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們的江太太吧?」
只見段澈很隨意地搗了一下江慎的肩膀,爽朗地說︰「我說慎怎麼從來都不帶妻子出來呢,原來是金屋藏嬌,怕讓人偷窺了去。」
阮素雪微微地一窘,臉紅了一片。很難以想象,江慎這樣淡漠的人會有這樣熱情的朋友。
「你好,段先生。」
「叫我澈就好啦!你大概沒有見過我吧?慎真是個重色輕友的家伙,竟然沒有把我早點介紹給你。」
「得了,你一直在美國待著,讓我怎麼介紹?這次怎麼有空回來?」江慎眸子里閃爍著親切的笑意。
「幾天前和老婆過來看看父母。不過今天晚上我們就飛回美國去。我媽說我再不回來看看她,她就要殺去美國了。」
阮素雪和眼前的韓凝兒同時笑出聲來。
「對了,我還沒有給你介紹呢,我今天帶了另外一個朋友來。凝兒,你先在這里聊,我一會兒回來。」
「快點回來。別讓我們兩個干等。」
「知道了。」段澈在宋凝兒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阮素雪也抬頭正迎上江慎,「我在這里等你回來。」
他點點頭,便與段澈一起離去。
「他們是在英國讀書時的朋友。」韓凝兒看著兩人的背影,莞爾地說,「澈總是說如果不是江慎總是給他塞紙條,他大概現在還待在劍橋沒法畢業呢。
「塞紙條?江慎?」阮素雪頗為驚訝。
「可不是!很難以想象吧?他們兩個人年輕的時候在劍橋可沒有現在這麼穩重。我那時候在劍橋旁邊的一家小酒吧打工,他們是常客。從逃課到打架,他們把什麼丟臉的事情都做盡了,月月登上學校的校刊。不過,他們的名氣倒也不只是這些。他們建築系的老教授托姆斯總是惋惜地說,要不是江慎後來去學了經濟,書博學了法律,他們一定能是聞名的建築師呢!」
「江慎……一開始是學建築的?」
「嗯,只是後來他父親逼著他把專業給改了。你知道的,家族事業嘛!」
阮素雪點點頭,暗暗地瞥向江慎離開的方向。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看著在宴會廳那邊與人交談的江慎,阮素雪突然覺得心中有一點柔軟,又有一點莞爾。
凝兒去一邊拿杯果汁。她也有點口渴,剛想跟隨她,卻突然被身後的人叫住。
「好漂亮的項鏈啊!」
她回頭看見一個漂亮的女人,眼熟得很。
「葉錦華。」那女子明艷地揚起笑臉介紹自己,「我是江先生的助理。你回來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你一面。」
啊!阮素雪想起來了。
「你好,上次沒有機會跟你打招呼。」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胸前的項鏈,「這條項鏈……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件銀飾。」
「是嗎?」葉錦華淡淡地微笑,眼中充滿了打量的意味,「式樣很特別。總裁的眼光光一向不錯。」沒說幾句話,葉錦華看到一個朋友,寒暄了幾句就走開了。
阮素雪敏感地覺得葉錦華眼光里有點冰冷,帶著銳利的探索。出于女人的直覺,她覺得葉錦華的微笑並不真誠,不由得望向不遠處的江慎。
總裁的眼光一向不錯……
簡單的一句話,微微地沾著些曖昧。跟他有點關系嗎?
