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吃大了!
棒了數日,遲鈍有余的楓念晴愈想愈不對!
好不容易拗到一次的承諾,竟輕而易舉地被耿少言的詭計所害,不但豆腐被吃盡,全身被模遍,還得可憐兮兮地哀求對方,請他高抬貴手放他一馬。而那費時多日,以燙傷累累所換來的唯一一次反整耿少言的機會,就這麼飛了!
楓念晴心中的氣惱可想而知。
「小矮子,一個人最重要的便是要信守諾言,否則和獸類無異,呵,我可是依循我的諾言,應允你一項要求!可別說我是違背諾言的小人喔!」
砰!楓念晴用力地將煮焦的飯放置在桌上,自己率年撥開焦黑的地方,將其內略黃但未焦的米飯挖走,讓動作比他慢的耿少言只能吃鍋巴。
拌上東坡肉的湯汁,楓念晴低著頭,悶聲不響,努力扒飯,挖空心思想著,究竟怎麼才能整到耿少言?
「叩叩,有人在嗎?」耿少言敲敲楓念晴的腦門,覺得里面似乎空無物。
「小人、變態、不要臉!」楓念晴怒不可遏,邊罵邊噴飯。
「哎喲!小矮子,要說話要吃飯?選一樣,飯不可以四處噴,又髒又浪費。而且你這是在索吻,好明顯的意圖。」耿少言一臉嫌惡,他最討厭不愛干淨的家伙,偏循楓念晴就是。
深呼吸,深呼吸……
扁是大叫頂多只是讓耿少言耳鳴而已,不夠,他得想更狠一點的法子,他已經燒過他的廚房、臥房,難道要燒光他的屋子嗎?不對,若燒了,他不出數日便又能重建好,不夠不夠!不然……
「小黑,吃飽了,咱們去散散步好嗎?」
「汪!」大黑狗興奮地搖尾巴。
楓念晴手一夾,欲塞食物進空了的嘴里,一嚼,咦?他的飯呢?
他才發現手里的碗不知何時已跑到對面耿少言的位置上,而碗里當然已是空空如也,也就是說,他那碗沒燒焦的飯已被搶走,所以現在只能委屈地吃他的鍋巴!
「耿少言!」
***
這晚,為了松懈耿少言的戒心,楓念晴早早便進房里吹熄燭火就寢,他躺在床上反覆想著待會兒要如何如何……
咿呀一聲!房門被打開了,楓念晴趕緊合眼,假裝已入睡。
沉穩的腳步聲至床邊停止。
雹少言想做什麼?偷襲他嗎?
楓念晴握緊拳頭,他絕不會讓他像上回那般再次得逞,等他一靠近,他便撲上去狠狠扁他一頓。
面頰突地感受到手指的觸感,輕若羽毛拂過,有些兒癢。
雹少言?
那份輕柔畫過眉,沿著鼻梁而下,一晃,躍過唇瓣,流連于圓滑的下巴。
這是在做什麼?一種詛咒他的儀式?
楓念晴臉癢癢的,心兒也逐漸騷動,這對他而言絕對是種酷刑,他忍不下去了啦!
睜大眼,適巧耿少言回身離去,一如方才一般悄無聲息。
這……這……他總不能現在才質問他,你剛剛在做什麼吧?
有些尷尬,亦有些害怕他的答案,楓念晴在耿少言欲側身合上門時,趕緊閉上眼裝睡。
餅了好一會兒,他才吁了口長氣,撫著方才被模過的唇。
「他究竟想干嘛?」
想不通,厘不清,憶起先前定下的決策,楓念晴決定不殘害自己的腦袋,不思考過于難解的問題,他躍不床鋪,依照計策輕手輕腳地在暗夜里鬼鬼祟祟。
***
雲霧繚繞,遮掩半面月華,點點星光寂寥,今晚的夜色有些淒迷。
雹少言手持酒壺,身旁靜坐著一只大黑犬,一人一狗皆不言語。
時而仰天長嘆,時而舞劍翩翩,時而為黑犬斟酒,時而就壺豪飲。
他的夜都是這麼過的嗎?
