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樊剛在樊奕和倩寧準備上樓的時候,忽然叫住了他們。
兩人同時回頭,樊奕的眼里閃過一絲憤怒。
「沒有,爺爺,我們很好,什麼事也沒有。」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投給她警告的一眼。
自從那次談話以後,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再也無法只存在于臥室,而倩寧也再也沒有任何力氣去維持那表面的甜蜜了。對于她傷痕累累的心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歡笑的力量。
「是啊,爺爺。」她想要微笑,想要含情脈脈地看著樊奕,可是她的雙眼還是那樣一片死寂。
「不必騙我,我還沒有老眼昏花到看不出你們之間緊繃的氣氛。仲文和淑芬,你們也應該看出他們之間的不尋常吧?"
樊父和樊母都立刻抬起頭來望著兩人。
倩寧的臉上一片慘白,樊奕的眼里也失去了一貫的冷靜。
「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爺爺你最好不要過問。」他沉下臉去,聲音冷漠。
「小夫妻之間偶爾吵嘴的確可以增進感情,但你們的情況有些不同,記得我從一開始就懷疑這樁婚姻……」
「如果你要繼續懷疑,就盡避懷疑吧!"樊奕忽然放開了她的肩膀,緊抿著薄唇,他憤怒地轉身上樓。
「樊奕,你給我下來,你……」樊剛的眼里也閃過一抹困惑,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沉不住氣的孫子。
「爺爺,對不起,我也先上去了。」倩寧即使有一千一百個不願意去和他單獨相處,但是她卻別無選擇。與其要她面對樊剛的質問,她寧願選擇逃走。因為她覺得渾身無力,因為她太累了,累到不能應付任何情況。
她剛打開房門,就看見樊奕正將他的衣服全都塞進一個皮箱里,他看起來怒氣沖沖,額頭上布滿了嚴厲的皺褶,眉頭緊鎖。
「我們離婚吧。」空洞的聲音從她嘴里飄出,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也終于被抽走,仿佛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整個人也被掏空。
「你說什麼?"他帶著怒火回頭,看見她孱弱地靠在牆上,那個瞬間,他覺得她忽然憔悴了許多。
「離婚。」她恍惚地重復著這兩個字。「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解月兌,我再也受不了這無止境的折磨了,你不會再相信我,而我也沒有那樣的自信再讓任何人相信我們是一對恩愛夫妻。」深刻的哀傷刻在她光滑的額頭、眼底和眉稍。
他直起身體,冷冽中帶著研判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說些什麼,或者這又是她的什麼詭計?她想用離婚來威脅他嗎?
「你也不願意再看到我了,不是嗎?"他現在就連踫也不願意踫她一下,即使在人前也是如此。「所以離婚是最好的辦法,這樣我們就可以解月兌了……」她可以不必再每天面對他,不必每天都因為他而心力交瘁。
樊奕向她走近幾步,目光依然幽幽地望著她。「離婚的話就等于告訴爺爺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場騙局,這就是你現在的目的?"
倩寧仿佛被什麼東西螫了一下般,驚訝地抬頭直視著他。「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又要誤會她了,她忽然覺得恐懼,她知道他又要說出那些傷害她的話。
「不是這個意思?"他冷冷笑著,眼里卻毫無笑意。「那麼你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不會答應跟你離婚,然後你就可以用離婚為威脅,要我再答應你什麼條件?你的如意算盤果然打得很好!"
一下子他跨到她的面前,在她驚呼前抓住了她的下巴。「夏倩寧,你應該很清楚,我樊奕這輩子最討厭被人威脅。好,既然你要離婚,我成全你,不僅如此,我還會給你一大筆錢,作為這些日子你演了那樣一場好戲的酬勞!"
巨大的憤怒壓迫著他的胸腔,在她說出離婚的那一刻起,樊奕的心頭就仿佛被人壓上了巨石般,幾乎無法呼吸。他已經怒不可遏,而多麼想撕碎眼前這張楚楚動人的臉,但她眼里的哀傷——那種即使是偽裝的哀傷——卻讓他無法下手,因此他更生自己的氣!
「可是爺爺那里怎麼辦?你的繼承權怎麼辦?"當他同意的瞬間,所有的現實都回到了倩寧空蕩蕩的心里,她開始意識到離婚究竟意味著什麼。為什麼她剛才只想到自己呢?不想想爺爺,還有樊奕的未來,她真的可以不在意嗎?
