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當手機螢幕亮起,顯示來電的人是凌筱鈐時,雷律感覺到有股莫名的喜悅涌上心頭,但是在接起電話的同時,他盡可能的讓自己的口吻听起來冷淡。
他想,他的確是不討厭她。
雖然一開始,從女乃女乃不斷在他的耳邊提起這個女人時,他覺得很煩,而見了面之後,又對她的打扮看不順眼。
不過,幾次相處下來,他發現凌筱鈐實在是一個很單純的女人,單純到近乎蠢,卻又蠢得可愛,可愛得讓人無法打從心底去討厭她。
「雷律,我是凌筱鈐。」
「我知道。」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凌筱鈐的嗓音里听起來有股……羞愧感?
「那個……」她欲言又止。
那張有點呆的小臉跳出眼前,雷律挑高了眉,淡淡的笑意掩不住地在嘴角綻放。
站在他辦公桌前的特助看見他臉上的笑容時,忍不住瞪大了眼。
安靖夸張的表情引來雷律的一記白眼。
雷律斂了斂唇邊的笑意,正了正臉色,口吻波瀾不興地開口道︰「有事就說。」
「那個……我……嗯……就是……」她欲言又止,嗯嗯啊啊好半晌還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到底要說什麼?」莫名的,他竟然可以想象得出她在電話那頭抓著頭、苦著臉、噘著嘴,一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傻氣模樣。
不由自主地,他微微拉高了薄唇。
安靖再一次瞪大了眼。
一記狠瞪再度掃來,安靖立刻識相地收斂表情。
而電話另一頭的凌筱鈐,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終于比較鎮定了。
「我是想跟你說,高采瑜說她寄了一場酒會的邀請函給你。」
「然後?」他不解。
「我想她應該是不太相信你真的是我男朋友,所以故意試探吧。」她深深地嘆氣。
「嗯,所以你打電話給我的目的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雷律很確定自己听見她又做了三次深呼吸,接著清脆的柔嗓再度響起,嗓音里的羞愧感又更濃烈了。
「可以拜托你再幫我一次嗎?」那天好不容易才掙回來的面子,她不能失去呀!
「你是指……再當一次你的男朋友?」雷律好看的濃眉高高地挑起,興味盎然地問。
安靖第三次瞪大眼,也第三次得到雷律的大白眼。
天啊?他听見了什麼?
再當一次你的男朋友?再當一次耶!
他有沒有听錯?老大有八卦,而身為特助的他竟然不知情?
而且,還有一個重點是,一向對女人超沒耐性的老大,此刻的表情竟然連一點的不耐煩也沒有?
天啊!天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天要下紅雨了?該不會哥吉拉正在摧毀地球吧?世界末日要到了嗎?
安靖忙不迭地轉頭往落地窗外望去,天空一片湛藍無雲,遠山翠綠清新,景色美好得就像一幅畫,辦公室外頭什麼異象也沒有。
安靖驚愕的目光再度轉回辦公室里頭,看著眼前這位嘴角隱隱噙著笑意、正在講電話的男人,心頭萬分驚訝不解。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畢竟我答應你的事都還沒做到,可是我們那天戲都演了,如果因為這次的酒會沒去而被識破我們只是演戲的話,那你那天不就白白犧牲了嗎?」只要一想起那天他把深情愛慕她的模樣演得那麼好,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
說真的,經過這幾次的相處,她發現雷律這個人不像一開始那麼討人厭了。
在丁盛文的婚宴那天,他就像一個完美的情人,總是用最深情的目光望著她,無時無刻都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甚至把她當成女王來伺候了。
老實說,那天演到後來,她自己都差點要錯亂了,以為自己真的是雷律的女朋友。
雖然那天只是在演戲,可是如果這就是他真實對待女朋友的方式,那她不得不說,能夠當他的女朋友肯定是件幸福的事。
他一定是一個對女朋友呵護備至的男人。
再次想起婚禮那天的一切,想起雷律望著她的溫柔眼神,凌筱鈐不由得臉頰發熱,心跳也跟著怦怦地加快了起來。
「其實我也想過直接告訴高采瑜,你很忙,我們沒空去參加,可是由我直接拒絕的話,她一定不會相信的嘛,但我也不可能要你打電話給她呀,那多奇怪,你說是不是?」她尷尬地笑了笑,沒等雷律有所響應,又繼續說道︰「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厚著臉皮再拜托你一次了。」
雷律決定他受夠了站在他面前的安靖一直擺出那副被鬼嚇到的表情,他努力地壓下再次想揚起的唇角,正想開口回應——
「雷律!」
一記高亢的女音突地響起,他的辦公室大門毫無預警地被人推開,一個熟悉的女性面孔闖入。
「你有客人?」女人拔高的嗓音連在電話那一端的凌筱鈐都听見了,「呃,如果你在忙的話,還是我晚點再打給你?」
雷律濃眉緊蹙,薄唇緊抿地瞪向不速之客。
「梁小姐,你怎麼又來了?」安靖頭痛地看向那個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的女人——梁語芙,他家老大最感冒的女人!
「我想來就來,難道還需要跟你報備嗎?」梁大小姐雙腿優雅地交迭,斜睨安靖一眼。
「是是是,只是有時候總裁會在辦公室里開會,你先通知一聲的話,會比較方便。」安靖眼角抽了抽,努力擠出笑容。
其實以他家老大對梁語芙感冒的程度來說,他可以不必這麼忌憚這個高傲得不得了的梁家大小姐,但是偏偏她梁大小姐的父親又是南陽集團的董事之一,而他只是南陽集團的小小員工,所以他當然不會傻得去得罪她。
唉,下屬難為呀!
