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門後,霍驥幾乎每天入宮面聖,所談所言皆是剿滅倭寇一事。
欣然已經把梯子搬給他,但願霍驥不負期望能為大燕朝堂貢獻心力,順利成就他曾經成就過的事。
安南王知道此事,高興得連走路都在哼歌,有這麼一個兒子在,霍家門楣肯定要恢復昔日榮景。
與安南王不同,霍驥的得意令柳氏眼紅,不時把媳婦召過去「談心」,雖然頗覺厭煩,欣然卻耐心應付,反正不會太久了。
佟泵姑和秦公公已將人帶往冀州安頓,留在欣然身邊的只有席姑姑、玉雙、玉屏三人。
那天的桃林密會帶給席姑姑極大震撼,欣然之所以留下她,而不是佟泵姑,便是因為席姑姑比誰都見不得欣然受委屈,所以她定會助欣然順利月兌離安南王府。
短短十數日,席姑姑在京城買下一間二進宅子,也一趟趟將欣然的嫁妝運出王府變賣,換成銀票。
離開的準備工作順風順水地進行著,再過十七日……欣然看一眼還貼著大紅囍字的房間,淡淡一笑。
她可以的,可以了斷這里的一切,重新開始。
「姑娘,已經準備好了。」玉屏上前請示。
席姑姑帶著最後兩匣子珠寶出門,嫁妝只剩下木箱里的字畫,以及桌椅床櫃等大宗物什,到時候再挑選一些昂貴的擺飾帶走也就差不多了。
「走吧。」
這趟出門,今晚恐怕無法回來,柳氏那里得找個好說詞。
欣然領著玉屏出屋,令玉雙留守,才剛走到院子竟意外遇見琴夫人,她是霍驥的親生母親。
在王府中,有關于琴夫人的說詞是——膽小、怯懦、沒出息,小門小戶不敢相爭。
可她的行徑看在欣然眼里,覺得她才是個真正聰明的,偏安一隅不與人相交、不參與爭斗,安安靜靜過日子,等兒子出息長進後自有她出頭日。
琴夫人年近四十,許是性情平和婉順,行為舉止都帶著溫柔氣質,看起來比柳氏年輕許多。她的容貌極好,霍驥是肖了她才生就一副好樣貌。
上前,欣然屈膝為禮。「琴夫人安好。」
琴夫人細細打量燕欣然,一開始她並不喜歡她,一個用手段謀得婚姻的女子不值得高看,但這些日子……驥兒說,她與傳言大不相同。
她不知道哪里不同,可是身為母親,眼看著兒子意氣風發,知道這是燕欣然的手筆,怎能不心生感激?且她不邀功、不驕傲,性格與雲珊所言並不相同,她守禮遵禮,恪守媳婦之道,自嫁進安南王府後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或許……該換個角度看她。
「要出門?」琴夫人看一眼玉屏手上的包袱。
「是。」欣然微微一笑,簡單回答。
「你送來的糕點極好,一直沒同你道謝。」
「琴夫人客氣了,這是媳婦該做的。」
琴夫人喜歡甜食,獨居在小院里無事可做,成日琢磨各種點心作法,前世她開小食堂時琴夫人還曾經送她幾張自己琢磨出來的食單,她極其疼愛旭兒、暄兒,認真說來他們背的第一首詩、認的第一個字都是琴夫人教的。
「听說那些糕點是你身邊丫頭做的,本想跟你要食單,既然你要出門……」
「無妨,回頭我讓無雙去見夫人。」
「那就多謝了,有空到我院子里坐坐吧。」
邀請?前世琴夫人花了年余時間考察自己,再加上旭兒、暄兒的出生,她才漸漸放下心結嘗試接納自己,現在才多久?
