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他都在找凌筱鈐。
偏偏,她就是不接手機,打到她的公司,公司又說她請假。
電話聯系不上,沒關系,反正她總得回家,他便回到家里等她,結果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雷律抬眸望向壁鐘,十二點四十分。
都已經午夜了,她竟然還不回來!
他不耐地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不時站到窗口探看,再打她的手機號碼卻轉進語音信箱。
他煩躁的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要報警……
嗒。
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該死的,你到底跑哪去了?」他大聲斥問,沖到門口才赫然發現進門的女人一身狼狽。
她的長發半濕不干,身上的衣服也一樣,小臉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眼神也空洞的令他害怕。
「我們分手吧。」她說,淚水同時撲簌簌地掉下來。
她回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根本是想氣死他!
「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快點去洗個熱水澡!」他大掌一扣,直接想將她往浴室里拖。
「你明天就搬出去。」她恍若未聞,任由他控制她的行動,而淚水也依舊持續泛濫。
將她帶進浴室,火大的雷律再也忍不住脾氣了,「你想趕我走?」
沒有。
她不想。
她一點也不想趕他走。
可是,她必須這麼做。
「你最好有一個完美的解釋,為什麼要分手?為什麼要我走?」
「我不適合你。」她幽幽的說,眼神空洞沒有焦距,甚至無法看著他。
「胡扯,誰說你不適合我?」他氣死了。
她擰著眉,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淋了一下午的雨又走了一下午的路,甚至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哭了好久,以為這樣晚上回來眼淚就會比較少,可是怎麼沒有用?
她累極了,頭好暈……
「你發燒了!」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偏高的體溫,而這個發現又讓他更氣悶了。
「我幫不了你,就不能纏著你……」
她喃喃地低語,雷律根本還來不及听清楚她說了些什麼,她就在他的懷里癱軟過去了。
凌筱鈐從暈過去到真正清醒過來,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她有些恍惚地睜開了眼,第一眼看見的是坐在床邊趴著睡的男人那頭濃密柔軟的黑發。
他們要分手了。
這是閃過她腦海的第一個念頭。
然後,她又忍不住想掉淚了。
她不由得伸手想要踫觸那柔軟的黑發,她的動作很輕,不想驚動他。
可是,她的手才剛踫到他一點點,他便警覺的醒了。
「你醒了,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舒服點?」他幾乎是立刻就坐了起來,大手探上她的額頭,然後又模著她的臉龐。
她暈倒之後,他替她換下那一身濕衣服,還請家庭醫生過來為她開藥和打針,擔心她的燒退不了,他這幾天日夜守著她,不時替她更換額頭上的濕毛巾,照料她喝水上廁所,連覺都不敢好好的睡。
「燒退了。」他放松地呼了口氣,總算是放心了。
她眼眶濕熱地瞅著他,無語凝噎。
「還覺得不舒服嗎?」
她閉上眼輕輕搖頭,明知道這樣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多貪戀一些他的溫柔。
「餓不餓?我去買東西給你吃,嗯?」他低沉沙啞的嗓音里透著關心,長指撫過她的面頰,將散落在她頰上的長發勾到耳後。
他應該要對她生氣的,可是她這副病弱的模樣卻讓他心疼。
「你不要對我太好。」她苦澀地說著,一雙明眸還是緊閉,怕自己張開眼楮看見他會舍不得讓他走。
他看著她緊皺的眉頭,有些沒好氣地問道︰「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梁語芙嗎?」
「她、她是個漂亮的好女孩,而且她很愛你,又可以幫肋你,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你回去她身邊吧,我祝福你。」她咬著下唇,撇開頭,口是心非的說著。
雷律看著躺在床上一臉病容的女人,氣得咬牙。
他辛辛苦苦地顧了她這麼多個日夜,結果她一醒來就要把他趕到別人身邊,有沒有搞錯!
「她愛我是她的事,但我並不愛她!你該死的憑什麼替我決定我要待在哪個女人身邊?」這女人的專長根本就是惹他生氣!
「她是你的初戀情人,而且她可以幫你,她和我不一樣,我就算再努力工作也只能讓你住在這個小房子里過著小老百姓的生活,可是她可以幫助你重回南陽集團,你懂嗎?所以你走吧,反正我們也才在一起沒多久,感情還沒那麼深,趁現在走,我們都不會太痛,我會把一切都當成一場夢的……」
感情沒那麼深?!
當成一場夢?
雷律再也忍不住了,簡直被她氣得想吐血。
「凌筱鈐!」他怒吼。
她聞聲一顫,他從來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吼過她,他真的生氣了……
她抬起眼睫,映入眼里的是他的怒容。
「我、我、我也是為你好……」她顫著聲,委屈地說。
「好個屁!」他真的氣壞了,連髒話都飆出口了,「你是把我當小狗小貓嗎?養了一陣子不喜歡就干脆送人,是嗎?說啊!我們的感情不深,你他媽的最好好好解釋一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顧不得她還是個病人,他氣得抓住她的肩膀,要她給個交代。
該死的感情不深!
他連他的秘密海灘都帶她去了,她竟然敢說他們感情不深!
「我……」她哽咽,淚水在眼眶凝聚。
「還有,我都還沒算你擅自決定拋棄我的帳呢!」
她被他那雙冒火的怒眸瞪著,心里更委屈了,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嗚……我也不想放棄你啊,可是不行啊,我又幫不了你,你跟著我只能過委屈的日子,我怎麼可以自私的把你留在身邊,就算我的心都快痛死了,我還是不能不讓你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嘛……我不想要你將來怨我,我就只能放你走啊。」
她放聲大哭,哭得不能自已,哭到滿臉都是淚而且鼻涕都快流出來了,甚至還哭到打嗝,活像被拋棄的人是她一樣。
怒火中燒的雷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哭給嚇愣了。
好半晌,他發現她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這種感覺就像是胸口里的怒火被人硬生生地潑了一桶水,而那火花沒熄掉,還是隱隱想要燃燒起來卻又燒得很無力。
現在變成是他的錯了?