「雷律,我還是先不打擾你了,你去忙吧。」
雷律目光看著梁語芙,同時听著話筒里傳來的輕聲柔嗓,一道靈光閃過腦海,他挑起眉頭。
「我答應你。」他說。
「啊?」
「關于你剛才說的,我答應!」
「啊?」她有沒有听錯?
雷律彷佛又看見了她那呆呆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揚笑。「我晚一點再和你聯絡,就先這樣,再見。」
這次,她終于沒有因為遲到而遭雷律白眼了。
說真的,她對于雷律是個什麼樣的人,實在有點搞不清楚了。
雷女乃女乃說雷律個性有些大男人,但是貼心又體貼,絕對是個好對象。
而之前,她一直覺得他是個嘴巴惡毒、脾氣暴躁又難相處的神經病。
但是在那場婚宴里,他又好溫柔、好深情。
她真的被他搞混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凌筱鈐低頭看著雷律帶來的那張邀請函,也就是高采瑜寄的那一張,目光雖盯著上頭的燙金字樣,但心思卻早已飄遠,被困在濃濃的迷霧之中。
「雷先生,本周的新款都在這里了。」一名女性服務人員微笑著推來一桿衣服,停在兩人面前。
「去挑幾件試穿看看。」他推了推還在低頭研究邀請函的女人。
「試穿什麼?」凌筱鈐抬眸,一臉不解。
其實從剛才她就覺得很奇怪,他沒事帶她來這里干麼?現在又叫她試穿,該不會是要叫她買衣服吧?
「去參加開幕酒會的人一定都會盛裝打扮,你穿成這樣子能看嗎?」他鄙視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掃視著她那毫無美感的衣著。
「有啊,我這樣還不算盛裝打扮嗎?」她還特地把她最愛的南洋風長裙給穿來了耶!
聞言,雷律嫌惡地瞪大了眼。
她對于「盛裝打扮」的定義是不是很不解?上回穿了件款式和花樣都過氣很久的洋裝,而這次更夸張了。
紅藍相間的格子襯衫加上一件印著大花的飄逸長裙……到底是誰教她這叫做盛裝打扮的?
雷律轉頭望向服務人員,指示道︰「你替她挑幾件。」
「沒問題。」服務人員恭敬地應允。
「你。」他再轉頭看向身邊的小女人,直接下命令︰「她挑什麼你就穿什麼,穿好就出來給我看看。」
凌筱鈐皺起了眉頭,正想開口拒絕,但是雷律早一步開口。
「你不換,我們就別去參加酒會了。」他冷冷地威脅。
上回她穿成那樣,他還得演她的深情男友就已經夠丟臉了,她別想讓他今天又再丟臉一次!
「……換就換。」
半晌,終于完成整體造形的凌筱鈐被塞上了車,就在快要抵達酒會現場時,被強迫換了衣服又上了妝的她實在忍不住了。
「穿成這樣很奇怪耶!」凌筱鈐抱怨著,一對柳眉皺得死緊,粉色的唇嘟得老高,兩只小手不斷地拉著胸前那讓她極沒有安全感的低胸小禮服。
她身上是一襲米白色平口小禮服,縴細的足下是一雙銀色瓖鑽高跟鞋,原本澎松凌亂的長發讓專業的造形師替她弄成了一個高貴典雅的發髻,而原本脂粉未施的小臉上也畫了淡妝。
雷律將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滿意地勾著唇。
真沒想到她竟是塊璞玉啊,在原本那一身寬松又毫無品味的衣服下藏的竟是這樣縴細窈窕的身段。
她的身材其實算不上多好,依他目測,她那個經由造形師很辛苦才幫她擠出溝的平胸頂多就是A罩杯吧,但是好在她的腰夠細,因此讓那小巧的胸顯得比例剛好。而她雖然長得不高,連他的下巴都不及的高度,應該不到一百六,說不定連一五五都沒有,可是因為她的骨架縴細,所以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玲瓏而窈窕。
雖然她那張小臉和美麗也沾不上邊,可是勝在膚色白皙,稍微妝點一下,倒也像是一尊粉妝玉琢的洋女圭女圭。
當然,這指的是精心打扮過後的樣子。
他敢保證等會酒會里,肯定有不少男人會盯著她看,而將她打扮得這麼完美,她這個毫無審美觀可言的女人竟然還嫌看起來奇怪?
「你這樣拉拉扯扯的才奇怪。」他沒好氣地瞥了眼她那狂拉領口的小手。
「不是啊,你看這領口那麼低,有穿跟沒穿有什麼不一樣。」最驚奇的是原來她也是可以擁有事業線的!但是這個她自己都不曾見過的事業線,今天才第一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居然就要出場和別人打照面,這真的讓她覺得很羞怯。
而除了害羞之外,她還有種騙人的羞愧感啊!
「差的可多了,光是露點與不露點就是很大的差別。」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車子駛進餐廳的停車場,順利的找到停車位。
他露骨的言語讓她羞紅了臉。
她羞得大叫,「喂!」順手賞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一記鐵沙掌。
男人不痛不癢的斜睨了她一眼,然後利落的將車子停進停車格,接著轉頭挑高了眉睨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點心虛,為了自己的暴力行為。
「呃……咳咳,不好意思啦,誰叫你說話那麼……」她紅著臉咕噥。
他看著那張紅紅的俏臉和那微噘的唇,心神一蕩,竟然有股想吻她的沖動。
而他被自己的沖動給小小的嚇了一跳,忍下想要一親芳澤的欲/望,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再不進場人家就要以為你沒膽子來參加了。」
「哦。」她還在為自己的暴力行為而心虛,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閃耀的目光,然而垂下眸子看見今天才生出來的事業線,更心虛了。
她忍不住又拉了拉領口,突然想起一句名言……女人,果然都是詐騙集團來著。
而她,今天也加入這個集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