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的被鳳凰拖著走,鳳羽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小小的臉上全是眼淚,他小聲的抽噎著,不停的踩到自己的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恐怖?
他陌生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發現自己在熟悉的姐夫和姐姐身上找不到平時的一絲痕跡——周圍嘈雜的聲音更大了。
在登機入口附近,哭泣、求饒、男人的咆哮和怒罵,女人尖銳的聲音交織著,形成一種帶著惡意以及人類幾乎所有負面情感的音波,尖銳的刺穿了鳳羽的大腦神經——.飛機就要起飛了,而鳳凰和聶藍也踏著無數人的咒罵到了飛機的旁邊——
直到這時鳳凰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氣,她回頭看著鳳羽,才發現自己的弟弟滿臉斑駁的淚痕。
她歉意的看著鳳羽被抓得紅腫的手腕,模模弟弟在人潮中凌亂的頭發,「……對不起……小羽……」
鳳羽搖著頭,只是讓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下來,滾到面頰上。
他好怕……他覺得剛才姐姐和姐夫都似乎變成不認識的人了……真的好怕……
他們似乎不再是疼愛自己、會笑著模自己頭發的人了。
那麼陌生的姐姐拉著自己的手腕……讓他覺得好可怕……
現在,現在對他微笑著的姐姐才像是自己的好姐姐。他撒嬌一般的蜷在鳳凰懷里,微微的用頭贈著。
哀摩著們白皙的面頰,鳳凰吻吻他的額頭,安撫著他的精神和情緒。
和候機大廳里的擁擠不同,等待登機的場所還多少顯得井井有條些,鳳羽委屈的低頭不肯看自己的姐姐,就在這時,那些被阻攔在外面不能登機的旅客們忽然爆發了,幾個人領頭沖破機場的警衛,向飛機沖來!
那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
鳳凰猝不及防,一個失神就松開了鳳羽的手,看著鳳羽被人潮在瞬間吞沒!
「鳳羽!」她叫得撕心裂肺!不管機場警衛拉著她的胳膊要她立刻登機,她剛要轉身要去找被卷到不知在什麼地方的鳳羽,她的胳膊卻被聶藍一把拉住——聶藍像是在甩一個貨物一樣把她甩到舷梯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被驚惶失措的機組人員推到了機艙里——
雙手扒著機艙的門不肯放手,鳳凰雙手用力到指甲剝落,鮮血滲透出來,滑過銀白色的機身,她看著自己轉身離開的丈夫,「聶藍!’’
沒有回頭,聶藍只是揮舞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就從容的向跑道上紛亂的人群而去——而鳳凰則被驚恐的機組人員塞回了飛機里。
飛機的引擎開始噴灑出熱氣,即使再不甘願,沖出來的人群還是在機場警衛的驅趕下退到了大廳里,以含著嫉妒的眼神看著逐漸盤旋升空的飛機里那些幸運的人們。
飛機的轟鳴聲讓聶藍的耳膜幾乎什麼都听不到,沒有像別人那樣捂著耳朵後退,他只是以一種近乎優雅的姿勢慢慢走著,在聚集于大廳外的人群中尋找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近于冷酷的鎮定讓他很快在人群的一個角落看到風羽,他跑過去,把蹲在角落蜷縮成一團的鳳羽抱了起來。
鳳羽正在哭,他把頭埋在膝蓋里,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動,像是失去了依憑的小鳥聳著翅膀一樣的無助。他害怕的全身發抖,只能盡量的躲避開人群,不讓自己和那些讓他打從心里害怕的人有一絲接觸;他和姐姐走散了,他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
就在他仿徨害怕的時候,感覺到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溫度席卷了自己,鳳羽抬頭,看著聶藍如釋重負的容顏。
無聲的哭泣著,他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聶藍的頸項,讓自己的淚水順著聶藍的領子流下來,淌到胸前。
機場里的人還在逐漸增多,聶藍拉著鳳羽的手往外走。
抹掉了滿臉斑駁的眼淚,鳳羽乖乖的跟著聶藍走,像是終于找到母親的小手一樣緊緊的依偎著,再也不肯稍微離開一點。
一只手摟著鳳羽的肩膀,聶藍小心的避開人群,走了出去。
「姐夫……」鳳羽小小的開口,帶著怯怯的味道,聲音細的幾乎讓人听不見,「我們……不坐飛機了嗎……」鳳羽抬著全是眼淚的眼楮看著他。
「……不了,我們回去。」聶藍簡單的回答;直到明天中午都不會有到國外的班機了,如果首府真的發生政變的話,那麼政變成功的一方接下來佔領的地方一定是機場,還在機場等著讓政變軍抓可不是什麼理智的做法。
這麼想著,聶藍拍拍鳳羽的肩膀,「小羽,我們要走回去了。」家里離這里大概有十多公里,差不多中午能走到吧。
