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為剛才的飯局有什麼問題,如果你對我爸媽有什麼不滿,可以老實告訴我。」他轉身看她,一臉震驚與困惑。
「沒有。」戴方嵐搖搖頭。「你爸媽很好,你也很好,我不知道……」她一時思緒有些紊亂,在跟對方父母初次見面,吃了一頓還算愉快的晚餐後,她突然開口提分手,任誰都難以接受與理解。
「仲桀,你確實是個好男人,我也相信你會是個好丈夫,只是回想交往這段時間,我發覺有些東西不對勁……」見他一雙眼緊盯著她想听詳實,令她不知該如何用言語形容那股不具體的感覺。
「也許是男人女人對愛情婚姻的認知不同,我只能說對你很抱歉,我不想再擔誤你的時間,憑你的條件一定能很快遇到真正適合的好對象。對你爸媽也很抱歉,真的是我個人單方面的因素,和他們絕無關系,跟他們認識吃飯很愉快。對不起,再見!」戴方嵐只能頻頻向男友道歉,她伸手開車門,便直接跨下車。
車內的鄭仲桀仍無法接受她的說詞,抬眸看向車窗外的她,她只是再次朝他深深一鞠躬,然後轉身,匆匆跑開。
下一瞬,她包包里的手機便響起,猜想是他的來電,她完全無意接听,逕自踩著高跟鞋加快步伐,然後在下一個十字路口招攬計程車。
坐在車內,手機又響了無數次,她掏出手機打算關機,現在的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說詞可以解除對方的疑問困惑。
只是看見來電顯示,她先是一愣,然後接了起來。
「小嵐,你在哪里?可不可以順路繞去饒河夜市,幫我買個粉腸湯,我需要豬腸給我靈感。」電話里,她任性的雇主完全忘了今天是假日,而她今晚才剛跟男友及對方父母吃飯約會完,眼下已經十點多了。
「闕先生,我是在外面,但不順路。」她口氣懶懶道。離她住處只剩十多分鐘的車程。
只是,接起的是他的電話,卻讓她內心松了口氣,且他無理的要求完全沒讓她心生不耐,反而有點想見他的念頭。
這兩天周末她雖因工作忙碌,卻是都待在畫廊展覽館觀察場地,和工作人員商討展覽展品配置問題。
即使一個禮拜沒看到男友,她也不會思念,反倒是兩天沒見到闕井澤,她就頻頻想起他來。
以前的她沒發覺這些不對勁的差異,以為自己是盡責的好經紀人,會在意、注意藝術家的一切細節算是正常行為,直到男友提結婚令她迷惘與充滿壓力,她才逐漸厘清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
她曾經崇拜愛慕,卻又因明白他真實生活而幻滅的男人,也許才是她真正喜歡、在乎的人。
嘴里說不順路的她,卻仍叫司機將車駛往距離三十分鐘車程,熱鬧擁擠的饒河夜市。
只因為電話里的男人為了一碗粉腸湯,向她苦苦哀求,且願意付她雙倍車資外加一頓宵夜。
晚上十一點,拎著一碗粉腸湯及一袋鹵味現身在闕井澤住處的戴方嵐,電鈴沒按直接開門便入內。
「喏,粉腸湯五十元,外加宵夜一百元,計程車車資五百元。」她毫不客氣向他要雙倍車資。
「帳是你在管,自己扣吧!」闕井澤伸手接過一個塑膠袋,直接往桌上一放,將數張畫一半的草稿紙壓在下面,他掏出盛湯的紙盒,這才驚覺她身上穿著很不一樣。
「去夜市買個粉腸湯穿這麼漂亮?」他邊打開塑膠盒蓋,卻不禁朝她上下注目了下。
她穿著一件粉橘色絲質優雅套裝,臉蛋上了比平時還艷麗的妝容,一頭波浪長發很性感,天天看著,他幾乎沒意識到其實他的經紀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今晚跟男友的爸媽一起吃飯。」她語氣平淡道。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打開塑膠袋的鹵味,她有意無意的動著筷子。
晚餐並沒吃太飽,而現在其實也不餓,前一刻為他買好粉腸湯,經過鹵味攤,她隨手便買了些宵夜。
買的當時她並沒有思慮太多動機,而現下才恍然驚覺,她其實是不希望把食物交給他後轉頭就走,借此留下來吃宵夜可以陪他片刻。
「喔!你好像有提到要見對方父母。」闕井澤先唏哩呼嚕喝一大口湯,然後隨口附和。他根本不太記得她有沒有提過這件事。
「我打電話給你,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他剛才的任性要求是否令她困擾。
「沒有,我已經坐車要回家了。」
「不過,會見對方父母,是不是代表要談婚事了?」他嚼著粉腸再唏哩呼嚕配一口湯,隨口說道。
「嗯。」戴方嵐輕應一聲。