不過這是好事,她一直都喜歡琴夫人的堅毅與睿智,同她說說話,心里有再大的事兒都能擱下。
笑容浮上嘴角,欣然點頭應下。
「時間不早,既然要出門,快點去請示王妃吧。」
「是。」
離開琴夫人,欣然心情有說不出的暢快,還以為此生要失之交臂的,沒想到……趁著離開之前,多去看琴夫人幾回吧。
一走進主院,柳氏看見欣然,連忙掩飾臉上不快。
欣然一眼發現,低頭斂起笑意,上前問安。「媳婦給婆婆請安。」
「快起來,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煩這些規矩。」柳氏拉著她坐下,著人泡茶。
「婆婆,大伯的事成了,古尚書說雖是八品小闢,卻是個肥差,不少人爭著要。這兩天大伯有空,去吏部辦妥文書後就能上任,倘若大伯好好做事得上鋒喜愛,再升個兩級也是能的。」
乍听得欣然的話,柳氏掩不住的喜上眉梢,前一刻還對欣然滿肚子不喜呢,她只曉得替霍驥張羅卻沒想想大伯、小叔,就說吧,娶個公主媳婦有啥用。
沒想,她竟是錯怪人家,原來真正的好事在後頭呢。
餅去王爺到處求爺爺、告女乃女乃想替兒子謀個一官半職,可那些當官的全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而現在……不錯不錯,有個公主媳婦幫忙張羅,誰還敢看不起安南王府。
「好媳婦,多虧你上心。」
「這是媳婦該做的。」
安南王的長子霍評念書不行,參加科考無數次從未上榜過,不過人還算聰明,前世她曾讓他幫著做生意,成績不差。
「婆婆,听說今兒個李侍郎的妻子趙氏要到白雲寺上香,媳婦與趙氏有幾分交情,若是能托上李侍郎,小叔的事兒或許能有些眉目。」
欣然口氣誠懇,卻只是說說罷了。霍瑞不學無術、狡猾貪懶,吃喝嫖賭樣樣來,要是讓這種人握住一點權力,肯定要魚肉鄉民。
連小兒子都有分?柳氏心情雀躍,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還等什麼?快去。」
「白雲寺有些遠,怕是到那里都要天黑了,就算有什麼話想說也不好急巴巴趕上,幸好听說趙氏要在那里待上幾日,媳婦能不能住蚌幾晚,再尋機會說話?」
「自然該這麼辦,快去吧。」柳氏急著把她往外趕,欣然順勢行禮告退。
走出王府大門,欣然隨意撇頭一看。
現在的王府寒酸,百余口人卻只有兩部馬車、一頂轎,欣然要出門,哪有車馬可坐?
深知這點,為出入方便,席姑姑買下房子後便添了輛馬車,白日在王府附近守候。
坐上車,馬鞭響起,車子緩緩前行。
今天,她要做兩件事,兩件相當重要的事。
算算日子就是這幾天吧,巫鎮東應該已經被關進牢獄,等待開堂用刑。
巫鎮東是個書生,但考運不佳,連考兩回都沒考上舉子,家道益發落魄,為此未婚妻不守婚約,嫁予縣太爺獨子。
嫁便嫁了,佔住聘金不還也罷,巫鎮東懂得忖度時勢,哪會傻到與縣太爺對峙。
偏偏未婚妻成親後,入了洞房這才發現丈夫竟是兔唇、瘸腿的殘缺人,出仕無望,直道被媒人欺騙,她氣不過,三天兩頭在家里鬧事。
夫妻吵架不甘他人事,可她竟攀扯上前未婚夫,說巫鎮東相貌堂堂又有秀才身分,要是早知如此不如嫁給巫鎮東……諸如此類的話。
她把巫鎮東夸成一朵花,卻哪里是心慕人家,只是因為氣不過想要打壓丈夫罷了。
可這些話太傷人自尊,而縣太爺又是個護短的,不怪兒子、不怪媳婦,竟怪起「相貌堂堂」的巫鎮東,于是羅織罪名抓人下獄,最後打斷他的腿、毀掉他的容貌,真是無妄之災。
前世,欣然在五個月後才遇見他,那時的巫鎮東求生無門想跳河了此殘生,是欣然救他、收容他,而他投桃報李,為她打下一片商業王國。
「公主,我們為什麼要去瞿縣?」玉屏不解。
巫鎮東說過,他在谷雨那天失去右腿,于是她來了,在谷雨之前。
「那里有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誰?奴婢認識嗎?」
「去了便知。」
欣然不再回答,低頭想著大皇兄昨日送來的信,他派人暗中跟蹤燕歷堂,確定他與梅雲珊約好今日在富緣酒樓見面,所以……見面了嗎?
