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大哥,二哥,我把東西拿來了,你們快過來瞧瞧。」左晉元興沖沖的抱了個木盒子進來。
「什麼東西?」瞧他笑得臉上都像長朵花似的,左晉開很看不下去弟弟的得意模樣。
「你們看。」左晉元打開鎖,將木蓋往上掀。
「要是沒個看頭,你就等著被我們打……咦!這是……弩?」似乎小了些,恐怕沒什麼殺傷力。
「這是臂弩,綁在手臂上,它能連發,也能單發,一次可裝十二枝短箭,用完還能再填充,染染說用于近身射擊,月兌困用,它的射程沒弓箭長,但比弓箭快。」
「好像很有趣,我試試。」左晉開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把,綁好了便往牆上一射。
咻的一聲,短箭就釘入了木牆,整個筒頭沒入,扎得很深,只余半截箭身。
「這……好大的威力。」
左晉元的父親和哥哥們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很不錯吧!爹,我家染染可不做無用之物。」左晉元若有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得意非人。
性格開朗的左晉開朝弟弟嗤笑了聲,取笑他的厚臉皮。「還不是你家的,閨女太出色,一家好女百家求。」
「爹,二哥嫉妒我。」他拒听酸言酸語。
「我嫉妒你?」他多大的臉面。
「對,嫉妒我有染染。」左晉元下巴一抬,好不狂妄。
左晉開不懷好意的笑著,「你嫌棄你二嫂?」
一听二哥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左晉元急著把話圓回來,「你挑撥離間,不夠堂堂正正,你配二嫂是二嫂虧了。」
「哎呀,長進了,居然會挑撥離間這幾個字,溫太傅沒白教你。」看來還真教出點好成績。
「他每次都叫我背書,背不會便要打手心,我都被打得不敢不會……」溫爺爺胡子一吹,他便知要糟了。
「小三,過來,這黑珠子是什麼……」左征北話還沒說完,就見三兒子一臉慌色的奔而來,搶下他手中的黑丸子。
「爹,你小心點,這個很危險,會死人的。」他像捧祖宗牌位似的謹慎放回木盒。
「有多危險?」左征北若有所思的擰眉。
「我試過,一顆扔出去,地上能炸開半人高的洞。」當時他臉都白了,好半天說不出話。
「什麼?!」半人高的洞?
「染染說了,這叫霹靂彈,取其晴天霹靂的意思,彈丸扔得越遠越安全,一離手就趕緊往後跑,彈丸落地時立即伏身趴地,否則會波及自己,還有,這不要在身上放太多顆,最多三顆,用木盒子裝,不慎跌倒時切記不要壓到木盒,否則一爆開來,肚子就一個洞,肚破腸流……這也是解圍用,扔了就跑,不要回頭。」
左晉開一听,好笑地回嘴,「怎麼又是月兌困,又是解圍,丫頭瞧不起我們左家軍嗎?認為我們會被打得要跑。」
「染染又不是帶兵打仗的將軍,不在乎馬革裹尸,她只想著讓你們在危機之際還有一線生機,才做這些讓你們保命。」有命在比什麼都重要。
听寵左晉元的話,父子三人都沉默了,不約而同的戴起臂弩,溫千染的用心,讓他們為之動容。
「你怎麼來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好像此處已為她所佔,閑人莫近。
溫千染站在酒樓前,看著剛好從馬車來的蘇蓁,淺笑回應,「你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蘇蓁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寄人籬下,氣焰比主人還高。
「你明明說過你不出府,偏又自打耳光的在這里。」分明是和她作對,跟她過不去。
「我不出府呀!我只是來送行。」她也管太多了吧!
