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你,搞什麼?」突然一道暴吼傳來,舒亦帆瞬間被扯入另一堵胸膛中。
熟悉的氣息讓她緊繃的情緒忽然放松,整個人依偎進他的懷中。
「凱……」李毓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窘迫,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狼狽的將放著戒指的盒子藏進口袋。
「毓,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韓凱安慰的拍了拍懷中的舒亦帆,憤怒的瞪視著好友。
「我……」李毓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坦然的面對與韓凱攤牌的一天,但真正面臨,才發現自己竟該死的充滿了自責與愧疚。
「沒什麼,李毓,你還是快點走吧。」舒亦帆不忍見他們的友誼絕裂,示意李毓隱瞞一切。
「話沒說清楚不準走,你剛剛為什麼抱著亦帆?」韓凱松開了舒亦帆,走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懊惱的道︰「該死,你說啊。」
李毓眼眸深了深,望向韓凱道︰「這麼簡單的原因你還看不出來嗎?我愛她,我要娶她,我要她當我的女人!」
韓凱錯愕的看著李毓臉上從沒見過的敵視神情,手不自覺的緩緩放了下來。
「沒錯,我就是愛她,憑什麼你離開九年,一回來就要介入我跟她之間,這九年來我是用什麼心情在守護她、等待她,你懂嗎?不,你不懂,你這種天之驕子從沒遭受過挫敗,不論在哪里,永緣集團永遠是你的大靠山,你是所有人崇拜的王子,你是威風凜凜的霸主,你怎麼會懂我這個老是小心翼翼看別人臉色,在夾縫中仰賴別人鼻息的私生子的心情?」李毓仿佛在宣泄什麼似的朝他嘶吼。
「所以這九年來你不是找不到她,是故意不讓我找到她?」韓凱的臉色在震驚過後跟著冰寒了起來,「難道,當年你是明知她在場,所以才故意讓我說出那些話,破壞我跟她的感情?」現在回想,當初他忽然提問的舉動頗有蹊蹺。
「是又如何?我只是爭取我想要的罷了,我為什麼要把自己愛的女人推入別人懷中?況且你明明就已經有婚約了,為什麼就是陰魂不散?你不出現,我跟亦帆就可以在一起了。」李毓沒有否認,冷笑回應。
「不可能,這九年我從未對韓凱以外的男人動心,你很清楚。」舒亦帆否認了李毓的說法。
「沒關系,我可以等十年、十一年,我不信我有哪點比不上他。沒錯,以前我的確只是個跟在他身邊沾光的私生子,可現在我是立先的總裁,我不信我會比他差。」李毓嘴里雖這樣說,心中卻有某個角落依然是自卑的。
「李毓,我從來就不覺得你比我差,你是我兄弟,不是我的跟班。」韓凱痛心的嘶吼。
李毓的心撼動了下,但眸底的陰霾依然層層籠罩著,「你知道你每次這樣講,我都會覺得自己在接受你的施舍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那副理所當然的自信傲慢嗎?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用不著在意別人的眼光生活,我恨不得毀了你的意氣風發,換你匍匍在我面前乞求我的關愛。」
「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恨我……」韓凱俊朗的臉龐因為痛苦而擰起。
李毓撇開臉,不讓自己被韓凱受傷的表情動搖,嘲諷道︰「可見你多自以為是,嗤。」
「你這混蛋,我從來就沒有看不起你,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我的兄弟、我的血親!」韓凱怒吼道。
「那你把亦帆讓給我啊,如果你做得到我就相信!反正我也吻過她了,你就乖乖回到王溱身邊,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李毓回吼。
「你敢踫她?我殺了你!」韓凱暴吼一聲朝李毓沖了過去,一拳招呼到他臉上。
李毓踉蹌的退後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用手背拭去唇角的血絲,怒視著韓凱,低吼了聲又沖上前回擊。
兩個人就這樣抱在一起扭打,將櫃上的商品撞得東倒西歪、掉落滿地。
「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舒亦帆緊擰著眉在一旁試圖阻止他們,可打紅了眼的兩個男人根本不理會她的勸阻,依然沒有停止打斗。
舒亦帆咬咬下唇,停止了徒勞無功的喊叫,突然轉身走進屋內提出一大桶水往在地上扭打的兩人身上潑去。
唰——
水淋濕了兩個人,也成功的凍結了他們的動作,讓原本的混亂瞬間停止。
「冷靜了嗎?你們都走吧。」舒亦帆懊惱的看著眼前的兩個落湯雞。
李毓撥開被水淋濕而粘在額際的頭發,看了眼臉上都是紅腫瘀青、跟自己同樣狼狽的韓凱一眼之後,搖晃著身子站起來,讓人訝異的是,他沒有多說什麼,沉默的走了。
「你不相信我嗎?」舒亦帆冷著臉看著還坐在地上的韓凱。
