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冉冉很久沒穿套裝了,在家當黃臉婆,誰會沒事把自己弄得像OL?不過今天她親愛的老公要回家,當然得盛妝打扮、到機場接老公嘍。
上點淡妝,把頭發在腦後扎成馬尾,她本想梳成髻的,但頭發太久沒燙,發尾很滑不好綁,她換上黑色高跟鞋,拿起黑色包包,出門前,沒忘記要打個電話提醒媽媽去接遲遲放學。
看看腕表,時間還很早,坐在沙發上,她拿起電話,拔出熟悉的號碼,電話接通,但……接電話的不是母親。
「喂……」
她沒回應,那是爸爸,一個她已經原諒,卻仍然不知道要怎麼敞開心胸,好好相處的男人。
向意庭看看來電顯示,問︰「冉冉,是你嗎?媽媽不在,她去市場了,有什麼事要我轉告她?」
「我有事,不能接遲遲下課,麻煩媽接遲遲。」父母親搬回老家後,遲遲的學校離家里有一段路,需要大人接送,以前,她可以自己走路的。
「傳敘回台灣了,你要去機場接他對不對?」
「對。」她簡短回答。
「小別勝新婚,今天我們把遲遲留下來,你和傳敘好好聚聚,好嗎?」
「好,謝謝。」
「不要這樣,身為父親,我可以為你做的事太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從頭來過。」
她沒應答,但父親的關心言語感動了她。
「冉冉,對不起……你受苦了,媽媽告訴我,你很優秀,是我害你連大學都沒辦法念。」
「都過去了。」不想談這些,今天心情很好,她的大熊要回來,她不願心情低落。
「幸好命運補償你,讓你踫到一個好男人,我無權要求你原諒,但爺爺女乃女乃已經老了,他們對過去感到很愧疚,如果不為難的話……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靶到愧疚嗎?她嘆氣。
「冉冉,我對你很抱歉。」向意庭一次次道歉,再強硬的人也會動容。
深吸氣,她讓步。「有空的話,我會去看爺爺女乃女乃。」
「謝謝你。」
「我要出門了。」
「好,開車小心。」
向冉冉掛掉電話。這次是她和父親聊過最久的一次?
莞爾一笑。大熊說,他們會漸入佳境……他總是對的。不想了,提早到機場吧,她迫不及待想見到她的大熊。
翻出鑰匙,向冉冉想像著要給大熊一個熱情掏擁抱,想著要把他從客廳拉上床,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狐狸精記號,她越想越興奮,越想臉越紅。
兩個星期,誰說小別勝新婚而已?她都可以把他生吞活剝。讓他沒有體力走到戶外去!
再檢查一次瓦斯,她是個細心女人,多年來,別的沒學會,謹慎這件事她學得很齊,她的人生不容許再出一次差錯,肩上的責任讓她輸不起。
左手握住門把,尚未打開,門鈴早一步響起。
不會吧,大熊提早搭飛機回來?
燦爛的笑容映上嘴角,她連包包都沒有放下,就沖到大門口迎接心愛的老公。
她沖得很快,用高中時代跑百米的速度,注意,她腳底下穿的是三寸高跟鞋不是NIKE運動鞋,但速度沒有減緩。
打開大門,呃,站在門外的是個素未謀面的女人。
「請問你找哪位?」她問。
「我找你,你是向冉冉對不對?」來者不客氣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對,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劉鈺珊,周傳敘的表妹。」
向冉冉記起她的聲音了。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在電話里給她吃排頭,她不介意,是因為她影響不了她和大熊的感情,何況天高皇帝遠,這表妹遠在溫哥華,就算是正牌婆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也半點不害怕。
「傳敘不在。」
「我知道,他的飛機快到了,我是來找你的,來看看你到底有什麼魅力,讓我表哥連你的拖油瓶都不介意。」
這女人真以為自己有那麼大的權利?
吸氣呼氣,調整呼吸和態度,向冉冉板起臉,把女強人的那一面拿出來應對。
「現在,看到我的魅力了嗎?」她掛起假笑,在肚子里說話——
我的床上功夫好,就是能把你表哥吃死死,怎樣?要是你夠客氣的話,我很樂意傳授你兩招,免得你滿臉的怨婦相!