「哈哈哈……」樊奕卻忽然放開她,像個瘋子似的大笑起來,那種笑容里夾雜著巨大的怒氣,听得倩寧毛骨悚然。
「終于露出你的尾巴來了,你算準了我會因為這些理由而不敢離婚。」他驀地停止狂笑,面露猙獰。「這些不需要你來操心,你只要在離婚證書上簽名就行了,別再給我耍任何花招。」
倩寧全身痙攣著,默默地點頭。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她那毫無希望的愛,和這場諷刺的婚姻。對于樊奕來說,她夏倩寧永遠會是一個污點,是一個他想趕快甩掉的污點。
「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我們的決定,隨便你跟不跟來。」他冷酷地斜睨著她,厭惡寫在他英俊的臉上。
倩竄只是轉過臉去閉上了眼,她再也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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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婚了,奇怪的是,爺爺居然沒有質疑和憤怒。他似乎平靜地接受了樊奕的宣告,甚至沒有詢問理由。
樊奕雖然對此驚愕不已,但他也聰明地沒有再追究。夏倩寧異常安靜,她不吵不鬧簽署完所有的文件,放棄所有的權利。當然,她也不能爭取任何權利,因為他們婚前都有協定。
可是,她的態度還是讓他困惑,為什麼她進入樊家後那樣不擇手段,離開時卻異常平靜?他給了她兩千萬的分手費,或許她覺得兩千萬已經足夠?真是這樣嗎?
在明白地知道留在樊家已經無望以後,她聰明地選擇了金錢。他應該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滿意,可是心里頭卻仿佛被人挖了個大洞般覺得空虛。
樊奕對于自己的反應覺得氣惱萬分,但這種空虛又仿佛無法排解。
還有倩寧離開時的目光,當她站在花園里,抬頭看著他們臥室窗戶時的那種目光!他本來連目送她離開都不想,但他還是不自覺地站到窗口,看見了那種目光。
被哀傷完全包裹著的深深注視,在哀傷背後還有一種依戀和道別,她仿佛輕聲說著再見,仿佛落下了眼淚。
可當時的他只是震撼在她那種目光里,再也看不見其他。她依戀和悲傷的會是失去樊家少女乃女乃的頭餃嗎?他應該相信她是,可是他身體里的所有細胞都在叫囂著不是,那種依戀和哀傷是對他,對他樊奕!
但是為什麼?他再一次無法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文件上。以前他總是可以飛快地投入工作,即使在被爺爺逼婚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沒有懈怠餅任何公事的處理。
然而自從和她離婚以後,自己總是會陷入一種莫名的焦躁里,總是會忽然間想起了她——比如他在拿起咖啡時,會想到她以前是如何走進他的辦公室;比如他看見門被秘書推開時,居然希望走進來的人是她!
難道他瘋了嗎?竟然會去想念一個算計他的女人?不,不是!樊奕嚴厲地打斷自己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只是因為她是他生命里第一次錯看的人,只是因為他恨她曾經欺騙了自己那麼久。
「進來。」門上傳來輕敲聲,他不悅地皺了皺眉,現在並不想被人打擾。
「大哥,還在工作啊?"居然是許久不見的樊煜出現,曬得黝黑的他一臉懶散的笑容。「听說你恢復獨身了,我們兄弟要不要出去慶祝一下?"
「你不是在馬來西亞?"
樊煜坐進舒服的沙發里,翹起腿放在茶幾上。「我想念台灣的美食,所以就回來了。」
「去找鄭杰他們吧,我現在要工作。」
「大哥,我以為你恢復獨身會很高興,昨天我還和鄭杰說可以再次把你拉進我們的單身俱樂部。可是你怎麼臭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你幾千萬似的?"忽然,樊煜手里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對著他隨手揚了揚。
「那是什麼?"樊奕倏地眯起眼,他太了解弟弟臉上那種看似無害,其實卻危險的笑容。
「一張三千萬元的支票,真是讓人驚訝,有人真的欠你很多錢。」支票在樊煜手中把玩著,好看的眼瞟向樊奕。
他的臉色陰沉如暴風雨初來。「拿過來。」
「遵命。」樊煜咧著嘴微笑,愉快地走到他身邊。「請。」
樊奕接過支票後一看,臉色大變;樊煜則對他做了個鬼臉。
「為什麼會在你手里?"他沉著臉,壓抑著怒火追問。
「大哥,你不舒服嗎?臉色都鐵青了。」
「說不說?"樊奕銳利的眼掃過樊煜的嬉皮笑臉,樊煜立即收起了笑容。
「我在上樓的時候在大廳里看見了大嫂——是前任大嫂,她好像有些猶豫和躊躇的樣子,我過去問她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她就給了我這個,說是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她人呢?"樊煜的話音未落,樊奕就已經走出了他的辦公桌,蓄勢待發地站在樊煜面前。
「走了吧,我不知道……」
樊奕拿起自己的外套,就沖出辦公室,留下一臉愕然的樊煜。
「不是都離婚了嗎?怎麼還這麼緊張?」他發現這個大哥真是讓人無法理解,樊奕那樣緊張在意的表情他還是生平第一次看見。但既然這樣放下開,又為什麼要離婚呢?
他問過爺爺,可是樊剛一臉高深地看著他,然後叫他不要多管閑事。他才離家沒多久,怎麼卻好像成了外人似的?樊煜發現,他不在家的日子真的夠久了,或者將來他應該多留在台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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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奕搭乘他的專屬電梯直沖一樓,大廳里人來人往,但卻不見倩寧的身影。
他抓住一個保全人員詢問︰「有看見夏倩寧嗎?"
