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愛才有恨,要是不愛,你的眼神怎麼看起來像有恨?」許憶芬問得直接。
姜舒涵僵著臉,說不出話,費了番力氣,才終于說︰「夫人,請慢走,我還有事,趕著要出門。」她索性走到門邊開門,做出送客手勢。
她幾天沒響過的手機,在這時響了。
姜舒涵沒再理會梁繹的母親,朝里走接听來電。
「姜舒涵小姐嗎?」對方一听接通,便問。
「是。」她應了聲。
「我是梁先生的助理佳玲,梁先生想請你過來事務所一趟,方便嗎?」
王佳玲的聲音十分見外,讓姜舒涵涌生一股哀傷。八成整個事務所的人都看過雜志,大概連梁繹也知道了,她就是當年那個讓他難堪的勢利千金。
「現在?」她冷冷的問。
「是。」
「你跟梁先生說,我十分鐘後到。」
「好。」
幣斷電話,她再往門口望,已不見梁繹的母親。
她嘲諷地想,果然母子連心,都選同一天打發人。
***
姜舒涵拿了用慣的二百九十九元的斜肩背包,將八卦周刊連同那張一千萬台支即期支票一起收進包包里。
她準時在十分鐘內到達「方建築事務所」,電梯門打開,她挺直背脊踏進事務所,大門入口的總機小姐見是她,神情帶點輕蔑,沒跟她打招呼。
「我來我梁先生。」姜舒涵還是對冷跟的總機小姐說了話,但不待對方應答,她便朝梁繹的辦公室走
一路經過開放辦公區,嘰嘰喳喳的耳語四起,她看也不看其他人,漠然地走。
她不訝異,大家應該都知道她這個「落難干金」的八卦隱私了,來的路上,她翻過報導,她的背景周刊報導得完整翔實,包括南興實業當年有多風光,對照現在的她有多落魄。
落魄到為了重新取得豪門生活入場券,她委曲求全的在方當小助理,終于「近水樓台」,模上梁繹這枚大月亮。
她想著,這周刊故事說得真精彩,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湊合著演出拜金女的腳本。
「姜小姐,請直接進梁先生辦公室。」坐在位子上的王佳玲,仰頭對靠近的姜舒涵說。
她點頭,走上前敲響他辦公室門板。
「進來。」
她在門外呆了幾秒。熟悉的聲音,只是聲音而已……卻有足夠威力撩撥她以為早已全然平靜下來的心。
姜舒涵在門外,深呼吸幾回才推門進去。
梁繹坐在辦公椅里,抬頭望她,神色有幾許復雜。
「梁先生,您找我?」她揚聲,生疏的使用敬稱,走向前,站在離他辦公桌約莫一步的距離。
梁先生?
听見她生份的稱呼,他心涼幾分。
「我們談談。」他站起身,打算換到沙發坐,兩人才好說話。
「梁先生,我們不必耽誤彼此太久時間。你看過這本雜志吧?」她從背包抽出八卦周刊,攤平放他辦公桌上。
梁繹目光復雜,看封面一眼,點頭表示看過。
「舒涵……」他轉迎向她的視線,想說什麼,卻沒機會。
「我想梁先生應該會兌現開張空白支票給我的承諾吧?我們之間其實沒什麼值得多說的,您開張支票給我,我馬上走人。」
梁繹打開抽屜,拿出壓在一只粉色絨布盒下,已經壓印簽名的空白支票,遞給她。支票是他的承諾,他早已準備好,但他有更重要的話想說。
姜舒涵望著他手里的空白支票,扯出笑,接過支票,她從筆筒拿了筆,直接在金額處,寫下兩千萬數字。
「來之前,我從您母親手中收了張一千萬台支即期支票,反正伯母一定會告訴您,我不介意先坦白。跟您這場交易,實在太劃算。謝謝您,梁先生,我們算是合作愉快了。」
「我媽去找你?」梁繹怔愣。
「是,這雜志是她送來的。她問我多少錢願意離開你?我請她開價,她說一千萬,我說好。收下支票,我告訴她,你答應分手後給我一張空白支票,一千萬算我多賺的。她好像被我的貪心嚇傻,我告訴她,沒辦法,我窮怕了。錢當然是越多越好,听完她就走了。」她聳聳肩,笑得無所謂。
「舒涵……」女乃女乃明明說她……
梁繹嘆氣,又陷入困局,他好不容易,才從迷霧里轉出來,想跟她……天長地久。
「梁先生,我以為你看過雜志後,就看清我的真面目,怎麼還一臉驚訝?我愛錢啊。我沒忘記你在安東先生別墅說過的活,你不記得我的名字、我的樣貌,但你記得我家輝煌時的企業名號,不是嗎?」