鳳羽對于距離完全沒有概念,他只是乖順的點頭,一邊抽噎著用手掌抹去臉上的淚水,跟著聶藍向前走去。
走出差不多有一公里遠,遠處公路上傳來了重型貨車壓碾路面一般的轟鳴,敏銳的判斷出不對,聶藍立刻拉了鳳羽躲到公路下一片樹叢的後面,片刻之後,大量的裝甲車和運兵車在馬路上奔馳著,那過于巨大的重量讓柏油的路面微微的下陷,留下巨蛇一般的深深印記——
聶藍微微的呼吸著,他緊張的把鳳羽壓在身下,生怕照路的燈光照到他們的身上——他沒有預料錯,軍隊果然向著機場去了——他微微的苦笑,不過他倒是希望自己猜錯了。
等軍車的光亮從他們藏身的地方掃過去之後,聶藍立刻拉起鳳羽向前面跑去——等到了機場控制住局面之後,附近一定會戒嚴,他可不想作為可疑人物被抓到軍營里。
「鳳羽……忍耐些。」听著鳳羽逐漸沉重起來的呼吸,聶藍看著遠方天邊逐漸出現的一抹白色,拉緊了鳳羽的胳膊。
天亮時他們被士兵發現的幾率太大了——
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看著聶藍,鳳羽微微的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他只是慎重的對聶藍點頭。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給聶藍添麻煩了,他必須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等他們一路躲藏著士兵到達自己大屋的時候,聶藍發現比自己的預期要早些,在早上七點左右就到家了。
幸好一路上什麼都沒有踫到,聶藍感嘆自己的好運氣。
到了客廳,他指揮鳳羽把一些生活必須的東西帶走打包。他則跑到廚房里搜刮了所有的食物。
「走。」他說,看著兩只手抱滿東西的鳳羽,「我們去後面的山洞。」那里隱蔽而不容易被發現,適合藏身,這種亂世之秋,身為外國人還是躲藏起來的比較好。
「嗯……」鳳羽微弱的答應,勉強抱起了手里的東西,蹣跚的走在健步如飛的聶藍身後。
腳好疼——現在每走一步都覺得腳像是要隨時會碎掉的感覺,好疼,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只覺得腳疼的厲害。
一拐一拐的跟著聶藍走到了後面的山洞,把手里的東西放下之後,鳳羽就再也走不動的蹲在地下。
把食物全部塞進冰箱,聶藍轉身,發現了鳳羽的不對勁,他驚慌的屈膝,捧起他全是眼淚的臉。
「……小羽,怎麼了?哪里不舒服?」他這里模模那里模模,卻不知道他為什麼哭。
听著聶藍關心的問他,一直壓抑的感情噴涌而出,鳳羽吸著氣,忍耐著讓眼淚不要流出來,哽咽的開口︰「疼疼……」他指著自己的腳,小口小口的吸氣。
聶藍他坐到床上,小心的把他的鞋子月兌下來,才發現他的腳底已經和絲薄的襪子被鮮血粘成一片了。
聶藍倒吸一口冷氣——天那!這麼嚴重!怎麼會這麼嚴重!他怎麼不說呢?!
抬頭看著鳳羽,鳳羽雖然已經疼的臉孔都變形了,卻還是羞怯的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含著眼淚的笑容,縴細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姐夫……小羽不疼……」
聶藍沒有辦法讓自己去看鳳羽含著笑容的臉,只能盡量輕柔的輕輕剝不肯被鮮血染透的襪子,感覺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的抽搐。
他沒有抬頭,「疼嗎……」
「……」鳳羽用力的吸氣,「不……不疼……」好疼……疼的像是自己的皮似乎都要被揭下來了。可是不能哭,不然聶藍會擔心的。他已經給姐姐和姐夫添大多麻煩了,不能再讓聶藍擔心了。
他很堅強的咬住嘴唇,把眼淚含在眼眶里,不讓它們掉出來。
清洗、敷藥,默默的作完這些,聶藍把鳳羽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折疊床上,「好好呆著,不要動,知道嗎?」
「……嗯。」小心的躺好,鳳羽乖巧的點頭,聶藍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向大屋走去,聶藍盤算著還要拿些什麼,一邊苦笑。
他是個無能的人,連鳳凰托付給他的鳳羽都照顧不好。
真是沒用的男人啊……這麼嘆息著,聶藍加快了腳步。等他提著一大桶飲用水回來的時候,鳳羽已經睡著了,他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是一只在珊瑚礁上棲息的小海蝦,看上去非常可愛。
檢查他的傷口有沒有被踫到,聶藍在把所有的東西都安置好之後疲憊的抹了一下臉,輕輕撫摩鳳羽一頭柔軟的頭發。
「……姐夫會保護你的,姐夫會代替姐姐保護你的。」聶藍輕輕的說著。
×××
當聶藍了解到外界的情況是在四天後,在他和鳳凰聯絡上的一個小時後。
在無數次的嘗試之後,他總算是撥通了鳳凰的手機。聶藍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上帝保佑!