「看到了,你的長相解除了我所有疑惑。」
對方帶著勝利的得到意笑容讓向冉冉升起隱憂,不知道為什麼,無從解釋的隱憂。
「我該當它是贊美嗎?」她的笑容沒卸除,仍然滿臉強勢。
「我在贊美你的外貌?錯,我是指我終于明白表哥為什麼會無條件選擇你,我沒猜錯,他心里還是愛詹幼榕的,這麼多年了,始終沒有改變。」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教向冉冉滿頭霧水。
「請你把話說清楚。」她的態度凝重。
「你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像詹幼榕嗎?也對,我表哥肯定不會告訴你有關幼榕的事,她是表哥的初戀女友,他們愛得死去活來,要不是幼榕的父親極力阻止,他們絕對不會分手。
分手後,表哥始終忘不了她,九年來,他沒交往過其他女人,就在我們擔心他將要孤老一生時,他閃電結婚了,連一個正式婚禮都沒辦就走入婚姻,原來我們還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懂了。」
劉鈺珊退後兩步,微點頭,笑說︰「你不過是個替代品,表哥何必幫替代品舉辦盛大婚禮?」
替代品?好傷人的字句!向冉冉受傷了,但她不承認,不管是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不認輸,習慣地,她虛張聲勢。
「針對這點,很抱歉讓你猜錯了,是我堅持不要舉辦婚禮的,有太多把婚禮弄得像公主王子似的完美結局,結果沒幾年就以離婚收場,再怎麼說,我在商場上也是一號人物,若是搞成這樣,多少對我們家的公司有影響,所以……婚禮這種事,還是低調的好。」
「你們家公司?」她不曉得向冉冉是千金小姐,所以她猜測「向冉冉為金錢嫁給表哥」這點,並不成立?
「是啊,享譽電子,有听過嗎?」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把父親的事業拿出來現,但她被惹火了。
劉鈺珊听過,那是家非常有名的電子公司,橫跨台灣與大陸,她不知道向冉冉有這樣的身份背景。
頓時,她的臉色一陣青紅交替。
「我想傳敘沒向我提起詹幼榕的事,是因為過去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他不追究我的過去,我也不會追究他的,這叫做公平原則。誰沒過去?如果每個人都要用放大鏡去檢視對方,浪費那麼多精力,哪還有力氣沖向未來?
珊珊,請容許我這樣叫你,身為表嫂,我很感激你為了替我著想,出賣自己的表哥,但我真的不介意這種小事,都二十一世紀了,你總不至于告訴我,你在婚前連半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吧?初戀不初戀,並不重要對不?重要的是,如何與你的丈夫一路走下去。」
向冉冉做了個完美演說,雖然她每句話都帶著心虛,但她在台面上的表現無懈可擊。
這番話刺激了劉鈺珊,不是故意的,但的確讓她中箭落馬。她會回台灣,是因為和丈夫大吵一架,而她的丈夫非但沒急著找她,反而對母親說︰「兩個人分開,冷靜一段時間也好。」
她氣瘋了,因為丈夫的冷淡,也因為向冉冉的無心言語。
瞪著向冉冉,她張起冷冽笑臉示威,「希望你還有機會和我表哥一路走下去,因為幼榕回來了!」
她反對向冉冉,除了她帶來一個拖油瓶,還因為她的臉解釋了表哥會娶她的原因,如果表哥愛的人是幼榕,卻因為道德良心不敢對她提出分手,那麼就讓她這表妹來當壞人,她不介意。
劉鈺珊轉身就走,向冉冉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車子,偽裝的自信倏地崩塌瓦解。
餅去真的不會影響人?當然會,如果不會,她怎麼連和父親說話都尷尬萬分?
詹幼榕回來了?他娶她是因為一張相似的臉孔?他愛初戀女友,自始至終?
亂了,她的心不如表面鎮定……不行,穩下來,她得把計劃擬好,把每一步都踩得又穩又平,她要那個詹幼榕無從下手,她要保衛她的婚姻。
可她沒有想到詹幼榕來得那麼快,讓她連計劃都來不及訂,就出現在她和大熊的生活里。
心事重重,重了向冉冉的眉頭,原先的快樂被疑慮淹沒。
她等在入境大廳口,想熊抱老公的不見了,她急著想問他,她被無條件的選擇,真的是因為她有一張詹幼榕的臉孔?
終于周傳敘過了海關入境,拖著兩個大大的行李。
看見大熊,她急切地迎上前去,卻在走不到五步時,發現他的身邊有另一個美女。
凝住身形,她細看兩人表情,大熊在笑,溫潤笑意貼在頰旁,他身邊的女人卻笑得很張揚,在說什麼快樂的事情啊,非要笑得那麼夸張,向示威給誰看嗎?