「你……溫千染,你要不要臉,出了門便是出府,你還強詞奪理的狡辯,送行不用出門嗎?」她根本睜眼說瞎話。
用「冤家路窄」來形容兩人關系一點也不為過,若說重生後的蘇晚蓁最痛恨誰,莫過于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女子。
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以重生的身分居然處處落了下風,處境不如前一世不說,還失勢,不受老夫人所喜,想做的事沒一件做得成功,搞得最後自己灰頭土臉,而這都是溫千染害的。
她一定要翻身,到那時候不可一世的溫千染也只是一團泥,被她狠踩在腳下,任她揉捏,任她踐踏,她只要忍耐熬過這段日子就好。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蘇晚蓁在心里恨恨地念著,臉上面容猙獰了一下,她細白滑女敕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壓抑著滿腔怒意。
溫千染假意訝異的啊了一聲,吹彈可破的面龐露出一絲赧然緋紅。「原來是我搞錯了,我以為送行和出府是兩碼子的事昵!瞧我這小腦袋瓜子多糊途,要不是有蘇家表姊提醒就一錯到底了。」
「你再裝呀!看你能裝多久,我就不相信沒人看出你表里不一的真面目。」她遲早為人所唾棄。
蘇晚蓁菱也討厭溫千染一再以蘇家表姊稱呼,表姊就表姊,顯得親近些,為什麼要加上蘇家,感覺刻意在做區別,「蘇家」兩個字隱含諷意,讓她有種矮人一截的羞辱感。
不過她是多想了,溫千染用蘇家表姊來稱呼是因為溫家有很多姻親,大伯娘的林家,二伯娘的烏家,四嬸、五嬸的劉家,楊家,再加上堂哥們娶的嫂子們,不添上姓氏容易搞混。
「那又怎樣,只要我一日姓溫,我祖父、父親,各位叔叔伯伯仍在朝為官,你認為在這京城里有誰敢為難我?」明媚如花的笑靨在溫千染嬌俏的面容綻放,淺淺地,讓天地間多了一道抹不去的麗色。
蘇晚蓁看著她,听見路人的贊嘆議論聲,妒恨得咬牙切齒。
她真是不明白,老天爺為何如此偏心,溫千染有家世、有一切,自己卻連引以為傲的貌都比不上。
蘇晚蓁的美在于表面上,因為少了溫老夫人的偏寵,她在溫府過得不如重生前如意,無法隨意地出入各家門戶,與貴女們攀交,少了給自己揚名、造勢的機會,自然脾氣暴躁、心中郁悶,少了氣質。
而溫千染美在那份慧黠從容,現在她的年歲還不足,看不出驚人的美貌,但如畫眉目間已展現先天靈氣,假以時日風華難掩,將會驚艷天下。
「你……」就因為她不姓溫就要被人一直壓在頭頂嗎?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快上去吧!免得一會兒人太多,推擠到你。」一直在旁邊保護溫千染的冬露輕聲提醒星,眼神銳利的觀察前後,還能分心的察看小姐有沒被人踫撞到。
「喔,時候也差不多了,要出城了……」
這一次出去有幾人能安然無恙的返回故里呢?她心中隱隱不安。
她來送十萬大軍遠赴邊送,送左家軍旗開得勝,送左家的男人平安歸來,她送上的是發自內少的祝福。
可是她擔心事有變故,蘇晚蓁兩年前那一聲「世子」喊得她心驚,她至今仍有很深的陰影,也是因為這樣,她這些年才尋了能工巧匠,想辦法做出些武器,希望能夠讓同樣也愛護她的左家父子三人皆平安歸來……
「溫……千染表妹,你要去哪里?」見她要往天香樓的二樓走去,蘇蓁趕緊追上去。
「我在樓上訂了個靠街的雅間,大軍出城會打從底下街道經過。」一打開窗戶便能看見軍容壯盛的軍隊,如長蛇般走過窗前,毫無畏色的迎向最艱難的戰役。
「有雅間呀,那我們一起走吧,慢了就瞧不見了。」蘇晚蓁腆著臉上前,故作親熱地想挽其手。
溫千染卻不動聲色的一退,笑容轉深地說︰「蘇家表姊似乎听岔了,我說是『我訂的』,和你無關吧!」
蘇晚蓁僵硬的笑臉掛不住,仍硬著頭皮要佔便宜,即使心里恨得想咬人口。「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你連四個頭露帶上去了,還差我一個嗎?」
蘇蓁自動忽略她身後的小桃、杏子,丫頭不算人,只是主人的附屬之物,不用當一回事,至于常嬤嬤則早被她找了個錯處打發回濮州,半蹺上遇到劫匪,人被洗劫一空還枉送性命。
「你姓蘇。」她不姓溫,怎麼和她是一家人呢!
「但我是你表姊,難道你不認?」她語氣有點強硬,打算著溫千染不帶上她便要大聲鬧開,要丟臉起來,她不在乎那一點點名聲。
看著蘇晚蓁無恥的行徑,溫千染的眼眸浮上一層厭惡。「要來就來吧!雅間大得很,還容得下你。」
唉,她心胸真寬大,足以和聖人相提並論了,連對她心懷惡意的女人都有同處一室的雅量。
在溫千染的應允下,兩人帶著各自的丫頭上了樓,推開雅間門,滿室生香,香爐中裊裊燃著燻香,水果、茶茗一應俱全,幾盤做得精致的糕點擱在近窗的三足束腰小幾上頭,還有梅脯、干果。