信號非常不好,聶藍努力的听才能分辨出在電波的滋拉聲中鳳凰在說些什麼。
鳳凰現在在鄰國的首都,他們所在的國家發生了政變,軍方已經控制了全國的政治和經濟,民選總統在押,基本上就是政變軍勝利了,而現在這個國家處于全國戒嚴的狀態,外國人員里有相當多的數量被捕和被監視。
簡短的把自己和風羽的情況說給鳳凰听,聶藍收線,有些心煩氣燥的坐在床邊,床的內側是睡著的鳳羽。
現在只希望這個國家的戒嚴能快點結束。
聶藍這麼想著,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扒梳自己一頭中長的黑發,縴細的發絲柔順的隨著手指的線條流動,滑到手掌的縫隙之中。
看看水桶,發現里面的液體已經快要沒了,聶藍思考一下,輕輕推醒鳳羽,看著像是小貓一樣睜開朦朧眼楮的小小人兒,聶藍模模他的頭發,「小羽,姐夫要出去打水,你留在這里不要出去知道嗎?」
處在一種朦朧狀態,風羽只能楞楞的看著聶藍的嘴唇不斷開合,他過了一會才茫然的點頭,「……嗯……姐夫不回來……小羽就老實不出去。」
欣慰的點頭,知道他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了,聶藍再模模他的頭,提著水桶向大屋走去。
在靠近大屋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危險感覺在空氣里蕩漾著,某種天生的動物本能告訴他,前方危險,不要靠近。
他的直覺一向很靈驗,可是現在他又不能不到前面的大屋去。山洞里的水快沒有了,剩下的水只夠鳳羽一個人喝兩天,而現在局勢還是很危險,也不敢出來,他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定了定心神,聶藍向大屋走去,特意從有草木遮蔽的後面繞了一下,在他靠近大屋的時候就發現情況不妙,滿處都是士兵,一輛刷著刺目迷彩油漆的裝甲車就停在屋子的後面。
——不妙,大屋被軍方佔領了——
聶藍咬著嘴唇,心里一陣冰冷。判斷了一下,覺得自己毫無勝算可言,他轉身立刻要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了英語的呵斥聲,「你是淮?!站住!」
被發現了!聶藍根本沒有回頭,立刻拔腳向前跑去!他剛跑出幾步,一梭子彈掃在他腳下,打進泥土里之後還微微的冒著輕煙。
聶藍就像奔跑時那麼迅速一樣的停住了腳步,他緩慢的回頭,看到一個士兵端著槍指著他的背心。
「你是誰?!」蹩腳的英語和上膛的聲音在蕩漾著陽光的味道和花草清香的空氣里冷酷的響起,「舉起手來!」
聶藍冷靜的看了一眼對方,挑挑縴秀的眉毛,慢慢舉高雙手,「我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他冷靜的用純正的英語開口。
×××
鳳羽無聊的扳著自己的手指頭,一個一個翻過來倒過去的數。
聶藍還是沒有回來,天都快黑了,覺得肚子很餓的鳳羽小心的從床上下來,在小冰箱里翻著食物。
翻出來一袋面包,鳳羽猶豫了一下,撕開來拿出一半,把另外一半放了回去。
現在食物不多了,他必須要留出聶藍的份。
小口小口慢慢的咀嚼著甘美的食物,鳳羽生怕自己多吃一點會讓聶藍吃不到食物,只能勉強自己忍耐下饑餓的感覺,看著冰箱的門咽口水。
把胸口上掛的手機按開,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鳳羽有些害怕起來。聶藍還是沒有回來,平常聶藍出去的話頂多半小時就會回來,他現在等到晚上了他也沒有回來,是不是……是不是聶藍遇到什麼意外了?