自窗口偷望的楓念晴心底突地一酸,此情此景豈不寂寥?他想起離開父親來到島上的日子,除了酒和狗之外,似乎也同耿少言一樣夜難成眠。
酒意正熾,耿少言舞劍舞得狂,平日的沉穩、冷莫在此時皆消失不見,朦朧月光下的魅態,教楓念晴一時痴迷,目光難移。
「小黑,你覺不覺得小矮子他……」
他?在說他?他怎樣?快說呀!
楓念晴心急地待下文。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吃頓飯、喝個湯也滋滋作響,還有衣服老是穿不整齊,衣領也不會拉好,以及頂著那一頭稻草不覺得丟人嗎?最讓人討厭的是那根沒事叼在嘴角的干草,嘖嘖,多難看。」
什麼!?竟然在他背後說壞話!
躲在窗後偷听的楓念晴氣得渾身發抖。
可惡!他一定要耿少言好看!
再也听不下去的楓念晴轉身,往他的目標而去。
「他有數不清的缺點,說不完的礙眼之處,可是為什麼我卻留住他?不趕他走?而且我……我並不討厭他,小黑,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汪!」
醺醺然的小黑以吠叫聲回應耿少言。
「呵,我真是傻了,竟然問你?來,不想了,喝酒!」耿少言為小黑倒滿酒,好東西就要與最好的同伴共享。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
吟著詩,舞著劍,飲著酒,月下有小黑作陪。
***
楓念晴想起傅姥姥告訴過他的話。
他的弱點很簡單,他的最愛便是他最大的弱點。
最愛?除了那只大黑狗便是種植全島的梅樹。
殺狗?太殘忍,他沒有那種殘虐的癖好。
毀掉梅樹?他不可能累得半死,一棵一棵去砍伐,可能砍不到半棵便遭聞聲而至的耿少言亂刀砍死。
種一棵梅至少得花數年光陰,但,釀一壺陳酒,呵呵,可得花數十年的歲月,新酒毀了明年還可以再釀;但陳酒沒了,可得再等五、六年或十幾年呢!
楓念晴輕輕掀開通往酒窖的木板,陳舊的木板發出咿咿呀呀的響聲,他頻頻向後望,生怕耿少言突然冒出來。
作賊心虛的心態教楓念晴即使蓋上木板與外界隔絕,仍盡量放輕手腳,往內走去,一股甜美的酒味撲鼻而來,他已不禁醺然。
「不成!」楓念晴甩頭,「振作點!」好不容易抵達敵窟的他豈能輕言放棄。
楓念晴強打起精神,以意志力和酒精對抗。
瞪大眼楮仔細瞧的他總算找著了置于最內側一隅,其上滿是塵埃的酒甕。
「有三大缸,天啊!這麼大的酒缸,人都可以進去里面泡澡!」看了滿窖的酒甕,楓念晴總算明了耿少言有多愛酒,若將它們全打破對耿少言而言殺傷力會有多大。
「不過,這麼做恐怕自己會先淹死在地窖里,反而看不到姓耿的懊喪的模樣。」以這兒的藏酒量而言,確實有此可能,
自言自語藉以在僅有微弱燭火晃動的陰涼地窖里壯膽的楓念晴,以手指刮過每一酒甕的表面,以較哪一甕的灰最厚。
「啊,就是你!」
楓念晴迫不及待地打開封蓋,濃烈的酒氣四溢,香醇芳美,他本欲吐口水、丟鼻屎或撒泡尿污染,卻頓覺不舍,這佳釀是多麼的難得,暴殄天物是遭天打雷劈的,
既然覺得可惜,那麼只好喝了,一樣害最想喝的人喝不到酒!找不到杯碗的楓念晴干脆將臉埋進去,大口大口暢飲。
***
「小黑?嗝!小黑?」
在月下飲酒,吟詩舞劍的雅興在酒喝完之際被迫中止,耿少言撥了撥毫無反應的大黑犬,見牠已醉倒,癱在一旁沒有回應他。
人說有心事時喝酒易醉,自豪有千杯酒量的他因今夜西湖太美,害他醉了。
「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眼前有限杯。好!再喝!」腳步微浮,難得醉意,酒興正濃的耿少言少了酒伴亦欲罷不能,還想再飲一盅,醉了好,再醉些更好。
雹少言步履輕輕飄飄,來到他最愛待的藏酒窖。
「為求盡興,來開最陳年的酒!酒呢?咦?」
映入眼里的景象嚇跑了耿少言的醉意,他是珍惜、最愛的酒甕里……竟埋了一個人!?
