識的人,我覺得很浪費……」她無意中抬頭朝樓下一看,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跳入她眼中,「咦,他在樓下干嗎?對了,我要問他下午有沒有課,沒有的話我可以早一點去擊劍社讓他教我。」
本來于渺還想說點什麼,結果梁芮瑾卻飛奔而去,坐電梯下樓,于渺只好抿了抿唇,笑著咬了一口隻果,看著樓下某女要找的人不知道為了什麼突然移動位置,然後離開。
下了樓卻看不到人,小瑾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明明剛才看到他站在樓下的,怎麼會不見了?
梁芮瑾再次左顧右盼一番,一顆心像充得飽飽的氣球,「噗」的一聲突然爆炸掉。
很泄氣的那種感覺,怎麼會這樣?
只是因為她剛才看到他而現在卻沒有看到他而已,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失望?
她以前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接受他,更沒有想過現在還能自發找出他的優點來,可是現在她卻都做了,她……是不是對他太好了一點兒?居然被他小小地施了一點點恩惠就覺得他變成了大好人。
笨蛋笨蛋笨蛋!她才沒有覺得他好!她只是……她只是……
驀然覺得心煩意亂,她索性轉身上樓回宿舍。
「怎麼了?」于渺看她回來,了然地含笑開口。
「沒什麼。」梁芮瑾轉身進了宿舍,于渺連忙跟了過去,看著她倒回床上發呆。
「不是吧?」于渺笑著把鏡子拿給她,「自己照照?」
「干嗎?」她以為于渺在和她開玩笑,沒好氣地拍開那面鏡子。
「小姐,我是在提醒你,你只是沒找到你的擊劍教練而已,又不是再次被你喜歡的男生給甩了。」于渺連連嘆息搖頭,「干嗎一副悲春憫月的樣子?」
梁芮瑾卻只抓住她自己听到的重點,一張臉可疑地熱起來,「我……誰會喜歡他那種人?」
「哦?」于渺只覺得自己大有收獲,眼楮亮晶晶地看著面前的人,笑得古里古怪,「是嗎?」
「當然,他那人長得不好看,性格也不好,人又像塊木頭……」她閉著眼楮把他的缺點硬性分析給于渺听,仿佛以此可以證明她絕對不會喜歡上他一樣。
「說完了?」于渺笑笑地看著她,就在她終于停頓下來後,她輕輕慢慢地丟過去一句話︰「你是想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