這個念頭在鳳羽的腦袋瓜里一下子閃過,他立刻強迫性的用力搖頭,像是想把這個念頭甩出自己的思維一般。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聶藍和自己不一樣,他又強又聰明,是不會像自己一樣會笨蛋的遇到麻煩!
這麼安慰著自己,鳳羽含著最後一口面包蜷縮在床角,看著自己棲身的小小山洞。
吊在洞頂的電燈因為供電不是的關系而明滅著,昏黃色的光芒不穩定的閃動,為周圍岩石料峭的山壁籠罩上一層蒙著絲綢一般的感覺,鐘乳石潔白的身軀也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之內,珍珠一般的色澤上有了一層土色的灰敗,像是老去的婦人在雷雨中瑟縮恐懼的臉孔。吊在山洞頂上的它們把影子投射在斑駁的地面上,地上起伏不平忽高忽低的線條扭曲了它們本來端正的身影,顯現出犬牙交錯的猙獰來。
燈光微弱的閃爍,角落里一副未完成的水彩畫上斑爛的顏色異常的明亮起來,青藍和艷麗的檸檬黃交錯著炫耀自己的燦爛,為整個空間不安的氛圍再蒙上一筆跳月兌的不穩定。
鳳羽忽然覺得很害怕,以前有聶藍在,他倒是覺得沒什麼,可是現在聶藍不在了,他只覺得一切都像是變了一個樣子一般的恐怖。
到處都是影子的空間里似乎會有不知名的異獸隨時跳出來咬住他脆弱的喉嚨,而現在誰都不在。
從小就像是一個神仙一樣保護他的姐姐不在了,聶藍也不在了。
雹長生也不在——
這個世界上對他溫柔的人、會保護他的人如今都不在。
恐懼幾乎要打垮鳳羽,他幾乎想立刻拔腳就跑,卻發現自己的腿很沉重,很沈很沈。
他只能拖著受傷的腳一步一步的向洞穴的出口捱去。
到了洞穴的出口,他記著聶藍不讓他出去的話,老實的靠在門口,雙手抱著膝蓋等待聶藍回來。
當恐懼稍微被平服之後,身體里的困倦卻強烈了起來,在等了不知多久之後,他的眼楮漸漸睜不開了,小腦袋也不停的點著點著,最後終于落到了膝蓋上……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一絲金色的陽光透過覆蓋著洞口的石頭和植物微微的照射進來,形成一個黃金的光點,曬在鳳羽的臉上,讓他從不安的睡眠中茫然的清醒過來。
「……」揉揉眼楮,小心的從石頭的縫隙向外張望,發現什麼新沒有,鳳羽小小的抽噎一下,看著胸前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中午十一點。
整整一天了……聶藍還是沒有回來。
他該怎麼辦?他應該去找聶藍,但是聶藍說過絕對不讓他出去,可是現在聶藍不見了……
鳳羽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抱著腦袋,晶瑩的眼楮里眼淚慢慢的蓄積起來。
他是不是就會這麼樣再也看不到聶藍了?
無法形容的恐懼啃嚼著風羽脆弱的心靈,他並不害怕沒有了聶藍自己會怎麼樣?他害怕的是聶藍回不來了怎麼辦?
非常的想哭,但是有種自己只要流下眼淚就會輸掉的感覺,鳳羽咬著嘴唇抽噎著,用手背胡亂的抹了一下,把眼楮里溫熱的液體硬是眨了回來。
眼淚可以倒流回縴細的身體,但是腦海里關于自己親人的擔心卻無法消除,鳳羽開始使用自己僅不的智力進行推測,而每一個推測都讓他覺得渾身顫抖——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恐懼、對聶藍遭遇到了什麼而起的恐懼
好怕……
鳳羽抱緊了自己縴細的身體,近乎絕望的一直一直看著外面。
當又一個黑夜來臨的時候,他終于再也無法忍耐的哭了出來,淚水染透了面容。
他該怎麼辦?
他無助的呢喃著親人們的名字︰「鳳凰……聶藍……鳳凰……鳳凰……耿長生……」
在最後一個名字月兌口而出的瞬間,鳳羽忽然覺得強烈的無助侵襲上自己的身體,讓他分外的想哭!