燕歷銘不想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但妹妹那口氣,他勢必要為她出。
近日,父皇經常召霍驥進宮,商量討伐倭寇之事,他跟著听過幾回,確知父皇有意封他為五品小將,讓他跟在呂將軍身邊學習一起出戰南方。
他刻意尋機與霍驥交談,幾次下來證明欣兒所言不差,霍驥確實是個可造之才,日後很有機會稱霸一方,誰能料得先機籠絡上他,定能為自己添得助力。
這等好事,自然不能落到老三手上。
欣然不想與霍驥過日子,口氣斬釘截鐵,沒有退讓空間,母後再三勸慰,都勸不動她的堅定意念。
他懂,自小她就是這樣的人,認定的事非要做到底,十匹馬也拉不回,因此她認定母後是害死她親娘之人便一路認到底,若不是听見老三與李公公的對話,母後這頂黑鍋永遠別想卸下。
假如欣然一路幫忙老三……光想像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深吸氣,燕歷銘等在慈寧宮外頭,打算與霍驥來個不期而遇。
另一頭,霍驥一離開御書房,皇後便召他覲見。
霍驥以為是欣然進宮,要他陪著回王府,沒想到她根本不在宮里,更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說服皇後為他與梅雲珊賜婚。
皇後說︰「听說兩個月後,皇上想讓你與呂將軍一起到南方?」
「是,日期已經定下。」
「既然如此,你與梅姑娘的婚事盡快辦了吧,至少你不在的時候,有人可以陪著欣然。梅姑娘是欣然的伴讀,過去她們像親姊妹似的,走到哪兒都要一塊兒,往後兩人在王府里生活,無事可以說說話,有事也能互相照應。」
雲珊分明畏懼燕欣然,皇後怎會錯覺兩人像親姊妹、感情深厚?
「是。」帶著懷疑,他應下話。
版退後,霍驥便在慈寧宮外遇到燕歷銘。
在御書房里議事時,他曾與燕歷銘辯論過幾回,兩人觀點不完全相同,但他們往往能夠從對方的話中修正自己的觀點。
幾次下來他對燕歷銘有些佩服,不管是他的行事、性格,還是他的知識見解,遠遠超過其他皇子。
「大皇子。」走到燕歷銘跟前,霍驥拱手為禮。
「恰好在這里遇見你,免得我到處找,快走吧!」
「去哪里?」
「富緣酒樓。」
「去那里做什麼?」
「有人想見你。」
見他?不會是……「是四皇子嗎?」他皺眉問。
「哈,一猜就中,沒錯,他說今天非要把你給拉過去,得把話給講清楚才讓你走。」
霍驥苦臉,不曉得要怎麼回答。
四皇子暗地請托讓他說服皇上讓他隨軍歷練,可……他是哪號人物啊,這種事是他能提的嗎?
可四皇子卻說他是欣然的夫婿,欣然是皇帝最寵愛的孩子,愛屋及烏听過沒?所以只要他開口,肯定沒問題。
霍驥聞言登時額頭三條線,他什麼時候成了烏鴉?
「大皇子,這件事……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放心,有我呢。」
兩人一路說一路往宮外走,連馬車都備下了,可見得他們根本不讓他有機會反對。
「大皇子能說服四皇子打消念頭?」霍驥問。
「不,欣兒說的好,人生短短數十年,不恣意一回,難道非要活得憋屈?人活著就該做喜歡做、想做的事,別讓外人的眼光束縛我們的。
「她老說野心沒有不好,想飛沒有不對,只要爭取機會盡力往前跑,把夢想化為理想傾全力完成,便對得起自己的人生。」說完,他朝霍驥露出一張大笑臉。
「這是……欣然說的話?」
「沒錯,不過你放心,她心里有一條線,她不傷人、不害人,她不會讓自己的快樂建構在別人的痛苦上。」
不傷人害人?那雲珊受的委屈呢?