「總裁?夏小姐她……她剛走。」
樊奕向停車場跑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倩寧回家必然選擇走左邊那條路。他飛快地發動汽車,毫不遲疑地駛上道路。
轉過一個街角,果然看見她緩緩而行的身影。
「夏倩寧。」他在她身邊停下車,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倩寧驀然心驚,听聲音就知道是他,樊奕!她愣在路邊,不知道該不該回頭。
「上車。」就在她遲疑的瞬間,他已經來到她身邊。
倩寧別無選擇地抬起頭,見到了讓她日思夜想,卻又最想忘掉的這個人。
「樊……先生,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我也不想上你的車。」她握緊手里的手提包,力持鎮定。
「這是什麼?"他揚起手里的支票。
「支票。」她低聲說著。
「我問你為什麼要把它給我?"眼里閃過惱怒,樊奕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發現她又消瘦了許多。她怎麼會這麼瘦呢?
「因為我不需要。」倩寧繼續低著頭,沉著聲音。心跳紊亂得連自己也無法控制。本來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但再見到他這張熟悉的臉,胸口還是充塞著窒息痛苦。
他將支票塞進她手里。要比心煩意亂,或許樊奕心情的混亂並不會比她少。
「我給出去的東西不會再要回,如果你不需要,隨便你怎麼處理,但我不會接受。」她為什麼把錢還給他?這個問題和她哀戚的臉一起在他腦海中縈繞,他卻找不出答案。又是她的某個陰謀?可是她早已不是樊太大,還有必要這樣做嗎?
「好吧。」她卻出他意料之外順從地接過了支票,這讓樊奕吃驚,難道他本來還希望她拒絕嗎?
倩寧只想盡快地離開他身邊,來見他果然是個錯誤的選擇,她應該清楚自己沒有與他抗衡的力量與勇氣,見到他,只會讓她傷心和難過,並且顯得軟弱無比。她討厭這樣的自己,不喜歡這個被樊奕困住的夏倩寧。
難道沒有辦法可以走出這份感情嗎?
樊奕看著她接過支票轉身,悲傷的表情依然有些茫然和冷靜。血色早已從她消瘦的臉頰上消失,她的背影看起來孤獨而瘦弱。
又是一個詭計?她就那樣輕易地收下了支票,可是……樊奕用力地皺起濃眉,視線久久地凝駐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又為什麼要來?如果他沒來追她,如果他真的收下支票,她將一無所有。
他懊惱而煩躁地轉身,對于夏倩寧,他或許永遠不會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只是她轉身時那種落寞的表情,有如銳利的尖刀劃過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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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流水般一去不回,而樊奕也恢復了他過去的生活。他還是商場上那個所向披靡的男人,依然擁有冷靜、智慧和遠見卓識。樊剛也沒有再對他提起過婚姻和繼承權,而他也不去多問。
現在他又是單身俱樂部的一員了,和三五好友偶爾喝酒出游,身邊也開始被形形色色的女人所圍繞。但再怎麼漂亮嫵媚的女子都引不起他的興趣。即使朋友們打趣說他是不是「性冷感」,他也依舊沒有和任何女人發生關系。
是倦了吧,像過去那樣偶爾留戀風花雪月的日子,已經不適合他了。或者只是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他真的想要去擁有的女子?
開著車,他在台北熱鬧的街頭兜風,入夜時分,在一片五光十色中更顯都市的繁華與旖旎。
從一家高級餐廳里走出的一對男女吸引了他的目光,前方正好遇上塞車,他的車就停在他們身邊不遠處。
那名女子看來不勝嬌弱地倚在男子身上,過肩的長發下垂著,正好遮住她的半張臉。他忽然眯了眯眼,開始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刺眼。
然後女子抬起頭來,遮住她臉的長發向身後拂去,樊奕清楚地看見她的臉——夏倩寧!他驚訝地瞪大了眼,仿佛有道寒流從心底掠過。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她?他更熱切地盯住他們的身影,泊車的小弟將男子的車開到他們面前,男子身穿剪裁合身的西裝,看起來彬彬有禮。他體貼地替她打開車門,又附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倩寧虛弱的嘴角綻放出微笑,在樊奕的眼中看起來極其刺眼的笑容。
樊奕前方的車陣開始移動,他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專心地開著他的車。夏倩寧現在和誰在一起,已經不關他的事。有可能她又找到了新的目標,從那個男子的穿著和開的賓士車來看,應該也是位事業有成的人士。
他緊抿著嘴唇,臉上的線條不自覺地僵硬。她的確很厲害,轉眼間就有了新的目標。這一次她準備要什麼?身分地位?這個男人會傻到娶她為妻嗎?還是,她僅僅是為了金錢?倩寧剛才白皙的臉閃過腦海,還有那抹清新的笑容,煩躁的心情爬上樊奕的胸口。
她怎麼可以擁有那樣清新的笑容、那樣清純的表情,和那樣清澈的眼眸,讓見到她的人都受到她的蠱惑?這一次誰會再上她的當,他已經不在乎了,因為他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如果哪個男人掉入她設下的陷阱,也只能自認倒楣活該,就和他一樣……
忽然樊奕將車頭一轉,車子如箭一樣的向一個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