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種田去 第六章 永恆的情愛(1)

書名︰世子妃種田去|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裝模作樣、認真念書,檠豐勤奮向學的態度讓顧伯庭和鄒氏非常滿意。

鄒涴茹被移出去了,那里本來是顧伯庭的姨娘、通房們住的地方,現在死的死、病的病,空出來的屋子足夠讓她一間間輪著住。

听說被移走那天,她哭上一整晚。

然不出所料,她的楚楚可憐只在譽豐和顧氏夫妻面前表現,一離開他們的視線,刻薄的本性盡顯。

她心情不好、打罵下人是常事,她頂著表小姐的身分去踩顧伯庭的老姨娘也是常事,心有怨怒無處發,她越加放肆張揚,竟還跑到秋水閣去向世子妃尋釁。但郁泱也不是個示弱的,據說她連嘴巴都沒怎麼開就把鄒涴茹給氣到發飆,回到屋里,對著下人又是一頓打罵。

這段曰子,除表演讀書之外,檠豐還做了不少事,他帶著信物把過去父皇給他的黑大、黑貳、黑三……到黑拾貳等人再度收攏。

他非常滿意黑大把母親的產業照顧得妥妥當當,沒讓顧伯庭佔到半點便宜,這點令顧伯庭相當氣悶吧,還以為是水到渠成,卻沒想到他手底下的人一個比一個有主意。

這些年,即使檠豐離世,他們依舊照著主子的吩咐做該做的事,收集資料、分析朝堂動向、經營飯館酒樓……六年來,他們不曾懈怠。

因為他們的命是主子的,也因為知道主子留下兩點骨血,他們耐心等候,等著小主子茁壯成熟。

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主子會回來,當舊時信物重現眼前,當主子一一提及陳年往事,當那除了主子外沒有別人知道的約定從譽豐嘴里吐出時……他們相信了,相信眼前男人就是他們的主子顧檠豐。

黑戚道︰「親如兄弟,你們也不知道我**上有個雲紋胎記,天底下只有主子知道,所以我認了!」

黑戚是第一個認下檠豐之人。

黑陸怕癢,常被主子抓弄,當檠豐點上他的癢穴,笑問︰「認不認輸?」時,他知道檠豐就是主子。

黑拾最擅長的是易容,他能清楚分辨每個人細微的面目表情,他說︰「每次主子惡作劇時,會不自覺翕動鼻翼,方才顧譽豐的鼻子動了。」

一點一點,他們在「譽豐」身上拼湊出主子的痕跡,之後的每一天,他們在檠豐的行事風格、說話語氣、籌謀策略中更加確定,他就是主子。

主子回來令他們歡欣鼓舞,他們盡全力工作,想把過去幾年給補回來似的。

因為有擅長探查消息的他們,秋水閣的事、朝堂的事、賢貴妃的事……一點一點透進檠豐耳里。

當年芸香替自己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錦繡領著她們一直住在秋水閣,府里對她們極其苛刻,月例、吃食連個二等丫頭都及不上,五、六歲的女娃兒瘦得讓人心疼。

自從譽豐出事,秋水閣前派了老嬤嬤輪流守著,那些老奴才狐假虎威對錦繡多有為難,這點足以讓他想象這些年她們過得有多辛苦。

「……誠親王造反的傳言不斷,周郁泱出嫁當天,誠親王妃就被接進宮里,有人猜測皇帝想以為誠親王妃為質逼迫誠親王……」

搖頭,檠豐不相信父皇會做這種徒勞之事,誠親王若還在乎妻子女兒,就不會連兒子出殯、女兒出嫁都不肯離開封地。當年父皇早已探得消息,誠親王的妾室梅姨娘早已為他產下子女,他早就放棄王妃了吧,盡避當年,誠親王夫妻曾經是人人艷羨的一對……

鶼鰈情深到頭來不過是空話,對許多男人而言,仕途前程才是最重要的,犧牲一個女人算得了什麼?如果不是他的母親被犧牲,如果自己不是因此而受害,他會不會也認為這種事理所當然?

