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氣。
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雖然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全程靜默,一路上專注開車,她就是感受得到,那股輻射而來的怒氣,曾經交往過好些時日,她自認對他的情緒起伏,還是有一定的敏感度。
但是,為什麼?
還沒能來得及理順思緒,車已經停在她家門口,駕駛座那位臨時司機,正側著身,手肘擱在窗框上,深幽幽的眸睞向她。「不請我進去?」
這次他倒是自己主動提了,她便也順勢問出口︰「喔,那你要進來坐坐嗎?」
「開門。」他示意她開啟車庫大門,那是短時間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再不懂就是裝傻了。
她手一抖,有些笨拙地翻包包,找鑰匙。
他伸手,穩住她,直接接過遙控器,開啟鐵卷門,穩穩地將車停進去。
一前一後下了車,她走在前頭開門。「那個,你要喝什——」
他隨後關上門,抓住她腕心,反手將她壓在門上,二話不說便迎面吻來,沒浪費一秒。
他浪費得夠久了。
這一吻,很絕對,熱烈、激狂、充滿男人的野性與掠奪,鑰匙掉在地上,誰也沒空管,他只專注將她細碎的嚶嚀吞沒在口中,唇舌熱烈交纏——
一頓,他硬生生打住,雙手撐在她兩側的門板上,微微喘息,垂眸俯視她。
那是詢問與確認。
她揚睫,情韻氤氳的眸子望向他,似乎不解他為何突然停下來。
于是他沒再遲疑,再度迎上她,雙唇糾纏、身體也糾纏難分。
……
過後,他汗濕的身體壓著她,緩慢地調氣息。她柔柔地,來回輕撫他肩背的肌理線條,不一會兒,靠在她肩上的頭猛然抬起,她清楚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懊惱。
他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太沖動了……
「雲——」正欲張口喊他,男人迅速抽身退開,撿起地上的衣服穿回去,頭也沒回地走出房間,而後,她听到關門聲。
他就這樣走了?
一句話也沒有?
她緩慢地深呼吸,不讓眸底的酸熱凝聚,側過身,蜷起四肢,至少熨在身上的溫度,她可以留久一點……
「小舞,醒醒。」
她撐開困倦的眼皮,眸底映上男人的身影,她一時有些分不清——那是夢嗎?早前的激烈歡愛是夢?還是他一聲不響地轉身離開是夢?
「先把藥吞了再睡。」
小小的藥錠被塞入唇內,苦味在舌尖漫開,她才清醒了一點,就著他湊上來的杯緣吸啜幾口,和著苦味吞下去。
「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邵雲開輕道,指月復揉開她緊皺的眉頭。
哪個下次?是不會再跟她上床?還是不會再讓她吃避孕藥?
不管是哪個,她決定全都不要問,只挑最沒危險性的話來說。「好苦。」
他笑出聲。「你不要含那麼久就不會苦了。」
所以還是她的錯了?
她背過身,不搭理他,對他剛剛那一聲不吭走人的行為還有些陰影。
「要不要洗澡?」
「不要——」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要!」
「那——」他似是無聲地嘆了口氣。「那我走了?」
「要走就走!難道我要你留,你就會留嗎?三年前你都沒留了!」
結果,他真走了。
看著輕輕掩上的門扉,她閉上酸澀的眼。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來叫醒她,而她夢到,曾經那個萬般多情的邵雲開,那個會在歡愛後擁抱她入眠、會在她使小性子時哄哄她、會帶笑吻她、只以她為念、她說什麼都說「好」的邵雲開。
雲開,我好想你。
她後來知道,那個「下次不會」,指的是什麼了。
不會再如此失控,可是他並沒有後悔自己做的事,這讓她心里有好受一點。
在那之後,他並沒有別的表示,就在她預備當成一夜處理過去時,他來了電話,語氣是一貫溫溫的,問她晚上有沒有空?
這當中隔了五天。
他們一起吃了飯,自然而然地,又滾了一下床單。
于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了。
如果他有心,不會過了五天才聯絡她,可是如果無心,他也大可以當成一夜來處理,不會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在床上混。
他不是那種可以為性而性的人,兩性的親密背後,有責任,有擔當,還有愛。
她不知道他對她,現在是哪一種。
從很多細微的小動作里,她都還感受得出愛的痕跡,他的照拂、他凝視她的眼神、還有他牽手的方式。
朋友不會牽手,但他下意里,依然會用五指交握的方式牽她的手。
可是若說他有意復合,他又什麼都沒表示,既沒有搬回來的跡象,也不讓她去他住處,跟她上床從來只在她這里、或是外頭的飯店。
有一次滾完床單,她不曉得哪根筋接錯,突然問他︰「你現在有別的交往對象嗎?」
他一陣錯愕,死死地瞪著她。
好吧,她大概解讀出,這句話有多罪該萬死。