想起欣然、皇後以及梅雲珊的話,霍驥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這些日子太忙,他忘記去黑棗胡同查查,倘若玉雙的話是不是空穴來風……或許,他該換個角度審視燕欣然。
這幾天回府,時辰已經晚了,他常常在轉往書房的小徑上看見她屋里的燈還亮著,他想敲開她的門,只是不知道在敲開之後該說些什麼,道歉?感激?或是其他?
就這樣矛盾著,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燕欣然,始終沒辦法推開兩人之間的隔閡,而她似乎也沒考慮再見他一面。
听說她從早到晚都很忙,成天伏在案前不知道在寫什麼,往往累得手臂舉不起來了才放下筆。
自己的眼線告訴他,她正把嫁妝一點一點往外運,所以她說到做到,是真的打算搬到莊子上,把位置讓給雲珊?
見他不言不語,燕歷銘又道︰「所以今天咱們得來好好謀劃,看看能用什麼方法說服父皇放老四出去。」
心思紛亂,他胡亂點頭,算是應下大皇子的話。
今天回去……找她談談吧,若她願意,沒有必要非搬出王府。
兩刻鐘後,霍驥和兩個皇子在富緣酒樓的廂房里,點滿滿一桌酒菜。
那是燕歷鈞用來討好霍驥的,依他看來,這件事只有霍驥開口才能解決。
三個人一面喝酒一面商量,正說得起勁時,燕歷銘咦一聲。
「怎麼啦?」燕歷鈞問。
「那是不是老三?」燕歷銘指著酒樓外面。
燕歷鈞側身望去。「對耶,那個女的好面熟,誰啊?」
「是相府姑娘梅雲珊,以前當過欣兒的伴讀。」
「是她啊?我記得,動不動就掉金豆子的那個,成天把自己弄得可憐兮兮的,好像全天下人都對不起她似的,我記得欣兒還為她同別人吵過架,說是他們欺負梅雲珊。」
「欣兒就是個冤大頭,一條腸子通到底,看不出人家是拿她當槍使呢,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的名聲都給賠進去,否則她的性情什麼時候驕縱了?不過,老三怎麼會和她搞在一塊兒?」
「噓……」燕歷鈞調皮地朝他們眨眨眼,說︰「待我觀來。」
他走出去不久後又走進來,用大拇指比比左邊的牆壁,說︰「我讓小二領他們到隔壁廂房,恰恰好是在這間,如果是在那間……」他指指右邊牆壁。「我就沒轍了。」
說完,燕歷鈞拉開牆上那幅畫,那里竟然有兩個洞,燕歷鈞得意地拉著霍驥往洞前站去。
突地,燕欣然的聲音在霍驥耳邊響起。
我很抱歉,是我得到錯誤消息,誤以為梅姑娘心系三皇兄不願嫁你為妻,才會做出錯誤判斷導致這樣的結果。
莫非……霍驥不想偷窺,但架不住好奇舉目往洞口望去。
廂房里,一男一女抱成團,嘴里說著甜言蜜語,燕歷堂耐不住沖動在女子臉上親一口,梅雲珊羞答答地垂下頭,臉頰紅透。
燕歷堂道︰「雲兒,委屈你了,再等等,我一定會求父皇賜婚。」
「我只是個庶女,怎配得上三皇子?」
「在我眼里便是用十個嫡女來換你,我也不肯,我心里除雲兒外再也裝不下別人。」
「多謝三皇子垂憐。」
「我說過,總有一天我要牽著你的手走上最尊貴的那個位置,我要許你一世榮華。」
梅雲珊靠在燕歷堂胸口,柔聲道︰「雲兒的心不大,只要有你,我便足夠。」
兩人情話綿綿,听得燕歷鈞想吐,他搖頭退開,燕歷銘立刻接上。
中間也不知道漏掉多少話,但當他一靠近,便听見燕歷堂對梅雲珊說︰「你要好生攏住霍驥,父皇最近頻頻見他,那人日後定有大造化,若能為我所用便能為我們掃除障礙。」
「放心,驥哥哥從小便待我不同一般,我要求什麼他都會應下,驥哥哥再疼我不過,到時定能為三皇子所用。」
「你也別太過得罪欣然,那丫頭在父皇跟前能說得上話。」他還要用欣然呢。
「無妨,燕欣然性子直,我掉幾滴眼淚,她就能把事情抹去。」
燕歷堂又問︰「梅相爺那邊……」
「父親到現在還沒打算站位,許是因為皇帝風華正盛、龍體康健……」話有未竟之意。
燕歷堂冷笑接話,「風華正盛、龍體康健嗎?哼,但願是。」
聞言,牆壁這端的燕歷銘和霍驥皆變了臉色。
燕歷銘忖度,燕歷堂的口氣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敢向父皇下手?