「查得出來周郁泱是個怎樣的女子嗎?」

「誠親王妃不曾帶女兒參加各府宴會,京城里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曾經有謠言說周郁泱貌無鹽,誠親王妃不敢帶女兒參加京中權貴的宴會。皇上下旨賜婚時,還有人听信謠言當面取笑顧譽豐。

「不過有可靠消息說道,誠親王妃曾經請不少師傅進王府教導一雙子女。宮里的張嬤嬤、曾經當太子少傅的李大人,當初名滿天下的江南四杰——清、風、明、月……就連釋慧法師也曾進王府指導過那對兄妹棋藝。」

說到釋慧法師,檠豐輕哂,自己就是借著他的名頭趕走鄒涴茹的。

那日釋慧法師確實闢了靜室與他深談,只不過說的不是檠豐編派出來的那些,法師說的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他苦勸檠豐放下,說每條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義,他不是閻王,沒有權力收走任何人的性命。

放下?說得容易,那誰來還母親與自己一個公道?他听不進去法師的話,但釋慧法師柔和悲憫的目光,始終在檠豐的腦海里纏繞不去。

釋慧法師棋藝高深,母親曾經是他的忘年棋友,那年若非顧伯庭逼著母親去求法師為丈夫仕途卜卦,她怎麼會見到皇上?又怎會促成那段孽緣?

釋慧法師既慈悲卻也高傲,從不輕易與人交往,誠親王妃竟能請得動他去教導孩子下棋,是因為兩人曾經有交情,還是周珽襄、周郁泱兄妹有過人才能?

不過他相信周郁泱有幾分能耐,她敢勇闖大廳打斷新婦奉茶,敢當著顧家長輩的面激得譽豐簽下和離書,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會普通。

越想,檠豐對郁泱的興致越高,他下了幾道命令讓黑大照辦,也讓他們繼續調查有關郁泱的一切,以及……多年不見的誠親王妃。

將黑伍送來的信細細折起,檠豐沉吟半晌後起身。

信里說,周郁泱有一手好醫術,阿松說,當初他把譽豐從池塘里救起來時,她就在身旁,既然如此,她怎會不知道譽豐早已經死亡?知道「顧譽豐」死而復活的消息,為什麼沒有反應?她……並不想插手顧家這池渾水?

見他起身,阿松急急忙忙迎上前。「世子爺,您餓了嗎?鄒姨娘送了新炖的補湯,要不要用一點?」

鄒姨娘被移出去了,世子爺從沒去看看她,她不得不想方設法求到自己頭上,他不想收下好處,但鄒姨娘硬塞他也沒轍,只好時不時在世子爺跟前提提鄒姨娘。

檠豐看他一眼,看得阿松頭皮發麻,不會吧……世子爺料事如神,知道自己背後做了什麼?以前世子爺沒這麼厲害的啊。

「走吧。」檠豐淡淡丟下兩個字。

「世子爺,咱們去哪兒?」阿松快步跟上,上次的事,王妃下令要杖斃他,要不是世子爺清醒救下他一命,他早就去陰曹地府報到了。

「秋水閣。」

他揚言,眉毛跟著往上一挑,也該去會會他的「世子妃」了,既然黑大查不到更多的訊息,主子只好親自出馬。

秋水閣?!不要啊,上回世子爺才在那里出事,現在又去,那不是要他的命嗎?阿松揚起一臉巴結的笑臉,道︰「世子爺,如果您讀書讀悶了,要不要阿松命人備車,咱們出去溜溜?听說春喜堂來了一個唱曲的小泵娘,皮膚又白又女敕……」

他試圖轉移主子的注意力,可檠豐根本不听,一個勁兒往外走去。

苦啊!阿松嘴里含了膽,可……人家是世子爺、他是小奴才,再苦也得跟上……

天越來越冷,郁泱早起的時候,發現樹梢葉緣結上霜。

每天只在最溫暖的午時前後,郁泱才會讓顧玥、顧祺將雞鴨放出去覓食,天未暗就急急忙忙趕回屋子里取暖,也許是照顧得仔細,這節氣,雞鴨還是照常下蛋。

雞蛋的味道好,顧祺、顧玥很喜歡,因此她們的餐桌上天天有蛋,不過鴨蛋就沒那麼受歡迎了,所以郁泱把蛋攢起來,收齊五十個,讓芍藥上街時順便帶一只甕回來。

這會兒,眾人忙上半天就是在腌咸蛋。

銀鈴似的笑聲穿過廚房,鑽進錦繡的小屋里。

她才二十三歲,但眼角已經有淡淡紋路,掌心里布滿大大小小的繭,手背再看不見細致。輕喟,才短短六年,生活就將她折磨成老嫗,但是值得的,小主子活下來了,健康、聰明,長得越來越像秋水夫人。