可惜,她離得太遠,听不清。
轉頭,周傳敘在眾多的接機人海中,一眼便找到他的女暴龍,他咧開嘴,大大笑了。
他的女暴龍在發呆呢,真難得。
快步前進,他走到她身邊,在她面前站定。
上方空氣被吸光,大大的黑影落在頭頂上,抬眼,向冉冉遇見一張溫潤笑臉。
「嗨,你好嗎?在想什麼?」他說。
沒有擁抱、沒有法式熱吻,只有一句淡淡的你好嗎?這很符合他的草食風,但有個肉食女人在身後虎視眈眈,這時候,草食風就不合宜了。
嘟嘴,她在生氣。
「不高興?遲遲惹你生氣了?回去,我打她的給你看。」偶爾也要挺挺自己的老婆,不能總是挺別人老婆。
向冉冉鼓起腮幫子,現在她想唱高調,想在別人面前,夸耀他們夫妻的感情非常非常好。
她橫眼瞄他,「為什麼沒有抱我?為什麼沒有跟我喇舌?你沒有電話里說的那麼想我,對不對?」
周傳敘失笑,笑紅了臉。明明是撒嬌舉動,冉冉做起來就是有那麼一點點咄咄逼人。
「你真想表演給不付費的觀眾看?」
「人偶爾可以奢侈一下,不必事事強調付費。」她直直盯他,目光一瞬不瞬,賭他不敢再美女面前向老婆索吻。
「好吧,奢侈一下。」
說著,一個大大的擁抱落下,當他的手擁著她,當她埋在大熊懷抱中,才驀然發覺,原來她是這樣思念他,原來想一個人可以想得心痛,想得非要他的懷抱才能找回幸福感受。
她賭輸了,幸福回鍋。
「我想你。」她說。
「我也想你。」每天想、每夜想,想得她頻頻出現在夢里,他才恍惚確定,他愛她,愛得很深很緊。
「說,有沒有在外面結交狐狸精?」她眼光刻意瞥向他的身後。
他大笑,捏捏她的臉,側身,替兩人介紹。
「幼榕,這時我老婆冉冉;冉冉,她叫詹幼榕,我們很多年前就認識,在法國踫見,剛好她要回台灣工作,就一路同行,還沒找到房子之前,她想暫住在我們家里。」
詹幼榕!三個字敲上向冉冉的神經,她連抗戰計劃都還沒開始訂,對方已經準備好登堂入室?這女人會不會太積極,是勢在必得嗎?
她的臉瞬地蒼白。
「冉冉,你怎麼了?」周傳敘輕輕搖她。
沒等她回答,詹幼榕搶話,「阿敘,你老婆好漂亮,比你形容的還美艷,這種女強人肯嫁給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
十七個小時的飛行,讓她對自己的敵手有了充分了解。
「是我的錯,我不擅長形容女人的長相。」他回道。
「下次有人問你老婆長得怎樣,你直接說美若天仙、沉魚落雁就行了。」向冉冉回神,笑著陪詹幼榕演戲。
「知道了。」他的手環上她的腰,她也故意投懷送抱,讓兩人當中找不到縫隙。
「哇,好有自信哦,娶到這樣的老婆一定很難應付。」詹幼榕意有所指。
目光交會間,向冉冉收到她的惡意。她的直覺沒錯、姍姍的預告也沒錯,她來了,來要回曾經屬于她的主權。
但她弄錯一點,她向冉冉不是會舉雙手投降的女人。
「我從來不應付冉冉。」周傳敘實說。
贏得一城,她揚起驕傲。「你敢應付我?」
他的回應是捏捏她的鼻子,愛上同她親昵。「遲遲呢?」
「她想請假,我不準,媽會到學校接她下課,明天再送她回來。」
「她不會生氣嗎?」電話里,遲遲說過一百次想他,他以為下飛機就會看見女兒。
「你女兒敢鬧你,我女兒可不敢鬧我。哦,告訴你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
「學校的作文題目‘我的媽媽’,你知道你女兒寫什麼嗎?」她東拉西扯,刻意講一些詹幼榕無法加入的話題。
「寫什麼?」他很好奇,遲遲會怎麼形容她的暴龍母親。
「她寫,我的媽媽就像紅綠燈,綠燈的時候可以自由行走,但一旦從綠燈轉為黃燈就要小心了,否則紅燈還違規走,下場就會很慘,幸好她有一個很擅長控制紅綠燈的爸爸,他開開關關,一下子就把紅燈變綠燈。」
听到這里,周傳敘控制不住大笑。
「還好,好人你來當,我專扮黑臉,她只差沒說她媽媽是河東獅吼。」見詹幼榕插不上話,向冉冉在心底暗爽。
「原來我們遲遲除了樂器、愛畫圖,還有寫作天分。」
「我們家遲遲被你寵壞了,你得還我一個乖女兒。」
「還是沒辦法還了,不過我可以補你一個好老公。」
「乖女兒換好老公?我算算……」向冉冉掐起指頭裝模作樣半天。「嗯,女兒以後是女婿的,老公一輩子都是我的,好吧,勉強接受。」
說完。她用力在他頰邊留下一個熱辣辣的香吻。
小狽以撒尿圈地盤,女暴龍呢?以佔有式親吻警告那些不要臉的女人,這個地區,內有惡龍、生人勿近。
周傳敘有些靦腆,但很樂意這種宣告方式。
「走吧,我們回家,我很想家。」他搭起老婆的肩膀說。
他們往前走,跟在身後的詹幼榕不服氣,冷凝的目光追隨著向冉冉的背影。
這是下戰書嗎?好,她接了。
歲月如梭,她再也不是那個可憐兮兮的十八、九歲女生,再也不會受人擺布,這次,她決心拿回自己的幸福,搶回自己的男人,不管過程會有多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