「好了,別哭了。」看她哭得那麼可憐,他又氣又無力之余也忍不住心疼,不由得大嘆一口氣。
「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嗚……」她含淚指控。
他再嘆氣,簡直欲哭無淚,到底該生氣的人是誰?
「既然會覺得心痛,那干麼還把我往別的女人懷里推!」他沒好氣地將床上的她拉起身,動作粗魯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
「嗚……我也不想嘛,我本來以為只要我努力工作賺錢,就可以讓你過好一點的生活,可是她說南陽的董事們要你賠幾十億,那我根本幫不上忙嘛,但是她可以啊。」她淚眼蒙地瞅著他。
他听完,真是好氣又好笑。
「笨蛋,我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忙,南陽集團沒有損失,我不必賠什麼錢。」他都不知道她偷偷替他擔心這種事。
「啊?」她吸吸鼻子,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他解釋道︰「那個新聞不是真的,我還是南陽集團的現任總裁,南陽集團的營運一切正常,你不必擔心也不必想著要賺錢養我。」唉,有個女人想賺錢養他,而且還很徹底的執行,這種感覺到底該怎麼說呢,感動嗎?嗯,的確是有一點,但更多的是好氣又好笑。
「可是,你當初不是跟我說……」她呆愕地看著他。
想起自己當初賴上她時的借口,雷律突地一僵,仔細地觀察她梨花帶淚的小臉上所有的表情。
他希望單純又反應遲鈍的鈐鈐不會突然變聰明,在這個時候追究他對她說謊的事。
「所以,你當初是騙我的?」
他下顎一緊,僵硬地道︰「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這樣說很牽強,根本又是另一個謊話了,他的確就是故意騙她的,可是那也是因為那時對她還沒有信心,他需要測試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和別的女人不同,所以才會這麼做。
凌筱鈐小臉一白,所以,他真的騙她?
「你怎麼可以……」她泫然欲泣地望著他,咬著下唇,「在你眼里我就真的這麼笨、這麼好騙嗎?為什麼要騙我?把我當笨蛋耍很好玩嗎?」
「當然不是!」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他連忙否認,就怕她又要誤會了。
「那……為什麼……」她緊抿顫抖的唇,腦袋里不斷記起相識之初,他總是嫌她笨又取笑她的事。
雷律不想造成誤會,決定好好跟她解釋,他輕捧她的臉,再一次溫柔地替她將淚水都抹掉,然後把她攬進懷里,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緩緩開口。「我承認,我一直都不是很信任女人,從我母親開始,還有梁語芙,她們都教了我一件事,那就是女人都不能信任。」
她抬起淚眸,有些好奇地想開口,但是被他阻止。
「乖,听我說。」他把她壓回胸口,讓自己的背靠在床頭,同時替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再繼續說。「你沒說錯,梁語芙是我的初戀,不過我們在一起沒有多久,她就在我出國游學時和我的好朋友搞上了。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很大,因為我母親當年也是因為類似的原因才離開我爸和我,雖然後來她出車禍過世了,可是我還是沒辦法釋懷。而在梁語芙之後,我所交往的女人大都是各取所需的關系,我知道她們愛我,但愛的是我的身分地位和錢,而不是我。」
她悄悄地仰起臉,看著他僵硬的表情,看著他說出他根本不想提起的往事。
「我承認我一開始的確沒有坦白,我不告訴你新聞是假的,是因為我在想……你會不會和她們不一樣?你是不是愛我的人,而不是其它的附加價值?」他低頭,好看的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
她看出了他眼底的苦澀,讀出了他心里的緊張。
他吐實的同時,也害怕她會責怪他的吧。
「你是第一個說要養我的女人,而且竟然還是認真的。」她的眼底不見怒意,他知道她將他的解釋听進去了,不安的心終于輕輕的放下。
「當然是認真的,不然你以為我干麼每天加班,還不是為了要升官發財讓你過好日子!」她微噘著唇,沒有生氣,倒是對他最後這一句話紅了臉。
她沒想過看起來總是自信高傲的雷律,其實對感情、對女人這麼沒有安全感。
或許她該氣他的不信任,氣他竟然故意測試她,可是她卻氣不起來。
因為她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寂寞,她知道,他也只是想要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而已。
每個人都一樣,渴望寂寞的時候有人陪,渴望那個陪著自己的人是懂自己也接受自己一切的人。
可是,或許是他的家世背景的關系,竟讓他比起她這種普通人更難遇到真心的人。
所以,就算有些生氣,她也無法責怪他。
「我知道,所以因為你,我再一次相信了這世上除了女乃女乃之外,還是會有真心愛我的女人,也讓我第一次有了想和一個女人共度一生的念頭。」他親吻她的額頭,啞聲說著。
共度一生的念頭?
她愣住了,懷疑自己是否听錯了什麼。
「不過,你竟敢擅自決定放棄我們的感情,這件事還是讓我很生氣。」
「呃?!」話題怎麼突然跳回這里了?
「看在你是病人的分上,我這次就不跟你計較。」想起她剛才的哭勢,還有她說放棄他讓她心很痛的告白,他難得大人有大量的不追究。
「我下次不會了,你放心,以後不管誰要我把你讓給她,我都不讓!」她討好地環住他的腰緊緊抱住。
「哼,你最好說到做到!」
他將她抱得更緊,低沉的嗓音在胸口震蕩著,傳進她的耳里。
同時,一記震天怒吼突然響起——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女兒的床上還抱著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