韓凱將頭垂放在兩膝之間,沒有應聲。
舒亦帆終究不忍心,輕嘆了口氣又轉回屋內拿了條大毛巾出來,蹲在他身邊心疼的替他擦拭著,「進去里面吧,我拿衣服給你換。」
「先這樣就好。」韓凱握住了她的手,沙啞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鼻音。
舒亦帆頓住了動作,由著他握著自己的手,跟著坐在被潑濕的地上,靜默的陪在他身邊。
「我從沒有看不起他,他是我兄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凱才又緩緩開口。
「我知道,凱,這不是你的錯。」見他這樣消沉,舒亦帆的心緊緊的擰起,難受極了,恨不得替他分擔痛楚。
「不對,他說的沒錯,是我太自以為是、不夠體諒他的感受,甚至在內心深處,或許我真覺得自己高他一等,所以才會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對我的順從是應該的,卻沒察覺他的勉強。」韓凱的聲音充滿自責,抬起頭凝視著舒亦凡道︰「我甚至沒有發現他愛上你,我是不是很差勁?」
他一向狂傲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英俊的臉龐還掛著水珠讓人分不清是淚是水,舒亦凡的心感到一陣酸楚,半跪起身將他的頭擁進了懷中。
「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有多重視他、多在乎他,你只是沒想過跟他之間還需要揣測對方的心意,凱,是他辜負了你。」舒亦帆溫柔的安慰著他。
韓凱環抱著她的腰,深深埋入她胸前的柔軟馨香,寬厚的肩膀因為極力克制著情緒而緊繃著。
舒亦帆感覺到他的身軀微微顫動著,每一下都刺痛她的心。
她知道這對韓凱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沒有手足的韓凱一直都把李毓當成親兄弟看待,比起被背叛所造成的傷害,他更痛苦的應該是失去李毓這個朋友吧。
她只能靜靜的陪在他身邊,等他消化自己的悲傷。
時間仿佛在他們周遭靜止了,直到舒亦帆覺得膝蓋開始疼時,韓凱才恢復了平靜,離開了她的懷抱,忽地起身將她打橫抱起,「膝蓋痛嗎?對不起。」
即便他自己身處強烈的悲傷中依然注意著她的狀況,誰說男女之間要甜言蜜語?這種存在于細節的溫柔體貼更讓人感動。
舒亦帆搖搖頭,仰頭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臉龐,突然一陣想哭的襲來,她舉起手輕撫過他唇角的瘀痕,情生意動,輕聲道︰「我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直接的告訴他她對他的感情,韓凱的心中一陣激蕩,低頭吻住了她的唇,沙啞著聲音道︰「我終于等到了。」
「是我們終于等到了。」舒亦帆修正他的話。
韓凱微微一笑,將舒亦帆抱進屋內的沙發上坐好,檢視了一下她的膝蓋,隨即捧住她的臉道︰「我爸的狀況不是很好,現在還在加護病房,明天消息應該就會見報,公司難免會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暫時沒辦法常過來。」
「我懂,別擔心我,正事要緊。」舒亦帆將手掌貼住了他捧著自己的大掌,希望可以給他力量。
「你跟安信才是我的正事。」他將額頭與她的相抵,疲倦的道。
「我們永遠都在這里。」舒亦帆柔聲保證。
韓凱抬起頭深深凝視著她甜美溫暖的臉龐,忍不住又吻住了她,直到彼此的喘息聲在幽靜的夜里跌宕起伏,才松開了她的唇瓣,依依不舍的道︰「好好照顧自己。」
「你還不了解我嗎?」舒亦帆故作輕松的挑眉。
韓凱總算扯出抹笑,模模她的臉蛋,「我走了。」
舒亦帆不舍得他離開,但卻無法開口要求他留下,「我送你。」
「不用了,記得想我。」他輕啄了下她的唇瓣,像怕自己也會改變心意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凱,記得擦藥——」舒亦帆還是忍不住追了出去,卻只看到他消失在夜里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頭突然有種莫名的不安盤踞,好像這一別又預言著別離……
永緣集團總裁病危,以及立先集團改朝換代,由前總裁認領的非婚生子李毓接任總裁之位,大勝元配一房的消息霸佔了各個媒體及報章雜志的版面,也掀起一波名嘴議論的熱潮,尤其以永緣的經營權是否可以穩固最引人注目,各種小道消息紛紛出籠,讓一直沒有韓凱消息的舒亦帆越來越擔心了。
「媽咪,叔叔最近很忙嗎?」舒安信敏感的察覺到最近不太對勁的氣氛。
「叔叔的把拔生病了,叔叔要工作還要照顧把拔,所以你不要去打擾他,知道嗎?」舒亦帆叮囑著兒子,她知道兒子常常會打給韓凱聊天,所以才會特別交代他。
「知道了,那我傳簡訊可以嗎?我想要祝福爺爺早日康復。」舒安信認真的問。
爺爺……是啊,那可是安信的親爺爺呢。
舒亦帆神色復雜的看著兒子與自己肖似的臉龐,揉揉他的腦袋道︰「當然可以,拿去吧。」她將自己的手機交給舒安信。
「我知道。」舒安信開心的點點頭,隨即拿著手機坐到一旁準備傳訊。