「臭丫頭,你攔著我干什麼?」一看見鋪上繡富貴團花褥子的貴妃榻,蘇晚蓁就想搶先一步坐上去,身形高挑結實的冬露卻隨即攔住了她。
「那是我家小姐的。」憑她也想鳩佔鵲巢。
蘇晚蓁氣惱的瞪向溫千染,溫千染卻壓根不理她,坐上了貴妃榻。
與此同時,春露開始煮水,誰備烹茶,夏露搭把手遞自家共園產的茶葉,秋露則在榻上放上秋香色靠枕,讓小姐坐得更舒坦。
四人井然有房的布置一切,不慌不忙,細致妥貼,反觀小桃、杏子就有點漫不經心,她們本就是溫家派給蘇晚蓁的丫鬟,這兩年蘇晚蓁益發不受重視,又很不把她們當一回事,她們跟她不是一條心,伺候起來自然也就沒這麼精心。
「千染表妹不管管你的丫頭嗎?我好歹是表姑媳,她以下犯上實在太放肆了。」狗奴才,早晚有一天收拾她。
溫千染冷淡的說道︰「我是東道主,你是不速之客,難道要我讓著你,蘇家表姊若嫌雅間不夠舒適大可離去,我就不送了。」
想拿捏她也要看看自己夠格不,簡直愚不可及。
蘇晚蓁面色鐵青卻不發一言,擠上了貴妃榻的另一端,但離窗較遠,沒法看清楚底下的情景。
此時大軍出發的號角響起,鼓聲敲得震天響。
先行的步樂整齊劃的膨步齊落地面,頓時有地在動的感覺,等到看見士兵們威嚴的神色,兩旁百姓心里更是充滿敬畏和尊崇。
「小姐,要放了嗎?」秋露湊近一問。
「放。」放那乘載著眾人期盼的心願。
「是。」
冬露對空燃了一枚信號煙花,數以千計的孔明燈緩緩上升,上面寫著︰旗開必勝,皇朝必勝,皇上千秋萬世。
一時間,全城百姓和即將出征的將士都激動了,熱血沸騰,反復的高喊這幾句話,讓京城充滿震撼人心的吶喊聲。
溫千染從窗子凝望著這幕,不久,熟悉的人影縫踏進了雅間——
「染染、染染,那些燈是你做的嗎?我爹讓我來謝謝你。」
守在門前的冬露沒有阻攔,讓一臉興奮的左晉元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溫千染面前。
「你沒送左伯伯他們出城?」真是的,大冷天的還出一身汪,他繞城跑了三圈不成,臉都紅了,也不趕緊擦擦汗,到時候著涼可有罪受了。
溫千染示意他靠近點,拿出帕子替他拭汪,她沒發現她有多關心他,心里對小竹馬的感情已經悄悄的改變,他在她心里的分量越來越重。
「一會兒就去,因為看見滿城的天燈飛,皇上龍心一悅便允了我和七皇子送行到城外十里坡。」他在樓下看到她的側顏,又看見那乘載著心願的天燈,感動得一時啥也不顧的往上沖,只為和她說兩句話。
「七皇子也來了?」本想上前對左晉元搔首弄姿的蘇晚蓁听見七皇子,立即雙眼一亮的露出歡喜表情。
而說人人到,一名眉目清俊的錦衣少年大步而入,身後跟著一名面白無須的隨從,以及四名帶刀侍衛。
「溫小姐,許久不見了,你可好?」朱子塵笑著走近,偏瘦的臉龐帶著春風得意的紅潤。
「七皇子……」
蘇晚蓁想靠近朱子塵,卻被面無表情的侍衛戒備地以刀身拔開,不許她再上前一步,又急又氣的蘇晚蓁柳眉倒緊,不敢相信將來的天下之主近在眼前,自己居然無法近身。
不成,她得想法子親近他,有她的全心相助,七皇子不知能少走多少彎路,更快到達那個人人想要的位置,而她也能更快飛上枝頭當鳳凰。
「絕對比七皇子你好,至少我沒被禁足。」溫千染淘氣的開著玩笑,也有警告作用,要朱子塵別忘了謹言慎行。
一提到禁足,朱子塵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多虧了你,不然我還不能這麼快出來。」
「舉手之勞。」她也就動動嘴皮子而已。
「不僅僅是舉手之勞,你讓我和我母妃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提防。」君心難測,一個小猜疑就能伏尸百萬。
他怎麼也沒想到,與他血脈相連,他在該最親近的人會因玉貴妃的一句話,對他起了防備之心。
「溫……千染表妹,你為殿下做了什麼?」為了溫千染比她更早接近了朱子塵,還得到朱子塵的感謝,心中怒不可遇的蘇晚蓁強裝出笑臉,後牙槽咬得緊的一問。
「沒什麼,也就說兩句話罷了。」
兩句話?她當她是傻子嗎?
蘇蓁正想繼續追,朱子塵卻開口了——
「兩句話就扭轉劣勢,不愧是溫太傅的孫女。」智謀過人,善于揣測人心,將上位者的心態模得怡到好處。
「不敢,祖父教得好。」不像某人只學個皮毛。
溫千染獻計讓朱子塵日夜不休為太後抄寫佛經,然後面色蒼白的親毛獻上,一送出佛經便心滿意足的暈倒,突顯孝心,當下太後感動得讓皇上下解除禁足,並命太醫診治,住進太後的寧和宮養身。
等身子好些,朱子塵又親上萬佛寺為皇上點了一盞長明燈,又跪求得道高僧開光迎來一尊長生佛。
沒有一個皇帝不想長生不死,一收到他送的長生佛,皇上不禁嘴笑,開心的說︰「有心了。」接著開始讓他參與朝政,先進禮部看一看。
蘇晚蓁听著朱子塵對溫千染的贊賞,看著左晉元毫不掩飾地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幾乎要把手中的帕子扯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