姜舒涵貼近辦公桌,縴指敲了敲周刊封面上的腥紅字體。
「我是南興實業的千金,是你曾經想告白的那位勢利千金。我愛亞曼尼西裝、法拉利跑車,你沒忘吧?」她訕笑,揚揚手上支票。
梁繹說不出話,她的表現讓他困惑又震驚,以致他無法反應。
她低下頭,將支票收進背包,整頓思緒後,說︰「既然我們已經銀貨兩清了,另外兩件事,我說完就走。過兩天我會讓瑪莎回你這里,她是你聘的,去留由你決定,我打算跟我女乃女乃搬到南部,三千萬足夠讓我和女乃女乃過不錯生活。南部天氣好,適合女乃女乃養老。」
「另外,套房我已經整理好,你的衣服我裝箱了,其他你用過的東西,像是我幫你買的拖鞋、毛巾、牙刷之類的,你沒說要留,我全丟了,反正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你那-兩箱衣服,晚上我用宅急便寄到你家,省得你再跑一趟。」
她干淨俐落的將事情交代完,轉身要走,梁繹終于有了反應,他上前,抓住她手腕,生氣地開口,「你說完話了,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們之間已經清清楚楚,還有什麼好說的?」姜舒涵低著頭,不想看他。
「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這三個月對你來說,除了錢之外,沒有其他意義?」
拜托!說有吧……
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好,只要她肯說她是喜歡他,他們之間不單是三百萬、空白支票而已。只要她說。他就願意把他的全部捧到她面前。
拜托,說喜歡他吧……梁繹思緒混亂地在心里央求。
「梁先生,你是不是太習慣女人在分手後回頭哀求你,我分得太干脆,反而傷了你的男性自尊嗎?不好意思,我跟你之間,真的很單純,只是金錢交易。」她抽出被抓住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這回,換她走得絕情,就像那天他連再見也不說,轉身離開那樣。
他們完完全全兩不相欠了。姜舒涵悠悠忽忽的想。
梁繹呆著看她離開,久久才回過神。
他踱回辦公桌後,頹廢坐下,反覆地想,她是真的沒喜歡上他吧?
要不,這三個月怎會對她毫無意義,她可以走得毫無牽掛眷戀,衣服、瑪莎,她全都處理好,交代得干淨俐落。
他愛她啊!他好不弈易才不定的決心……在台中這幾日,他忙著落後的工程進度,偶爾得空時,想的全是他跟她的事。
他沒告訴過她,這三個月,他每個星期五上午都會去看女乃女乃,陪老人家聊聊,看她有沒有什麼需要,畢竟,是他「窩藏」了女乃女乃的寶貝孫女……
上星期五,他甚至暫時擱下台中的工務,趕回台北看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跟他說了一個「五克拉頂級藍鑽的故事」,那故事讓他懷抱希望,賭著舒涵是喜歡他的,賭著三百萬、空白支票,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是因為真的喜歡,才願意跟他在一起……他終于願意相信……沒想到……
打開抽屜,那只長形粉紅色絨布盒安靜躺在原處。
他拿出盒子,開開關關的,一條白金項鏈餃著梨形五克拉藍鑽。藍鑽是女乃女乃上星期五給他的,他拿去修成項鏈,打算用來求婚,告訴她,他已經說服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終于答應把寶貝孫女交給他……
他本以為,這會很浪漫。
可惜,她竟拿了支票,干脆地走人。梁卉吉繹挫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