叮當——突然,門口掛著的風鈴提醒著客人的到來。
舒亦帆有點期盼的抬頭望向門口,卻在看到來人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伯母?」她迎了上前,有點局促的撫了撫身上T恤的褶痕。
「我今天來是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的。」韓母失去以往雍容華貴的裝扮,憔悴的臉龐上多了好幾條皺紋。
「請進。」舒亦帆招呼著韓母進屋,朝舒安信道︰「把門關上吧,今天不營業了,你也回房間去。」
「嗯。」舒安信回應了母親之後,與韓母對望一眼,禮貌的點點頭隨即準備去關大門。
「等等,安信……你叫安信對嗎?過來讓女乃女乃瞧瞧。」韓母朝舒安信招招手,殷切的道。
舒安信看了母親一眼,沒有在舒亦帆臉上看到反對的意思,乖巧的走到韓母面前,「女乃女乃好。」
「這是叔叔的媽媽。」舒亦帆補充,當天太混亂沒來得及替他們互相介紹。
舒安信的黑眸微微亮了亮,專注的回視著韓母的目光,臉上也充滿了好奇。
「好、好,真是個漂亮的孩子,長得這麼高了。」韓母無法控制的眼泛淚光,雙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腕,頻頻的點頭。
「女乃女乃,您也很美,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乃女乃了。」舒安信彎起唇角道。
「瞧這張小嘴多甜,來,這是女乃女乃送你的見面禮,你快收下。」韓母從包包拿了個紅包遞給舒安信。
哇,那紅包看起來厚厚的一包,想必里頭裝了不少錢耶!舒安信遲疑著不敢伸出手接,詢問的看向母親。
「伯母,他年紀還小承受不了這種大禮,您的心意我們心領了。」她現在對從韓家拿錢有點陰影,感覺都像是打發他們的手段。
「這麼多年了,我們從來沒為他做過些什麼,這個紅包也只是欠他的九牛一毛,怎麼可以算是大禮,快收下就是了。」韓母不由分說的把紅包硬塞到舒安信手中。
舒亦帆咬咬下唇,無奈的朝舒安信點點頭,「還不快謝謝女乃女乃?」
「謝謝女乃女乃。」舒安信咧開唇,笑咪咪的朝韓母道謝。
「不用謝,這本來就都是你的……」
「我跟女乃女乃有事情聊,你先進去吧。」舒亦帆打斷韓母的話,也不要舒安信關店了,趕緊將他趕進房內。
韓母雖然不舍,但也知道舒亦帆的用意,她實在無法隱藏見到孫子的喜悅跟興奮,畢竟這可是韓凱的第一個孩子、韓家的長孫啊!
「伯母,您現在可以說您的來意了。」舒亦帆一等兒子離開,馬上直言道。
韓母收回依依不舍的視線,神色一轉,充滿了疲憊與郁色,「你把孩子養得很好,謝謝你。」
「他是我兒子,這是我分內的事情,您不用跟我道謝。」舒亦帆有點警覺的回答。
韓母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來跟你搶兒子的。」至少不是現在。
舒亦帆稍稍松了口氣,但提起的心依然吊在半空中,「那麼,您是來要我離開韓凱的?」
「你是聰明人,應該要做聰明事。」韓母證實她的猜測。
「凱應該不知道您來找我吧?」
韓母搖搖頭,「他現在每天忙得七葷八素,應付公司一些趁他爸爸昏迷想要謀權奪利的人都來不及了,怎麼顧得了這邊呢?」
「狀況真的這麼糟?」看樣子韓凱要面對的,比她想象中還艱巨。
韓母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給他添麻煩了,你們不該在一起。」
「伯母,若是以前我可能會猶豫,甚至再次逃跑不敢去爭取我愛的人,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跟凱已經互相表明心意,我也答應他不管有多少難關都要陪在他身邊一起度過。」舒亦帆堅定的道︰「我不會離開他的。」
「你以為這樣是對他好嗎?」韓母懊惱的道︰「難道我不希望兒子快樂嗎?如果這麼簡單的話,我也想要他娶自己愛的女人,更想要認回我的孫子。但是生長在韓家,適當的犧牲是必要的,你懂嗎?」
「我不想懂這些,我只想信守我的承諾。」舒亦帆咬咬下唇,努力讓自己勇敢堅持。
「你不懂也得懂,若娶你,韓凱的爸爸就會面臨司法調查,韓凱或許也會受到牽連,公司經營權也可能會被王家奪走,難道你願意看韓凱失去公司,成為家族的罪人嗎?如果他爸爸因此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又怎麼能安心呢?」韓母激動的抓住了舒亦帆的手臂。
舒亦帆看著韓母的嘴巴一張一闔的繼續說著王家是怎樣用韓家的把柄威脅韓父,若兩家不聯姻的話就會把違法政治獻金的證據交給相關單位,一切只有韓凱娶了王溱才能解決,這對兩家人來說都是雙贏的好事。
她甚至不知道韓母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是呆楞的滑坐在地上,耳邊不斷回響著韓母剛剛的話。
她能看著韓凱失去永緣,成為家族罪人嗎?
她能嗎……
一抹苦笑爬上了唇角,原來不管相愛與否,他們還是回到了原點,注定敗給這個現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