很輕的一聲回應,卻令闕井澤有些訝異地抬頭看她。
「你要結婚了?」他瞠大一雙黑眸,神情頗驚詫。不知為何听到她要結婚,他內心竟瞬間悶悶的。
「他之前求過婚,我今晚拒絕了,而且提出分手了。」她向他坦然訴說自己的感情事,之前他們很少會談各自的私事。
「為什麼?」一听到她拒絕對方,他內心不明的窒悶感突地消失了。
「是不是你男友的父母很難搞,將來嫁過去會被惡公公惡婆婆欺凌?」他試圖為她找理由。
「他爸媽很好相處,仲桀人也很可靠,但我卻無法想像跟他結婚的感覺,覺得我們的感情有某種看不見的大問題存在。」戴方嵐說得含糊,夾一塊豆腐有些嘗不出滋味的咀嚼著。
「嗯,我懂。」闕井澤竟是點點頭,表示了解。
戴方嵐反倒意外地看著他,以為他其實有著細微靈敏的神經,懂得言語所無法表達的癥結點。
「我跟女友上禮拜也分手了。」他說得好像別人的事。
「啊?」她卻是比他還驚訝,這幾天完全沒听他提起什麼。
「上禮拜你們不是一起約會看電影?」還是她為他挑選約會的衣服,有些悵然地目送他心情愉快的離去。
「因為看電影睡著了,她有點不高興,吃完飯後去飯店開房間,到一半,我意識歡恍惚就睡著了,她很火大的提分手,甩頭就走。」闕井澤繼續嚼粉腸,一副像在報告別人家的事般尋常無謂,卻教戴方嵐聞言怔愕地瞪大眼。
「我兩天沒睡覺,還撥空陪她約會,精神失常恍惚也不是我所能控制,她卻完全不能諒解,我還能說什麼。」他真的很無所謂地聳聳肩。
戴方嵐卻是蹙起眉頭,這對他那個自信美艷的女友是多大的屈辱,對方會原諒他才有鬼,而她又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怪咖。
「你知道的,愛情很難解釋,要是不能真正相互了解包容,發覺不對勁早散了也好。」他態度豁達得宛如戀愛達人,而她嚴重懷疑他根本未曾真正用心談過一段感情。
她的情況跟他的完全不能相比,他根本不可能懂得她放棄經營一年多感情的心情掙扎。
想到她為了另一份不明確的情感而傷害了鄭仲桀,她內心再度感到歉疚與難過。
「你很難過提分手?」見她顯得沉默,闕井澤不禁有些擔心她的心情狀況。
餅去每個向他主動提分手的女人,多半是帶著氣憤的情緒,幾近竭斯底里的數落他一番,毅然決然的不再往來。
不知道她跟男友提分手,是何種態度及心情?
「很難過。」她淡道。用筷子意興闌珊的翻著塑料袋里的鹵味。
舍棄一段一年多的感情,狠心絕情地跟一個好男人說再見,她不可能不難過、不心傷,卻是不後悔做下這個決定。
因為她清楚明白對男友的感情無法再這樣平順平靜的走下去,她意識到內心深處被另一個男人佔據了位置,無法一心二用。
闕井澤站了起來,朝廚房走了去,很快地便返回,手上拿了兩罐冰啤酒。
「喏,喝個酒不用想太多,明天會好過些。」將一罐交給她,他逕自開啟手中那罐,然後作勢和她干杯。
他的愛情來來去去,被拋棄或失戀也沒什麼痛覺,但她可不一樣,一個男友就專情交了一年多,甚至對方還想結婚了,她才發覺不適合,不得不痛下分手決定。
戴方嵐沒料到他會用陪她喝酒的方式想表達安慰之心,內心不免有些欣慰與暖意。
兩人就這樣對飲著,一邊分食著她買的鹵味。
「既然現在我們都失戀單身,要不要考慮一起交往?」喝完一罐啤酒,開啟第二罐的闕井澤突地笑著提議。
「啊?」一句話卻教戴方嵐驚詫地差點嗆到,內心莫名狂跳不已。
「開玩笑啦!」闕井澤揮揮手。「女友隨便找都有,像你這麼盡責的全能經紀人可是無法換人,小嵐還是做我的貼身秘書兼經紀人最合適。」不勝酒力的他喝了一罐啤酒已經微醺了。
他的話卻讓她內心一扯,有種酸楚,比起和男友分手的痛楚,他果決宣布兩人不可改變的關系更令她感覺心傷。
在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真感情的同時,卻又讓她面臨失戀苦戀的莫可奈何。
看著他陪她喝完兩罐啤酒已經趴在凌亂的桌面睡著了,他一頭半長發凌亂散落著,臉上有明顯的熬夜黑眼圈及新生的胡渣,沒打扮的他仍是邋遢得像流浪漢,但這樣缺點一堆的他卻又不自覺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不禁傾身在他薄唇輕點了下,這份沒有出口的感情注定不會有結果,而她也只能先順著內心的情思而為。
倘若能暗戀他、無私的陪在他身邊,她將繼續用她的方式愛他,也或許不久她便能遇到一個真正適合、與她交心的男人,可以無憾地結束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