「楓念晴!」該是可惜好酒的他心思全為這笨蛋的安危牽掛,他很快地將他拉出酒甕,用力拍打他的臉頰。
「你醒醒!醒醒!楓念晴!」
「咳!咳咳!」嗆著的楓念晴咳了數下,將酒咳出,但神智迷濛,無法順利言語。
眼見楓念晴有了呼吸,放下心來的耿少言真不知該罵他笨亦或是蠢?想來他只能嘆氣吧!
「耿……嗝!瞧……嗝!活該……嗝嗝!」
他是想說他喝不到他最愛的陳年佳釀,是他活該嗎?
不要和喝醉酒的人計較,算帳得在他清醒時算!
雹少言無奈地背起滿嘴胡言亂語的楓念晴,離開他最愛的酒窖,臨走前看了一眼被糟蹋了的陳釀,心疼不已。
***
「小矮子!」
「汪汪汪!」
「別……別大叫行不行?」楓念晴捂著宿醉的頭,疼痛難當,天啊!早知喝酒會有嚴重後遺癥,打死他都不喝。
「小矮子!水沒了,還不快去打兩桶來!」耿少言刻意放大音量,以吼叫聲下達命令。
「汪汪!」
「噢……叫、叫、叫魂啊!雹少言,你小聲點行不行啊?」楓念晴回吼,結果反倒讓自己頭疼欲裂,喉嚨亦干澀不已似火燒,于是抱首蹲坐于地。
可惡!一個耿少言鬼吼鬼叫已經夠惹人厭,連小黑都要參一腳,果然,物以類聚,卑下之流,狼狽為奸。
「活該!誰教你偷喝酒,那可是十一年的陣釀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最後反倒被不會品酒的人給糟蹋了,可惡!」他最愛的梅子釀出來最陳的酒,封藏十余年就待佳期良辰開封慶賀,想不到……想不到!
怎能不教人愈想愈嘔。
「哈哈!至少我的目的達到了,噢……」耿少言的懊惱讓楓念晴覺得高興,至少他的犧牲有換得代價,可是……他好難過噢!
想吐吐不出來,想睡睡不著,宿醉的他做事情痛苦,不做事情也痛苦,口干舌燥,了無食欲。
「小矮子,今天該做的事一樣也不能少,你就認命吧!還不快去提水!」站在蹲著的楓念晴面前,耿少言顯得高高在上,而他的命令更是不容違抗。
「你好吵……好煩……」楓念時咕噥著。
「你想我若下言咒,在你腦子里好好攪和一番,不知情況會如何?」
不!宿醉的痛苦再加上他可憎的言咒,天啊!殺了他還比較爽快些,
「好啦、好啦!」楓念晴縱使有千百萬個不願意,但在佔有優勢的小人面前,他不得不屈服,沒關系,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等著瞧!
楓念晴挑著兩個木桶,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前行,看得耿少言直搖頭。
「唉……小笨蛋一個。」
「汪汪!」小黑頗有同感地叫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