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瘋狂激情後,她累極睡著,梁繹望著她的睡顏,酒意退盡,昨晚發生的一切讓他的理智全醒。
這輩子,他沒這樣需索過,沒嘗過像是永遠填不滿的饑渴滋味。
他理不清紊亂的思緒,明明身體倦極卻怎麼也睡不著,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曛臉,晨光降臨了,日頭由初升逐漸移至中天。
他手機震動,一位中部業主來電。接完電話後,他便梳洗換裝了。
梁繹站在窗前,听見床上有動靜,他朝她望去,她眨了幾回眼楮,淺淺對他笑。
「醒了?」他語氣不溫不冷。
「嗯。」她應聲,思緒還不太清明。看他穿得頗正式,心有點冷了。
「有個私人請托的別墅建案進度嚴重落後,業主要我親自去一趟台中。我等會兒就要出發。」
姜舒涵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在亮晃晃的晨光里,他臉上逃避的神情太明顯,刺痛她的眼,她完全清醒了。
她撐起上半身,用薄被圈住扁果的身子才下床,昨晚散落的衣服全被他撿起放在床邊櫃上,她拿起衣服,裹著被走進浴室前說︰「等我一下。」
在浴室簡單梳洗穿妥衣服後,她想,情場浪子約莫就是這個模樣,親熱時胡亂激喊愛你愛到骨子里,一夜雲雨後擔心對方認真了,便要想方設法拉遠距離。
但至少,梁繹沒醉到發生過的事全都不記得。她自我安慰著。
起碼,在他記憶庫里,他們的親密時光佔了位置,她不能奢求更多了
姜舒涵走出浴室時,他還站在窗子前,神情有些淡漠,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幫你整理簡單行李,兩套換洗衣物夠不夠?」她站在他身旁,低聲問。
「麻煩你幫我多帶兩套,我說不定得多待幾天。」他沒看她。
「嗯。」她應聲,心里覺得難堪,昨晚的一切仿佛對他毫無意義,全被日光蒸發了。他見外地說「麻煩你」,是擺明要劃清界限吧?
姜舒涵轉過身,花了幾分鐘整理妥行李,眼角掃到床邊櫃上一束插在瓶里的桔梗花。不變的心,呵!這時候看在眼里,分外醒目。
他是情場老手,太清楚女人愛糾纏他,所以他買花,早早地警告她。
「行李整理好了。」她真不懂,他何必大費周章用送花這種浪漫舉動暗示殘酷的事實……她不需要他婉轉暗示,她早就拿定主意,絕不會賴著他的。
「謝謝。」梁繹接過行李,淡淡瞥她一眼便挪開視線了,他怕要是看得太久會走不了人。
在門口,她看著什麼話也沒再多說的男人,在心里嘆口氣,用平淡的語氣開口,「套房租約下星期五到期,我跟房東簽三個月短期約。下星期五前,我會把東西清空,如果你有想帶走的東西,請在星期二前告訴我,我會幫你留下來。」
梁繹覺得自己被她狠狠甩了一個巴掌,她冷淡得像是對他毫無感情。
他們倆站在套房門前,僵持好一陣子。
她並不期待他表演難分難舍,不過是等一句每天他出門前都會說的「再見」,結果,他連再見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姜舒涵目送他出門後,在床上躺掉一整個白天,腦子不斷轟轟地轉著,靜不下來。
她被他熱烈地愛過一夜,激情退去後,他回到現實的絕情,又讓她像是死過一回。
不知不覺間夜幕垂降,她感覺嘴唇又干又裂,勉強起床找水喝。
她苦笑地賴在小冰箱的地板前,一口一口吞著冰水,她酸澀地想,比起那些被他無情拋離的女人,她幸運多了,她們讓她事先打了強心針,明白浪子不會有真情。
只是為什麼……打過強心針的她,心竟還是像死過一回那般痛?
她對他沒有期待、她對梁繹沒有一絲一毫期待……
姜舒涵緩慢喝著冰水,咽下、咽下……
她在心里不斷重復「我不期待他什麼」,卻怎麼也抹不掉男人連再見都吝惜出口的絕情背影。
淚再也關不住,滑落。
她嘗到愛情除了滿滿的甜膩外,還有撕心裂肺的咸。
她怎會這麼愛他呢?