霍驥一顆心卻像掉進冰窖似的,他的偏寵與信任,到頭來……竟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不會的,雲珊那樣天真可愛的女子,她只是、只是……一時被燕歷堂所惑,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
這天,霍驥快馬進了梅府,不找梅雲珊,直接找上梅老太爺傳達皇後娘願意賜婚一事。
梅老太爺並未太多考量便允下霍驥,霍驥冷著眼,等待……燕歷堂會出什麼招。
老農坐在樹下,看著樹干上一顆顆碩大的果實,心里哀嘆不已,子孫不孝哪。
熬人也跟著嘆氣,這兩座山一賣,村里人肯定要嘲笑他們了。
可,無奈啊……沒有錢,兒子捅下的樓子怎麼辦,難不成要眼睜睜看他被官府抓去?
這一家人姓孫,有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女兒在前、兒子在後,女兒全外嫁了,剩下兒子在家里。
祖上辛苦一輩子掙下偌大家產,上千畝良田和兩座山頭,成就夠驚人的了,曾經孫家是村子里的富戶,沒想到……果真是富不過三代,如今家里只剩七畝薄田和兩座山。
這兩座山有些奇怪,通常山林里會比平地涼爽,可他們的山偏偏比平地熱上幾分,過去山里多少還有些東西可以采收,偶爾村人會往山上跑,可十年前孫老爹被番人給欺騙買幾百棵小樹苗回來種。
說那些樹結出來的果子比金子還矜貴,講得像神仙果似的,因此孫老爹花大把銀子雇人把兩座山給整過、種上樹苗。
結果呢?兩年過後那些樹確實開始開花結果,結出來的果子,外皮硬邦邦的,硬是敲開來,里頭的果實酸得嚇人,花了大把功夫挑到外頭賣,但誰肯買哪。
只能丟著不理會,一年一年過去,果子掉落又長新苗,整座山都快被這些樹佔滿,再沒有村人肯上山。
孫老爹花錢大手大腳,和家里老三性格一個模樣,這些年折騰不少生意,結果做一樁賠一樁,家里的地一塊賣過一塊,如今那幾畝田再賣出去,全家人就得喝西北風啦,算來算去只能把腦子動到這兩座山頭上。
只是山地不好賣,就算人家買下還得雇人處理掉這些麻煩的樹……想到這里,農夫和婦人異口同聲又嘆一口氣。
「你說爹怎不消停些?」婦人埋怨。
「別總說爹,你生的好兒子不也這副脾氣。」農夫瞪老妻一眼。
「要不是爹寵著,能把老三寵成這副樣子?」她吶吶地說著,一面從樹干拔下一顆紅色果實往旁邊石頭上用力敲上幾下,把殼給剝了取出白色的果肉放進嘴里。「咦,這熟透的味道也還不差,要不今年咱們把果實摘下再賣看看?」
農夫無奈道︰「爹不死心,都賣過好幾年啦,趕一趟市集,忙一整天來回不過掙個二、三十文錢,去年還傷了腳,請一趟大夫花的錢都比賺的多。」
「這倒是。」兩夫婦又望著滿山果實,滿臉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