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不知道該怎麼定義自己對白羽恬的感覺。
在找到答案之前,他延續每天到她店里用餐的習慣,他告訴自己沒關系,她只把他當成普通客人,不會再有過多的期待,也不會有人受到傷害。
那天早上,他照常帶小靜去上學,再獨自走回家,但跟往常不同的是,警車的鳴笛聲打亂小鎮向來寧靜的氛圍,當他看到兩三輛警車跟一輛救護車停在雜貨店前時,他的腳步頓時停住,接著呼吸一窒,然後快速跑上前去。
警車跟救護車出現,絕不可能是好事。難道……她發生什麼事了?
想到這里,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雜貨店外圍了一堆人,除了警察,還有好奇的鄰居,他撥開人牆,被警方的黃色禁止進入布條給擋住去路。
他焦急地往里面看,白羽恬被兩個警察押著走出來,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茫然,衣服、雙手都沾滿了不祥的鮮血。
當警察帶著她走向警車時,黎凡立刻沖上前,「怎麼回事?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看到他,听到他的聲音,白羽恬像是從極大的震憾中回神,她全身顫抖著,大顆大顆的眼淚滑落。「大媽……死了……好多血……」
她看起來仿佛就要暈倒了,黎凡當下的反應是想抱住她,給她安慰,讓她平靜下來。
「發生什麼事?」他抓住她的雙臂,想把她拉到自己懷里,這才發現她的雙手被手銬銬住。「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干麼銬著她?」他皺眉瞪視她身邊的兩個警察。
「白羽恬小姐涉嫌殺人,我們要帶她回警局。」
「什麼?!」黎凡彷佛听到天底下最荒謬的事。她是個善良單純的女孩,怎麼可能殺人?但那兩名警察臉上嚴肅的表情告訴他,他們正是這麼認為。「不可能!你們沒有證據,不能隨便抓人!」
「報案的目擊證人說看到王阿娥女士倒臥在血泊中,而我們趕到時,白羽恬就在尸體旁,全身是血,一旁還有疑似犯案用的凶刀。」
「那也不表示就是她做的!」
「目前她是我們的頭號嫌疑犯,我們得帶她回警局偵訊。請讓開。」
兩名警察越過黎凡,想把白羽恬塞進警車中。
「不是我……是大哥……救我。」在進入警車前,白羽恬回頭,淒楚地張著痛苦而害怕的大眼,向黎凡求救。
黎凡咬緊牙。她的模樣讓他的心疼得不得了,「放心,你會沒事的,我保證。」
听到他的話,她好像才稍微定下心來,點點頭,坐進警車。
看著警車揚長而去,黎凡握緊雙拳,此時又听到街坊鄰居的心里話——
看來阿羽終于受不了了啊……
說起來阿娥這個人也刻薄了點,對阿羽始終很壞,阿羽被欺壓這麼久,會氣到殺人也不令人意外……
他知道眾人在心中已經先定了白羽恬的罪,情況對她相當不利,看來要把她救出來,得花一番工夫。
腦中迅速想著他所擁有的資源,可以怎麼幫助她,突地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匆匆走回家,有幾通電話他得立刻打。
*****
白羽恬從來沒有那麼無助、那麼害怕過,被羈押,接受偵訊,這一切全是她沒有想過會發生在她身上的惡夢。
「不是我,是大哥!他大概凌晨左右突然回來要錢,我听到他跟大媽在吵架,等我出去看的時候,就看到大媽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這些話她不知道已經重復了幾次,就是沒有人肯相信她。
「你有什麼證據白慶義有回來過?」
「……」
「你說殺人的是白慶義,為什麼刀柄上會有你的指紋?」
「那把刀插在大媽身上,我把它拔起來。」
「一般人會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我那時腦袋一片空白,沒想到要打電話……」
「少來了!鄰居都知道王阿娥對你很不好,你是受不了她的虐待,才想殺人吧?」
「不是、不是!我沒想過——」
「你老實承認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向法官求情,說你是一時情緒失控才犯下大錯,頂多關個十幾年,表現好的話,還有可能提前出獄。」
「不!」她驚恐的張大雙眼。他們是真的把她當成殺人犯了?!「我沒有!不是我做的!我已經跟你們說過是我大哥,你們為什麼不去查清楚!」
「把一切罪刑推給一個居無定所、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倒是很方便吶!別狡辯了,老實認了吧!」
白羽恬不知道說了多少個「不」字,流了多少淚,但就是無法扭轉警官們的想法。
被關在小小的偵訊室里,接受疲勞轟炸般的審訊,她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這一切的折磨是否會有盡頭,她彷佛掉進黑暗的深淵,沒有人能救她……
就在她累得快要闔上眼楮,只祈求這種折磨能快點結束,甚至在極度脆弱的情況下,她有那麼一度想要直接承認犯案,好從中解月兌,突地,一名警察走進偵訊室,對負責審問她的警官說了幾句,就看到警官臉色一變,接著又走進來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說他是她的律師,要求把她帶走。
律師跟警官們交涉許久,又去辦了手續,最後她只知道她可以離開了,不過需要繳一筆對她而言是天文數字的保釋金。
「我沒錢……」她茫然地說。
「白小姐你放心,這點錢黎先生會處理的,他交代過,不惜任何代價都要讓你出來。」
「黎先生……」
律師先生精明的眼楮翻了個白眼,「黎凡先生。他硬是要我丟下手邊的事,從台北過來一趟,看來你對他而言,一定個很重要的人。」
她愣了愣,接著感覺到一股暖意從心底涌現,眼眶微微發熱。她不是他什麼重要的人,她清楚,但此刻她卻很感激他為她做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說,黎先生就在外面等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你恢復力氣了,我們再談談該怎麼做。」
再次沐浴在陽光下,她雙眼刺痛,有種恍如重生的感覺。
黎凡倚在一輛車旁看著她走出來。
她跑向他,心中五味雜陳,感激、委屈、難過,只想一古腦地對他傾吐,但跑到離他只有一公尺的距離時,她又停下腳步,遲疑。
自己憑什麼尋求他的安慰與幫助?
看她那委屈的模樣,他火大了。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著要跟他保持距離?于是他向前一跨,伸手把她摟進懷里,緊緊的,再不放開。
白羽恬立刻哭了出來,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她終于得到渴望的安心感。
靶覺到雙臂間的小小身軀顫抖得好厲害,黎凡的心一陣陣抽疼。除了小靜,沒有人能讓他這麼擔心、揪心,去他的什麼保持距離,他只知道她的事情他管定了,不,應該說是根本放不下,因為這個笨女人好像老是會惹上不得了的大麻煩……
「別怕,我在。」
他輕撫著她瘦弱的背,毫無所覺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多大的承諾,向來對人有戒心的他,難得對一個人許下這樣的保證。
此刻他什麼也沒辦法想了,只想好好摟緊懷里的人兒,讓她別再擔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