仰頭望向窗外,天上的雲層漸濃漸厚,這兩天或許要下雪了,北風呼呼吹著,冷颼颼地,小主子們的月例本就不多,缺食少衣是常有的事兒,送過來的炭、煙氣很重,可再不好她也舍不得用,非要等夜里小主子們進屋才肯燃炭。

衣料不夠扎實,她身上穿的已經是兩年前府里發的舊襖子,偌大的王府里本就不缺看人臉色的勢利之徒,知道王妃輕慢小主子,誰不落井下石?

走到櫃子邊拉開抽屜,錦繡拿出一個木頭匣子,數著自己積攢大半年的月例,心里想著明兒個上街買些棉花、扯兩疋布,給小主子做新衣服吧!孩子好動,衣服補了又破、破了又補,看起來和街頭的乞兒沒什麼不同。

如果大爺知道小主子過的是這種日子,肯定心里難安吧。

起初確定王妃要把新進門的世子妃安排住進秋水閣時,她驚呆了。再寂寞,她都情願秋水閣里只住她和小主子,于是……鬧鬼的傳說甚囂塵上,她以為王爺、王妃會因此打退堂鼓,沒想到世子妃還是住進來了。

她不理解王妃的安排,但她希望她們快點離開,于是擺臉色、于是拘著小主子不許她們靠近。她刻意把秋水閣一劃為二,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想盡法子企圖把兩邊的人分開,卻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種景況。

人與人之間,或許存在某些緣分吧。

小主子喜歡世子妃,無緣無由,自從見過一次面之後小主子們就時常把她掛在嘴邊,錦繡在暗地里觀察數回,確定世子妃是個好人,她溫和平順、博學多才,她刻苦耐勞、從不抱怨,就算自己心存警戒,也無法否認世子妃的確是一個令人感到舒服的女人。

她過得辛苦,卻總是揚著淡淡的笑臉,王妃將她的嫁妝給扣下,她不爭不鬧,安安靜靜過日子,彷佛不當那是一回事。

她無法想象,一個身分高貴的郡主怎麼能像下人似的,養雞鴨、種菜蔬、折衣晾被、做菜清洗,功夫半點不輸農婦。

于是刻意讓小主子去旁敲側擊。

沒想到世子妃一听就曉得小主子背後有人指使,她回答道,「你們回去告訴繡姨,每個人都有一雙手,唯有靠自己、流下汗水,才能活得踏實。若是成天想從別人身上獲得,得不到便恨;即便得到也不會滿足。快樂喜樂這種事,別人給的不算數,只有自己覺得好才是真好。」

世子妃說這些話的時候,錦繡就站在窗邊。

她的話讓錦繡心里起了大浪,第一次質疑自己是錯的嗎?

她一心一意要小主子搶回自己的東西,一心一意要顧家把欠債還清,這些年來她活得這麼辛苦,日日夜夜算計如何把顧家踩在腳下,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小主子自己流下汗水、得到所要。

她很意外,世子妃竟然願意教小主子們念書學字,這是她再能耐也辦不到的事兒。

小主子回來後,得意非凡、滿目驕傲地告訴她,「泱姨說,沒見過比我們更聰明的孩子。」

可不是嗎?大少爺從小便過目不忘,皇上送來的師傅每次提起主子,便說此子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龍鳳。

她的大少爺是要當人間龍鳳的啊,這樣的人怎麼可以死?不可以的,主子應該成為人上人,應該當皇帝的臂膀,應該變成人人景仰的大人物,怎麼可以死?

想到此,她雙眼充滿恨意,把對自己的質疑丟開,再次對自己強調,這筆帳,顧家早晚要還!