抱著膝蓋沒有眼淚的哭泣著,忽然,頸項之間已經被體溫溫暖的物體微微的觸及肌膚,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把手機從衣服里面拿出來,顫抖著撥出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再拔。
繼續……
不知道這個動作持續了多長時問,在一片電磁波的滋拉聲里,他近乎機械的不斷重復著這樣的動作,直到再一次按下重撥鍵之後,耿長生熟悉的聲音伴隨著嚴重的干擾傳了進來;就在這片刻,鳳羽有片刻的失神,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對方很溫和的問是哪位,結果電話這邊的鳳羽在听到耿長生聲音的一瞬間,大顆的眼淚滾了下來。
他低低的嗚咽著,小聲夾雜著抽噎的聲響說著話︰「……耿先生……」
×××
在發生政變的當晚,耿長生沒有來得及離開,但是在整個飯店的外國客人都沒命瘋跑的時候,他則悠然的收拾了不多的行李,跟著自己的司機到了他家里,開始以一種完全局外人的態度觀看著這個國家政變的過程——他覺得非常有趣。
政變使整個社會都動蕩了,而相對的,一些在正常的社會環境下絕對看不到的人性黑暗面全部赤果果的袒露出來,或許身處在旋渦中的人人們本身無法察覺,但是處在一種旁觀者態度的耿長生卻悠然自得的觀看著,把各種丑態當作自己佐酒的樂趣。
他喜歡人,非常喜歡,然而他更喜歡的是人性,人性這種東西確實有很高尚的地方,不過自古傳誦人性的高貴就是因為大部分的人性是丑惡的,所以才會把其中完全屬于光明的地方拿出來作為一種善念的宣揚。
但是他偏好人性中丑惡的部分,尤其是當這種丑惡的部分在陽光下被不經意的暴曬開來,骯髒的臭味飄揚之後最為有趣。
他欣賞的很是快樂,幾乎樂不思蜀,幾次接到李棲雲打來的電話他都漫不經心的敷衍,「放心,死不了。」讓在電話另外一邊的美女秘書氣恨的想順著電話線爬過來咬斷他的脖子!
開玩笑,現在這種沒有應酬沒有交際、一天到晚按時吃飯休息看書看報的健康生活他從二十二歲之後就沒再過過了,就當是度假也不能這麼快就回去啊,這種米蟲的日子他還打算多過幾天呢!
這天,陽光燦爛耀眼,耿長生悠閑的在床邊端著一杯葡萄汁,看著外面一片生機勃勃的夏日景觀,也看著時不時走過的一小隊士兵。就這麼看著,直到黃昏之後。
雹長生剛要拿本小說上床睡覺去,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差不多又是自己那個雞婆秘書吧。本來不打算接電話的,但是想想回去之後會被念的更淒慘,耿長生權衡了一下利弊決定還是老實的接不好了。
接通了電話,耿長生問了聲是哪位,對方卻全然沒有回應,只能听到隱約的抽噎聲音。
抽泣的聲音很微弱,和著電磁波的滋拉聲,听起來帶著幾絲不穩定和模糊,但是即使這樣,耿長生還是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非常的熟悉,他肯定听過很多次。
想了幾秒,他一向自豪的記憶力里檢索出了聲音的主人——鳳羽!
雹長生擰起了眉毛,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柔和,「……鳳羽嗎?」
「耿先生……」手機里傳來了空洞而帶著哭音的聲音。
真的是風羽,「怎麼了?發生什麼了?你在哪里?」難道他和聶藍沒有離開這里?听著鳳羽抽泣的聲音,耿長生知道讓他主動說什麼是不可能的了,還不如自己問來的簡單。
「……我在……我家後面的……山洞里……」他哭著,「聶藍……我姐夫……
他不見了……」
迅速的把鳳羽提供的幾個要件在腦海里組合起來思考了一下,耿長生差不多把事情弄清楚了,他們沒有離開,而是躲起來了,聶藍出去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想必鳳羽非常的害怕吧?
「小羽,你在哪里?確切一點的位置。」他用頭夾住手機,一邊把外套套在身上。
「房子後面的森林……有座山……山的旁邊有個枯井……井的旁邊有山洞……
我就在一畏面……」
「OK。「耿長生答應一聲,「我現在就去找你,等我到了之後再給你打手機,記住不要出來。」
最後叮嚀一句,得到了鳳羽確實的答覆之後,他掛斷電話,稍微收拾一下就向外走去。
‘‘耿先生?」看著他大踏步的走出來,他的司機不解的看著他。
雹長生站住,鞠躬,然後溫和的微笑,「……我要離開一段日子……這些天多謝您的照顧。」說完,他從口袋里拿出一疊美金,「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
看看他,沉吟了一下,司機轉身回到房間,拿出了大袋的食物和飲用水,司機露出了一個淳樸的笑容,「耿先生,我沒有什麼別的好東西。就這些,請您拿去用吧。」
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耿長生點頭,拿起司機為他準備的東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