抹掉眼淚,她想不明白。
她以為自己可以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沒想到他只用不說再見的背影,輕易讓她痛徹心扉,她明明早就明白,他對女人的多情與絕情,早就明白的……
姜舒涵有點氣,為什麼他就那麼怕?她醒來那一剎那,他只要能給她一點點溫情就好,只需要一點點,她現在便不會這麼痛……
不會痛到覺得自己只是被睡過的高價妓女……
姜舒涵喝掉整瓶冰水,又躺回床上,閉上眼楮哭了一夜。
她告訴自己,梁繹只值她流一晚上眼淚。
***
清醒後的姜舒涵足不出戶,獨自在套房過了幾天平靜日子。
她把套房里所有存糧清空,先是吃光冰箱里的新鮮食蔬,接著是罐裝飲料、餅干、面食,直到小套房里全無吃食。
到星期二傍晚,梁繹像斷了線的風箏,連一通電話也沒,姜舒涵的心全然平靜下來,也徹底空了。
她打算出門買晚餐,套房里的東西,這幾日她收拾得差不多了。
拿著錢包、鑰匙,她正準備出門,門鈴卻響得巧。
她開門,外頭站著一名穿扮不俗的女人,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
「請問……」姜舒涵開口,卻被打斷。
「姜舒涵?」女人聲音有淡淡的傲慢。
「是,請問你是?」
「我是梁繹的母親,想跟你談談,方便嗎?」
听見對方的身份,她理解了她的高傲姿態,往後退,神色淡漠。
「請進。」
許憶芬走進套房,直接在小客廳的沙發坐下。
姜舒涵將門關上,「要喝水嗎?很抱歉,這里只有水。」
「不用,我說完話就走,不會打擾你太久,你也坐。」
她點點頭,拉了張收在隔間台下的餐椅過來,兩人隔長茶幾對視。
「姜小姐,這是我剛買的周刊。」許憶芬從駝色手提包中拿出一本凹折的八卦周刊,放在長茶幾上,推往姜舒涵那頭。
封面醒目的大標題跳進眼里,姜舒涵面無表情。
落難千全咸魚大翻身?昔日南興實業千金將如願重返上流生活?
腥紅字體,做成分裂塊狀的問號、驚嘆號,壓在一對男女街頭熱吻的親密照片上,男人的手放肆地揉壓女人前胸……
明明當初那個吻甜美得讓她心神顫動,此刻印在廉價的八卦周刊當封面話題,那畫面竟變得丑陋猙獰。
她就像那本廉價八卦周刊一般,是個廉價女人,被梁繹用鈔票買下,她是隨便在大街上就能被男人熱吻玩弄的女人……所有看到這本雜志的人,都會這樣想她吧?
嘴角默默揚起一彎嘲諷笑花,她沒翻周刊,面色依舊未變,淡淡問梁繹的母親,「你不會只是拿雜志來給我看,接下來呢?」
許億芬皺眉,沒料到她竟有這般的淡定氣度,像是全世界在她面前崩塌,她都不怕似的。
「多少錢你才肯離開我兒子?」
丙然是有錢人的嘴臉。姜舒涵笑了,輕聲反問︰「讓你開價,如何?」
「一千萬,好嗎?」許憶芬聲音也轉輕。這女孩年紀輕輕,她卻看不透。
「你要付現金?」她的笑更濃。
「立支即期,等于現金,你同意的話,我馬上開支票,你隨時可以兌現。」
姜舒涵也不羅唆。「好。一千萬,麻煩你現在開支票。」
許憶芬眉頭鎖得更緊,拿出支票、印章,立刻開了張支票,遞出去。
她接過支票,便擱在八卦周刊上,站起身,默默下逐客令。
許憶芬明白,收拾東西,離開沙發。朝門口走。
「姜小姐,應該不會……‘收錢不做事’吧?」
「我坦白說吧,今天這一千萬,算是我多賺的。我跟梁先生本來就說定交往三個月就分手,他答應分手時,給我一張空白支票,金額隨我填。比起夫人,你兒子是大方多了。對我這個落難千金來說,能多賺一筆是一筆。我多拿一千萬,相信夫人不會心疼。反正,你們有錢人,最不在乎的就是錢了。」姜舒涵似笑非笑地說,見許憶芬呆了半晌,她心頭生出一股快意。
「你……」許憶芬說不出話來。這孩子拿了錢之後,她仿佛看見她眼底的恨意。
「請夫人慢走,不送。」姜舒涵指著門,懶得再跟貴夫人周旋,她心里的狂風暴雨就快登陸,要挺不住了。
「如果你真的愛繹,為什麼要收錢?」本來她想就這麼走了,但還是忍不住把觀察到的事實問出口。
「我不愛梁先生,我們之間純粹是他花得起錢,而我窮怕了,如此而已。」姜舒涵想也不想地回道。
許憶芬跑這趟,自然是擔心兒子識人不明。她的兒子雖然離家多年,但她是了解他的。
苞一個女人同居,天天往這兒跑,沒一天不踫面。她從沒見兒子曾對哪個女人花這麼多時間,這麼纏黏,若非兒子認真了,是什麼?
她本想走這趟探探虛實,如果對方也真心愛兒子,那就準備辦喜事,兒子已離家多年,也許就借著他們做父母的願意退一步,順勢和好了。
沒想到,對方二話不說,便要她開價。
她本來還有些失望,想說這回在兒子面前,她這個壞人又當定了。
但現下,姜舒涵又不像真是愛錢的人,盡避她嘴上說是,然而那神情,怎麼看都沒有愛錢的人忽然得到大筆錢的開心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