有人敲門,錦繡回神,她松開圍在身上的被子,下床開門。

是芍藥和牡丹站在門外,她們望著錦繡晦暗不明的神情,心里實在說不上舒服,癟癟嘴,她們不請自入,想盡快把事情辦好、盡快離開。

將東西擺在桌子上,芍藥道︰「這里有幾套新衣服,是咱們這幾天趕出來的,玥兒、祺兒長個子了,不能再穿去年的舊衣服。還有,小姐讓我們帶幾疋布過來,有空你給自己裁兩套冬衣吧,天氣越來越冷,若是你凍病了,怎麼照顧小孩?這一籮筐木炭,小姐發話讓你別省著用,用完再到我們那里去取,我們雖然窮,還不差這一點銀子。」

芍藥話說完,轉頭就急忙朝外頭走。

牡丹倒是留下來多看錦繡兩眼,臨出門時突然轉身,道︰「你別把事情往復雜里想,小姐對玥兒、祺兒好,沒有存著壞心眼,小姐向來喜歡與人結善緣。小姐說過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夠幫襯就多幫襯一點。待日子處久了,你會慢慢明白咱們家小姐的為人。」

她說動錦繡了,不過,她也很早就同意郁泱是個光明磊落、不用心計的女人。

講完,牡丹加快腳步去追芍藥。

錦繡愣愣看著桌上的布料和棉花,衣服未上身,暖意已經襲心,眼眶里濕濕的,她不敢相信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人。

郁泱讓她想起秋水夫人。

「要不,開春後,咱們再養幾只鵝?」廚房里,芍藥一面擺筷子一面說。

「再養下去,咱們這里真的變成鄉下農莊了,要不要順道再養兩只豬、幾頭牛?」牡丹笑著應話。

郁泱還在炒菜,自從兩個小丫頭正式在這里吃飯後,她就會多做兩道菜,她總說可以餓大人、不能餓小孩。

「好啊、好啊!再養兔子、養小鳥、養馬、養羊?」顧玥接話。

正在切肉的芍藥拿著一柄菜刀在空中揮舞,嚇得牡丹東閃西躲,郁泱盯著鍋里炸得正香的臭豆腐,豆腐在鹵水里泡兩天了,臭味到處飄,兩個小丫頭捏著鼻子亂叫,可是一下鍋便香氣四散,這會兒倒沒有人急著離開廚房。

「你們見過兔子、馬和羊?」郁泱隨口問。

「沒見過,是繡姨告訴我們的。」顧祺道。

「繡姨教你們不少事哦。」牡丹拿起腌過好幾天的泡菜墊在盤底,放到小姐手邊,讓她盛臭豆腐。

「對啊,繡姨常跟我們講外面的事,她說外面有一種水叫做河,里面和咱們的池塘一樣,有魚還有蝦子。牡丹姨,蝦子有很多很多腳,對不?」顧玥說。

都是听說非眼見啊,也是,她們從小被關在秋水閣里,怎能不孤陋寡聞?顧家這是想把兩個孩子給養廢啊。心微微發酸,郁泱念頭興起︰將來離開,她能把玥兒、祺兒一起帶走嗎?

彼祺續道︰「繡姨說,以前我們的爹爹常講,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只要能讀書認字,我們就會知道更多別人不懂的事。我告訴繡姨,一定會跟著泱姨好好學會讀書寫字,變成像我爹那樣厲害。」

換言之,錦繡已經不反對她們過來了?好吧,既然如此,將來教導她們更要加把勁兒了。

郁泱回答,「要求學問,就得立定心志不怕吃苦哦!」

「玥兒〈祺兒〉不怕吃苦!」兩人異口同聲。

芍藥笑著揉揉她們的頭,接話道︰「可惜她們是女孩子,否則以她們這麼聰明的腦袋,肯定可以考狀元,騎馬游街。」

听見芍藥的話,顧玥、顧祺互視一眼,突然神秘一笑。

「笑什麼?芍藥姨說錯了嗎?」她一手一個,戳上兩個小丫頭的額頭。

彼祺抓抓頭,迅速轉開芍藥的注意力,問︰「泱姨,開春之後,咱們真要養大白鵝嗎?」

「如果你們喜歡的話就養吧,不過豬、牛、馬、羊可不行,它們太大只了,萬一發起橫來,咱們滿院子小的小、弱的弱,全是女子,可伺候不來。」

彼祺倒也不計較,滿臉笑意地背起詩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彼玥不甘示弱,也背一首︰「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笨蛋,嫦娥是女生,不是大白鵝。」顧祺一臉鄙夷地看著顧玥.