她從來沒有期望江慎對她保持忠誠,尤其是在他兩年來都沒有踫過她的情況下。可是當疑慮如種子一樣在心里發芽,她的心里竟然蕩漾著微妙的異樣。
阮素雪下意識地離開江慎的視野,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就是新來的銷售經理,听說是從日本一個大企業被挖角過來的。」
「是嗎?那原來的銷售經理呢?」
「他早就退休了!就算他不退休,恐怕這次他也得讓賢。這個經理听說才二十八歲,在日本數一數二的企業里就已經混到了高位……」
阮素雪听著前面幾個男人的寒暄,不由得懊惱。她只想一個人清靜一下。
「waiter!」她叫了一聲侍者,從他的銀盤上取了一杯香檳酒。
「咦?喬石經理來了!」
阮素雪拿著酒杯的手微微地一顫。
不可能的!這世界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她緩緩地抬起頭來,凝視朝這個方向走來一對親密的男女。女人穿著紅色的禮服,如同一朵怒放的玫瑰,冷艷逼人。而那個男人身材高瘦,面帶儒雅的笑容,眼眸里總是有一股熟悉的堅韌……
阮素雪第一次見到喬石的時候,他是學生餐廳里的侍者。幾個刁蠻的客人百般為難他,拿他貧困的背景開玩笑。他一聲不吭,只有眼楮里有一種執著得令人怯步的光輝。喬石對于命運的反抗與自己循規蹈矩的人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或許她一直就是個反骨的人,只缺少了一個引子,而他的那個眼神無形地解開了她給自己套上的枷鎖。她怎麼可能認錯那個眼神呢?
阮素雪一直以為她的心在五年的時光里早已平復了下去,可是在這個時刻他與她的過往在含著淚水的眼楮里一幕一幕地劃過,她的心疼得都要碎成一片片……
阮素雪驀地轉過身子急促地想離開那個角落,卻不小心撞上迎面而來的人。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香檳灑得滿地都是。她背對著人群僵硬著,腦海中一片混亂,只能盯著地面上的碎片反射著光芒,如同利劍閃爍。
「素素?」
阮素雪的身子一震,多麼熟悉的呼喚,這個世界上只有喬石會這樣喚他。
「素素!」喬石大步沖上前,一把抓住阮素雪的胳膊。他的手在顫栗,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女人,生怕一個不小心夢就會醒過來。
「是你嗎?回過頭來看看我——」
他顫抖的聲音如同錘子一般敲打著她的理智。
一片窒息中,所有的人都盯著他們,小聲地議論。
阮素雪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壓抑著眼中的淚水,竭力平靜自己的理智。
「小雪,發生什麼事情了?」
阮素雪驚愕地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江慎就站在自己跟前。他踱步上前,將她摟進懷里。她與喬石的距離忽地被拉遠,手臂從喬石手中落下。江慎很優雅地微笑,可是嘴角卻滲透一份冰涼的冷酷。阮素雪驀地一抖,全身都冷了起來。
「這位是……」
喬石也收斂自己激動的表情,伸出手去。
「敝姓喬,喬石。」
「喬先生,久仰大名。」江慎表情平靜地與喬石握手,「原本打算星期一在公司里介紹,今天倒真是巧合。」
「的確,江先生。」
喬石早就知道江慎的身份卻還給江氏工作,出席這場宴會?
他大概沒有想到她會剛好嫁給江慎吧?
苦澀如同浸入水中的黑色顏料,無聲而緩慢地散開。
阮素雪的手在微抖,江慎似乎感覺到了,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喬先生認識我妻子嗎?小雪,你怎麼沒跟我提起你認識喬先生呢?」
阮素雪低下頭去,她不敢去看喬石的眼楮。她試圖掙月兌江慎的懷抱,可是他的手臂那麼堅硬有力,幾乎勒疼了她。
「你結婚了?」喬石的臉色震驚而酸澀,盯著阮素雪,「你沒有戴結婚戒指。」
阮素雪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爆發了出來。她豁然抬起頭來去看江慎,而他的笑容很淺,眼楮冷冷地掃向她的左手無名指處。
那里本該戴著結婚戒指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這個窒息的時刻,阮素雪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她的確沒有戴戒指的習慣,尤其是訂婚戒指足足有四克拉那麼大。她以為江慎不會在乎……
「珠寶店的人還沒有打電話嗎?你的戒指已經送去清洗一個星期了吧?」江慎寵愛地微笑,口吻略帶無奈,「小雪實在是太愛惜那個戒指了,每年都要去送去清洗。」
江慎和喬石仍然在說什麼,可是阮素雪卻一個字也沒有听進去。頭頂的水晶燈在光滑如鏡的地面上撒下無數金箔似的痕跡,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只有她一個人是靜止的。
喬石回來了。
她曾經日里夜里地盼望著他的歸來,可是當他真的站在她的眼前,她卻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