「有什麼關系,說不定嫦娥也喜歡大白鵝。」顧玥力爭,誰說沒道理就不能強辯?

「你笨,嫦娥喜歡的是吳剛和小白兔,才不喜歡鵝,我問你,月亮上面有池塘嗎?要怎麼養鵝?」顧祺翻白眼。

「你怎麼知道沒有,說不定那里就有大池塘能養一大群白鵝!」顧玥用力伸展手臂,劃一個大圈圈。

「如果有,月亮那麼高,水都掉下來了,你在看月亮的時候,有被澆濕嗎?」

「停,別吵了!」郁泱把熱騰騰的臭豆腐端上桌,道︰「快來嘗嘗吧,看看味道有沒有聞起來那麼惡心。」

彼玥、顧祺不知道臭豆腐是好貨,牡丹、芍藥兩個可是明白人,擺正碗盤後一人佔住桌子一角,舉箸就要搶。

突然間,牡丹一聲驚呼,筷子停在半空中,整個人定住!

芍藥直覺反應,女鬼又來嚇她們了嗎?正好!老娘手癢,把惡鬼給抓起來,熬幾碗鬼油來下菜。

眾人順著牡丹的目光轉移,發現屋外站著一個人,可……哪里是什麼鬼,根本是那天沒順利變成鬼,又重新返回陽間的世子爺。

檠豐站在窗外往里探,目光從小孩、奴婢臉上逐一滑過,突地凝結在郁泱身上,再也移轉不開。

腦海中的分貝越來越大,一句句不斷問他︰是她嗎?是她嗎?

那年他死去,魂魄未歸地府,他不明所以的被困在一個空間里,很小,小到他幾乎窒息的四面牆壁里,他想沖出去卻無法,他被封鎖了。

不多久,有個女人住進來,他才曉得那個小空間叫做電梯套房。

他跟在她身後,听她對著一個扁扁的小盒子說話,看她壓下某個鈕,燈火大亮,又壓下某個鈕,名字叫做電視的東西里會有人說話,她把一塊精制的鐵片往上勾,就會有熱水像天雨似的從頭頂上方灑下……

那些東西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于是他趁著女人不在時學著她的動作,把電視、冰箱、蓮蓬頭、瓦斯爐……開開關關,他玩得正歡時女人回來了,他用最快的動作逐一把東西關掉。

然後,他看見她先是發愣,然後震驚地沖出屋子,大喊︰有鬼!

不久又換上新房客,又遇見「靈異現象」,房客一個個換,當中房東還請了法師來收鬼,他就坐在床上看著法師演戲似的到處跳舞,一下說鬼躲在床底、一下子說他跑到衣櫃,弄出一副鬼被他強大法力追得無所遁逃似的。

那天,檠豐第一次知道原來當鬼也可以笑得那麼開心,他笑得在床上打滾。

法師收完鬼後,檠豐依然無法離開,他迷戀上看電視,他任性地想看就看,再也不管屋里有沒有人,在一任接一任的房客搬離後,套房有鬼的消息傳出去,租金也越來越便宜,直到降再低價也沒人肯買、肯租之後,他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適可而止,因為沒有人類相伴,鬼也會孤獨。

半年後,韓晴愛搬進來了!

她是個畫漫畫的,作息顛倒,白天睡覺、晚上工作,她長得很漂亮,沉思的時候更美麗,那時她眼底會閃耀著智慧光芒。

她經常喃喃自語,說的話都很有哲理,她有很多很多的書,經常埋在書堆里,她也有很多布女圭女圭,把大半張床都給佔滿。

她的作品很受歡迎,是編輯打電話說的,他說讀者們都喜歡她作品里面的快樂光明和幸福感,大家還給了她一個封號,叫做療愈天後。

他喜歡她的作品,喜歡里頭的積極光明,喜歡每幅畫中的幸福感覺,她描述情人之間、父母子女之間、親人之間……各種不同的感情,他想,她怎麼可以擁有這麼豐富的情感?

他也喜歡她的香味,那種淡淡的馨香充斥他的感官,他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的喃喃自語,喜歡她的一切。

于是他決定安靜,克制打開電視的沖動,不打擾她,他擔心她和別人一樣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